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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那郑阉户狡黠地笑了,笑得就像蹲守在鸡窝门前的狐狸。

他已是看出了老书生此时无计可施,瞧着老书生那种尴尬的神态,登时让他找回了许多面子。他心想俺这不动手脚,就这样让你失了面子,又没动你分毫,纵然你女婿是英略社的锦毛虎,却又能奈何俺。

望着老书生面色越来越红,难堪不已的模样,那得理不饶人的郑阉户得意洋洋地撇了撇嘴,只见他大手往钱袋里一掏,竟又摸出了几小块散碎银子,瞧这模样,约莫一两的模样。

得理不饶人的郑阉户,晃了晃手中的银子,清脆的银子撞击声中,他那嗓门叫得更亮了,他瞪着大眼四下里望了望,对众人高喊道:“各位老少爷们,今日俺掏出这么多银子,不过就是想求一副槛联,哪位若能写得出,俺听着顺耳的,这铜钱、这银子就归他了。”

话音刚落,郑阉户又啪地一声,将那约莫一两的碎银,重重地扣在了木桌上,那木桌本就破旧不堪,挨了这么一下,登时便是一阵摇晃,差点就散了架儿。

这一两银子正是昨夜一个通宵,郑阉户在赌坊中赚来。正所谓赌博来银子用着不心疼,平日里这郑阉户可没有这么大方,加之今日心情大爽,郑阉户竟是“慷慨”了起来。

这郑阉户见老书生这等街面摆摊的老手都做不出对联来,一时间有些飘飘然了,他说油了嘴,话说得着实有些满了。

因为他觉得在这早市中,尽是贩夫走卒、农户小厮,除了面前的这位老者,怕是再也找不到能写出好对联的书生了,人家那有学问的读书人,素素净净的衣衫,又怎会来早市这等腌臜地方。

俗话说:老天欲让你破财,你躲都躲不过。这不,自以为占尽上风的郑阉户就被老天看中了,因为想当然的他,此番真的想错了,且是错得诡异得离奇。

纵然是他想破了脑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身旁站着一个“博学”的崔硕,站着这么一个前世里喜欢逛游论坛、满腹杂学的穿越男,而看了半日的崔硕,已是胸有成竹,就等着出手的时机了。

望着眼前的一幕,崔硕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扫一眼那桌面上的铜钱和银子,心下想着何时出手才是恰当。

一两银子、二十文铜钱,至于这点小钱,他倒也看不在眼里,不过对郑阉户的无赖嚣张的模样,他却是看不下去。

他心想:今日是老书生报出了女婿的名号,倘若唤了没靠山的旁人,瞧这模样还不要吃这无赖一个大亏。这等人,若是不给他个教训,今日尝了甜头,便会越发嚣张,日后还不知会在街头行下什么恶事来。

眼见着郑阉户和老书生陷入了僵持,众人觉得这下又好戏看了,人越来越多,里里外外竟是围得严严实实,吵吵嚷嚷的声音嗡嗡作响。

辰光点点滴滴地消逝着,四周的的人们争相伸长脖子、探着脑袋,望向那桌上的铜钱和散碎银子,恨不得自己能出口成对,取了银子、小发一笔。

一两多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着实不少,最起码对于绍兴城的小家小户来说,着实够吃上一阵子了。至于那所谓五两银子一桌的酒席,可不是寻常人家所能吃得起、且不是一般的富人舍得吃的。

“一两银子哦——我说兄弟,快想想,看咱们,能不想想出个好联来!”

“还是算了吧,你大字都不识一个哦——”

“早知今日有个好处,咱也多记着两幅应景的联儿多好。”

“谈何容易,你没看这老书生都给难住了,人家要的是阉猪的联,咱可写不出来!”

四下里,众人议论纷纷,他们虽是看着那银子有些眼红,但却无人敢上前去,因为他们明白这银子不好拿,有些烫手,即使有跃跃欲试者,掂量掂量自己肚子里拿点货,终是担心着丢人现眼,没有站出身来。

便在这时,只见老书生额头上又淋淋地渗出汗来,他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提起毛笔,想了一会儿又放了下去,长叹一口又不甘心,毛笔提起放下、放下提起,如此这般折腾了几次,联儿没写出来,那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了。

见此情形,崔硕心下暗道不妙。老书生这么大把年纪,身体虚弱、心绪紧张且不说,单说周围这空气如此不流通,冥思苦想耗费脑力甚剧,若是万一出点什么意外,那就麻烦大了。

眼看着时机已到,崔硕当下再未犹豫,向着那老书生拱了拱手,笑言道:“老伯,我这里寻思出了副联子,且让小生试试如何?”崔硕一边说着,一边挤开身旁的人群,向着那破旧的木桌旁又靠了靠。

“你真的能行?”老书生闻言,抬起清瘦的长脸,面带疑惑地望了一眼崔硕。

待看清崔硕那一身粗布短褥的装扮,再瞧瞧那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他那浑浊的眼神中,登时闪现出一丝失望来。他心下道:真是初出牛犊不怕虎,这清秀的后生,倒是胆大,怕是也不晓得郑阉户不好惹,莫要吃亏才是。老书生正要出言相劝,郑阉户那厢竟是一声冷哼传来。

“哧——”郑阉户斜瞥了崔硕一眼,不屑地一声冷笑,望向崔硕的目光,就像瞧着路边的一堆土坷垃一般,他瞧着崔硕那贫寒农家子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读书人,更不想能写出自己要求如此奇怪槛联的读书人。

郑阉户虽是平日里过得潦倒,却更瞧不起比他还要不如的人,平日习惯了以衣衫断人的他,已将眼前的崔硕看作了可以随时踩在脚下的蔫吧货,只是这蔫吧货被银子晃花了眼睛,不自量力而已。

“毛都没长齐呢,跟这儿凑什么热闹,去去去——”郑阉户冷笑之后,不耐烦地冲崔硕摆了摆手,瞧那神态,再听那口气,分明是根本没有将崔硕瞧在眼里。

郑阉户若单单如此说法也就罢了,偏偏今日的他有些得意忘形,嘴巴如同把不住门一般,贼得很,只听他竟是接着挖苦道:“穷酸样,想银子想疯了吧,也不怕大爷的银子烫死你!”

这郑阉户常在街面上晃悠的,他自觉眼力不错,瞧着崔硕那寒酸、稚嫩、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他的胆子愈发地大了起来,言语间极近尖酸刻薄之能事。

因为他认定了,收拾崔硕这个寒酸的农家子,收拾这个蔫吧货,那是举手间的事儿,我就是嚣张了,就是挖苦你了,你敢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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