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比起外面多了一些规则和束缚,却少了一些自由和张扬。
武袖雅其实是一个很跳脱的性格,可是自从从蜀州回来之后,她似乎喜欢上了安静,再看不见往日那种跳脱的性子。
她不再喜欢去别的后宫女眷哪里聊天乱砍,甚至就连她平日里很喜欢去的信王府也再没去过一次。
炭火烧得很旺,整个息梧宫暖洋洋的一片,和外面冰冻三尺的天气比起来,这里永远和胜春没什么分别。
单薄的宫衣披在身上,将她傲人的身姿显露得风摆杨柳。
武袖雅抱着那件织了很多天的狼皮袄坐在窗前!
织累了,歇上一会儿,无论怎么样,这件衣服一定要赶在过年之前送到他的手上!
可惜,她并不擅长针线的活计,手已经被扎成了千疮百孔,可是,她依旧没有假手于他人的想法,这是一种她性子里必须要坚持的执着,就如同当日她为了就他,宁愿真的划破自己的脖子的那种执着。
拖着腮帮子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寒风席卷过的冰天雪地,想他这会儿会在干什么,想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想他会不会为北上的事情担心,想着他看见自己送给他这件狼皮袄的时候会不会高兴得当着自己的面前穿上…
睁着眼睛在想,闭着眼睛也在想,那个憨厚老实的面孔总是在无时无刻的走进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遗忘不了,她沉醉在这种微妙的感觉里,甜甜的,却又抓心挠肺…
从竹溪镇的偶遇,到江陵江上的不愉快,又到荣州府的时候他调戏自己,还有在绝望的时候他恍若天兵神将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威武,救了自己和五哥的命…
往事一幕幕,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武袖雅这些天已经在脑子里将这份回忆回忆上而来无数遍。
“妹妹…听说你受了伤,姐姐今日特地来看看你,京城的冬天冷,你应该好生歇着才是,可不要让伤口恶化了,怎么喜欢上了针线活儿…”
耳边突兀的响起一个女子关切的声音。
武袖雅的思绪十分不情愿的从回忆里退出来,目视着面前的女子,她认真的说道:“三姐,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你有过为一个人牵肠挂肚过吗?
你有每时每刻想着他今天吃的什么?
他会不会冻着?
会不会过得不开心?
会不会像我想他一样着我?
想着他快死了,袖雅的心就仿佛被人一刀一刀劈碎那么难受?”
竹阳公主其实早已经婚配七八年了,她从小就和武袖雅交好,平时的时候二人倒也经常串门,不过武袖雅这一次自从去了蜀州回来,便没有去过她的驸马府,是以竹阳公主听说武袖雅为了保住那个从蜀州来的重犯的命,不惜受了重伤,今天是特意来看她的。
看着武袖雅木讷的眼神向她看过来,竹阳公主是过来人了,那里又能不明白!
当即呵呵一笑,将武袖雅的手握在手里:“八妹这是想嫁人了…给三姐说说,那个有幸被八妹想着念着的人到底是谁?回头我亲自去求皇兄为你们赐婚…啧啧…看看我的八妹都瘦了,怪不得回京城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来看三姐…”
“三姐…说什么呢…对了,三姐,你看看我织的这件狼皮袄好看吗?袖雅笨,早应该学一下这做衣服的手艺才行…”
“啧啧…你看看这手都扎成什么样了,看得三姐都不落忍,只要是我八妹亲自织的,他要是敢说不好看,三姐都不答应…”
“三姐…你也来打趣人家…”
……
时光转瞬,又是两天过去了,冬天的京城其实很单调,不论是晴空万里还是阴云密布,其实都可以用一个简单的词语—冷,来完全概括所有的一切。
不知不觉,已经是腊月二十九的日子,冷清的京城在无声中悄悄变得热闹了起来!
因为是年关将近,走货的地摊货郎,平时不愿意花钱,总是躲在家里玩造人运动的底层百姓,都开始不知疲倦的活跃在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曾几何时,刚刚走进京城的时候陈平甚至觉得这个全武朝最繁华的京城完全是徒有虚名,还不如荣州的那个落河县来得繁华热闹。
不过就在腊月二十九这天到来的时候,陈平完全改变了这样不真事的认知。
当映入眼帘的街道变成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当往日空荡荡的街道变得难以下脚,当琳琅满目的商品呈现在陈平眼前,当杜府的小斯光是忙着挂喜庆的灯笼和对子就从半夜忙到辰时…陈平终于是对这个城市有了新的认知。
“今天还要出去吗?大人的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多抽一些时间来陪陪他…”
和杜府忙碌喜庆的场面完全不一样,涂白的心情很不好,出现在陈平跟前的时候完全是一脸的阴云密布。
不为别的,因为杜雪易已经连续两天只能喝下一晚粥了,再这么下去,恐怕真的是日无多了。
可即便是这样,杜雪易只要一见到涂白,老是说他想再吃一次六年前落苍河边陈平亲手给他做的那道酸菜鱼和红烧泥鳅。
人老了就是这样,总是放不下曾经美好的东西,希望在时日无多的时间里回味一番,那到酸菜鱼和红烧泥鳅,最起码比有生之年看着北方失去的那五个州城回到武朝的怀抱来得现实。
为了这件事情,涂白都已经厚着脸皮来求了陈平好几次了,可是陈平也是个倔脾气,说什么也不去做。
“老涂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杜老有生之年想看到的东西是什么?你又何必来为难我,我这也是为了成全杜老的心愿…”
“天天逛街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很明显,陈平天天逛街的不务正业,就连涂白都已经早就生生不满了。
陈平不语,涂白痛心疾首的又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不就是为了迷糊那周正国、杨棹还有刘玉阶吗?不怕告诉你,这都快过年了,人家每天忙着喝酒拉关系都忙不过来,没有谁会来关注你这个注定必死无疑的漠县典史…大人时日无多了,陪他高兴高兴有什么不好,不要总是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要…”
涂白也真是气糊涂了,他是真不明白陈平放着好好的时间不有效利用,为什么却偏偏没日没日的逛街。
“呵呵…”
陈平和涂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理解涂白此刻的感受。
他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淡淡一笑道:“老涂啊,我两朋友多年,本来我是不打算说的,不过你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妨问问你,你可知道我那结义大哥周立兴去了哪里?”
“周立兴?”
涂白恍惚,激动的情绪瞬间平复了下来:“你这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天啊,他竟然不知不觉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什么时候离开的?他这是干什么去了?”
这个发现的震惊,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令人震惊,周立兴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别的人就更不用提了。
“呵呵…”
陈平笑而不语:“也许是我多虑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希望有意外,不管别人在意还是不在意我这个小角色的存在,我总希望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你再替我去问问杜老,他若还要我去给他做菜,今天便不出去也罢…”
涂白愕然:“你去吧…我想比起酸菜鱼和红烧泥鳅,大人更希望看见那五个州城回归故土…”
“小哥哥,可以走了吗?”
余露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杜府的大门前。
陈平扭头,像个没事儿的人一样,风轻云淡道:“走啊,今天去烟云湖,昨天我三弟求了我整整一个晚上,非说到了京城都没去过烟云湖,会被人笑话的…”
“哼…”
余露雪白了陈平身后的陈耀武一眼,满脸的不悦:“分明是他自己想去吧,却要拉着你,小哥哥,不是我说你,都说长兄如父,你可不能这么什么都由着他,你看看耀武弟弟才多大,就整天迷恋青楼,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露雪姐,谁整天迷恋青楼了,你可不能血口喷人…以后你就算和我大哥成亲了,也别指望我叫你大嫂…”
陈耀武一直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只要余露雪一天没成为他的真大嫂,他一样不买账。
与此同时,人挤着人的街道,距离杜府不远的方向,人流里明显是两个女扮男装的身影正在不断的向杜府靠近:“公主,就在前面了,马上就到…”
“又犯傻,叫谁公主呢,叫小姐…”
不多时,这二人来到杜府门前,小蟾迎着杜府门前的小厮问道:“小哥,还劳烦通传一下,就说雅公子要见府上的陈平陈大人…”
见来问话的人连散碎银子都没给,大过年的,真是晦气,心里一万个不满意,看门的小厮当即挺着胸脯,语气高傲的说道:“这可真不巧了,陈大人已经出门了…”
“啊…”
小蟾失望:“他去了哪里…”
小厮哼哼一声,直接是看都懒得看小蟾:“烟云湖呗,还能去能里,到了京城不去烟云湖,还能去你家啊!”
“烟云湖?”
小蟾身后抱着一个大包袱的“公子”原本激动的面容瞬间沉了下去:“这个该死的小流氓,还真是死性不改,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去逛青楼…我倒要去看看,他这次叫的是几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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