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有吗?哪里有知府?我怎么不知道?”
陈平那张冰冷的脸狰狞的笑了起来,因为三天不吃喝,刚才和斧头帮的人打了一架,现在又喝了太多酒的原因,他的身子十分虚弱。
若不是手里那把锋利的横刀杵在地上支撑着,他这会儿恐怕都已经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乔如咎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满是惊恐之色,他下意识的朝旁边的祁录看去。
可是,映入他眼帘的只有祁录那具无头的尸体躺在血泊之中,那个四十多年前惊鸿一线的祁录,竟然就这么死在了这么一个年龄只有十六岁的陈平手里。
帮助他乔如咎一步步走到知府这个高位的智囊没有了,乔如咎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当然,陈平的话也让他意识了过来,他终于想明白了之前在州府衙门的外面,祁录万分笃定的说这一战陈平必胜的原因。
因为,这一局对他乔如咎来说,根本就是无解的,他的官兵没有穿官服过来,那么,这就最多是一场恶势力的打架斗殴。
正如陈平所言,谁是知府?有知府吗?我怎么不知道?
因此,他陈平敢杀他乔如咎这个知府。
若是穿了官服过来,那就是官逼民反,最起码在民心和道德上面,陈家村是占理的。
“你…你,好毒…”
怨毒的看着陈平再一次扬起手里那把沾满了鲜血的横刀,乔如咎已经心如死灰,既然像条狗一样哀求他都不愿意放自己一条生路,乔如咎也顾不得什么知府的颜面,恶毒的暴了粗口:“狗杂种,杀吧,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们陈家村…”
“做鬼?”
陈平扬在手里的刀顿了一下,又一次冷冷的笑了起来:“真是愚蠢,没想到你堂堂的一州知府,临到死了还相信这些东西,小爷可是最虔诚的唯物主义者…”
话音落下,在乔如咎瞳孔无限放大,脸上那抹怨毒又变成恐惧和无助的瞬间,他猛的一用力,安静的大堂里,刺啦一声轻响传来,一股血柱高高的喷起,乔如咎的脑袋便咕咚一声从他的身子上掉了下来。
“大哥…”
看见陈平这个样子,陈耀武没来由的心里一阵剧痛,喃喃的喊了一声。
他没想到兄弟二人六年不见,再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大哥的时候,竟然会是这种方式。
陈平有些失神,或许是真的喝醉了,他没有理会陈耀武的喊声,那抹冷血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他转身,从地上一把抓起乔如咎那颗还瞪着大眼珠子的人头,默然转身一步三晃的再一次向中间那个摆满了饭菜的桌子走去。
寒风呼啸,破碎的大门卷起纷纷的雪花吹了进来,撩起陈平身上那件单薄的衣衫仿佛能看见他那消瘦的背影,依旧如六年前他离开的时候那么单薄,那么的弱不禁风。
可是现在,还多了一种落寞的孤寂和灰败的死气。
“大哥,这只鸡腿我都假啃了两天了,今天能真吃不?”
……
“大哥,二哥都还良了,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和爹娘也还良了呗?”
……
“大哥,我要做一个统领百万大军的上将军…”
……
“大哥,你以后就给我当军师好不好…”
……
“大哥,我走了,我不在,你要替我孝顺爹娘…”
……
“大哥,没钱了,给我寄一万两…”
……
“大哥,钱又没了,再给我寄一万两…”
……
往事一幕幕在陈耀武的脑海里浮现出来,那个爱他,护着他,甚至当年替他死了一场,他走的时候含着泪不想他出去受苦,他一口气追到了落河县西城郊那个牛头山顶,在夕阳下流着泪冲自己挥手的大哥,在这一刻变的陌生了。
冷血?
不,是可怜!
“大哥…”
陈耀武紧紧的握着手里那把长柄大刀,再一次哽咽的喊了一声。
站满了人的大堂寂静无声,全都齐刷刷的看着陈平潦倒的走向那个酒桌。
“呵呵…”
陈平僵硬的挤出了一丝笑容,说句实话,这一笑其实比哭还难看。
陈平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旁边又拍开了一个酒坛,在桌子上撞出了一声闷响,随即又开始仰着头咕噜咕噜的往肚子里灌。
乔如咎血淋淋的人头被他随手放在身边,似乎现在只有烈酒划过喉咙,流进肚子里的那种非人的折磨才能让他有脸来面对这个期盼已久的三弟。
陈耀武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还带了这么多人一起回来,他就是傻子都知道,因为半个月前那天在自家门口的时候老娘说了,要老二和老三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几乎不用去想,陈平都知道老娘会怎么给小玉和小武去什么样的信:“老二老三快回来了,你们的大哥结婚了,娘可给你们两个小畜生说清楚了,你大哥好面子,你们可得将你们的朋友有多少带多少回来,你大哥可说了要办一个三万多人的婚礼呢,热热闹闹的,只要人多,你大哥就高兴…
娘可告诉你们两个小畜生,谁要是敢不回来,从今以后就不要回来了,咱们这个家,这些年,你大哥做了多少事情娘就不说了,你们的大哥这都要结婚了,你们要是还不回来,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你们对得起你们的大哥吗?”
婚礼,自己的婚礼,可是新娘不见了,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一千多的游侠齐齐来参加自己的婚礼,这些人可都是平时见一个都难的啊,现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这是多么有面子的事情啊。
陈平自嘲的笑着,没有去管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会不会待客不周。
喝酒,此时此刻,他只想喝酒,喝醉了,彻彻底底的醉了,让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大哥…爹娘被人绑架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给我说…”
看见陈平这个样子,陈耀武心如刀绞。
可不仅仅是成婚新娘不见的事情,其实他更多的是这个时候才醒悟过来,其实自己这个无所不能的大哥,也有脆弱的时候,也有可怜的时候,也有伤心难过的时候,只是自己以前都没有看见,更没有关心。
当然,更多的是若不是自己这一次回来,还不知道自己这个从来没有给自己说过一句苦的大哥,自己不在的这些年,他要支撑起这个家,到底受了多少的苦。
若不是自己回来了,又怎么能看见他发了疯似的,连命都不要的跑到蜀州城里来杀人!
他时时刻刻都在付出,这些年,给了自己数不清的钱,他帮自己还了良籍,他帮自己将爹娘照顾得好好的,甚至为了爹娘,他连难过的权利都被别人无情的剥夺。
他是一个多么可怜的人,咱们这是对他有多么的残忍!
豁然,陈耀武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他发现这么多年了,他竟然没有给自己这个大哥任何一点点的回报。
哪怕是一句安好?哪怕是一件虎皮坎肩,哪怕是一两银子的礼物。
没有,全都没有,有的只是对他无度的索取。
泪,湿了衣襟!
雪,白了蜀州大地!
他愣愣的站在门口,看着陈平只顾着喝酒的样子,忍着胸中那如刀般绞动的疼痛。
依旧如六年前一样,很认真的说道:“大哥,你给我说,是谁欺负了你,小弟帮你揍他…”
“呵呵…”
大堂里的陈平又一次笑了,这一次,笑容自然了很多,他提着手里的酒坛,声音淡淡的在大堂里响起:“喝酒,来,三弟,陪大哥喝酒…”
可是,还没等站在大门口的陈耀武说话,轰隆的马蹄声直震的整个醉仙酒楼都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有人高呼道:“陈平,出来受死,敢动我周家的人,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又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紧随其后:“想要灭尖刀帮,我杨毅不答应…”
豁然之间,寒风倒卷,鹅毛大雪几乎大到让人看不见三米开外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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