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气氛有点沉重,张腾远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发现已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就站起来说道:“林书记、韩科长、冯领导,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晚上还要到大岩村去。”
林国连把嘴边的烟取下,狠劲地往烟灰缸里按了几下,似乎在发泄心里的不满一般,过了一阵,抬头说道:“走,韩科长,小冯,我们吃饭去。”
几人来到政府的食堂,炊事员早已准备好了一桌,武装部的那个开车的战士,也被叫来了,连着被林国连叫来陪韩科长的几个干部,一张大圆桌上坐了十个人。
“韩科长,小冯,我们还是来点酒吧。”虽然心里有些气恼,林国连还是准备尽到地主之谊。
“林书记,我看今晚就算了吧,我们领导可是给我和小冯下了死命令,今晚一定要赶到江小燕的家里,做通她的家里的工作,如果这事没有办好,郭主任可不会轻饶我们。”韩梅笑了笑,说道。
想到江小燕这个山里妹子,就这样离开了人世,林国连也没有喝酒的兴趣,他点了一下头,闷声说道:“也好,正事要紧,这顿酒先欠下,以后再好好和韩科长你们喝。”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随着韩梅和小冯到了夹沟乡,江小燕在县城死去的消息,早已在乡政府大院散发开去,而且还衍生各种版本,为此,林国连和张腾远还商量了一下,专门让党政办主任秦忠平给所有的乡镇干部打了一个招呼,让大家不要议论这件事,也不要传播这件事。
这顿饭算是吃得十分沉闷,饭后,林国连让张腾远准备几支手电筒,做好到大岩村去的准备。
这次是去和江小燕的家人通报江小燕的死讯,顺利也是谈死亡赔偿的事,这人死了,肯定要有一个说法,只是这里面牵涉着一位领导,所以郭主任的意思,就是由韩梅和小冯出面,和江家私了,争取赔点钱让江家把江小燕的遗体运走。
在出发之前,林国连把韩梅和冯志叫到办公室,悄声问新原宾馆准备拿多少安葬费出来,韩梅听到林国连说这江小燕还是他的远房亲戚,也就没有隐瞒,说领导的意思,由新原宾馆拿三万元出来,作为安葬费付给江家。
林国连一听,一条人命竟然只值三万元,就愤怒地说道:“韩科长,我可是听说江小燕死去的房间,是一个县领导所住的房间,如果你们只付三万元,这个工作我无法做。而且这事闹大了,对谁也没有好处。”
“林书记,你知道,我和小冯是具体经办人员,这些事我们作不了主啊。”韩梅为难地对林国连说道。
“好,我不为难你们,我直接给郭主任打电话。”林国连说打就打,拿起电话给郭怀凯打了过去,两人在电话中激动地说了老半天,然后放下电话,过了一会,电话响了,林国连接起电话,听了一下,转头对韩梅说道:“韩科长,郭主任找你。”
韩梅过去接起电话,和郭主任说了半天,然后放下电话,对林国连说道:“林书记,郭主任说了,这安葬费再加一万,一共四万元。”
林国连听了,沉着脸没在说话,过了片刻,说了一句我去看一下准备情,。就率先走也了办公室。
韩梅看到林国连走出去,办公室只剩下自己和冯志,就低声把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冯志这才知道,原来新原宾馆的六零六室,住的是省民政厅下来挂职锻炼的傅副县长,这傅副县长今年三十五岁,是去年下派到新原县担任常委副县长的,因为是挂职领导,想到他只有一个人,就安排他住在新原宾馆,这样一来生活上也方便一些。
只是没想到这个傅副县长,却是一个喜欢风花雪月的人,到了这县里,不知道怎么的,听到夜来香歌舞厅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妞,而且还是原装货,就动了心。
傅副县长在县里分管工业和招商引资,自然有不少老板极力巴结他,于是就有人主动出钱到夜来香歌舞厅,替傅副县长联系好业务,没曾想这傅副县长年轻气盛,再加上江小燕是一个未经人道的山里妹子,一番折腾下来,弄成了大出血。
傅副县长知道事情不妙后,打电话让秘书来处理,自己却一溜烟跑回江城去了。
这傅副县长在省里也有一些背景,孙书记和秦县长知道这件事后,虽然心里十分气恼,但也不得不替这傅副县长擦屁股,让郭主任具体负责处理这件事。
冯志听了韩梅的叙述,那眼睁得大大的,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些故事,他在为江小燕的不幸惋惜的同时,也对傅副县长更加不耻。
“韩科长,一条人命只值四万,也太便宜了吧,能不能多给点。”冯志知道想追究傅副县长的责任,那显然是不现实了,如果能多替江小燕的家人争取一点,也算是尽了一点力吧。
“多给?你不知道,就是这四万元,还是秦县长特批的,对了,夜来香那个林大龙是你的同学吧,他真不是一个东西,你有没有办法让他出点钱?”韩梅突然想到了这事说道。
“我试试看吧。”冯志点了一下头,两人走出办公室,林国连已和副乡长余春花等在外面了。
四人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在晚上八点半的时候,赶到了大岩村,走到了处于山湾里的江小燕的家里。
因为是晚上赶路,冯志只顾看着脚下,并没能打量四周的景色,况且这是晚上,就算是想看,也看不到东西,他只知道这山路十分难走,如果不是林国连和余春花一前一后,自己和韩梅两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到。
听到狗叫声,江友才拉开门,走到院里,看到几支电筒往自家的小院走来,不由狐疑的看着来人,心里猜想难道是乡政府来搞计划生育的?但自己家里没有谁会违背计划生育啊。家里只有六口人,一个老母亲,自己夫妇和三个子女,大女儿江小燕十五岁,到县城去打工去了,儿子江小川,还在夹沟乡中心校读初二,最小的女儿江小娟,今年才十一岁,还在村里的小学读小学六年级。自己的老婆虽然只有三十八岁,但早已到计生站去做了女扎手术的,就是想生也生不出来。
江友才正胡思乱想间,就见来人已到自己面前,那电筒光照着自己,十分刺眼,江友才只得抬手挡在眼前,正要发问,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友才,你怎么站在院子里。”
江友才听出说话的人正是乡党委书记林国连,连忙陪笑着说道:“原来是林书记来了,我还以为是谁呢,快请里面坐。”
林国连在乡里颇受人尊敬,而且和江友才的老婆有点亲戚关系,有时到大岩村下乡,也到他家里吃饭。
“好啊,我们正想到你家里坐坐呢。”林国连不动声色地说道,江友才听到这话,不知道林书记一行的来意,心里却有点不安起来。
几人走进屋里,正在做作业的江小川和江小娟,看到有客人来了,连忙把作业收起来,走进了里屋,江友才的老婆出来勤快地替林国连四人泡茶。
江友才摸索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取出一支,恭敬地递给林国连,林国连也没有客气,自然地接了过来,江友才递了一支给冯志后,又殷勤地替林国连点上,正准备给冯志点上的时候,冯志已掏出火机,自己点上了。
林国连吸了一口烟,似乎在酝酿情绪,过了片刻,抬头对江友才说道:“友才,这两位是县里的韩科长和冯干事,他们有事找你。”
想了半天,林国连还是把这通知江小燕死讯的事,交给韩梅来做,他作为夹沟乡的党委书记,又和江家沾亲带骨的,通知死讯这样残酷的事,他实在是做不来。
而且,他还在心里自责自己,如果自己能想法让夹沟乡的父老乡亲过上好日子,这江小燕也不会到县城去打工,从而被人骗进了夜来香最后丧了命。
韩梅看到林国连把这事推给了自己,刚准备说话,却是两眼蓄泪,怎么也开不了口,于是把央求的眼光转向冯志,说道:“冯志,这事还是你来说吧。”
冯志看到韩梅这情形,只得吸了一口烟,调整了一下思路,望着江友才,慢慢说道:“江大哥,江大嫂,你们两都比我年长,我这样叫你们俩,你们没有意见吧。”
江友才没想到这个县里来的干部,竟然这样称呼自己和妻子,慌得连忙说道:“冯领导,这如何使得,你是县上来的干部,是我们想请也请不来的客人,这如何使得?”不过,在说这话的时候,江友才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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