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见到向晴的前一秒钟,我也不会想到,她就像一个能够治愈伤痛的天使,在我的伤口处轻柔地*了一下,伤口便奇迹般地愈合了。那种清新的感觉,就像在一串酸葡萄中突然吃到一颗甜的,让人回味无穷。
我们并没有交谈过多,我不知道小晴有没有发现我有些不自然。当时,我强制性地遏制了自己那种逐渐膨胀的幻想。小晴是属于苏越的,因为苏越喜欢她,苏越是我的兄弟。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咱们过去吧。”我看到苏越朝我们这边走来,便也向他走了过去,小晴跟在我后面。

“怎么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我问道。

“别提了,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就觉得肚子有些难受。”苏越表情略带痛苦地说。

我对此表示无可奈何。平时苏越绝不会如此狼狈,大概是因为头一天晚上兴奋过度造成失眠,结果导致身体异常。

“喂,你们两个大男生一会儿有什么安排吗?”向晴问道。

“我没什么安排。”我道。

“你呢?”向晴问苏越。

“没有。”苏越呆呆地答道。

“那好,你们两个陪我去书店吧。”

拒绝女孩子的要求不是我的作风,苏越更是求之不得。

“那咱们现在就走吧,”苏越道,“从这里到新华书店远着呢。”

“我同意,这地方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我说。

向晴很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责怪我把她骗出来。走出希望,坐上420路公共汽车,在中街下了车。

这家新华书店并不大,共分三层。一楼是音像和儿童图书,二楼是文学类和其他类图书,三楼则是教辅类图书。仿佛在告诉大家,高高在上的永远都是应试教育。教辅类占领了高地,我没什么勇气和兴趣去攀登,就留在二楼随便翻看小说,小晴和苏越两个人去知识的海洋摸索去了。我们保持联络的方式是手机,在当时,手机还算是比较奢侈的东西,苏越和小晴都有,我当然也不例外。

尽管只是买几本练习册,可还是用了不少时间,足见市场上练习册的五花八门。最后,连我都等得不耐烦了,匆忙地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三重门》,就上三楼找两人去了。

“世新,让我看看你买的书。”向晴说着一把抽去我夹在腋下的《三重门》。

“你买它干嘛?”向晴不解地问。

“废话,当然是要看了。”

“你有时间看吗?你的成绩还没提上来呢。”

“小晴,我的成绩你别管,你又不是我老婆。”

“不识好歹。”

也许是提到了“老婆”这个词,向晴的脸红了起来。看着她羞涩的样子,我既觉得好笑,又有些罪恶感。我这分明是在自己兄弟面前挑逗他心爱的女人啊。

“我们到一楼去结账吧。”苏越说。

来到一楼,排队的人如同长龙,我扫视一眼,八成以上都是买练习册的。到我们的时候,苏越将向晴手中的几本书拿了过来。向晴还没反应过来,书已经放在结账的柜台上了。

“苏越,不用……”

苏越用一个标志性的微笑答复了她。

我毫不客气地将那本《三重门》放在了他们两人的练习册上面,道:“一起算。”

苏越同样用一个标志性的愤怒表情看了看我。

走店,中街汇聚了更多的人,卡西欧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11:45。大家在书店整整耗费了2个多小时。

“我饿了,咱们吃点东西去吧。”我说。

“好啊,”向晴说道,“让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肚子饿了。”

“苏越,你选个地方吧。”我尽量把向晴的注意力转移到苏越身上。

“世新,不是你说要请客的么,你做主好了。”苏越心平气和地说。

我发现从这个木讷的家伙口中也得不到什么好主意,就问向晴想吃什么。

“当然是麦当劳啦。”向晴说。

“我看还是吃熏肉大饼吧。”我说。

“还是吃麦当劳吧。”苏越说。

经过*的决定,我们吃麦当劳。

苏越那家伙大概是觉得刚才帮我交书钱亏了,想要在饭上面找回来,因此点了一大堆吃的,光冰激凌就要了4份。

“我妈平时很反对我吃这些东西。”苏越说,“她最受不了这些东西的味道。”

“他们通常吃不惯这些东西。”向晴说。

“我看不是这样,是家长们太守旧,不肯接受新事物。”我说。

“这事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向晴说道,“麦当劳在沈阳才开了不到半年,爸爸妈妈们毕竟都是吃米饭长大的,让他们接受这些东西也需要时间。”

“有道理。”苏越点了点头。

“小晴,一会儿我们去打电动吧。”我问道。

“不行啊。”向晴喃喃道,“都出来半天了,一会儿我想回家。”

“回家干什么啊?”我问。

“看书啊,写作业啊,做练习题。”

“整天做那些东西,有用吗?”我问。

“怎么没用呢?”向晴盯着我,反问道。

“有用吗?”我以同样的口吻和表情问道,这样做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平时不多练习,高考能考好成绩吗?”向晴说道,“你又不知道到时候都会出些什么样的题。”

“我干嘛要知道那些,到时候出什么题就答什么题呗。”我不屑一顾的眼神令向晴很无奈。

“兄弟,你又来了。”

苏越见我有要发作的趋势,及时制止了我。他对我了如指掌,包括我喜欢抬杠和愤世嫉俗的毛病。

那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自己那几句没经过大脑的话竟然将现场的气氛弄得尴尬起来,向晴被我的话给问懵了,呆呆地看着桌上的一堆薯条。我倒是并不觉得难过,因为向晴发呆时的样子很可爱。

“向晴,你怎么了?”苏越问道。

向晴仿佛从睡梦中被惊醒,忙说:“我没事,我没事。”

后来,向晴执意要回家,我和苏越也不便挽留,吃完饭后,我与二人在麦当劳门口道别,苏越一副傻呵呵地表情,说要送小晴一段路。我不想回家,又不能破坏苏越的好事,只好一个人独自前往游戏厅。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很晚到家,身心疲惫,并因此而失眠。

翌日,我来到学校,从苏越口中得知,原来他将小晴送上公共汽车后就独自回家了。

2009年4月21日,凌晨。

深蓝色的大众车飞驰在宽阔的马路上,身边的景物无声地出现又消失,此时离目的地也就是我和甜甜的家只有几公里之遥。途中,我给甜甜打了电话,通知她如果不出意外,马上就会到家。甜甜在电话那边让我替她向苏越问好,我传达了她的问候,苏越听了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兄弟,你还没有完全忘记小晴是不是?”我问。

“你以为我是你啊?这么多年还忘不了一个女人?”苏越反问道。

“别逞能了。”我笑道。

“信不信由你。”苏越吸了一口烟,“那么你呢,你不是也忘不了那个女人吗?”

“你是说小惠?”

“废话,除了她还能有谁。”苏越说道。

“忘不了。”我直言不讳道,“有些事一辈子都忘不了。”

“人们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你相信这句话吗?”苏越继续问道。

“都是放屁。”我说。

又是短时间的沉默,瞬间被夜色所吞噬。

“我说兄弟,你这次回来怎么不先回家?你父母知道了还不伤心?”

“其实,我是提前了一个星期回来的,他们现在还以为我在美国呢。”

“你干嘛要这样?”

“心烦,他们让我回来无非就是让我相亲。我想让你帮我想想办法,我应该去相亲吗?”

“这种事还得由你自己决定,我实在没办法帮你。再说,我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是啊,能长什么样子呢?”苏越在那里自言自语。

“不知道,能比小晴漂亮吗?”我问道。

“我现在连向晴长什么样都已经记不清了。”苏越笑了笑说。

“哦,看来真的已经不在乎了。”

“在乎有用吗?”苏越说道,“改变不了的事情还是接受吧,最起码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你还是老样子,改变不了就接受,最后你得到什么了?”

“是,我应该像你一样洒脱地活着,誓死不做权利和奢侈生活的谄媚者。去对抗这个充满着争名逐利的社会。”

“别把我说得那么高尚,总感觉你是在讽刺我。”我说。

车子驶进了小区,安全地到达了停车位,我刚熄火,苏越却要求继续呆在车里,因为话还没有讲完。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如果你不接受他的观点,他就会一直开导你,直到你接受为止。

“世新,你还是不懂。”苏越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真挺佩服你,真的,打心里佩服。我也确实做不到你那样。”

“你还是有太多的东西无法割舍吧?”我问道。

“没错。”苏越说,“一个人如果完全凭借自己的努力干出了一番事业,有一天他破产了,或许他能接受。可对于一个从生下来就坐轿车,上大学时便开奔驰的人来说,有朝一日当他不得不去过贫困的生活时,他可能会自杀,你相信吗?”

“不至于吧?”

“当然,我相信大多数人不会那样,但是绝对有这种人存在。以你的性格,一定觉得那样的人很可悲,对吧?”

“以前或许会,但我现在看问题已经不那么偏激了。”

“这也证明了你也在不断地适应这个社会,”苏越说,“被动接受也好,主动适应也好,总之,你总是在不停地改变着自己,目的就是为了适应社会。”

“说得对,社会上的学问,你比我懂。”

“得了吧,其实你对那套虚伪的社会交往技巧心知肚明,只是你就是不肯妥协,最后只能自己上火,谁上火谁知道。”

我再也无力反驳他了,苏越看到我委屈的表情,得胜似的笑着。

“和你说话真累。”我笑着说。

“都是你自找的,这么些年没见了,就不会顺着我说吗?”

“我倒是能顺着你说,可是那样你真的会高兴吗?”

我问苏越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真不愧是我的兄弟,世新。”苏越说道,“行了,我们上楼吧。”

钻出车子,瞬间就被冷风吹了个透心凉。

“你应该在市区里买一套房子,这个实在是有点远。”苏越抱怨道。

“有钱人就是好,你倒是不用在乎如今市区里的房子有多贵。就连这套房子的钱,我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给父母呢。”

“你还真打算还钱啊!”苏越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

“当然了。”

“你父母估计都没指望你能还钱。”

“那是他们的想法,但是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住的房子却还是父母拿钱买的,让我如何抬得起头来?”

“你呀,真是个死心眼。”

“怎么,我的想法不对吗?”

“你有这个想法自然是好事,你的良知和人生观迫使你想这样做。可是你别忘了,你所生活的环境,过早的独立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不太现实的。”

“我们这样的人怎么了?”

“我们这样的人想独立很难啊,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而且我们上学的时候从来不用考虑如何赚钱,每天就是学习和玩,十年寒窗无非为了一个高考。在这十年里,你甚至都不能去打工,就算你能利用寒暑假的时间去做临时工,赚来的钱也只能够你买双新鞋而已。”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一辈子都要亏欠父母的了。”

“不会亏钱父母的,”苏越说,“当父母老的那一天,我们要照顾他们。这是我们要付出的代价,谁让我们不能独立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不过,身为男人,还是觉得应该挑起整个家庭的担子。”

“有几个人能做到?你还是庆幸父母给你准备了车和房子吧,生活在这种复杂的社会下,想多了怕是脑浆都要迸裂了。”

穿过偌大的小区,不容我多想,家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了。途中,苏越照例对小区称赞了一番,说是物有所值。然而,我知道他那一套,无非是哄我开心罢了。

“你还能记得甜甜的样子吧?”我们站在电梯里,我问他。

“当然记得。”苏越诡异地一笑,“别忘了,是我先认识她的,要是追究起来,你还得谢谢我呢。”

“你想得美,小晴还不是当年我帮你搞定的,最多就是谁也不欠谁的。”

苏越示意我小声点,免得被甜甜听到。

我打开家门,苏越跟我进了屋。卧室里传来拖鞋的声音。片刻,甜甜便从卧室跑了出来,她穿着长袍睡衣,披散着头发,活像恐怖片里的贞子。

“老公,你回来啦。”甜甜一边说,一边用胳膊搂住了我的脖子。

“行了行了。”我将那对白皙的胳膊从脖子上轻轻拿了下来,说,“甜甜,来认识一下这位帅哥。”

甜甜开心地笑着,说道:“越哥,别来无恙啊?”

“还行,还行。”苏越现出了少有的腼腆。

“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得请我吃饭,就我们俩,不带我老公。”

“好说,”苏越调侃道,“我倒是没问题,就怕你老公吃醋。”

“没关系,我和我老公之间有约定,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甜甜望着我说,“是不是,老公?”

“没错。”我毫不介意地说。

甜甜开怀大笑,笑得很坦诚。那是毫无疑问的,我们平静的二人世界突然来了苏越这位贵客,又是老熟人,她当然会很兴奋。

我和甜甜住的这套房子是个三居室。除了一间是书房之外,剩下两间都是卧室。

“兄弟,时间很晚了,热水器里有热水,你要是想洗澡的话就自便,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早点休息吧。”

苏越示意我不必*心,并让我赶快休息,第二天还要上班。如果不是他提醒,我倒真是兴奋过头了,竟忘记了此刻并非周末。

我和甜甜回到卧室,都睡不着。尤其是甜甜,她对苏越的兴趣和好奇显然比较浓厚,千奇百怪的疑问就像网页中时不时弹出的广告一样频繁。

“老公,你跟越哥究竟好到什么程度?”甜甜将头枕在我的胳膊上问道。

“以前不是告诉过你么,苏越是我最好的兄弟。”

“这我倒是知道,可还是很好奇。”甜甜说。

“好奇什么?”

“什么样的关系才能算是最好的兄弟呢?我看你们俩的关系也很一般啊,而且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了。”

“这么说吧,最好的兄弟是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变得淡漠的,最好的兄弟也不可能整天都无所事事地黏在一起。只能靠见面和挥霍来维持的友情根本不能算是真正的兄弟之情。”

“你说话能不能不那么拐弯抹角啊?”

“最好的兄弟是那种即使对你所做的事情非常不理解,或干脆认为你所做的是错的,但你若仍然坚持己见,即便他不理解你,却还是会支持你。”

“任何事吗?”

“任何事。”

“那……伤害别人的事呢?”

“遇到那种事若不阻止,也就不配做最好的兄弟了。”我说。

“可是,”甜甜说,“我们有时候做事总是会无意间伤害了别人不是吗,比如说,一个人可能会不经意伤害了另一个人的心。”

“心灵的伤害总是在所难免的,我想是这样吧。”我思索道。

“呵呵,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甜甜笑着看着我。

“那我总不至于因为苏越伤了某个女人的心就跟他断交吧。”我一脸无辜地说,“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正人君子了?快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甜甜躺在我怀里嘟哝着一些连我都似懂非懂的话,然而我竟能配合着她呓语,我想是因为困意席卷上来的缘故。我将胳膊搭在她纤细的腰上,想尽快入睡。可是,那一晚,太多的东西浮现在脑海中,搅得我辗转难眠。时间能隐藏一些记忆,但不能抹去那些记忆。当晚,我脑子里总是不自觉地思考一个问题。甜甜说得对,在生活的道路上,总要有人受伤,而我正是那个导致大家受伤的罪魁祸首。

高二下学期期末,学校来了一位变态老师,据说是教育局某位领导的亲戚家的孩子,刚从师范学院毕业。在上他的数学课的时候,我照例睡着了。那老师走到我面前,将厚重的数学书卷成卷,重重地打在我的脑袋上。我下意识地说了句粗口。事端就从这里开始了。

“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了?”

“来,你站起来。”

我乖乖地站起来,但下意识一个不屑的眼神激起了他作为人民教师的盛怒。

“你再看一下。”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记耳光打得我脸庞刺痛。小晴在一旁直直地坐着,看得愣神了。

“你干嘛打人啊?”我质问老师。

“我打你?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不服啊?”

那老师说着举起书劈头盖脸地打下来。生平最恨老师打学生的我那次没有忍辱负重,而是奋起抵抗。我先是推了他一下,然后举起凳子朝他扔了过去。那老师先是用胳膊一挡,椅子砸在旁边男生的身上,好在没受什么伤。老师瞪着我,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作为学生,当时我有些被那气势吓到了,站在座位上没敢动。老师上来就开始抽我的脸,边抽边“教育”我。当着小晴和苏越的面,被他抽了十几个耳光之后,我终于爆发了,和那老师厮打起来。那老师个头虽然不及我,但他依仗自己发育成熟,在力量上占了优势。我被他揍了几下脸,他的脸也被我抓伤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有点卑鄙了,因为从伤势来看,别人能看出我是打架造成的,而老师可能会被不知情的人误会成家庭暴力的受害者。

后来,老师终于觉悟,气愤地走出教室,找到了管德育的主任。这件事在学生当中传开了。就这样,高二下学期结束,我就被学校开除了。因为我是借读生,开除我是极其容易的事情。父亲为此费尽周折,无奈我对于德育中学来说,实在是无足轻重的一粒沙。学校不敢冒险让我留在这里,怕影响到其他同学的学习。那个被我抓破脸的老师,背景估计也十分硬气,最后,学校不准我在德育中学读高三,我与小晴和苏越不得不暂时告别一阵子。

那个暑假,小晴经常在晚上给我打电话,所谈之内容无非是让我再努力一下,看有没有留下来的可能。当时,因为不能和苏越及小晴在一起,我十分后悔。可是看到父亲为我所作出的努力,我又不能不接受这个现实。父亲动用了很多关系,最后依然没有成功。

小晴总是对我语重心长地说:“世新,你再跟老师好好说说嘛!”

“我爸都找校长谈了,就是不行,我有什么办法。”

“真是的,你当时干嘛要那么*啊!”小晴在电话中喊道。

“你怎么了,本来我现在心情就不好,你还冲我喊。”

“对不起,我就是替你担心而已。”

“别放在心上,不就是高三一年时间嘛,在哪还不是一样,有空给我写信好了。”

“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失去很多乐趣的。”

“拿我当玩具吗?你个天杀的。”我道,“正好趁这个机会,努力把成绩巩固一下,上次期末考试你的成绩可不如以前了。”

“你也是啊,别放松自己。”

“放心,我没问题。”

“哼,你倒是想得开……”

除了不能和好兄弟在一起之外,其余的我倒并不关心。可母亲为此却着实上了一阵子火,她觉得头两年的借读费算是白花了。为了让自己的耳根子清静一些,我只好安慰她说,课程几乎都讲完了,高三那一年主要用来复习,所以,在哪里上学都是一样的。即使这样,母亲仍旧不依不饶,并把这股怨气转移到父亲身上。足足一个星期,我是在二人震耳欲聋的吵架声中度过漫漫长夜的。

人这种生物很奇怪,起初我还想得开,可是在母亲的熏染下,我竟然也开始觉得整件事情对我来说很不公平。但随着生活的继续,愤懑的情绪逐渐风平浪静。这种风平浪静体现在我对待德育中学的态度上,自从离开那里以后,我就不曾回去过。

向阳高中位于一个繁华但充斥着假货的批发市场附近,人流繁杂,外地人居多。对于我这个不经常出去走动的人来说,来到向阳高中,如同来到了异乡。

升入高三,我知道大家一定都被大量的习题弄得焦头烂额,所以平时我很少给苏越和小晴打电话。即使有时能接到苏越的电话,他也决口不提小晴,刻意地避免谈及她。我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苏越不提,我也就不提。

来到向阳高中一个月左右,我收到向晴的一封信,从中得知一二。我是在下午的自习课上读的那封信,小晴工整的字迹至今封存在我的脑海里。

世新:

收到我这封信,倍感意外吧?两年的同桌,真的非常舍不得你走。虽然可以给你打电话,可还是觉得写信更有味道。

最终,你还是走了。回想当时那一幕,如果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我一定会拼命阻止的。

这段时间,苏越和你联系的比较多,我这边主要是爸妈看管得太严,平时不准我打太长时间的电话,给男生打就更不行了。

还是很替你惋惜啊,眼看不到一年就高考了,你却偏偏不在这里读书了,我身边的好多朋友都觉得可惜,当然了,我也很想念你。我现在和苏越同桌,这你应该早知道了吧,就是这学期刚开学的事。苏越的同桌赵芳休学了,于是老师将我和苏越安排在一起。我猜赵芳休学一定是学习压力过大造成的。她平时身子就弱,再加上高考这座大山的重压,于是积劳成疾,好可怜。我和赵欣前些天还去她家看望她了呢。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顺便也提醒你,即使不能在德育中学读书,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要保持身体健康啊。不过,估计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那所学校是叫向阳高中吧。我也有两个初中同学在那里读书,所以我对那里也知道一些。老同桌,你一定不要受其他人影响,别管班级怎么样,只管学自己的习就好,千万别让别人影响你。如果需要的话,我这边发下来的习题可以帮你印一份。

作为老同桌,我对你的关心也仅限于此了。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你不要和任何人说。世新,我觉得我们算得上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所以,有些话我只想对你说。

就在刚开学不久,大概也就是一个星期左右吧,苏越在一天晚上放学后跟我表白了。这事你知道吗?我想凭你们的关系,他应该告诉你了吧。我真没想到,他竟然有那份勇气。我虽然没同意,可也没说不行,主要是不想让彼此的关系变得太尴尬。所以我只说现在正是学习最忙的时候,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就高考了,这种时候做这些事不合适,一切等毕业之后再说吧。

世新,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因为我对苏越的了解仅限于以前听你说的那些。我相信苏越是个好人,可那并不等于我喜欢他,我对他没有感觉,在一起更是不可能。但是我又没有办法拒绝他,我怕这会影响到他的复习。而且我们现在还是同桌,这就更不好办了。

最近几天,每晚都被这些事搅得心烦意乱,有时听课都会走神。我只有和你说说这些事,才能感到轻松一些。所以啦,收到信后,马上给我回信,哈哈。

祝:学习进步

向晴

信纸末端特别附上了家庭地址,并注明直接将信寄到家里。我猜想小晴一定是害怕在学校收到我的信会引起苏越的怀疑。她给我写信,苏越并不知情。

自从来到向阳高中,我的生活就变得沉闷无聊起来,失去了在德育中学那种紧张的学习气氛,我的时间竟然变得异乎寻常的多,也许我真的不是学习的料。

向阳高中不仅是私立学校,而且还是个刚刚成立两年的私立学校,学生很少,只相当于德育中学的五分之一。初三的时候,我因为成绩突然下降,不幸考入这里。下降的原因是因为女孩子。

那时,我对外班的一个女同学一见钟情,在认识她之后,便每天晚上骑车送她回家。我在给她的信里说喜欢她,想在一起。对反答复说,上高中以前都不想交男朋友,如果我真心喜欢她,就等她上高中后再追求她。我当时觉得,既然女孩这样说了,就一定会等我的,于是我暂时放缓攻势,每晚心平气和地送她回家。

有时候,那女孩子也和其他同学一起走,每当这时,她便柔情蜜意地对我说:不要总是因为送我而晚回家。不过,当没人陪伴她的时候,她又不会阻止我送她。即使这样,听了她那些关心的话语,还是让我觉得有一股暖流在心中翻腾。

只是,这种好日子没过多久便结束了。

一天,晚补课前的间歇,我和苏越一起出去买2块钱一个的鸡蛋饼。我看到校门对面蹲坐着几个“人物”,那些人物穿戴“时尚”,抽着烟,某些人还手舞足蹈比划着什么。那些人里面,赫然有那个女孩的身影。后来才知道,那些“人物”和学校里的一个很厉害的混混认识,那个女孩儿并没有等到上高中,就成了混混的女朋友。那个混混在当时很厉害,他身边的女孩没有人敢动。然而当时我并不知情,直到苏越说有一天放学后,他在自己家的车里看到此二人在学校附近的一座天桥下接吻。我得知后如五雷轰顶,曾经幻想过的幸福时刻,以及各种浪漫的约会,顷刻间就粉碎了。那时候碰到这种倒霉事还不能借酒浇愁,只会在心里不断地反思,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对那女孩子有感情,因此从那以后,我整天无病*,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整件事的前前后后对我的成绩都带来了不小的影响,等到中考时,我已经垫底了。

刚刚来到向阳高中的时候,在我离开兄弟和老同桌的情况下,若没有小晴那封及时雨般的信,我的生活可能会颓丧下去。那天晚自习,我向同桌要了两张信纸,写了回信。我在向阳高中的同桌平时总是准备很多信纸,用来和她的女朋友交流感情,他也是我人生中一个很重要的人,不久我就会提到他。写完以后,我又读了两遍,确认内容没有任何问题,这才装入信封。那封信的大致内容是这样:

小晴:

谢谢你关心我,也谢谢你这封信,它对我来说犹如沙漠里的一缕甘泉。

不瞒你说,我的心情最近很糟,非常不稳定,有时甚至想发脾气。但是细想一下,生气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不能在德育中学继续读书倒没什么,只是我有些接受不了离开你和苏越。

向阳高中的学习氛围和德育中学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我刚来不长时间,还无法对其他同学做出评论。不过,学习基础和上课的自觉性很差是毋庸置疑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权且随遇而安好了。好在课程只剩下半个学期,成败利钝全在自己了,放心吧,我是不会放弃的。

苏越和你之间的事,我除了从信中得知的内容,其余一概不知,这家伙什么也没对我说。我虽然知道他喜欢你,但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跟你表白了。

关于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我的想法是次要的,关键是你心里到底有谱没有?从苏越兄弟的角度考虑,我自然希望你能和他交往。从各个方面来说,苏越都算得上优秀,至少我认为是这样。但是,如果你并不喜欢他,感情的事也不能强求。无论你选择哪一条路,我都支持你。

最后,希望你别为这件事而烦恼,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德育中学的。

祝:开心

吕世新

信于当晚放学后由学校附近的邮筒寄出,三天左右到达向晴家。从信寄出到收到她第二封信的这一个星期里,我度日如年,思绪如麻,更没有心思学习。每到下午的自习课,我不是看小说,就是偷偷听音乐,同时我也在观察着老师和同学。学校的主任对我寄予厚望,或许觉得我多少能够为这所学校的升学率做些贡献吧。可惜的是,那时候我的成绩已经显示出下滑的迹象,只是因为身边没有比较,不甚明显罢了。

过了一个星期,向晴的信如期而至。

世新:

收到你的信好开心。说出来可能你不相信,当我回到家后,妈妈告诉我有人给我写信,我就知道一定是你。看到信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和兴奋,恨不得饭也不吃,书也不看,而是马上看你的信。妈妈问我怎么回事,她说看字迹像是男生的。为此我费了些口舌,不过她并没有太担心,我妈妈非常信任我。我的房间没有锁,我怕回信的时候妈妈突然进来,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不得不在深夜躲在被窝里给你回信。此刻,我正是如此,哈哈。手电筒的光线好暗,看来明天要买一个放电池的小灯了。

好了,废话到此为止,现在切入正题。苏越在昨天晚上放学的时候对我说了一些话,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昨天我爸爸没有开车来接我,苏越那天正好也没骑车,于是他就提出送我回家,而且非要和我在外面散散步。散步的时候,我想起了那时踏雪的情景,可惜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真的挺想念你的。

苏越说,现在是关键时期,他不想耽误我的学习,否则他自己也会过意不去。不过他说他喜欢我,永远不变。他让我在高中剩下的这段时间好好学习,他说会陪着我,并且保证不会给我带来负担。他还说毕业后要和我往同一所学校考。

说实话,我对苏越虽然没什么感觉,但他的一番话却着实让我受宠若惊,你可不许瞧不起我。我想女孩子都是这样吧,明知道自己不喜欢对方,可是当被关心时,心里还是会有一种优越感。我没办法明确拒绝他,一切等毕业后再说吧。

最后,再次嘱咐你,千万要努力呀。

有空回信,记得往家里寄哦。

向晴

读完信,我默默地沉思了一会儿。我在感慨,小晴虽然趴在被窝里,仅依靠手电筒的光亮,却依然能写出如此漂亮的字。紧接着,我的思想有些出轨,小晴那可爱的面容和整个肢体都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想象着她面带微笑,认真地写信,心里一直在想着我。

那天晚上,我幻想了一段情节,那是一段美妙的梦。自从那次踏雪结束后不久,小晴就暗自喜欢上了我,我们在学校秘密交往,连苏越也毫不知情。虽然交往了,却不得不隐瞒事实,小晴平时在学校对我的态度也是若即若离。然而纸是保不住火的,我们的关系终于在某一天大白于天下,于是我们遭到了来自社会、家庭、亲人、朋友等的谴责,大家都处心积虑地想拆散我们。让他们失望的是,我和小晴至死不渝地守护爱情的承诺,尽管好像全世界都与我们作对,但最终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完成了幻想,重新回到现实世界,我开始给小晴回信。

小晴:

最近可好?看了你的信,我便放心了,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从信的内容可以看出,你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烦恼,当然也不至于影响学习,我为你高兴,也相信你能做到。

收到你的来信,心情也同样高兴,我想对与你我来说,这种感觉都是一样的。你和苏越那些事,既然你自己能够处理得很好,我也就不多废话了,还是来向你汇报一下我最近的情况吧。

目前的我还是不能完全适应这个学校,我不得不承认,在这里我很难拿出当年的学习劲头,也许我天生不适合在学校学习。这里的老师也不是那么负责,很多时候都是台上台下各自为政。只要教室里的声音不超过一定限度,一般情况下老师是不会管的。

小晴,我们做了两年的同桌,说不想你是不可能的。我就祝你取得好成绩吧,希望你每一天都开心,烦恼永远躲着你。

好了,不再写了。

老同桌世新

当时我隐约感觉到,在给小晴回信的时候,我的感情已经悄然变化,仿佛超越了朋友的界限。只是老天没让这种感情发展下去,及时制止了我。人有时候会感到自己的第六感非常强烈和准确。当我将这封信投入邮筒的一刹那,信顺着邮筒滑到底部,发出纸张碰撞的轻微声。我有预感,自己将很长一段时间不会与小晴联系了。

2009年4月21日,晚上7点左右,金碧辉煌商务酒店5楼自助餐厅内。

回国第二天,苏越非要请我和甜甜吃自助餐。坐在高雅的环境里,整个人都觉得高贵起来。然而,鹅肝对于我这经常被泡面填满的肠胃来说,还是有些过于沉重了。坐在我身边的甜甜倒是吃得有滋有味,恨不得连精美的盘子也吃掉。

“兄弟,你怎么不吃呢?”

“我不喜欢吃这些,我想吃点蛋糕和莎拉。”

“那你就去拿啊,怎么不放心甜甜和我呆在一起吗?”

“你陪我去吧。”

苏越一撇嘴,道:“好吧。”

我们一人拿了一个盘子,挑选自己喜欢的食物。

“兄弟,以后不用请我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你是知道的,比起这些东西,我还是更钟情于拉面。”

“世新,你还记得我们三个人来这里吃饭的情景吗?”

“早忘记了。”

为了让苏越尽快忘记向晴,我撒了谎。

“那一次我们坐的正是现在这个位置。”苏越笑了笑,“多么巧。”

“兄弟,我们还是不要提她了。”

“你别误会,我提起她也没有别的意图,你我在一起不谈女人还能谈什么。”

“那就谈谈别的女人吧。”

“好啊,就谈谈那个姓周的。”

苏越诡异地看着我。我真要庆幸甜甜没有跟过来,否则,听到这句话她又该撅嘴不语了。

回到座位,甜甜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怎么才回来?”

“没什么,刚才和你老公讨论女人来着。”苏越说道。

甜甜笑道:“哦,在谈哪个女人啊?”

“当然是谈你喽,”我接话道,“说你如何任性。”

“我这叫活泼。”

“你多大了还活泼。”

“比起你来还年轻得很。”

苏越突然笑了起来。

“越哥,你笑什么?”

“没什么,看你们拌嘴,让我想起了那个女人。”

“对了,我还想多知道些那个女人的事情,高三那一年你们都干什么了?”甜甜问道。

我干咳一声,暗示甜甜不要乱说话,不想却遭到了苏越的嘲讽。

“越哥都不在乎,你跟着瞎*什么心。”甜甜说道。

“我们那时候还能干什么,白天在学校,晚上放学都九点半了。”苏越回忆道,“无非就是利用午休时间一起吃个饭罢了。倒是世新,他的故事可比我丰富得多。”

“他的故事我都听得烦了。”甜甜笑道。

“哦,是吗?”

苏越偷偷瞥了我一眼。我沉默不语,暗自在心里咒骂这个家伙。

晚上回到家,苏越替我做了一回主,他让甜甜先回家,自己要和我在楼下抽支烟,闲聊片刻。平时对我又叫又吼的甜甜,对苏越却格外顺从,灰溜溜地上楼去了,我知道,其实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外面很冷,我和苏越只能不断地绕着楼走,边走边吞云吐雾。

“兄弟,和她还有联系吗?”

“你指的是谁?”

“当然是那个人,好像叫赵婉晨吧。”

“早就没有联系了。”

“还没跟甜甜提起过她吧?”苏越问。

“你是嫌我活得太舒服了还是怎么的?”我苦笑道。

“你不提说明你还是忘不了她。”

“何以见得?”

“沉默不是因为忘记,而是因为铭记在心。就像夜空,夜空越是黑暗,越能看清天上的星辰。”

“少跟我拽。”我说,“告诉你,一会儿回去不许再提起她。”

苏越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到家,甜甜已经睡了,看来她多少对苏越让她先回家怀恨在心,睡觉也是因为赌气。苏越向我借了一本书,准备躺在床上看,进屋时还说自己可怜,没有女人陪着。

我回到卧室,轻轻躺下,刚闭上眼睛,甜甜就把她那修长的胳膊慢慢搭在我的肩膀上,原来她一直在装睡。

“老公,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没什么,快睡吧。”

“抱着我……”

1997年,向阳高中。

平静地度过了过渡期,我已经基本与这个班级融为一体了。与我当初料想的如出一辙,自从我给小晴写了第三封信之后,她便没有再给我回信,苏越也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我对此充分理解,我想可能是因为*了高三关键时期,两人都忙于复习,因此没时间与我联系。还有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虽然苏越一直没有对我明说,不过我想当时两个人一定都没有抵制住爱情的诱惑,进而开始交往,毕竟在爱情面前,年轻人不会考虑太多。既然开始交往,也就变成了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更没有告诉我的必要,在他们的世界中,自然也没有我生存的空间。此外,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向晴察觉了我对她的那种微妙的超出友谊范畴的好感,于是果断地与我划清界限,而且苏越也知道了此事,对我颇有微词,并赌气不联系我。不管是出于哪种原因,我都不愿去计较,因为我还有自己的生活。

熬过了冰天雪地的严冬,随之而来的是乍暖还寒的春天。树枝上零星点缀着浅绿色的嫩芽,到全部葱绿还尚需时日。早上的空气还是会让人觉得冻手,可*场上打球的同学已然清晰可见。每天,我骑车来到这所离我家有6公里左右的向阳高中,一路上,我的思维仿佛僵死了一般,视野里只有不断向身后退去的景物和一个个繁忙而麻木的躯体。老师将我分配到一个男同学旁边,于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和男生做同桌。班里男多女少,所以女同学在班里的地位很高,大多数女生也都有男朋友。

我的同桌名叫陈科,长得高大威猛,也可以说是愣头愣脑,他喜欢美式摔跤和拳击,班里的同学都尊称他为“拳王”。陆续虽然身材颀伟,但性格细腻,很受女同学欢迎。我当时比较默默无闻,我觉得向阳高中只是我漂泊旅程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站,我不需要在这里留下任何回忆。然而,我想错了,在这里的留下的回忆,足够我回味一生。

命运在一天下午的体育课上被交织在一起。当时我们班正在于另一个班打比赛,我作为观众在场边悠然自得地欣赏着。担任中锋的是陈科。值得一提的是,陈科表面上看起来好似运动健将,实则运动天赋极差。他的身体僵硬无比,看起来如同一个还不习惯走路的木偶。看球的同学兴致**,甚至站到了篮球场里。然而据我推测,观众虽然不少,却未必都是球迷,只因为*场太小而体育课又不准回教室罢了。总之,球员激情四射,因为有大把的观众。观者热情洋溢,因为能看到这些人像猴子一样在场上张牙舞爪。运动是美的固然无错,但若能亲眼目睹陈科那夸张且不实用的动作,你一定也会觉得,运动有时也是很可笑的。

我站在自己队伍半场的底线附近,兴趣盎然地观看。我发现当对手投出的球砸到篮筐的时候,陈科往往第一个跳起来争抢篮板。他凭借硕壮的身体,总是能在禁区内挤出位置,因此多数情况下,他都能碰到球。可遗憾的是陈科并不谙熟篮球技巧,甚至不知道该何时起跳,抢篮板时还从不把球拿住。陈科总是憋足了劲儿连续跳起,像摸高那样去抢篮板,一旦摸到了球,便一巴掌将球打出三秒区,结果球经常再次回到对手那里,给对手一个二次进攻的机会。每当这个时候,队友们个个目光呆滞,咬牙切齿,一副世界末日到来时的样子,我们的球迷也是怨声载道。不过鉴于陈科的气魄和他至今深藏不露的可能存在的未爆发的战斗力,也没有队友敢对他的表现表示明显的不满。

比赛进行了一段时间,当对手领先了若干球并且又投进了一个三分球之后,陈科走向我,用大拇指朝身后指了指说道:“世新,我累了,你替我上吧。”

我事先没打算上场,第一个反应便说:“我不行,我不会打。”

“别装了,哥们儿,”陈科气喘吁吁地说,“你不是说你以前是班队的吗,我真的不行了,跑都跑不动了。”

如果我再推辞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况且我也想借此机会与新同学增加一下感情,于是便以一副救世主一般的派头走上球场。

我们这是业余比赛,没有让你布置战术的时间,因此我只和队友进行了简短的交流。

我刚上场,后卫便凑近我说:“哥们儿,你就替大宇打中锋吧。”

我对他笑了一下,欣然同意。尽管我比陈科矮半头,不过身体还算过硬,打中锋并不吃亏。本来我在德育中学是专打后卫的,在班里是主力队员,不过我能看出那个和我说话的后卫表现欲很强,我不想抢了他的饭碗。

比赛继续进行,我从后场跑到前场,途中用余光瞥了一眼场边的同学,围观的人依旧如故,有些人在那里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有时还会发笑。当时我略微紧张,好在心理素质不差,迅速调整了状态。当时我只是不断对自己说:“积极跑动,多传球。”仅此而已。

打了几个回合,我们班的比分始终追不上来。输球的第一个原因就是作为中锋的陈科不会打篮球,不过既然他已经下场了,这个问题也就解决了。剩下的原因就出在这个对自己的速度相当自信的小个子后卫身上。我在场下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我班还是具备几个很有实力的家伙的。脸长得白白胖胖,身材魁梧的大个子叫廖海,光看轮廓和陈科不相上下,可球技却是天壤之别。廖海投篮时的感觉和姿势都非常好,有限的几次接球跳投几乎全部命中,即使不中也会自己去冲强篮板。身材消瘦并有些驼背的家伙名叫宋强,言行举止均和社会上的混混无异,为了配合自己的名字,他在额头上留了一缕前宋强,远远望去,像是贴了一张黑色纸片。廖海和宋强纵有一身球技,却英雄无用武之地。归根结蒂,原因就出在我班的后卫身上。我班的后卫名字叫王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每次他将球运到前场后总是不注意队友的跑动,而是在*运几次球,然后强行突破到禁区,最后在几双大手的封盖下胡乱将球投出。因为我们的规则里面没有三秒,因此陈科会一直在对方禁区里摧枯拉朽,可是无奈他不会抢篮板,经常将球拨给对手,轻易给对手发动快攻的机会。

尽管周围怨声四起,然而当事者迷,陈科和王伟都没有察觉到队友的不满,尤其是王伟,俨然摆出一副球队老大的派头。

因为我是新来的,王伟出于礼貌,传给我一个球。我果断出手,可惜球遗憾偏出。当时廖海离我最近,我和他对视一眼,他道:“投的不错啊。”

“谢谢。”

虽然廖海对我很客气,但是他并不是球队的老大。我这一球没投进也就等于给了王伟一个不再传我球的理由,我当时仿佛听见他小人得志般对我说:“新来的,是你自己不争气,可怪不着我哦,哈哈哈哈……”

果然,我的第六感又应验了。我们防守住对手的一次进攻,廖海抢到篮板,然后交给王伟,准确地说是王伟硬要去的。拿到球后,王伟开始加速,眼睛一直看着地面将球运到前场,就是看不见自己的队友。王伟在自己的防守队员面前左摇右摆,始终突破不进去,廖海和宋强向他要球,都被他视若空气,最后王伟在对方大个子的严防死守下仓促出手。

我冲上前去抢得了一个前场篮板,迅速分给外线的廖海,廖海投进了一个球,是个干净利落的跳投,没有多余的动作。廖海投进后紧握拳头,我能理解当时他那种久旱逢甘霖的心情。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我都没有投篮,而是把仅有的几个篮板球传给了廖海和宋强。

比分始终追不上。就在这个时候,改变形式的事情发生了。在我们准备发底线球的时候,陈科走向场内,示意自己已经歇够了,问有谁想换下来休息一下。不可思议的是,王伟居然放弃了继续表演的机会,主动下场了。于是陈科又回来打中锋,我改打后卫。

“你打后卫行不行啊?”宋强问道。

“没问题,”我说,“我以前就是打后卫的。”

“好了,上吧。”陈科说。

全体人员跟着煞有介事地大吼一声,奔赴球场。

我刚才提到过,我在德育中学是我班篮球队的后卫,除此之外,小时候还参加过一个体院的退休教师办的篮球训练班,跟我一同训练的一些家伙如今很多都活跃在本市的各所高中。尽管我和那些想真正在篮球领域有所成就的人不能相提并论,但基本功还算扎实,拿手戏是三分球。

我们的得分方式还是相当简单的,由我将球运到前场,再分给廖海或宋强,偶尔也会给陈科和其他队员。廖海通常会选择跳投,宋强则经常用他灵活的动作以及神似乔丹般的后仰跳投打出流畅的个人进攻。陈科在篮下接到球后,唯一的进攻手段是将球扔向篮筐,通常不会进,然后他再自己争抢篮板。陈科有自知之明,传给他的球大多数又再度传到其他队友手中。

一旦我们打出了自己的风格,对手根本就不堪一击。虽然没有人记录比分,可打到最后,谁都认为我们赢了,我们便自然而然地也认为我们赢了。赢球自然是大家的功劳,不过我那几个空位三分球还是给队友留下了深刻印象。

从那以后,每逢体育课打半场比赛的时候,王伟一旦面对我的防守,便死活不肯传球,非要与我一较高下,誓要证明一下谁才是班里的王牌后卫。通过打篮球,我和廖海以及宋强也建立了不错的关系。然而,通过篮球建立起来的友谊毕竟不如以时间为基础的友谊牢靠,所以在向阳高中,能与我堪称好朋友的,暂时只有陈科一人。

2009年,4月25日。

苏越今晚不在,这是自他回来到现在,对我来说最好的消息。因为这天晚上我便可以和甜甜在家做一顿温馨的晚餐了。苏越要去见他的几个在国外认识的朋友,为此还特地把我的大众轿车借去了。他在我家住的这些日子,我和甜甜每一天都很开心,然而我们也需要独处,我想这要求并不过分。

和我在一起之前,甜甜可能不知去过多少次星级宾馆和饭店,吃过多少次珍馐佳肴,但甜甜总是说,最喜欢吃我做的家常菜,每次吃时都好开心。她还经常吵着要跟我学做菜,看她笨手笨脚的样子,连炒勺都拿不动,我便联想到她之前所过的生活,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竟要忍受那种身不由己的苦楚。

我和甜甜在一起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爱,我爱这个女孩,就像我爱其她女孩一样,那感觉是相似的,却也有不同,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说,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千万不要赞美另一个女孩子的原因吧。

一顿温馨的晚餐过后,我搂着甜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甜甜专心的看,而我只是借此体会女人肌肤的细腻罢了。过不多时,甜甜便将头向我这边靠来,用她那柔顺的秀发刺激我的神经,此时,电视早已成为一件多余的摆设,我们的世界在这一刻只需要爱,纯粹的爱。

甜甜和那个女孩很像,就是苏越提到的那个姓周的女孩子。和甜甜刚刚相处的时候,我也曾偷偷想过,我和甜甜的结合难道也是因为我对那个人的恋恋不舍?那段刻骨铭心的爱,究竟要折磨我多长时间。

那段不堪回首的爱,还要从那次篮球赛之后不久说起。

我在向阳高中的课余生活单调乏味,除了打打篮球之外,没有别的。放学后还必须立刻骑车回家,不能和陈科他们打台球消磨时间。当时我虽然已经和班里的好多同学相处得不错,可心思却始终没有从苏越和小晴那里完全摆脱出来,我不想将过多的个人精力放在这些还剩下不到一年的人和事上,最终,我还是要回归到兄弟身边的。

一天中午,我又拒绝了廖海的邀请,没有在烈日当头的夏天中午和他们在球场上挥汗如雨,而是上楼去休息,我望了一眼篮球场,发现陈科也不在其中,这更加打消了我打球的**。

回到教室,我发现陈科早就在座位上焦急地等着我了,看到我走进教室,连忙招手。

“什么事啊?”

“你先坐下。”

我坐下后,陈科说着从书桌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我。起初我以为是小晴寄来的信,看了一眼信封,上面不仅没贴邮票,而且连一个字也没写,弄得我一头雾水。

“给我的?”

“对,”陈科说道,“小萝莉让我给你的。”

“小萝莉,不就是前面坐着的那个小眼睛女生么?”

“没错。”陈科一本正经地说。

“她到底什么意思啊?”陈科紧皱眉头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和她又不熟。”

我和陈科一起将信封拆开,里面只有一张信纸,折叠得平平整整,打开来看,只有一行字:晚上放学后一起回家吧,顺路。字下面的名字是赵婉晨。

陈科发出一声叹息,仿佛收到这个名叫赵婉晨的女孩的信是一件莫大的荣幸似的。

“不是开玩笑吧?小萝莉看上你了!”

“不会吧,”我抬头看了看陈科,“也许只是想结伴回家而已。”

“别逗了,要不是看上你了,怎么会给你写这个纸条,和谁一起回家不行啊?”陈科说道。“再说,她怎么会知道和你顺路呢?”

“也许是回家的路上看到我了吧。”

“我看不像。”陈科说。

“算了,无所谓了。”我说,“等晚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嗯,”陈科若有所思,“那你打算和她交往?”

“无所谓,她长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性格怎么样。”我说。

“小萝莉人挺好,性格开朗。”陈科道。

“要是能做她的男朋友,倒还真不错。”我说。

“世新,真没看出来啊,你这人还挺色。”

“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我笑道。

“你不怕影响学习?”陈科问道。

“怕什么,我又不是那种只知道学习的傻瓜。”我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行,算你狠。”陈科佩服道,“你要是这么说,那我绝对支持你,你一定要把赵婉晨拿下。”

“别说得神神叨叨的,我只是觉得赵婉晨邀我一起回家是看得起我,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她。”

“我懂,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咱们老爷们儿就不应该拒绝女孩子的请求。”陈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真有本事,当初宋强追了她半年多也没成功。”

“真的?”我问道,“那我这样做会不会对不起宋强?”

“不会,他那都是老早的事了。宋强在高一刚开学时就看上赵婉晨了。当时赵婉晨有男朋友,宋强就想把她抢过来。可是宋强哪有那个能耐啊,我听说小萝莉的男朋友家里有两辆奔驰呢。”

“宋强这个人还真是差劲。”我道。

“他怎么了?”陈科一脸疑惑。

“人品不行。”我说。

“怎么不行了?”

“我觉得这种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你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自己的女朋友被别人硬生生地给抢走了,你是什么心情?”

也许是陈科对自己太自信,他可能认为世界上没有人能从自己手中抢走女朋友,于是说道:“我倒是没怎么想过这些事情,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不应该那样做。”

“难道你以前不是这么认为的?”我不解地问。

“说实话,确实没想过。”陈科说道,“我觉得无所谓,反正都是公平竞争。”

“不是我说你,你这想法太简单。”我鄙夷地摇了摇头,“其实这根本就不公平,因为每个人的条件都不一样,个人条件和家庭条件都是。倘若一个单身女孩子同时被若干男生追求,这是竞争,公不公平暂且不说。但是把别人的女朋友抢过来,这是横刀夺爱,这就是人品和道德的问题了。做这种事的人应该算作破坏者,他破坏了别人的生活,别人的幸福,摧残了别人的精神,我看这和杀人越货没什么区别。”

陈科听得入神,好像之前从未听人阐述过这种道理。思考片刻,道:“不至于像杀人那么严重吧?”

“如果被抢走女朋友的那个人悲痛欲绝自杀了呢?”我问道。

陈科恍然大悟道:“唔,有道理。”

“我痛恨那种人,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我说,“大多数女朋友被抢走的都是弱者,我最鄙视强者欺负弱者。”

“说得好,世新。”陈科拍了拍我的肩膀,“能交到你这么一个朋友,真幸运。”

“彼此彼此。”

“如果宋强再干出那种事,我该怎么办,跟他绝交?”陈科问道。

“不必,”我说,“看你们的关系紧密到什么程度,要是关系好的话,你就应该阻止他。”

“你说得对。”陈科点了点头,又想了想,“其实我和宋强的关系一般。”

下午其他时间,我都在酝酿究竟应该以何种姿态来面对神秘女孩赵婉晨,顺便做了一些英语选择题,对错全完不在乎。到了最浪漫的夜晚,天空有些阴沉,看起来似乎有下雨的预兆。我取出自行车,站在校门口,一边抱怨着天气,一边怀着激动和兴奋的心情等待着赵婉晨的出现。几乎所有人都走光了,才看到这个小眼睛的漂亮女孩踏着轻快的步伐款款走来,双手放在双肩书包的背带上。我借助校门口仅有的一盏路灯,吃力地辨认出此人的确是赵婉晨,便微笑着摆了摆手,同时欣赏她可爱的走路时的样子。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赵婉晨腼腆地笑着说。

“没等多长时间。”我简单地打量了她一番。

“走吧。”她说。

“你的车呢?”

“我不骑车呀。”她说。

“你不骑车?那怎么办,我这车带不了人,除非你坐在横梁上,不过好像坐不下。”

“没事,不用你带我,咱们边走边聊吧,别被老师看到了。”

我和赵婉晨漫步在从学校正门出来后必经的那条小径上,我的心情仿佛被一股气流包围着,很温暖的感觉。

“赵婉晨,你家也住在希望附近吗?”

“不是啊,我家住在北拐。”

“啊?”我惊讶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走,还说顺路。”

“不行吗?”她盯着我,“我们现在不正是顺路么,我又没说顺路到家。”

赵婉晨说完继续侧过脸来望着我,好像是在威胁,又像是在撒娇。

“当然行。”

当时我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答应了,我心里很清楚,以后可能要天天如此了。

“你是想让我送你到车站吗?”

赵婉晨抬头想了想,说:“我今天打算走回家,如果你着急的话就先走吧,不用理我。”

“我不急着回家,还是陪你走走吧。”

“谢谢你啊。”

赵婉晨低头偷笑了一下,像个调皮的孩子。而我觉得晚一两个小时回家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第一天结伴回家,我们没有过多的交流什么,只是很自然地打听对方的情况。

“你家是不是很远?”我问道。

“还好啦,走路的话半个小时。”

“还不算远。”我说,“经常走路回家?”

“也不是,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才走路。”

“那今天是心情不好?”

“今天格外好,因为有人陪我一起走。”

“你家住哪里?”

“北拐附近。”

我虽然对北拐一带不是很熟悉,但以前曾经去过省图书馆,印象中它就在北拐附近。

“那么远,走路的话恐怕不止半个小时吧?”

“所以才想让你陪我一起走啊。”赵婉晨调皮地说道。

我的心情倒也坦然了,反正已经答应送她回家,想多了也无用,索性放慢速度,沉醉在少女与路灯交相辉映的浪漫气氛中。空气中带着沁人心脾的潮湿,让人的浪漫情怀发挥到极致。有一段路,我们都保持沉默,沉默是无声的语言,沉默是心灵的天籁。

“吕世新,你是从德育中学转过来的,对吧?”赵婉晨问道。

“是的。”我道。

“为什么转到这么差的学校来呢?”

“因为和老师打架。”我说。

“酷哦。”赵婉晨眼睛一亮。

“其实我本来就是向阳高中的学生,我的学籍在这里。你就当我是你两年没见的老同学好了。”我笑着说。

“有道理,有缘的人自会相见的,对吧?”赵婉晨问。

“没错。”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吕世新,你今天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有没有吓一跳?”

赵婉晨看着我,小巧的眸子微微放大,等待着我的回答。

“着实吓了一跳,”我说,“以前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我这个人不太有女人缘。”

“瞎说,我看你很好啊。”赵婉晨说,“那天我看你们打篮球了,我感觉只有你打得还不错。”

“多谢夸奖,你喜欢篮球?”

“不喜欢,”赵婉晨说着摇起头来,“不过我能看出来谁打得帅谁打得不帅。”

我无言以对,十足被赵婉晨的言语所折服,开怀而笑。赵婉晨看到我如此反应,仿佛小孩子理亏一般,努着嘴道:“反正你打球就是很漂亮嘛。”

听一个看起来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夸奖自己,我当然心情愉悦,同时也表现出足够的谦虚。

“谢谢你的赞美,其实廖海和宋强打球都很厉害。”

提到宋强,赵婉晨总是显得不屑一顾,也许是因为当年那件事,虽然没有从陈科那里知道太多细节,但从赵婉晨的表情来看,宋强的所作所为一定让她非常反感。

“哼,宋强打球也叫做厉害?”赵婉晨道,“看他那愚蠢的发型,愚蠢的身材,愚蠢的大脑。”

“咱们现在不是说打篮球么,他的球技还不错。”我无奈道。

“别提他了,不准提他。”赵婉晨指着我的鼻子说道。

“好,好,不提了。”

我和赵婉晨走出了小路,来到了康庄大道,这时阴郁的天空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身上的细胞好像焕然一新,湿润的感觉。

“对了,”赵婉晨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我答道。

“谈过恋爱吗?”

“应该没谈过吧。”

“什么叫应该没谈过?”赵婉晨笑着说。

“初中那会儿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只不过还没有正式交往就结束了,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恋爱。”

“算的。”赵婉晨斩钉截铁地说,“只要是喜欢的女孩就算,单恋在我看来也是恋爱。”

“如果连单恋也算的我,我可是恋爱了好几次了。”我有些恬不知耻。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好色。”赵婉晨笑道。

“这话说的,我不觉得喜欢女孩子有什么错啊,我要是喜欢男孩子那才奇怪呢。”

就在我们开心地谈笑风生的时候,细雨悄无声息地越下越大,最后大到已经不能顶着雨走了,我和赵婉晨站在一家已经打烊了的商店门口避雨。我们被雨水噼里啪啦的悦耳声弄得有些陶醉,我当时还有些精神恍惚,我们就那样站着,看看天,再看看地,彼此缄默不语。

“这雨下得真好啊。”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又看看赵婉晨。

“为什么?”赵婉晨问道。

“这样我们就有理由晚回家了。”

“天哪!”赵婉晨突然一本正经起来,“说真的,你这么晚回家会不会挨骂啊?”

“不会,实话实说就可以了,送同学回家,中途又遇上下雨。”

“不行,”赵婉晨焦虑地说,“你可不能那么说,你不能总是说送我回家啊。”

“怎么,以后也要送吗?”我简直是在明知故问。

“算了,要是不方便的话以后就不用送我了。”赵婉晨的语气充满惋惜,这语气让我魂不守舍。

“方便,非常方便。”我说,“以后我每天都送你回家,就像今天这样,我在校门口等你。”

赵婉晨莞尔一笑,道:“那倒不必,以后正常一起出来就好,否则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

我仰望夜空,想象着苏越和小晴此时此刻是否也伫足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就像我和赵婉晨一样,用话语去试图打开彼此的心。我低头看了看手表,一切美好的想象均被现实的韶光击破,还没到德育中学的放学时间,此时的苏越和小晴只能在教室里焦头烂额地做那些看上去永远也做不完的习题。

“这雨越下越大了。”我没话找话。

“是啊,这雨使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诗。”赵婉晨说。

“哦,说来听听。”我说。

赵婉晨先是沉默了片刻,又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念道:“我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她逐字逐句地背诵,那认真的态度,仿佛幼儿园的小朋友在背诵诗歌。

“好诗!”我故意装得一本正经。

“你真讨厌!”赵婉晨说,“这诗又不是我写的,用得着这么拍马屁吗?”

“开个玩笑,这是戴望舒的《雨巷》,这诗我读过。”我说。

“还挺见多识广啊。”赵婉晨笑道,“到底是好学校的。”

“一般一般,德育第三。”我说。

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见雨滴落在水洼里泛起的涟漪渐渐稀疏,决定加快回家的脚步。我和赵婉晨并排走在马路旁,如果当时我身边没有那辆碍事的自行车,相信我会拉住她的手,我只记得当时我想扔了那辆车。

在离赵婉晨的家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她的男朋友,同时也想起了白天我对陈科大肆宣扬的那套关于禁止横刀夺爱的理论。倘若赵婉晨有男朋友,我岂不是和那些知法犯法的执法人员如出一辙?当今社会,那种人已经够多了,无需再增加一个。

“赵婉晨,我听说你好像已经有男朋友了。”我问道。

“曾经有一个,不过很久以前就分手了。”

“哦。”我应和道。

“大概已经一年多了吧。”赵婉晨继续说道。

“对不起,我不是想让你伤心,只是我想确认一下自己是否能每天送你回家。”我说。

“这是怎么回事?”

赵婉晨诧异地望着我,于是我又将白天对陈科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

“看不出来,你做人还相当有原则呢。”赵婉晨听后笑道。

“做人嘛,必须要有原则,也必须要遵守道德,否则社会就会乱套。”我得意洋洋地说。

我们在欢声笑语中抵达目的地。

“我到了,谢谢你啊。”赵婉晨说。

“楼洞里真黑,送你上楼吧。”我说。

“不必了,我家就在三楼。”

“那好吧,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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