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一如落雪,寂静无声,人们还未反应过来时给以强悍的视觉冲击。在享受完人们尽情的青睐(摄影留念等)后,它们在黑夜里悄然逝去,唯留下一抹淡淡的香。也许,在未来某个阳光的午后,它们会出现在人们快乐的畅谈里。但眼前的事实:记忆中的那些花儿已不在……


狂风肆虐成性,将太阳所造就的温馨氛围搅得一塌糊涂,身上的冬衣不免又增厚一层,虽未到达北极熊臃肿的笨重体型,却明显地有那般的发展倾向。齐全的装备下,寒风无处可袭,悻悻而去。踱步走在校园大道上,行人三三两两,更多的是落地的枯叶。劲风裹起它们,从大道的一边飞向另一边,不一会又在原地旋转,似乎在模仿交谊舞的步伐。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落下,影影绰绰地,仿佛disco里飞速转动的彩灯。大道的一旁便是校园最具标志性的大草坪。此时的草坪不同以往,满眼的枯黄色调,如一片荒凉的沙漠,又像一块暖和的黄毛绒毯。人们更趋向于后一种视觉想象。无风晴朗的日子,不少人不约而同地坐上去,聊天,看书,吃零食……那是人们最惬意的舒展,也是大草坪最迷人的时候。而大草坪绿色风格另是一幅生机盎然的新景象。脑海里以最快的速度闪过“绿”的概念,同时眼眸也跟着进行寻觅之旅。

整个校园最显眼的莫过于四季常青的香樟树。即便在这萧瑟的冬季,它们的身姿依然挺拔。沉浸在校园别样的景致中,撇去寒风的侵扰,心里也逐渐暖和起来,不自觉低下头去,突然发现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粉色调。三步并两步上前:原来是一团簇团簇的不知名绿色植物,紧紧靠一起,如沙漠中绿洲的缩影。正是在这绿洲之中盛开着一朵朵的粉色小花,它们静静地兀自迎风而立,给发现者带去一份意外的惊喜。

此刻已是十二月,人们之间也开始以不同的方式放送惊喜。因为新年即将到来,祝福理所当然,更有籍着这堂皇的理由传达隐秘的心声,回想起去年此时的自己。这个时候,应该置身于宿舍,捻着七彩线,对着格子图,专注于一个手工制品,向心中的男生T表达,或者说展现,自己最真挚的情意与坚不可摧的毅力……



水不惊,波不澜,从缘分的认识到自然的表白,本来一切都可以顺利进行下去,然而我的远行求学让这段感情像新怀的胎儿夭折。故事的序幕未正式揭起,彼此间应该没有什么。恰恰不是,我,双鱼座的典型,早在与他交往中不知不觉地投入了自己。T,和我一样,是独生的,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单从他的惯用的语言以及语气便可以真切感受到。

独享家人的宠爱,心里十分受用。但对于我,从小到大,面对无声的玩偶,慵懒的猫儿,忙碌的家人,大多时候表现出落寞的情绪。无人问我究竟在想什么。暗暗地,我祈祷有个真正了解自己的人能够出现,直到认识T。不长的时间里,我邀T上我家做客。在家人面前,T显得有些羞涩。精明的母亲当下非常满意,说一看T就晓得T和我一样,是简单乖巧的好小孩,对方这般才好相处。

我也认定T,相信T一定会明白自己。可我顶着四面而来的压力,用文字用行动用心证明自己的心意,他还是走了,毫不迟疑地,留下一些谜一样的话,“你走了,我从此便蒸发人间消失不见,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三年后我会去车站接你……”

“风停了云知道,爱走了心自然明了,他来时躲不掉,他走得静悄悄……我飘啊飘,你摇啊摇,无根的野草……”一路听着周迅的《飘摇》,我背起厚重的行囊,离开了熟悉的家乡。独处异地,我天天反复回味T的那些话,心绪不宁。在别人的眼里,我失魂落魄地,像丢了心一般。新的环境,又结识一批新同学,同学算得上是踏上社会前最纯的关系。自然地,他们注意到我不正常的状态,开始关心我,这其中就包括一个名叫L的男生。我至今清楚地记得他宽慰我的话,“既来之,则安之”。



在T事件的刺激下,我从心底冒出一股发奋的火焰,在导师的选择上,勇敢地选了院里最牛的任务:院长。听说,他留学德国,深受法西斯遗传思想的熏陶,要求很严,脾气也很大。L也是跟他的学生,只不过入门较早。

准确地说来,认识L比T还早些,至少有一个礼拜的样子。那个礼拜,我在哥哥的陪护下经历传说中的变态面试。老师们和蔼可亲的面孔大幅度缓和残酷的面试场景,但面试便是刷人。我们一群人聚集在报告厅,如同一只只等待挨宰的绵羊,扒皮,开膛,验货……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约莫一二回合后,我们之间也有些熟悉,开始低语起来,内容自然逃不过眼前的面试。当时的我已和一个叫颜的女生很熟,她是个罕见的健谈之人。我和她坐在后排悄悄说着话,不知扯到什么话题,突然前排一个男生扭过头来朝我们说话。那个便是L,戴着眼镜,一身白净书生气,他和颜争辩起来,貌似也很能说。

话说那天上午选好导师,下午结果便出炉。L打电话和我说已经定下我。牛级人物,炙手可热,报他的人不少。我,一个小女生,无什么特长,居然能脱颖而出。我将此当成幸运女神的垂怜,有些开心。颜却在一边敲边鼓:“别后悔啊!”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下午晚些时候,L领着我,还有另外两个女生(同届的)去熟悉实验室。所谓的实验室分为办公室和活动室,总称“活动区”。办公室功用自不必说,活动室则为动手实验的处所。分开而处,安排倒很妥当。

导师因我们的到来,从楼上下来(他的据点在楼上),这让我们三个初来乍到的人有些受宠若惊。他微笑地询问我们的情况,十分亲切。恰好问到我熟知的方面,那天的我知无不言,侃侃而谈。她们俩在一旁应和着。而年长的师姐师兄们只是导师问一句,答一句,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说话的气氛显得很僵。我把一切记在心里,仔细打量眼前这位跟他学三年的导师:中年,身体略发福,戴眼镜,西装革履,学究派头,两鬓有些花白,依然精神抖擞,尤其他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能洞穿一切……末了,因为L先跟他,搞笑的导师立下规矩让我们仨管他叫师兄。L乐得合不拢嘴。



开学,头一年照例上课,而实验暂时不用动工。我免修外语,课更少,落得轻松。也许是都来自南方的缘故,我和颜特别聊得来,已成为很好的朋友。位列于不同导师的门下,丝毫不影响到我们共同的行动。学校和其他院校一样,周末历来是频繁活动的黄金时间段。那段时间里,我们兴致高涨,商量该参加哪些活动以舒解上课听天书的郁闷心情。关于学校的情况,L是再熟悉不过的。聪明的颜常向他讨教,有时拉他一起入伙。

一天,我俩同时瞄上一部略带恐怖的电影。想看又不敢的心理,我们犹豫不决。这时机灵的颜想出个法子:叫上L。早入门的L已开始实验,忙得很,但他还是答应下来。可当我们买好票,占好座位,迟迟不见他的踪影。直到电影开场,他才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大门口。坐定后,他解释说刚架上反应,所以才来晚。

为保险起见,我们让他坐在中间。万一情况不妙,可以将他置前以挡住恐怖的场景。电影开始,我们屏住呼吸。恐怖氛围的营造由特别的场景以及特殊的声乐效果组成,效果十分逼真吓人。当我们双双低下头去,L居然也有这般的趋势。我俩趁其不备,很有默契地一人一边将他往前推,他立马用手灵活地格挡。在推搡之间,颜突然发现新大陆似地叫起来:“有戒指!”淘气的颜让L取下戒指给观摩下,L一脸害羞状,老大不愿意的。那副模样,如同心事被曝光一般,我忍俊不禁,在一边偷着笑。电影散场,时间已不早,L坚持陪我们回宿舍才去处理他那漫长反应的实验。其实,看电影的地方离我们的住处非常的近。

之后颜告诉我,L是有女朋友的。不久我们又商量着去看电影。那时已入冬,我们都穿上厚厚的棉衣。习惯叫上L,虽然之前他答应过,但还是没能等到他。也因为这样,我们很晚才入场,坐在很不利的位置上:靠门的地方。电影再精彩也变得无味,我脑海里充斥一种感觉:好冷那!电影结束时,我的脚和手已经被冻得几乎无法动弹。挪动身子,拉着颜,一路跑回宿舍。糟糕的电影,槽糕的夜晚,我正郁闷,L蹬车送来两杯热乎乎的奶茶。颜说L还算有良心,并不以为然。我倒无比的开心,这是第一次有男生如此周到服务自己。第二天,颜抱怨夜里起来太频,差点着凉。而我觉得那是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那段时间里,我鲜有笑容,闷闷不乐,一直为T的离去而伤神。幸而有颜在,她,温柔,善良,纯真,带着点娇气和调皮,开心果的化身,在她身边的每个人都能被她的快乐所感染。在她的召唤下,L常常和我们一起吃饭,甚至还和我们一起逛街。那是唯一的一次。

那时导师已开始发挥他无穷的精力,几乎天天讲授东西到晚上,我不得自由。没有我的作伴,颜一直呆在学校,很想出去透透气,我何尝不想呢?!有一回,导师突然傍晚就回去。逮到空子,我俩一拍即合赶忙上街,临走时和L说了声。L却让我们别去,说女生晚上出门不安全。我们去意已决,L怎么也拗不过,最后妥协:陪我们上路。当我俩无忧无虑地游荡在街道上、超市里时,一旁的L有些不知所措。我们关心地问他有没有陪女生逛街的经历,他乖乖地点点头,但怎么看也不像。他的存在让我们觉得逛街别扭起来。失去逛街的兴致,我们拉着L索性买点吃的,来到城江公园的石凳上坐下来聊天。

夜幕下,一层如纱轻盈的雾气游离于不见边际的城江上,江上远远近近亮着大大小小的船灯,朦朦胧胧一片,肋下变幻出洁白的羽翼,不自主地张开双臂,**变得不再沉重……然而耳边呼呼的冷风不客气地将一切拉回到现实。



导师,导师,起的便是“导”的作用。对于已经历大学四年的人来说,导的概念近乎“点拨”,受导者则举一反三,遇事自然随机应变,并非“手把手”的教义,如果受教于后者,那么受导者和机器人无什么区别。以上是我对导师的初步定论。但眼下的导师并合拍我的定论。他是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对任何事很较真,毫厘的差错也不能够。科学确实讲究严谨,可过分地追求,难逃“吹毛求疵”的嫌疑。牛人的光环下,导师应该是个聪明之人,万万没想到他用笨笨的方法教我们写论文:闷头抄文献。论文撰写,和英语学习相通,厚积薄发,长期浸润,才可能有长足的长进。而他的方法有那么点道理,但过于求成,效果甚微,劳民伤财且不说,时间的流失更成为大问题……这些想法在我的脑袋里上下翻腾。刚开始,我并没有辩解。

终于一天下午,战争爆发,没有任何的兆头,我正按下心来抄写着他布置的文献。他冷不丁地出现在我的身旁,询问我抄写的情况以及看法。我将所想的一股脑儿倒出去:不会起到什么实际作用,而后详细陈列自己近来的想法。起初导师认真听着,和一起我讨论。慢慢地,他的脸由晴转阴,接着骤雨开场。他不再理睬我的想法,朝我大叫起来:“你说那么多无非是不想干,不想干,就给我滚回去,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难听最耻辱的话。他完全否定我的一切。在他面前,我低下头,忍住没有流下一滴泪。等他咆哮结束,我收拾好东西,以最快的速度摔门离去。

颜是第一个出来追我的。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模样,颜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小心地安慰我,“没事的,别想多了。”第二个跑来的是L。他不厌其烦地又把导师的秉性脾气等方面向我陈述一遍,最后总结性地说导师是小孩子脾气,要哄的。我心里嘀咕:以大欺小,吆喝人,算什么道理,不就仗着有点权势,有种下海扯大线,钓大鱼,不敢,只能在社会大后方混混而已。不想拂L的好意,我肚里的这些话始终没有出口。

晚些时候,导师差人找我去他办公室谈话。偌大的办公室,只坐有导师一人,整套红木的桌椅橱柜整齐地摆放其中,更有舒适的沙发供人倚卧,很有气派,在我心里却隐隐约约地上升起“高处不胜寒”的凄凉感。振振心绪,我坐了下来。牛人的地位,自有一套套的说辞。我一一听着,表现出理解的态度。然而之前的那一幕,我永远不会忘记。彻头彻尾的否定,没有比这更能伤人的,我不是十来岁的孩子,也有面子,包含一个叫做“尊严”的东西……

之后,导师似乎瞄出什么端倪,再不敢对我大声训斥,总是以商量的口吻与我讲话。后来他说还找其他老师看着我,怕我想不开会出事。那时候的我确实动过那样的念头。感情的失落,未知的前途,家人的殷殷期望,统统这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经过寒假的调整,我状态有所好转。第二学期照例是上课,而且实验的也开动了。初步的探索,需要投入大把的时间。我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如何调节也跟不上颜的脚步。原来一直和她搭档吃饭,渐渐地错开去,该和同课题组一起,这里面也包括L。虽然这样,我有时也和颜一起活动,因为有她在,我总是很开心。



餐桌上的我和颜总是有说有笑,吃得很慢很仔细,而且我们喜欢二楼餐厅临窗的位置。因为从楼上俯视看到的自是一幅意想不到的图画:鸟儿们时而栖息在枝头,时而嬉戏起舞,白色的身影与绿色的树木相映成趣,绝对经典的视觉享受。而和自己组内的人吃饭,却大不相同。我还是边说话边吃饭,但几次下来发现,吃饭的最后,他们的饭盘净了,我的却剩不少。久而久之,我在餐桌上只好改为沉默:专心于自己的饭盘。幸而脱离饭盘的我仍能脱口成章,甚至妙语连珠,如颜一般,逗得他们常常捧腹大笑。由于和L熟稔些,对于其他的人,我不能开罪,所以只拿他来开涮。

刚开始,一向大度的L并不介意,争辩几句后便在一旁偷着乐。之后,他也不争辩,光用眼睛瞟我,像是在说要用眼光杀死我。那是什么样的?北方人特有的浓密眉毛,像两把匕首煞有介事地竖起,高耸的鼻子上架起一副眼镜,厚厚的镜片丝毫没有挡住那双特别有神的眼睛,眼珠一动不动,盯着人,与死神的眼睛无异。我的发言大概源于颜的感染,从开涮L起变得越来越有创意。有一次说完话,L照例用杀人的眼神瞄我。我也盯着他表示自己不怕。不知怎的,我突然觉得不自在起来。没支撑多久,我脸一下子红了,败下阵去。L见我这般模样,无比开心。他以后就用这招对付我。我毫不示弱,索性闭上眼,不理他。

以后的发展趋势更为可怕,一直延伸到课堂上。上课时,我们都喜欢坐在后排,没有座位时抢着坐,有座位时则为对方占座。上课坐在一块时,我们不能说话,用手势比划,经常打将起来。最严重的一次,居然被讲台上的老师当场点名,当时所有的学生齐刷刷地转过头来打量我俩。我们齐齐低下头去。这是我有史以来上课最糗的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和L作对,看他生气的样子,我会非常的开心。L对付我的招式推陈出新,改用动手打我的头,打人的架势像是大人打自己小孩一样。我中招后立即去报复。L一溜烟跑得老远。有一回,我借用伞柄延长自己的臂膀,还未报复成功,不料被他抓住。我让他放手,他反而叫我放开。我坚决不干,争吵之间,伞硬生生地被断成两截。我俩当时傻眼愣了,谁也不说话。从那之后,我有了一把新伞,L也不怎么敢惹我。



春夏之交,过冬的鸟儿陆续地返回到校园,其中一种身着白色羽毛的鸟也许以为自个儿模样不赖,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肆无忌惮地吟唱着。但大自然的语言与人类相比仍存在较大的差异,该鸟叫声不敢恭维,像鸭叫,又像是驴叫,又像……再说下去便沦为四不像的声音,但确实地,校园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也许受以上的影响,L突然变得特别不正常,几乎每时每刻笑脸迎人,甚至在做实验时还哼起小曲来。我有时逗他,他居然也不生气,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笑笑没有回答,一幅神秘兮兮的样子。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正的原因还是浮出水面:L的女朋友月末会从遥远的北方来看他。只听师姐她们说,L女朋友叫婷,学文科,也是北方的。L私藏着那么个活宝,究竟什么样子?我心里琢磨着,很期待有缘能见识下。找出原因,我和那两个同届女生经常逮这话题酸酸L,一会讨论怎么搞臭他,让女朋友一气之下再也搭理他,一会又商量管他女朋友叫“师嫂”,这个词有一定的新意,表达完整的意思,但读起来特别扭。此时的L紧锁眉头,攥紧拳头,要找我们仨拼命。情急之下,我赶忙闪开。其余两女生中的一位特别厉害,先天的潜质加上进一步的开发,练就一身威风凛凛的领导风范,令L也对她敬畏几分。当然,L不曾承认过。此刻她照样未走,抛出一番话,L变得哑口无言,抱紧拳头,却一动不动。聪颖的她又下达一通篇的说辞,L无法下手,最后干脆地低着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体两侧,活像个认错的大小孩。又跑回来的我有幸看到这场景,吐舌头扮鬼脸羞他。好在他没看到,不然一定会没完没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婷来的日子终于来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也特别高兴。婷辛苦地穿越大半个国度来到这偏僻的学校,已令人感动,居然还带来北方的特色麻花,而且是不同口味的。如此细心的女生,L导师的那份自然会考虑在内,我看见L拎着礼盒上他办公室,那是精品中的精品。也许这份礼物有些轻,婷在的日子里,导师频频传唤L,而L一直忙于招呼婷,两边的奔波来回,他活像个跑腿的店小二。虽然如此,我看得出忙中的L精神满满,幸福万分。关于婷其人,我们吃麻花后才见到的。其实婷早已到,只是L藏着掖着不肯让见,我们不停地催他直到他的耳根软化,才得以凑效。

那天下午,我们一边啃着每位的麻花,一边干着手头的活儿。忽然门被打开了。第一个进来的是L的脑袋,其次是他的身体,再次是一个陌生的女生。女生个头不高,只及L的肩头,清秀的脸蛋,齐齐的蘑菇刘海,长长的头发整齐地扎成一个马尾,上身罩着件粉色小外套,*休闲牛仔,脚下蹬着双白色小皮鞋,整体看起来算得上娇小玲珑,容易让人以为是从江南的小家碧玉。乍一看这般,但再次看去,她黝黑皮肤和浓眉大眼以及结实身体,从这些细节我们断定一定是传说中的人物:婷。进来后L一直紧紧地攥着婷的手,好像生怕她跑了一样。认清人物,我们齐声叫“师嫂”,婷微微低下头,有些尴尬。L一眼注意到了,所以没等我们好好熟悉这位远方的来客,L便拉她出去。好像我们是群狼才虎豹,要将婷吃掉一般。事实上我们同样是女生,个头均不高,长的也不吓人,要吓的也只会被人吓。

女生对女生,便有了谈资。那绝对不是嚼舌根,是女生本性使然,因而有“三个女人一台戏”的俚语。L一对走后,我们开始从各个方面比较传说的和其真人的区别。我倒觉得婷和自己宿舍的一个女生婷挺相像的,只不过个头还要略小些,人整体还要壮实些。当下我变得兴奋异常,道出自己的见解,还用手比划:“把人打偏便是另一号人”。她们对于我奇怪的比喻感到新鲜,讨论的氛围更为浓厚。讨论到最后得出一直的结论:文科生自是不一样的福气。

不用实验的动手*作,只顾理论文字一头,偶尔埋头下故纸堆便可解决一切的问题。间隙不知可以安排多少自己的事情。而我们身兼两任,表面忙的热火朝天,内在的苦恼有谁晓,错过的种种有多少。青春蹉跎,还剩几许,现存看似稳定的境况是否在时间的推移下进行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内在的原因可有人真正地去推究……好端端的讨论衍生为类似春愁秋悲的诗吟,我们没再继续下去,散开去忙各自的事情。



为幸福奔走的L,除应付导师,已经不去上课。这学期的课程大多为专科而设,选修的均为本专业学生,上课地点安排在固定的多媒体教室。环境不错,但上课的我们人头才二十来个(女生居多),稀稀落落地坐在其中,显得极为空旷(该情况不算糟,我目睹教室内一对一的场景,幸福也?悲哀也?)。也许是听众少的缘故,讲台上的老师们总打不起精神来,要么东拉西扯地讲专业知识,没个完整的思路;要么抛开专业内容讲述各自艰苦的求学历程。

专业知识,至少理论上我们已经在大学里学足,只是在时间的消耗上让记忆有些困难。课堂的重复无非是唤醒瞌睡的记忆细胞,知识的深入因个人的课题而可有可无。专业之外的,老师们的小自传,表面看起来有助于开阔视野,培养远大的志向(留学?读博,博后?),其实不过激发些艳羡与好奇的想念。运筹帷幄,日行千里,非常人所能成就,即便有此番神力,仍需天时、地利以及人和等因素。时代的大背景下(传统仍不会完全妥协),座下的我们这群女生走到这步已不易。

上课,人本来已经很少,L没来,教室里越发的冷清。几天不见他,我怪想他。随后的某一天,他带着婷出现在课堂上,这让我很吃惊。那是堂政治课,和其他专业的人一起上,教室里几乎满座。L朝我们打了个招呼,拉着婷在后排靠窗户的角落坐了下来。婷依旧类似的打扮,只是将马尾放下来,披在肩上,湿湿的样子好像刚洗过头。她的脸蛋变得可爱起来,全身上下也因此变得不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暖暖的太阳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正好落在他们身上。他们紧紧依偎着,置身金色阳光中仿佛是一对来自天堂里的天使,四周变幻着许许多多幸福的七彩气泡。我不时回过头去看L,L脸上洋溢起与以往不同的笑。那堂课,白发苍苍颇有学问的老师在台上讲述很多历史趣事。按照一贯的性情,我一定津津有味地认真听。然而我几乎没听多少,脑海里只有L和婷在一起的身影。

整堂课中,他俩一直低着头,窃窃私语,不时在纸上写着什么。后来那张纸不小心被我看到。上面,婷工整地书写着自己专业的名词语,好像是历史某某时期的地名;而L龙飞凤舞地写了不少婷的名字。我突然发现L的QQ、邮箱以及各网站的登录名,一直是采用和婷相关的名称。我们所在的学校地处郊区,但总体消费水平比较高。L曾分析说,由于有不少海归人士的存在。实际上,这个地区的人们挣钱手段都很高明,自家每个小孩都玩起电脑,所以大众型的网吧踪迹几乎灭绝。正是如此,L纵然有千万般的不舍,婷呆不了多久便走了。

以后的日子,我经常看见L和婷在办公室视频聊天,虽然L一见我去便将视频界面隐藏,但他们的交流还是被我看到了。他们正用最亲密的语言互相倾述思念情怀,那些话我从来没听L说过。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长的时间。不久后,L将视频、耳麦以及音响等设备统统撤下,桌上只留光秃秃的电脑屏幕以及一大堆的文献,而在活动区他的地盘上写着“告别平凡,迈向传奇”的豪言壮语。我猜想L应该燃起雄心,准备大干一场吧。但他并不是这样,老没精打采地,做实验并不尽心,有时还粗心大意地忘记这和那。直到一次纸事件的发生,我才似乎明白点什么。

那天,导师给我们讲解学术知识。他的手费劲地在空气中挥舞着,我们如坠五里雾中,十分痛苦。当我们快要绝望时,他终于读出我们脸上的茫然,让L找些材料才佐证他刚来发表的观点。不一会,L便捧来一打文稿。我上前翻看,突然发现其中夹着一张便条。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不解的话语:“即便不要大猪,也要哥哥……”那是L的字迹。我扬起纸条说是L的秘密,其他人也争着看。L瞪了我一眼,很不高兴,一手夺过纸条转身便走。我记起大猪是婷称呼L的惯用语。难道他俩有了问题?多出个哥哥?心里生出不少疑问,我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只是在L的身上存个疙瘩。我还能想起他和婷阳光中身体交错的幸福图景。



犹记得昨日迎春花盛开的光景,时间如流水,不久已到初夏。脱去厚厚的棉衣,换上轻薄的衣裳,身上充满力量,有种跑遍世界每个角落的*。事与愿违,因导师的不同,我和颜距离越来越远,到一种不能接触的地步。我感觉自己生活在另一个时空里。那是个闭塞的空间,几乎不能呼吸。导师从楼上下来到我们所在的活动区时,我很容易忘记现在的季节,只是觉得空气一下子凝重许多,寒气大范围升起,隐约地还有冰凌下落摔碎的清脆声。面对导师,我勉强在脸上堆起笑,那是世界上最假最难受的笑。导师则笑呵呵的,一改惯常的严肃表情。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不怎么讨人喜欢,还是时不时地从楼上跑下来,偶尔冷不丁地来给我们讲东西,不仅把我们吓一跳,而且将我们一天的计划全部打乱。

更有的时候,导师加入我们的队伍去食堂吃饭。吃饭是一种艺术,吃得好,相处也便不成问题。导师的吃饭是另一种艺术,既能以正常的速度吃完满满的一盘饭,又能开一场报告。报告的内容大同小异,起初还有那么点兴趣。耳朵听多便长虱子,痒痒的,想掏又不能掏,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我常常躲开与导师一起吃饭。只有到不得不时,我才硬着头皮上。L虽和导师很有谈,但还是不怎么喜欢和他吃饭。也许正是有这样的共同处,有一次,我们很有默契地合作,彻底改变与导师一起吃饭的定局。

那是一个微风多云的中午,导师突然下楼来,乐呵呵的样子,摆明是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当时我和L还没忙完,一位顶厉害的弟兄迎了上去,和导师先攀谈起来,而且越发的惹火。最后的局面是,他俩在去案头边走边狂聊,我和L在头面缓缓地走着。弟兄胜过手足,深深领悟到我俩在后头慢悠悠的心思,领了导师直奔主题。我们同时松了口气,大赞那位弟兄的自我奉献精神。原本这事到此完全可以收尾,恰恰不是。后续发生的事情,以及后来的事情成串衔接起来,貌似寻常,细细品味,又变得不寻常起来。



经过那一劫,我和L都有点神经亢奋,匆匆吃过饭又奔走学院。快到学院时,我俩同时想到:导师吃晚饭一定会滞留在楼下,而眼下我们的行为无异于自投罗网。学院边上为一条校内河,由大石块筑起河堤,更有垂丝杨柳,再是常见的草坪。从河堤到草坪呈现为一斜坡。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勘探地形,小心翼翼地走到河边躲起来。蹲下后略抬头望学院前方,不一会导师和那位弟兄拐个弯进去,我们屏住呼吸,十分庆幸发现躲藏的这个好地方,可暂时还不能进去。初夏的阳光不是很毒辣,照在身上暖暖的,微风拂面,杨柳依依,非常舒服。L一屁股在草坪上坐了下去,叫我也坐下。我身穿桃色T恤,*为白色七分裤,哪敢坐?依旧蹲着。L说着与导师无关的话,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者。突然发现身下草丛里有个虫子,这激发我无穷的兴趣。我扑了过去,一下子逮到,但由于用力过猛:虫子翘了。我嘴角上扬,开始瞄准L,悄悄地跑到他背后,然后一抄手将那把东西扔进他的脖子里。L意识到了什么,“噌”的跳了起来,赶忙捋背后。捋完后,他直愣愣地盯着我,直看得我头皮发毛。“你家伙死性不该,又使坏,不惩罚你,你还得了!”L一脸肃穆。我调皮地朝他吐吐舌头,赶忙离开。但我还未跑多远,L三步两步上前,不由分说地用双手将我一把抱了起来,然后挪步到河堤边,要把我扔下去。L居然轻轻松松地将我抱起来,我第一次意识到L有如此大的力气。

眼见着有落水的危险,我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身子,开始求饶。L得意地笑出声来,我第一次靠他那么近,原来他镜片后头的眼睛很美,长长的睫毛自然地向前伸展,因而他整体的笑靥也顿时变得很特别很迷人,总叫人回味不已。在我的求饶下,L终于答应放我下来。脱离他的身子,我又变得活跃起来。我笑嘻嘻地伸手示意说:“虫子还在我手里呢!”他看到后立即打翻我的手,骂我说:“脏不脏,还拿着呢?”L从来不知道这些不起眼的虫子曾陪我度过好长的日子,带给我许多的快乐。眼巴巴地看着虫子被打掉,我心里不是滋味。

难道他坐在地上就很干净么?我正想把这口火吐出来。一抬头,L正笑盈盈地望着我,又叫我坐下晒太阳休息会。我指着裤子说容易脏,不能坐。他出其不意地把自己的双腿放下,示意我坐上去。从来没和男生如此接触,我有点尴尬,但还是坐了上去。因为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坐下压痛他的腿,让他受罪,谁叫他刚才那么过分,居然要将我扔进河里?瞬间的念头是那么来的,但坐下去的感觉全非如此。感觉很陌生,心中泛起一种极其强烈的怪感。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双手摆放在腿两边,不知所措。我俩谁也不开口说话,但我明显地感觉脸在一点点地灼烧。不想脸变成猴子屁股,我打开话匣子:“导师差不多去休息了,我们进去吧。”他如梦初醒,点头答应。我俩便一前一后进去。

十一

中午怪怪的感觉在心间徘徊不去。那一天注定是不寻常的。

那位陪导师的弟兄功力十分了得,傍晚导师居然听话地早早回家。我和L虽被弟兄责怪不够仗义,还是满心欢喜。吃过晚饭,我俩喜出望外,聊着聊着约好一道出去买点吃的庆祝下。慢悠悠地走出学院,外面已经全黑。午后飘过一些雨,空气中弥漫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学院各楼层都亮起相同的白炽灯,因雾气的缭绕而变得神秘。当我们经过校内河时,河上居然架着一座桥。桥在朦胧的氛围中虚无缥缈,像魔宫里的一样。我揉揉眼睛,上前去探个究竟。L随后跟上,地道地向我介绍桥的由来。

“由校外人士捐助,命名星桥,先后有隆重的奠基与剪彩仪式。以为会造出很好的桥,谁晓得会是这般模样!是偷工减料,还是真正的艺术普通之人无法欣赏呢……”L一脸愤世嫉俗的表情。听着他的讲解,我小心地扶着桥栏杆走过去,在我看来,这座桥地处偏僻角落,非主干区域,壮观堂皇的则喧宾夺主,最宜清幽素雅,或者简洁大方。眼下桥的设计没有脱离这条原则。明朗的线条联结河的两端,桥面*的几个叠层下装的白色的照明灯如藏匿在云层的星辰,即起到实际的功用,又点明桥名。而桥的另一边砌起高高的一堵墙,靠上面的地方开了个圆形孔洞,即象征圆月,与星相呼应,夜晚时分给人以一番美好的视觉想象。

过了桥,我们不自觉地来到河对岸的草坪上。湿湿的青草柔软地贴着脚,微风轻轻地*长长的杨柳枝,雨后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L在靠杨柳的地方挑了一块干燥地坐下。如此的夜晚,如此凉快的天气,我顿觉浑身舒畅无比,径直来到他的身边。他抬起头看了看我,又叫我坐。我摆摆手,就那么站着。他如出一辙地把双腿放下要我坐。我愣了下,随后身体在某种神秘力量驱使下坐上去。我笔直坐着,像木雕一般,很不自在。他觉察到这一情况,叫我稍稍起身,而他自己开始挪动身子,放低姿势。我笨拙地跟着转移,感觉自己要往下掉。情急之间,他伸出手抓住我的臂膀。或者是用力太大,我一下子滚到他的怀里。这下坐得舒服了,但这陌生的怀抱让我害怕。我急着要离开,只听L在我耳边轻声说:“别动!”我听话地不再动弹,心却在怦怦直跳。

一会,他松开了手,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低下头来,以霸道的气势将嘴贴上我的,将舌头探入我口中。我脑袋空空如也,睁大眼睛看着他闭着眼睛的深情模样,更不知道唇以及舌头该如何摆放。同时地,我想起了T。那个与他单独相处的夜晚,黑暗中他紧紧地抱着我,轻轻地将唇贴到我的脸蛋,然后转到我的嘴巴上。我却触电似的躲开,那是未完成的初吻。

短短的几秒后,L突然松开了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木讷地说:“我不会。”“我教你。”L嘴角滑过一丝诡异的笑,接着低下头来吻我。当他的舌在我口中恣意*时,他的手也开始探进我的上衣。我以惊人的力量挣脱他的怀抱,喊道:“别这样!”当时我惊恐万分,几乎要站起来,他拍拍我的肩头,安慰着我,再次将我揽进怀里,轻轻地抱着……晚上他发短信和我说抱歉的话。我已把他当成好朋友,没有责怪他。也许心里仍抱有愧疚,从不乱花钱的L还请我吃东西。

十二

学校,和其他院校类似,有好几处校区。而我所在的为其老巢(本校区)。介于老的称呼,校园并不大,五六层的楼房,新的旧的,错落有致地排布其中。绿化倒也不赖,校园独特的景致处处皆是,有标志性的大草坪(前面有提到),情人岛,玉树广场,银杏林……初夏将校园的这些景致一一粉饰起来,比过往照片里的更为动人。我将车搁置,改为安步当车,在校园里来来回回,自由自在。葱郁的树木,枝头*迎人的花朵,蓝天中飞翔的鸟群,河里游来游去的鱼儿……每一处的景致都值得细细品味。我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像小时候一样,张开双臂去拥抱。

每每陶醉于这些景致,我常常忘记自己和要做的实验。起初的实验无头绪,更要抓紧。其中的疑难复杂令我头疼不已。这方面,L因入门早、学的深,最具优势。所以我常去请教他,几次下来,明白不少。为答谢他,我常买点好吃的给他。他很开心,毫不客气地大口吃下。而L自己的实验虽历时长,还是存在很大的难度系数,所以L一忙总是大半天。每天看到他时,他总是一副憔悴模样。不过在这样的状态,他还是很有耐心地教我。L比我们后入门的忙很多,所以一直是骑车的。那是辆破烂不堪的老车。我用家乡话称之为“老爷车”。因为是“老爷”,长辈,我从来没让他载我。

终于有一天,L徒步来学院,老爷没了。我开玩笑地问老爷是不是被偷。L一脸严肃地说,老爷不能骑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鼓励他。但L并没有因我的鼓励而开心。“新的是新的,完全不同,你不会明白的!”他黯然转身。想到自己闲置的车,我立刻追上他说:“我车现在不用,借你好了,我知道你很需要。车子已经驼我好久,不属于新的范畴!”说话时我将车钥匙塞到他手里。不等他给反应,我一阵笑声跑开。

那天起,L开始骑我的车进出学院。路上遇见我时他会招呼载我一程。起初我怕车小,载不起两个人,不敢坐。他自信满满地说没事,我便坐上去。由于跌车的阴影,我只敢坐好后才让骑车。这丝毫难不倒L。等我坐定后,车子稍稍晃了晃,便稳稳地向前开去。他一边用余光注意周遭,一边转头和我说话。车子骑得很慢很稳,让我记起远方的老爸。他那凤凰牌的老车和本人一样至今很硬朗。老爸用它载起长大的我一路骑到市里(我家位于郊区),还在市区兜上个大圈。路上他滔滔不绝地讲起那些过去的岁月。我静静地听着,偶尔插几句,对他摇船走水路的那段故事尤为感兴趣。

脑海里浮现出以前的一幕幕,我嘴角开始上翘,对L的话有些漫不经心。到目的地,不得不下车时,我还有点恋恋不舍。L没有在意我路上的开小差,脸上又泛起我所熟悉的笑容……

十三

安静坐在车上算来是淑女表现,但我本性并非如此。一天,我心情特好,决定发奋。从实验方案的设计到实施一路下去,我跑前跑后,忙个不停。最终的实验现象回归正常,我激动不已。这时L走了过来,提醒我说时间已不早。我一看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自然我不用着急,L自会送我。

路上,我兴奋地向他讲述一天的实验情况。他仔细听着,不时听出自己的见解。他一针见血,总能点到关键处,令我受益匪浅。开心至极,我悠闲的双腿晃动起来,心中燃起一种错觉:自己仿佛正坐于秋千之上。车子很小,L一下子觉察到我的动静,停下实验的谈话,转而柔声对我说:“乖乖坐好,别乱动,不然可要摔了啊!”瞬间,空气中乖乖两个字触动我身上某根神经。我嘴里念叨着:“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依然故我。“你再这样,就自己回去”他的声音不再温柔,同时我明显感觉到车子变得越来越慢。如此喜欢坐车的我立马急起来:“别这样,我不动了,送我回去啊!”他没有作声。这般的回应令我害怕起来。我几近哀求道:“别生气,是我不好,我道歉还不成么?”话音刚落,他微微耸起肩,“噗嗤”一声大笑起来。这光景让我明白了一切。

“故作沉默,假装生气,欺负人!”我恼怒道。见他四肢应用于车子,我悄悄地伸手探到他的腋窝区域,然后突击挠他痒痒。只隔了一层衣物,效果斐然,他大叫住手,身体动将起来。袭击得胜,我哈哈大笑。笑声未持续多久,他腾出一只手绕过身体也来挠我。大手在我的背上肆意来回摸索,薄薄衣衫下的皮肤顿时变得敏感起来。我止住笑声,忙用手去挡。在手与手的较量之中,车子行进的路线歪歪斜斜地,像醉汉踉踉跄跄的步子……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后L再也没主动提出载我。我要他带时,他说我坐车不老实,是危险分子,不给带。负气的我一定要坐,再三请求几乎到死皮赖脸的程度,他才勉强同意。当再坐在他后面,看着他用力踩着脚踏时,我居然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打哈哈,脑子乱乱的,根本没心情去回忆过往。这样的坐车失去了当初的美好想念,我决定不再坐车,坚持走路来回,脚踏实地的感觉最好。他在我看来也变得有些神经。大家齐齐走路去吃饭时,他离得我远远的,只顾与别人说话,不搭理我,好像我得罪他一般。

一天,我洗澡换上老妈寄来的新衣裳,一身干干净净,心情超好。组内的女同胞对我的这身行头评价很高,大赞我不小的进步:穿衣风格终于实现由运动型到淑女的过渡,成为真正像样的女生。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的改变,只是衣服穿得舒服就拿来穿而已。我根本没变,脚下还是一贯的运动鞋。对于带跟的那些鞋,我私下视它们为鞋中异类,光有外在的美。而无实际的长久之用。

我的这套新衣服,可以说是老妈至今买的最有眼光的一次(我的衣服一向由她打点)。上身藕色短袖小衫,*为比藕色略深的齐膝裙,整套衣服风格类休闲,又带点淑女气。我,江南小女生(南蛮子),肤色白皙,体型偏瘦,穿上后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亮堂。加之一袭长发飘散于肩头,更是淑女气十足。虽不习惯穿裙,我仍很得意这身行头。吃饭时我轻松地走在前面,和其他的人有说有笑的。L却慢慢地落到后面,也不和人说话,用奇怪的眼神直直地打量我,口中还念念有词,一连说好几个“像”字。声音很小,我却听得很真切。

餐桌之上,L又积极地坐到我对面,破天荒地与我讲起话。我嗯啊地应着。他柔和地向我报以微笑,似乎又回到从前的状态。

十四

随着身上衣衫变薄变轻,天气也跟着热起来,我琢磨着该是去买电扇的时候了。L热情地告诉我,他那里有两个,可以给我一个。接到这个消息,我很开心,不客气地说好。不过这般的对话重复好几次后,我仍未没见到电扇的影子。L不是说自己忙,就是说记性不好。天气越来越热,我撤去棉胎,换上凉席。这样睡刚刚好,宿舍木板床虽有些硬,但我早已习惯,大学四年便是那么过的。暂时未热到要吹风扇的程度,我也没再催L。

星期六的一天,夜里下过雨,多云,风很大,竟然有点冷,我换上长袖衣裤,照例早早来到学院。导师这天居然没来,我心里喜滋滋的,在轻松的氛围下做起实验来。实验做完时已近中午。一上午未见到L,我怀疑他是否去外面溜达了。我打手机问他在哪。他回说还在宿舍睡觉。有时间睡觉,却没空拿下电扇。眼见到中午,我约他一起吃饭,顺便将电扇带出来。他却说自己没睡够。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去拿电扇。跟他说后,他说随便我,要来的话可要小心。我回说,你又不是大灰狼,我做什么要害怕。一来二去,我当真想去。

收拾好实验,我在他的指引下来到他宿舍楼附近。不少男生进进出出地,有的拎着水瓶,有的拿着饭盒……从未涉足男生区域的我有些愣了。L发信息说没事,让我进去。来到楼下,我犹豫不决,怎么也不敢进去,定要他出来接我。他却推说自己还在床上,没穿衣服不好出门。争论再三,他终于出现在楼口。

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上身,单穿着条沙滩裤,下面则靸着拖鞋。从没见到他这副样子,我低下头去,一路跟着来到他宿舍。一进门便看到我的车子。他见我的目光停在车上,解释说自己一直把它放在宿舍里,生怕被偷。我听后露出满意的笑容。回头看他,只见他一改倦容,很有精神地正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接着他开玩笑地说;“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胆子倒挺大的,来做什么,你就不怕我做对你不利的事情!”说话时,他燃起贪婪的目光,同时挺起坚实的*,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张开宽阔的臂膀向我逼近。这架势吓得我抱住身子蹲了下去,大声嚷道:“不要这样,我是来拿电扇的。”“瞧你怕的,原来那么胆小。好啦,起来吧,我逗你的。”他一下子又恢复到原先没精打采的样子。指指桌上的一个电扇,他接着说:“你拿走吧,出去记得关门!”

见他撤去架势,我又变得胆大起来,仔细打量他的宿舍。和我宿舍一样,同样入住三人。不见其余两人,我随口问道:“你屋子其他人呢?”“吃饭的吃饭,忙的忙,都各管个的。”他懒洋洋地回答,打起哈欠,忙着要上床。床一律为上铺,下面则是一套桌柜。不同的是,上铺架得很高,比我人还要高一个头。我抬头仰望:白色蚊帐围成个小窝,夏天却还铺着棉胎,被子胡乱地卷着一边。远远望去,就好像是武侠书里的思过崖。不晓得在上面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一把拽住急着要上去L,说要上去看看体会下从高处向下俯视的感觉。他没多思考,让开了路。

十五

上床铺的梯子直直的,一路延伸到床沿。我脱下鞋,双手攀住梯子两边。梯子那一节节格挡很细,脚踩在上面有些痛,我小心地爬上去。长长的梯子让我想起原来家里上顶楼的大木梯子。小时候的我喜欢冒险,总爬梯子到上面做家家。我来到上面后,L也跟着上来。我跪着察看四周,床下的一览无遗,居然还可以透过门顶上的窗户看到外面。

当我好奇地看周围时,L突然眼神变得很奇特,盯着我,也不说话。我想打破沉默时,他一把将我按到在床上,同时用嘴堵住我要说话的口。像上次一样,他闭上眼睛,灵活的舌头开始在我口中*,唇也不断变换角度。耳边传来一阵阵“叭叭”的吻声。在他的影响下,我不自觉地闭上眼睛,伸出手轻轻地绕上他的脖子。我的舌止不住地随着他在唾沫中翻千游戏,表现更为专业,好几回都占上风。他突然睁开眼不服气地看着我,从我身上爬起,将我的身子往床内侧移。接着他侧着身子在我身边躺下来,伸开臂膀将我紧紧地搂抱在怀。强大的力量,我感觉自己要被融化一般,全身犯软,无力挣脱。

正在这个时候,门“哐啷”一声开了。一位舍友刚好回来,他连忙用被子盖住我的身体。我一下醒了,轻声告诉他,我的鞋还在床下。他立马下去收拾,还镇定地和那舍友搭讪:“怎么不见你女朋友来吃饭呢?”“一会就到。”舍友回答。接着他又回到床上,穿好上衣,悄悄地对我说去洗衣服,叫我别动。

L走后不久,又进来一人。听声音应该就是那舍友的女友。进来后他俩便开饭局。我摸到手机,发信息和L说那女的已经过来,那两人正吃饭。L打哈哈让我好好听那小两口的秘密私语。信息刚毕,床下便响起那女软绵绵的撒娇声,我捂着嘴巴差点笑出声来。随后而来的饭菜香却唤起我浓浓的饥饿感。我又发信息和L说肚子好饿,问他那个人何时走。更糟糕的是,长衣长裤的我躲在厚厚的被褥之下,不久浑身灼热起来。我不时地掀起被子一角换气。

不一会,L洗好衣服又爬上床。舍友疑惑地问他怎么又睡觉而不去吃饭。他嗯了声,也没说什么。上来后,他拉起被子在我身边仰面躺下。床铺不是很大,两人睡显得有些拥挤。他靠着我,发觉到我发热的身子。他弓起身,将被子拱成大大的洞穴,一手护着我,一手不时撩起被子给我送进些凉空气。这般的状态持续着,不久他的胳膊便有些酸疼。我的情况有所改善,但并未完全根除。待他停下,我身上又热起来。他看看我难受的样子,轻声说:“怎么穿那么厚的衣服啊?不行就脱了吧!”除去外衣,我里面就是内衣,脱了和光身没什么区别。我摇摇头,睁大眼睛表示打死也不干。他有对我说他不会怎样我的,叫我放心。你一句我一句,我终于熬不住热烤了,慢慢地褪去衣服。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自主地伸手帮我。

他眼睛开始呈现之前我见过的迷离,猛然地起身将自己上衣也脱去。见此状,我知道可怕的事情要发生。我立马用双手护住上身,身体像刺猬般缩成一团。这些显然无济于事。他毫不费劲地掰开我瘦细的臂膀,搬过我的身子。一股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扑鼻而来。他的身体像煅烧的钢铁般*起来。我意识到即将上演的危险,拼命挣扎。可越是这样,他越是用力抱我。肌肤相贴,他那滚烫的身体叫我想起铁板上油煎鱿鱼的情景。而眼下的我便是那条可怜的鱿鱼,先煎后被吃掉。想到这,我加大挣扎力度。他在我耳边大口*:“别动,求你了,你越是这样,越叫我*。”我温故起电影荧幕上类似的场景,貌似是这般道理,立马放弃挣扎。

没有挣扎,他使出他所有的爪子把我揽进他完全的怀抱。我的身子在他的影响下也变得*。此时我肚子发出咕咕叫声,抗议我的不按时用餐。他忽的笑出声来。正常的*现象,有什么可笑的!我有些生气。耳朵仔细倾听床下已经没有动静,我一把挣脱他的怀抱,一骨碌坐了起来:那小两口早不见踪影。

“他们终于走了,我饿啦,去吃饭吧!”我开心地回过头看着他。他没有回答我,忽然弹了起来,从后面抱紧我。手滑到我的腰际,他梦呓般说:“好纤细的腰,是不是传说中的‘盈盈一握’?”转而拨过我的头疯狂地吻起来。我无力地回应他。不一会,我的肚子又如闹铃般响起来。我醒了,推开他,大叫要吃饭。他满意地看着我,点点头。

我找到衣服穿上,他已经下床。我察看下面有点怕下去,最后还是硬头皮背着身下去。因为太高,我不时回头看。至一半路,他一把将我抱起,放在凳子上,然后仰望着我,似乎在期待我说点什么。我由欢喜变成一脸怒气,只吐出三个字:“大坏蛋”。

听到这话,他并没有生气,却像中大奖一样喜上眉梢,搬出电扇并嘱咐我好生拿着,回去洗洗身子,然后一道去吃饭。我点点头,发现身上确实不怎么爽。细究起来却都是他身上特有的气味儿……

十六

借扇事件过后,我和L的关系并没有如我想象变得陌生,反而热乎起来。我着魔一样靠近他,他也热情地回应着。我深深体会到“异性相吸”的道理。

我俩会很有默契地选同个时间段做实验。实验过程中,我先挑起轻松的话题,接着我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来。不,确切的是争论,动口不过瘾,改为动手。你一拳,我一掌,他不想吃亏,我也不甘示弱。此时的我们挂着笑,当然没有真的打起来。打归打,争归争,正经的实验并没有因此而中断。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当实验反应自行运作,我们无需动手*作,只要静观其变。此时的L在角落凳子上坐下休息。活动室里只有那么个凳子。我累了也要坐,叫他让开,并以“女士优先”的道理为证。他仍霸占着,不让。我嘟起嘴来,在一旁默不作声。他看着我生气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笑什么!欺负人!”我转身就走。他一把拉住我,自己端坐好,示意我坐他腿上。当即我坐了下去。

坐下后,我们一时之间四目相对,谁也不说话。想打破这安静不正常的场面,我看着他高挺的鼻子,伸手去碰,想玩小时候“刮鼻子”的游戏。他见状转头躲避。不幸还是被我刮到。我笑着问:“为什么不让刮?那么挺的鼻子又不会刮瘪!”他却板起脸来说:“你可听说,男人的鼻子刮不得。所以不给刮!”鼻子不行,我转而去捉他的耳朵,心里想,耳朵总该没事吧。我一手逮住他的耳朵,边揪边喃喃自语:“调频,看电视啦!”“你真调皮,就没个安静的时候!”他将我的手拉下来,攥在自己手里。

他的眼神又开始不对劲,我嗅出其中的杀气,连忙问:“你想干什么……”没等我话说完,他低下头来吻我。我机灵地扭过头躲开,笑着说:“我也不给!”他听后,松开我的手,张开有力的臂膀将我抱进怀,在我耳畔低语起来:“我看你还给不给,你要明白你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还往哪里逃?!”什么意思?我正思考着他的这番话时,他以摧枯拉朽之力疯狂侵占我口中的领地。我有点不知所措。此刻,活动室静悄悄的,只有反应因不断搅拌而发出的咕咕之声……

独生女的我一直是被惯着的,因此对不能够的事情更不服气,越发地想尝试。自发现L鼻子不给摸的忌讳后,我见到他时,常踮起脚,出其不意地弹一下他的鼻子,权当见面礼。一两次得手,我非常开心,而他只能干瞪眼,待要伸手打我时,我身轻如燕,“嗖”的一声跑走了。凡事不过三,过三便出问题。第三、四次时,我没在得手。见到我时,他警惕性立刻增强。我再次敏捷地出手,他竟然用手反打我,而且用劲很大、以至我的手有酸酸麻麻的感觉。他不再笑脸迎人,而是一副拒人与千里之外兼夹杂着嫌恶情绪的表情。我脸上泛起的笑一下凝固住,不回头地跑开去。

对于打人肉疼的事情,我是最敏感不过的。小时候,老妈管我较多,动不动就以打人威胁我,而老爸一向随和,从不打我,还经常陪我一起玩耍。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是和老爸亲近些。自被L打手后,我不再怎么愿意搭理他。他时不时向我打招呼,同我说话,我不是把将目光移到别处,就是与别人说话。实验上繁杂的事项,我也不再请教他,自己专研克服,实在克服不了就和别人讨论。就这样,我俩没再说话,直到有一天我和导师因实验而再次开火。

十七

其实,这一次细究起来算不上开火,顶多生些火星子罢了。自来到导师的门下,我渐渐地摸清了他的脾气,同时他也熟悉我的性情。身为院长的他自然懂得用不同的方式对待不同的人。具体说来,这次触发点是我的一个实验结果。出了结果,我开心,导师自然也开心。然而正是这结果激发出导师无穷尽的思维发散(这点我不得不佩服他)。从实验出发,他以系统全面为原则,将其沿横向和纵向两方面拓展,同时就实验单方面予以详细的探讨,甚至怀疑我实验的真假。我一直认真一步步进行实验的,怎么可能作假?我愤愤不平起来,脸由原先的陪笑慢慢变为冷漠,原来嗯啊的回答也变作死气沉沉的回应。精明的导师早已发觉,问:“怎么了?”我立即缓过神来,推说:“身体可能有些不舒服。”“那你多注意身体,今天就讲到这,你自己好好消化!”他没再讲下去。

他走后,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如释重负,反而变得郁闷,越想越气,最后索性像上回一样早早回去了(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特别郁闷的,正好撞上)。回到宿舍小窝里,我的心情有所好转。看看书,写写日记,不觉已到傍晚。我正想出门吃饭时,L突然发信息说要和我一起吃饭。我回说不必了。他又解释说,导师看我情况不对,让他来安慰我,说不给他面子,总该给导师个面子。我固执地说一个都不给。过好一会,他才回短信说他已经在我宿舍楼外,叫我出来吃饭。我掀起窗帘,果然他一手搭着车龙头站在楼下。‘我不饿,你先去吃好了’。我坚持不去。‘我就不信你不饿,我守在这,你不出来我就不走。’他仍赖着不走。‘那你就等着吧,等到星星出来!’我决不妥协,将手机扔在桌上,不想再回短信。

过大概七八分钟的样子,我感到肚子频频叫唤,撑不住了。怕他还没走,我再次掀起窗帘向外观望。那家伙居然还在,正悠然自得地骑着车一圈又一圈绕花坛,犹如小白鼠爬那一圈圈的笼子。这副情景令我忍俊不禁,心中的郁气顿时消散大半。我飞快地跑出宿舍,朝他叫喊:“走吧,去吃饭!”他停下车子,得胜似的笑道:“你饿啦,撑不住了吧?!”我答非所问地说:“你干嘛骑车绕圈啊?不怕晕么?”“没事闲着呗!不过这样骑着挺有感觉的。”他耸耸肩,又说:“上车吧,我带你去吃饭。”嗯?他要带我?我几乎不相信我的耳朵,不由的愣了下,但立马坐上去(怕他反悔)。

“坐好啊,开车啦!”他的声音大有我老爸开动车的味道。不一会,我们来到食堂。用餐期间相安无事,我俩又恢复到从前的亲切交谈,我也不再对导师先前的教导耿耿于怀。但我仍不怎么愿意去学院,要他陪我在校园里转转,当做饭后散步。他一口答应,说散步后一定要回学院。

一直是安步当车,现在是坐在车上。风景自是不同于以往所见。才过一会,L便催着要回学院。我正陶醉于美妙的风景中,一下醒了。什么兴致都被毁掉了!不等他停车,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下车去。“别跑!”他立马停下。而我迅速地躲进小路旁的竹林。竹林地方不大,却密密麻麻地种满细细的竹竿,让人感觉来到武林里那排布的竹阵。瘦小的我拨开竹子,轻而易举地进到林子深处。他锁好车子,随后跟进林子。

不知是林子密还是他太魁梧,他进来不久便被卡住,前不能前,后不能后。我回过头看他那般光景,不由得捧腹大笑起来,肚子疼得蹲下去。忽然之间,他挣脱竹子,飞奔过来。待我起身跑时,他已一把抓住我。“怎么样?还跑不跑?”他很得意。“你小人,诡计多端!”我意识到他刚才的那幕是伪装的。“那又怎样?现在你跑不了了。”“我就是不回去。”我一屁股坐下。“起来,回去吧。不回去,我就对你不客气啦!”他威胁我。“怎么不客气,我倒要看看!”我起身看着他。“你看看周围很多人哦,我让你当众出丑,看你还不回去!”他鼓起嘴巴。我下意识察看四周,确实有不少人在附近溜达。“谁怕你,你就会这招!”我赌气道。话刚毕,他搂着我身子,以征服的力量疯狂吻我。我任由他索取,毫不在意。一阵过后,他发现真的不起作用,变为一脸落寞,转身慢慢走出去:“那你一个人呆着吧,我不管你了!”“你走,走得越远越好!”我得意地说。

这话刚抛出去,我脸上扬起的笑容不知怎的停住了,而在心中升起一股浓烈的孤独感。望着他骑车远走的身影,我不自觉抱住身体蹲了下来。一霎间林子变得好大好大,就剩下我一个人,无一丁的声响。我眼前变幻出小时候我一个人在大大屋子里的场景。经常这样,爸妈老不在家,独留下我一人。漆黑黑的夜晚,我开灯将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屋子似乎很热闹很有氛围,然而这不过是落寞人的遐想而已。最空最虚的便是人自己本身……想着想着,我的眼睛慢慢湿润起来。

“出来,时间不早啦!”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闻声望去,是L。之后我像听话的孩子乖乖地走出林子。出来后,他打量我,就像在打量一只流浪的小动物。“瞧你身上脏的,坐上来,别倔啦!”他仔细拍拍我的衣服,说话的样子很像我老爸。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十八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L又和好如初。我不再是一个人闷头做事。有他的帮助,我的实验不再像原先那般磕磕碰碰的,导师也不单独为我开小灶、放心地让我按自己的计划行事。我和L之间又兴起先前的轻松氛围。同一个时间里,边聊天边做实验,做好后便抢位子休息。当然多数情况下我坐在他腿上。他的腿相比凳子软很多,我也非常乐意坐。但它存在明显的不足:不牢固。当我好好地坐在上面、也没怎么着时,它突然猛地动起来。我随之呈现东摇西摆状。此时它的主人L哈哈笑起来。我刚要生气予以回击,忽然发现这场景好生熟悉。

脑海不停翻江倒海,最后停格在我的最爱——大黄猫身上。或许世界上最爱的只能是唯一,两个便生事。当时的我非常喜欢大黄猫,无时无刻都想和它呆一块。老爸见我这般很不高兴,质问我,他和大黄猫哪个重要。我一时支支吾吾回答不上。因此大黄猫不讨老爸的喜欢。为了让它和老爸亲近些,我将它放在老爸坐着的腿上,让老爸*它。大黄猫明白我的意思,眯起眼睛,正襟危坐。我得意地看着它。忽然老爸抖动双腿,大黄猫立即睁开眼,伸出爪子攀住,一下子变得机警起来。见它如此的快速转变,我和老爸相视而笑。

现在的我正是变相的大黄猫。想到这些,我一改愠怒,反而笑脸迎迎。见我居然不动怒,L疑惑地看着我,觉得好奇怪。我报以笑容,并没有讲给他听大黄猫的故事。不牢固的凳子一次晃动还好,次数一多,我当真撅起嘴,生气、直直地盯着他。他笑嘻嘻地,眨眨眼睛,似乎想说:你能怎么着?挑衅!我胸腔里气焰高涨起来。终于我出手摸他的鼻子。他刹那停住笑容,凶巴巴地说道:“你又不想活啦?!”他使出有力的臂膀,趁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将我腾空抱起,走向一百多度的高温反应烘箱。“把你切吧切吧塞进去烤,大家一起开大餐,看你还逞能!”他舔舔自己的嘴巴,好像很期待的样子。我被悬空晾着很不安全,更不安全,急着要下来,便开始求饶。他仍不肯,说要什么补偿。我争辩道:“你鼻子又没有掉肉,凭什么要补偿!”他笑着摇头,说不管,让我自己想。我闷闷地思索了会,还是想不出他所谓的补偿,使出喊救命的一招。他无可奈何地骂我笨蛋,终于放开我。

而他的手仍未离开我的身子。搂起我的腰,*轻轻地贴着我,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说:“你看好了,笨蛋!”而后他闭起眼睛,低下头来吻我。这次轻轻地柔柔地,感觉很舒服。一会后他停下又看着我,我会意地踮起脚,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主动去吻她。他满意地笑着,似乎说,孺子可教。在他的开导下,我经常也会主动上前,偶尔还会耍点小诡计,吻一下下便溜之大吉。一两次尚能成功,多数情况下我像可怜的小羊羔重新被叼回。自然地,此刻我脸上挂着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

十九

我们所在活动区虽有三四个房间,但和外面的世界相比微乎其微。而且活动室也不单我和L做,每天均有不少人进出,我俩的举动常被打断。因此当暂停实验时,我俩会在傍晚时分约好一起到外面透透气。这前提是导师不在。导师身为院长,每天要面对很多事情,他的时间都被占得满满的,所以只有抽空来指导我们。这样一来,东一榔头西一棒,像打游击战一样。楼下的我们不得不呆在活动区,免得他找不着人而发火。导师发火是件顶可怕的事情,相当于洪水爆发,世界末日,或者更恐怖的(这我可有见识)。

在活动区呆时间长了,我时常想象活动区是个小型监狱,行尸走肉般的我们日复一日地生活其中。目标很明确:出狱。而前途如获释的犯人一样渺茫。也许出狱真的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这份幸福满满地可以盖过一切(包括前途)。那是真正的幸福么?不,只是假像,要不得。看着活动区忙碌的人们,我常常不自觉地展开上述类似的思考。这样的思考自问自答,像校园里一枝黄花般泛滥不止,搞得我一个头两个大。每当这个时候,我便和L一起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外面的世界很大,但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角落。离开活动区,重获自由,L兴致**地领我去参观海运学院的教用船。船停在校内河边的岸地上。照理说我是南方人,对船司空见惯,看船的事情没什么可值得兴奋的。然而和他一起的那个傍晚,我很兴奋。

的确,船的概念,我小时候便开始实际接触。那时学校常组织春秋游。游玩的地方多次都在一处。那处据说是春秋时期范蠡和西施隐居处。逃出后的范蠡化名陶朱公在那改行做生意。生意办得相当红火,引来不少人来请教。到那里便要搭船去。只记得大大的船舱,载着不少人,因而空气污浊,而船本身不时的晃荡让人晕晕的,萌生想吐的****。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之上,凉爽的风不断扑面而来,船浆转动卷起的无数浪花向船后方径直奔去,这些浪潮丝毫没影响如处子安静的湖。一望无尽的湖面,一时之间自己变得很渺小。

当他给我讲有关船的事情时,我回忆起那些从前的往事。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听着他较为专业的讲解,我突然发问:“你又不学这个,怎么懂得那么多?”“傻瓜,怎么会不懂,不懂的难道我不会去学。我可没你那么笨!”他戳戳我的脑瓜。以后我发现他对汽车、电器产品等都知道不少,不由地对他更刮目以待。

傍晚,夕阳西下,在天边留下一道艳红色的余晖。我俩一起坐在船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天边的余晖慢慢淡去,最后被黑色吞噬,预示夜幕的到来。一会,他打起哈欠来,说困,想睡会,要我借个背。我推说他太沉不给借。他却不由分说地拉我起来,面对面地让我跨坐在他腿上,然后将头完全重重地靠在我单薄的肩膀上。“你家伙,又欺负人!”他自作主张,我有些恼火。“别说话,好舒服。”他的声音很轻很小如梦呓一般。我不觉安静下来,用手温柔地拍着背,如同母亲抚慰自己入睡的孩子。

望着天边不断变化的浓厚云层,刹那间觉得自己身上似乎多了点什么?是什么?难不成是肩膀上他的头颅……

二十

第二学期的生活实际上很忙碌。上课,做实验,当助教,更搞笑的是要带个本科生做实验(名曰创新培养)。这学期起我自己对实验才有个初步的概念,带本科生感觉是带着个小跟班,又像是保育员照顾小孩。幸好那本科生是女生,乖巧可人,我省去一半心,带她做几次实验便可放手。所谓的助教即是帮老师批改作业,我本科时就干过。导师这学期也有课。他巧妙地将我调到另一位老师手下,怕我干不动,又把L拨过来。在助教上,我俩又分到一块,很开心。俗话说,男女搭档,干活不累。我俩很有默契地配合着,每次都很快且很有效率地完成作业批改。任课老师很满意,来教作业的学生一口叫一个“老师”,叫得我们心里美滋滋的。

在与L相处中,我逐渐地掌握了他的脾气和性情。通过观察他的眼神,我很容易知道他一天的心情如何,想做什么,近乎成为他肚里的蛔虫。而他对我有所了解,并不想我这般透彻,常常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能满腹抱怨:“你个精灵鬼,看你平时文文静静,原来是一肚皮的坏主意。”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的主意也不是总坏的。原以为L出现一度的疲劳状态是繁重的实验所致。后来我知道他每天都睡得很晚,晚上从学院回到宿舍还要忙火一阵子。看他这副样子,我常买些吃的东西哄他开心。一来可以自己吃着休闲、心情好,二来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稍作放松。其实我不怎么喜欢零食,那些东西可有可无。小时候我妈特别喜欢零食,每次都买很多,大多数都是她解决掉的,而我吃得很少。不过如果拿去给别人吃,我立马板起脸,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意思很明确:我的东西不许给别人。长大后的我倒非常乐意和被人分享。不过很少见L跟我分享什么好吃的。我毫不介意,一直记着老爸叮嘱的话:“别要求人家怎么待你,你自己首先要真心对人。”每一次的分享,我当做一份惊喜给他,有时我让他猜是什么东西;有时将东*在他附近,让他自己找;又有时蒙住他的眼睛,直接把东西塞到他嘴里……我使出的花招多样,他招架不住,摊开手,无奈地投降:“不知道是什么,你说吧!”不过偶尔他也会生气,因为我将活动室逮到的虫子当成东西也塞进他的办工桌里。

每天我都进出他的办公室好多回,以至形成习惯。少去一趟,我都会觉得不自在。最喜欢,吃过晚饭时,我坐在他的办公桌上和他聊天。我晃动着垂下的两条腿,感觉坐在他车上,他边处理手头零碎的事情边听我不停的乱弹琴。办公室里不时传出欢快的笑声。对于这一切,组内人都瞧在眼里,时不时拿我俩一起开刷。我嘴上否认,心里却美美的。听到这些,他笑嘻嘻的,也不争辩,只说自己脸皮厚,什么都能承受。时间一长,这般的玩笑成为家常便饭。

然而有一天,他突然很忌讳类似的玩笑。没等人明白过来,他把人撂下,头也不回地走了。再见到他时,他一脸的冷若冰霜,很不高兴。我跑到他身边,劝他说别在意。他只顾低头写东西,好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我轻轻推推他,示意他给个回应。他猛地朝我大吼起来:“你烦不烦,没看到我正忙着呢”好心的安慰被泼了一盆冷水。我心一凉,转身离开他的办公室。

第二天,他一个人懒懒地坐在活动室里。我忍不住地走上前。他忽的精神一振,立即警醒起来,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别靠近我。靠近我对你没有好处,我给不了你什么的。”“可我……”我没有说下去,迅速地离开他。以后的我失去往日的机灵与活跃。虽然每天在同个屋檐下生活,我俩像陌路人,谁也不主动搭理对方。组内人也不再拿我俩开刷。

二十一

一晃到了学期末,作业、考试、助教等许多事情赶到一起,我们都有些手忙脚乱。在共同的助教上,以前我总很热心地独揽那些细碎的活儿,现在我表现很冷淡,把很多繁杂头大的工作推到L头上。他懊恼不已,要找我算账。我玩消失:人没了。他守株待兔,等在活动区,仍不起作用。我和那任课老师说自己身体不舒服,L不体谅我反而让我干很多活。老师便去找他说道理,让他心甘情愿地干活。的确,我身体不适,心里特别不爽。

随着暑假的来临,天气越发的炎热,惹到不能安睡的地步。巴望回家凉爽的小小梦想,在预料之中被导师一举打碎。我们这群可怜的人儿注定要在人生这段重要的历史时期过上流浪的日子。我们拥抱彼此,宽慰彼此,说有对方的存在便不会孤独。

假期留校不是玩儿的。最可怕的事情是天天要面对导师。如师姐预言,导师每天像施工场的监工头准时踩点。而在活动区劳碌的我们则是戴着头盔的,不,是一律身着白大褂的工人。还好,我们业已成年,非童工。每天见到导师已经很郁闷。L很自然地和其他说话,露出我熟悉的笑容,但碰到我的目光时立即刹住,变得严肃。如此一来,我的心坎像被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很不舒服。终于一天晚上出事了。

出事的那晚,我像以往一样提着刚烧开的热水去洗澡,未出门多久,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碎玻璃的四处乱溅,还有其他人听到声响后的惊叫声,当事者的我却没吱声,当时吓傻了。好心的同学把我叫醒,赶忙将我的脚泡进水里又涂牙膏。脚当时就红了,我捂住脸忍住不哭,还是忍不住落下几滴泪。刚烧开的滚烫的水浇到脚上,这是谁都受不了的。事后导师竟然怀疑我没心思干活,故意把自己弄上。我听了当下想收拾东西走人。哪门子的推理?夏日炎炎,烫伤很不容易好的,我何苦这般折腾自己呢?我的脚情况不是很糟,但还是起了两个大大的水泡外带一连串小泡。一天下来脚总是胀得鼓鼓的,仿佛要炸开一般。我皱着眉头,紧闭眼睛在心里呐喊着:老天,把我的脚剁了吧!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着。导师见我鼓得馒头样的脚,居然担心起我来,叫L带我去校医院看看。奉旨的L不敢不从。一路无话,到目的地后,我举着肿起的脚,走不了路。他伸手扶我,脸上也露出焦虑的神情。在医生那里,立即明白一切。从此我又增加一跳常识:烫伤后的脚一定要高高举着,切不可任意垂放,否则血流至那里会淤积发胀。当然我可不想再被烫。这个小贴士果然灵验,我的脚很快的消肿痊愈了。

当重新穿上鞋,我跑起路来有种说不出的轻松。那段脚伤的日子,我承受着时不时的疼痛,吃不下饭,消瘦不少。为好好补偿自己,我计划着和同学结伴去做些女生喜欢的事情。导师其实也不怎么这般困着我们,挺希望我们能够安排自己的事情。在为期三周的魔鬼集训后,他觉得自己已将毕生所学传授于我们,对我们开始不怎么加以管束。于是我们拥有上宝贵的自由时间。但此时差不多要开学了。

二十二

新学期迎来下一届的师弟师妹。我们提升一格,成为*。活动区吸纳新人,更为热闹。我们仨女生为自己看上去有师姐样,兴致**地约好去理发店。折腾大半天,我们终于变了样,成熟不少。其中的我变化较少,还是传统的黑直发,只不过变得更顺更直。头发搞好,即为从头开始。打造全新的自己,我又开始尝试自己去买衣服。在家我常抱怨妈买的衣服不好。现在亲身实践时,我才发现问题,买到中意的衣服确实很困难。因为我长得瘦小,非一般,很难找到合适的衣服。大街上都是类麻衣袋样的(属非主流),我有些灰心。在同学陪同下,我耐心地仔细留意衣服中的稀有品种,到最后却也找到不少。我按自己的喜好从其中挑选,再一一搭配起来。人靠衣装,在精心的装扮下,我真的变了,变得漂亮也变得自信了。同时我变得也大度,毫不介意从前的种种,开始主动和L说话。他见我这般,也很乐意。风平浪静,一切似乎都过去了。悄悄地,我却发现他的眼神不怎么对劲:常常从头到脚地打量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摈弃了从前惯有的想法。

然而有一天,我在活动室里做实验,L也在,还有另外几个人。实验进行着,聊天话题时不时兴起,笑声阵阵。将近中午,那几个人暂停实验洗手去吃饭。我仍低头继续做着。等我注意活动室时,发现只剩下L一人了。两人的空间,熟悉的场景唤醒起沉睡的记忆。此刻的他仍坐在那张凳子上,还是一副很累很累的样子。我不觉来到他身边,问他最近可好。他抬起头,摇摇头,一把拉过我的身子,紧紧地抱着。这好像是孩子抱着妈*感觉。我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柔声问怎么了。他闭着眼睛,睡着的样子,始终没有开口。中午我俩在一起吃饭。一路的笑谈,他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到了晚上,他发信息说他很累,想出去走走,问我去不去。我犹豫着,还是答应了。

当晚,当组内人各自关注电脑(聊天,看电影,游戏等)时,我俩悄悄地离开活动区。他说要领我去一个我从没去过的地方。我跟着他,他爬上楼梯,却往学院楼上走。我心中顿生疑惑,停了下来。转眼之间,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学院楼里人都已下班,除几盏灯外,均黑漆漆一片,很像恐怖片里的场景。我的心开始扑通通地跳起来,赶快上楼。到楼顶层说,居然没人。黑暗中,我摸到通向天台的门。轻轻一拉,门是开着的。好奇的我继续往天台上走。刚迈出步子,“嗨!”一个声音猛地响起,吓得我要跌下去。是L。他早就来到上面,正等着逮我。他扶起我,我抡起去拳头要打他,口中说道:“你坏蛋,吓唬人!”他嘿嘿笑起来。我们之间又扬起从前轻松自由的氛围。

天台由于排布着实验楼特有的排气等装置,显得有些拥挤。L拉着我的手,带我穿过那些障碍物,来到一处稍微宽敞的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到校园独特的夜景。一座座亮着灯光楼房隐藏于茂密的丛林里,静谧异常。L俯视着这片夜景,不自觉谈起自己家乡来。他家在北方,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饶有兴趣地听着,偶尔提问几句。他显得有些激动,用手比划起来。我想象着那是块什么样的地方……在天台上容易产生飞翔于高空的错觉。夜空之中,星辰围绕着我,向我友好地眨眼,仿佛我们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他聊着天,慢慢靠近我,我站着不动,继续听着。最后他不知怎的停止了讲话,一脸的兴奋化作落寞。我拍拍他的肩膀问怎么了。他顺势将我抱在怀中。我仰着头,感觉熟悉的怀抱,闭上眼睛,一时像中咒语说似的说起莫名其妙的话:“你留下吧!你明白我、懂我的。我家那里还算不赖的。”“我知道。”他在我耳边轻声回答,接着松开怀抱,像从前一样,闭起眼吻我。我看着他深情享受的样子,积极回应着……

那天后,我们又恢复到上学期的状态。只不过在众人面前没有那么耀眼。导师不在的夜晚,我们经常约着去天台幽会。紧紧地抱在一起,永远那么抱着,感觉自己又重生了。可爱的风儿在耳边说着悄悄话,传达着幸福的讯音。我傻傻地问:“我和你在一起了,婷怎么办呢?”他笑了一下,说:“有了你,就没她的事了,提她做什么啊?!”我听后心里像吃了蜜一般开心,一下栽进他的怀抱……这样一直到穿毛衣那秋高气爽的季节。

二十三

转眼间,风不再可爱,身上也不再是毛衣所能撑住皮囊的。我们穿起轻而暖和的羽绒服。人一下子变得胖乎乎的,我很是开心,因为变胖是我一直以来期待的。法子试过很多,但均未奏效。最后我只好放弃,说句安慰自己的话语:顺其自然。现在只是穿衣服后的效果,我学阿Q精神自我陶醉下总是可以的。

而现实的种种总叫人不敢面对,那就暂时躲下!人生苦短!抱有这般的思想,我对任何事物不愿意多想,生怕打碎事物表面貌似美好的东西,从而改变原先可以拥有美满结局的画面。也许有这般的思想反复,组内有人说我身上显现出大彻大悟、与世无争的风度。我当时听后只是笑笑,说,也许吧。细想来,当事情轮到自己不得不面对时,自己真的可以落落大方地不争不闹吗?世界是很大很繁华,但这对个人来说无多大意义,而某些点滴间的差异有时却是人一生的意义所在。

话说这个阶段,我和L不再去楼顶幽会,每天只呆在活动区。因人员复杂,我们几乎没有独处的机会。如果有,时间也很短促。所以我有时抱怨他动作粗鲁,草草了事。他很又条理地解释说:“天气冷,没地方去,要不你想地方。”“去你宿舍好了。”我不假思索。“宿舍一直不断人的,不能去。”他回答。“难道真的学别人去开房间?”我皱起眉头,嘟囔道。“好啊!”他眼睛顿时一亮,拍手叫好。“大坏蛋的本性不该!”我直指他的鼻子。他一把将我拉进他怀里,凑近我耳根悄悄说:“我就那么坏,怎么着?你迟早被我吃掉,跑不了的!”“不要,不上你当,你以为我真的笨蛋加傻蛋啊!”我挣脱他,不再和他说话。

这场对话未过多久,他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他宿舍里的一位兄弟之前就搬走,而剩下的那位哥哥现在出门开会了。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宿舍空了。“那又怎么样?管我什么事?又不是导师出门开会!(导师开会的日子是我们的天堂生活)”我故意装作不知道。“怎么扯上导师了?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显得有点不耐烦。“导师不在,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安排自己喜欢的事情啦!”我以往很避讳导师这个话题,现在却绕着不走。“搞不懂你的思维,和你说话真费劲!”他越发的不耐烦。“你宿舍?”我若有所思。“是啊,上次你提过的,你敢不敢来?”他突然打起十分的精神。“不去。”我脱口而后,心中却扬起莫名一丝的悔意。“就知道你不敢来,胆小和老鼠一样。”他有些失望。“谁说我胆小的,不就是去趟宿舍么?又不是地狱!”我中了他的激将法。时间约在谈话的第二天。

晚上时他又不放心地发信息询问我什么时候去他那里。我逗说,“越早越好,戳你个大懒猪一早起来。”“七点,我还在梦里。”他发信息提示我。“那*点好了。”我把时间往后面推。“随你吧,记得来的时候准备准备。”他考虑的倒很周到。我回答说好,私下却想应该不会有事的,顶多像从前的打打闹闹的,而且他的自制力那么强。如此安慰自己,我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想早早入睡。可这安慰的话像落水的石头一样在我心里激起无数的涟漪。整夜,我辗转反侧,不得安睡。直到翻腾累了,我才沉沉地跌入梦乡。

二十四

天蒙蒙亮时,我便醒了。睡得晚,头很晕,已经无力去推想这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总觉得在脑海深处有个黑糊糊的不知名的东西在那里不停地作旋转。闭上眼,我在默默提示自己:没事的,别浪费精力!这番默念果然起作用,不一会我又睡去。待我再次睁眼时,天已大亮,我起身一看:已过八点。昨天的约定也准时地出现在我的大脑。去还是不去?我试着给他发信息问,“醒了么”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沉睡着的,打雷也吵不醒的。出乎我的意料,他几乎立马回复信息说,“醒了,你什么时候到?”我扯谎说自己已经在路上,怀疑他是不是在说梦话。他回说,“你来不就知道了。”满腹疑惑的我当真收拾好出了门。

外面风异常大,很冷,我缩着身子一步步往前走,校园里也显得有些冷清。到他宿舍楼口时,门敞开着,却没一个人进出,连看门的阿姨也不见身影。我不由欣喜万分,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过于兴奋,我拐了好几个弯才摸到他的宿舍。门虚掩着,我小心地推了进去。里面居然空无一人,我立刻怀疑他使诈,想以空城计来吓唬我。正猜想着,屋里响起了他的声音:“我在床上呢!刚刚出去过,所以们是开着的!”尾随声音的源头,我注意到那久违的高高的床铺。而他正躺在被窝里,微微抬起头看我呢!

我轻轻地踱步来到他床下,一时之间有些尴尬,随口问些无关紧要的话。他一一作答。之后我再没有说话,只低着头发呆。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好一会,上面也没有动静,我想问他是不是又着了。话未出口,只听他喃喃地说;“你在底下做什么呢?上来吧!”“嗯?”我愣了下,随后机械似的爬上床。

来到上面,我习惯性地观望起周遭来。“看什么呢?很安全,脱衣服吧!”他打量着我,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我上下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床上正中是他长长的躯体,一个蚕茧似的紧紧地裹在被子里,空间十分狭小。我木讷地问:“脱下的衣服放哪?地方太小,会掉下去的。”“我就那么大的地方。要不你扔下去吧!”他想出个办法。在他的注目下,我像在自己宿舍里一样慢慢地脱去御寒的一层层皮,最后只剩下保暖内衣裤。才脱完,未等我整理好放下去,他迫不及待地将我拉进被窝。

一股热气迎面而来,他裹着的被窝原来那么暖和。联想起自己冰冷的窝,我心头涌起一阵幸福感。这份幸福感在一霎那疾速闪过。我转而发现他浑身是**的。无疑我已落入龙潭虎穴。

不等我完全躺下,他像一头饥渴已久的恶狼扑向我,用嘴迅速堵上我的口开始疯狂行动。响亮的吻声阵阵。而他的四肢并未闲置,先像一张网困住我不得动弹,接着跟随吻的深沉反应而脱我身上的衣物。愈显迷离的我顿时清醒了,连忙扭转身体反抗,但这反而引起他更为激烈的动作。顷刻之间,我身上衣物尽无。

他的身躯像火焰般熊熊燃烧起来,很快地以压倒一切的气势将我吞没。我酥软无力,身体产生从未有过的酣畅感。而眼前的他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那是我所陌生的……

醒来时,他并排地睡在我身边,嘴角还留有一丝浅浅的笑。我浑身酸疼,像刚刚进行了长跑集训。虽说如此,看着熟睡的他,我心里莫名地荡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每个女孩都会经历么?这种幸福保鲜的时间是多久?)我不由地伸手去碰他那长长的美丽睫毛,好像在触摸那种幸福。不料他醒了。“你好多了吧?!”他关心地问我。“嗯,不过还是不舒服。”我轻声答道。接着他又说:“待会你下去洗洗身子,水和盆都在下面,我都准备了。”“我不要下去,我想这样一直陪着你。”我撒娇道,并小鸟般地钻进他的怀抱。他接过我的身子,轻轻地搂着。

“你累不累啊?”我突然想到这个。“你看我的样子,怎么不累?”他闭起眼睛,将我靠近我。我双手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起来。还是我熟悉不过的脸,却觉得比往常多些我说不出的东西。我不小心又碰到他的鼻子。他像触电地睁开眼,抿着嘴看着我。我会意上前。

我的舌在他的口里游动,像鱼儿在中般灵活,他怎么也逮不到。他不服气地翻身将我压在下面。上对下,借着气势,他终于捉住我的舌头,并狠狠地咬了一口。这招痛得我连声大叫大坏蛋。他歪着脑袋嘿嘿地笑着,接着用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着我,抱了很久很久。这让我感觉有点生死离别的意味。

最后他放开手,让我下去。我还恋着这个温暖的被窝,却不能够再逗留一秒。我慢慢起身,下床,梳洗。他则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微斜着头看着我在下面的一举一动,没有说一句话。等我哦整理完毕时,他才缓缓开口让我先出去,他要收拾下,过会再叫我一块去吃饭。提到饭字,我一看已是下午,*肚子不自主地有了感应,便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宿舍。不过,还是楼口碰上阿姨那疑惑的目光,我胆怯地对视一眼,抽身就走。

再次站在大道上的我,虽依着惯用的步伐行走,却明显地感到有些别扭。是我身体不协调?是跑得太快被冷空气冻的?还是其他。我边走边想,走进道边一家书店以躲避寒风的侵扰。

十五分钟后,他发来信息说他已经出来,问我在哪。收到信息后,我立即跑店,在人烟稀少的街头很快地发现他。远远地望着他,他似乎比以往更有精神,脸上的笑也和往常有所不同。走到一起,我俩靠得很近,衣服均为一律的黑色系列,情侣般地,然而他始终没有牵起我的手……

二十五

自那番缠绵缱惓后,L突然变得精神奕奕,见到每个人都报以笑脸。一旁的我也跟着笑,心底却略过一丝隐隐的担忧。这样的并没有持续多久。L渐渐地变得冷漠,常常避开和单独相处的机会。公众的场合,他躲我像躲瘟疫一样,离得远远的,和别人聊得火热异常。活动区碰到时,我向他打哈哈,他装出一副冷酷的模样,毫不予以理睬。我送他吃的时,他推说身体不舒服,让我自己留着吃。我有时赖在他那里不走,向他撒娇,他只顾忙手头的事情,根本不抬眼看我一下。被我搅得不耐烦时,他居然伸手要轰我走。我想知道为什么,频频给发他信息,他总不回,直到一天浮出我想要的答案。不经意地,我又借口跑去他那里。刚进去,发现他和婷正在视频。对着电脑屏幕,他熟练地打着字,笑得很欢畅。那是我所熟悉的笑,却与我无关。他再不会注意到我……我的心徒的往下沉,一直沉到底。

晚上回到宿舍,我把手机音乐开到最大。在音乐声中,一个人按耐不住地哭泣起来,将内心那从未有过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随后冷静下来的我,很慎重地发信息问他为什么。他没有解释,只是说以后不要再给他发信息。如此决绝的话,我忍着发热的眼泪,回了最后一条信息:你们都好,而我什么都是。他一屑不顾地回说,随你怎么想吧。

那天后,我不再给他发信息,在活动区也尽量避免看到他。时间继续往前走,一切的一切似乎回到正常的轨道,正常之中又潜伏着一种不详的征兆。我发现自己每天的心情一高一低的差别很大,做事情也没往常的那份耐心。我悄悄地用网络搜索有关信息,心里渐渐地明白怎么回事。对待这件事上,我异常的冷静,像做实验一样很有步骤地找出解决的办法:在校园附近的最隐秘处。那是一般人不会去的地方……记得我一脸落寞地走进那间屋子,世故的老板早猜到七八分。一阵询问后,她为我忙碌起来,边忙边嘱咐我:“小姑娘,以后可要当心了。这样对身子伤害极大的,可能还有影响到你的一生。别多想,路还长,保重身体……”“谢谢,我会注意的。”我一时很感动,眼睛有些湿。“有什么事情再来找我,没事的,也别太担心。”老板很热情。“嗯,我会的,再会吧!”我付过钱匆匆离去。

之后一个漆黑的夜晚,我正睡得香甜。忽然从天而降一把剑刺进我的*,肚子猛地疼起来。我双手捂住瘪瘪的肚子,用牙齿咬住被子的一角,忍住不出声。这股痛像地震震心一般藏于我下腹的某个地方,并由此处向身体各个经脉散发开去。我佝偻着身子,一动不动,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获得了什么(自由?),同时地又失去了什么……朦胧中,我的面前出现婷,漂亮的长睫毛在阳光中闪闪发亮,变得好美好美。她微微向在我身边的L眨眨眼,L几乎跳着奔过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们看着彼此,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根本注意不到我的存在。那副画面渐渐地远去,变成天际最亮的一颗星,而我坠入黑不见底的深渊里……

二十六

以后,我变得神情恍惚,常常盯着一处可以看上好半天。组内人关心地问我是不是病了。我微笑地摇头,说可能气候的变化,自己无法适应。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不正常,我却丝毫控制不了自己的表现。我想像从前一样轻松谈吐,在导师强压下,给他们带去些许快乐。

对着镜子,我反复练习微笑,但怎么看都是苦涩的笑容。而镜子里的眼睛总是污浊的,已不是原先的清澈如水……

一天,导师不在,组内自发约好一起去师兄家看他出生不久的宝宝。一路上说笑声不断,我很想融入这个氛围。说了几句后,我不经意回头看到L便停住了。师兄家并不远,不一会便到了。他们一个个地进去,我低头跟着。门不知怎的被带上了,我愣愣地一头撞了上去。后面的人不约而同地笑出来来。我讪讪地说自己没注意。

师兄的宝宝虽只有个把月大小,已经显现出其可爱独特的一面。小家伙见每个人都露出孩童那最天真最自然的笑容,那是我永远不会再拥有的。看着如此较弱的小生命,我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的身体,转而看看L。L正在和别人说笑,根本没注意到我。我低头沉默,忽然有人叫我,我不知所措地抬起头。说话人让我把旁边的椅子往后挪挪。我手忙脚乱起来,一时会错意将椅子往前挪。“笨蛋样的家伙!”L讽刺道。其他人随之跟着笑起来,顿时屋内热闹非常。我真的很笨,而且还很傻……

二十七

冬至后的第一个早晨,*点,外面依旧灰蒙蒙的,有点远古开天辟地的光景。走出宿舍,一阵阴湿的寒风迎面袭来,不由地缩起脖子,怀想起自己温热的小被窝。走上大道,扑入眼帘的是黄白相衬的大草坪。我柔柔眼,真的是雪,夜里下的雪,08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有些突然……不少喜欢雪的人正在草坪上行走,体会雪地冬天的真实感觉。

雪的洗礼下,花坛里那一团簇团簇的植物一夜之间已全部变黄,而依托它们的那些粉色花儿早已凋谢落地……

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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