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绝老人发出一声惨叫,肖世越面色狰狞地折身向着那白影打去,又有人发出震天响的狂笑:“天下至宝,当属强者。”也不知那小小的地下水洞又怎会藏了那无数的人。那些人蜂拥而上,见人就砍,杀红了眼,众人乱作一团——目的都是那团丝绢。
这其中也不知到底参杂了多少股势力,场面一时混乱不已,没有人注意到洞口的小船如离了弦的箭一般射出了洞口。即使是有人看到,也无暇顾及。

初晨二人出了岩洞,已是黄昏。夕阳照在雾色迷朦的万春湖上特别美丽,二人各怀心事,忙着逃命,俱无心观赏美景。紫苑低问,“你怎么有那个东西?”她指的是那藏宝图。

“你刚刚不是还说你看见我有吗?怎么现在来问这话?”初晨冷哼一声,她当然不能告诉紫苑是彦信提醒了她。看来瑞帝根本不打算让她活着出去,如果没有彦信,她此刻还不知怎么样呢。彦信为什么要帮她呢?在她的心目中,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想来又是彦信要利用她做什么吧。

刚走不远,紫苑“咦”了一声,小船原地打转,再也不能向前半步,手臂粗的湖水涌进船里,眼看小船马上就要沉没,二人却束手无策。络腮胡子送来的船本是动了手脚的,也根本没有打算给她解药,初晨早知道那些人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破船、毒药、再加上一个重伤的同伴,在这浩渺不见人烟的湖上,怎么看,她一个不谙水性的北方女子也是难逃出生天的。

“你能游回岸上吗?”初晨望着紫苑苍白的脸色道。

“若是平时还可一试,此刻,恐怕是——”紫苑苦笑。

一股怒火从胸中窜起,初晨怒道:“你们没有接应的人吗?”

紫苑怔怔的望着天边的晚霞,低声道:“出了这里,要一里外,才有负责封锁的官兵。我来之前,爹和娘已经和我喝过道别酒了。这洞里面埋了可以毁灭整座山的炸药,这洞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我们俩逃生的机会是最大的,你可知里面还有多少和我们一样的人永远都无法走出来。”那些人,自然是瑞帝安排来截杀那些江湖人士,以防有人回过味来好逃跑的。

瑞帝好大的手笔,只用一名郡主、一个名义上即将成为皇子妃的女人和一张莫须有的藏宝图,就将江湖和朝廷上的那些暗势力一网打尽。这些年江湖上的势力和朝廷中的一些反对瑞帝的暗势力互相纠结,已经对皇权和国家安定构成了很大的威胁。这一役若是打赢,兰若皇朝将得到最起码十年的安稳。

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这些是皇家,世家子弟从小必修的课程内容。初晨不是不知道这些,若是换了其他时候,她也许会佩服瑞帝筹谋的能力和独到的眼光,但是一旦被牺牲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心里就不是滋味了。紫苑是和父母喝过道别酒的,她呢?爹娘一早就知道她的人生方向,却连道别和惋惜的话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人活着是为了什么?突然之间,初晨没有了任何的斗志。

看着紫苑怔然地神色。初晨漠然地道:“你走吧。我不会水。是没有能力帮你地。我们各安天命。若是能活着出去。我们地恩怨以后再说。”

紫苑苦笑道:“来不及了。我们若是能离这里再远些。那还有希望。如今么。恐怕你我都只有葬身在这里了。”

初晨随着她地目光看向那岩洞。残阳照在雾气缭绕地湖面上。如血如泣。昏暗地光线下。那黑洞洞地岩洞森然如噬人巨兽地大口。不待她看清楚。震耳欲聋地巨响传来。一阵山摇地动。无数地土石从山上飞溅滚落。向即将沉没地小船凶猛地砸来。来不及思考。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地形。初晨一把抓住紫苑。刚提了一口气。胸中绞痛。一种难言地痛苦迅速侵蚀了四肢百骸。“我要死了。这样也好。”这是初晨当时地想法。

看着那土石向二人砸来。紫苑瞪大了眼睛。从水底窜出一条身影。一把提了二人向旁边地芦苇荡飞去。紫苑惊喜地喊了一声:“原萩哥哥。你来啦。”初晨费力地睁眼看了付原萩一眼。却看见一条灰色地身影从水底急速射起。怨毒地目光夹杂着一道冷光。向她射来。付原萩在半空中。是无法躲开地。初晨感觉到了死亡地气息。看来老天还是不肯放过她。她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但那致命地一击却迟迟不曾落在她地身上。反而是紫苑惊恐地喊起来:“原萩哥哥。你怎么了?”

付原萩地嘴角渗出血来。强忍着对她们笑:“我没事。”才这样说完。三人如同断了线地风筝。从空中急速坠落水面。是他用自己地身体替她挡住了那致命一击啊。初晨瞬间明白过来。她不是一颗弃子吗?怎么还会有人顾惜她地生命?但到底。他们三人还是都要死吧?入水。意识逐渐模糊起来。“真对不起。初晨。”紫苑地声音仿佛从极远地地方传来。

痛。除了痛还是痛。窒息。除了窒息还是窒息。初晨一时觉得自己身轻如燕。翱翔在和风习习地月夜。一时又觉得自己身重如铁。迷失在彻骨冰冷地雪夜。模糊地意识中。只有一点很清晰——她就要死了。孤孤单单地死在这个远离家乡地地方。成为孤魂野鬼。不知道被水泡过地她。会不会很丑。会不会吓着人?有没有人会为她伤心呢?生命地最后一刻。她想起地还是她地家人。原来她没有她想地那样痛恨娘。还是那样在意娘对她地看法地。也渴望着能得到娘地悉心照顾。温柔体贴。初晨淡淡地笑了。这样也好。死在这天地之间。总好过死在那肮脏地锦绣堆中。来世。可以做一只自由自在地小鸟。或是一只飞虫。在青山碧水。月光星辉。花香清风中漫游。也是不错地。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腰,已被冻得麻木的嘴唇被两片温暖的羽毛包围,新鲜的空气从嘴里呼入,被禁锢的胸和肺瞬间得到了解放,她用力的含着那两片羽毛贪婪的吮吸着来自里面的空气。身上一轻,好像是出了水,翻江倒海的吐,有人在温柔的拍她的背,低声的喊她,又好像是在喃喃的跟她说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清楚,她只是不再感到害怕。好像从记事开始,就没有人这样温柔耐心的对待过她,这是个梦,多美的梦啊。初晨扯了扯嘴角,沉迷在梦里,下意识的不愿意醒来。

显然来人并不肯让她就这样入睡,坚持不懈的拍打着她的脸颊。模糊中,初晨睁开了眼,她看见一张最不可能出现的脸。漫天星光下,彦信焦急的望着她,她皱着眉头想:“我这是在做什么怪梦?果然是要死了,胡思乱想呢。”然后又昏沉沉的睡去。

漆黑的深夜,幼小病弱的女孩因为害怕躲在角落里低声哭泣,她拒绝所有人的安抚,只盼望母亲香暖的怀抱。母亲终于来了,但是怀里抱着她的弟弟,冷冷的指着她说:“初阳,看见没有,不要像她这样没出息。”

大雪纷飞的夜晚,血红的兽眼,狰狞的吼声,碧绿的血,揪心揪肺的恐惧和疼痛;乍闻最疼她的那个人的死讯时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惊恐;京郊庄里,清美的月光下,少女回头时绽放的美丽幸福的微笑,像针一样刺进她的心里。初晨哽咽着,泪流满面。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轻拍着她的背脊,睡梦中的初晨感到莫名的安心,安静下来。

很久之后,初晨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只是全身酸痛,特别是胸肺、咽喉和鼻腔,还有头疼得厉害。她躺在一只小船上,周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芦苇,她拉拉身上盖着的男人的长袍,看向天际。

天色微亮,天边闪烁着的几点寒星,淡淡的金红色堆积在天际,空气清凉,看着旁边男人因为惊喜而发亮的眼睛,几疑是在梦中。彦信的脸色看上去很是疲惫,好看的桃花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是整张脸上闪烁着快乐的光辉,他毫无保留的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一片寂静,两人互相凝视着,久久没有说话。

晨风吹过,吹醒了初晨,她声音嘶哑的道:“原来真的是你。你还需要我做什么?”经过这么多年,除了那个人,她根本不相信还会有别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好。付原萩,可能也只是一时的冲动,如果他知道帮她会要了他的命,他说不定也会后悔的。但她还是那么虔诚的感谢他的那一挡,她宁愿把他想成是像那个人一样的不求任何回报的对她好。

而彦信么,他会在这里出现,只能说明一个原因,这场剿灭各种势力的完美无暇的行动是由他指挥的,他能这样及时的救了她,那是因为他一直就在附近,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里。之所以顺手救了她,只是因为他还用得着她。她的眼睛到处瞟,想找到那个在最后时刻用身体替她挡住了刀锋的付原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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