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说:“我好久没吃火锅了,当然我现在最馋的是烤鸭。”我立刻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那个钟点正是各式餐馆生意是红火的一刻,闹市区灯火辉煌。离我们不远处,正有一家烤鸭店和一家著名的清真羊肉馆。
豆瓣此时还是学生,我猜出她是想狠狠“宰”我一刀。我拉住她的手,七拐八绕钻小胡同,最后钻进了一家昏黄的小饭馆。这个饭馆只经营肉饼和棒渣粥,也就是说,我们就是敞开吃,也不至于弹尽粮绝。事已至此,豆瓣只好无可奈何地说:“我已经饿昏了,就是吃咸菜也香。”于是我立刻买了5分钱一喋的咸菜。我还要了些白酒,我希望在豆瓣面前塑造出一个贫困的有才华的文人形象。尽管我并不喜欢喝白酒。
有了酒,谈话就活跃很多,我坦白地说:“我现在很穷,但相信我们今后有吃大宴的日子。我觉得我挺有能耐,能挣大钱。”豆瓣不屑地说:“就你?不是我不信任你,你挣的那点工资还真难维持生计。而且,你要再谈了恋爱,就更惨了,你拿什么给女人买衣服、化妆品和各式各样的小首饰?你还有钱请我吃饭?”我涎着脸开玩笑:“我这个人有这样和那样的优点,但也有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我虽然总在贫困中挣扎,但总幻想不劳而获——娶一个有钱的老婆养活我——还有我的朋友们。”于是那顿尴尬的晚饭变得趣味盎然,并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
事情过去很长时间了,我和豆瓣成了名副其实的恋人,这期间我们富有过(比如稿费单接踵而至时),也贫困过。于是我们便渐渐习惯了适应各种不同档次的生活水平。豆瓣喜欢和我坐在酒吧里聊天,她喜欢那种气氛(包括音响、灯光以及消费的气氛),也喜欢拉着我逛服装摊。当我们相当有钱的时候,这些自然是极大乐趣,而当囊中“存银”清可数时,也还能高高兴兴只喝一杯茶或仅仅看看。一天,豆瓣突然跟我说:“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挺有钱的——虽然咱们头一顿饭吃得惨点,不过你给我的感觉是第二天便能小家乍富平步青云。”
我问:“现在呢?”
她乐:“现在我明白了,你也就这水平了。身上有了几百块钱就不知道姓什么。和人家大款比比,嘁,什么呀,也就是点零钱。”
我酸劲十足地问:“怎么啦?嫌贫爱富啦?”
豆瓣笑而不答。
又过了些日子,我穷到了根儿上,用这里的土话说,是“瓢底”了。我不敢约豆瓣上街,也不敢和朋友们去聚会,一个人躲在家里,喝着茶,吃用剩饭熬成的稀粥,就着咸萝卜干。越穷的时候,便越奋勇地写稿,希望自己能成个大师——要不是为了还账,巴尔扎克能成大师么?要不是因为穷,杜甫能成大师么?可是,后来我连稿都写不下去了,因为我没烟了,我没有烟就像雄鹰折断了翅膀,骏马失了前蹄。我发疯似地在屋里翻,希望能找到半盒以前抽剩下的烟,可是没有。于是我万分沮丧,开始怀疑人生。这时候,我的手碰到了一个竹编的小篮子,这是在有闲钱的时候豆瓣买的。而且发现,里面卷着一卷——钱!数数,足有20多块。想来想去,这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寒进去的,我立刻用它买了烟和食物,安度余生。
3天后豆瓣来找我,见了面她就流眼泪,问我是不是“不要她”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露面?我安慰她半天,说是“没钱了”。
豆瓣说:“没钱了也该来找我,因为爱情不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之上的。”
她正襟危坐,面色苍白但很严肃地讲道:“的确,女人是消费欲很强的,可是一般情况下很难强到不着边际的地步。从第一次见面起,你就毫不隐讳地说出你是个‘弱者’,你很贫穷,试想哪个女人还会狠心地宰你呢?”
我看出你表面上对钱满不在乎,真实骨子里却特别在乎。这没什么不好——于是我每次都尽量少提对钱的要求,无论是穷还是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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