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大概和“酒”同时出现。“醉”者,“酉卒”也。是否可解作“饮酒而卒”呢?我不知道,不过仪狄献酒,令大禹醉倒三天三夜,自此被疏远的故事,倒是口耳相传了五千年。这大概是关于“醉酒”的最初记载吧。可惜自那以后,大禹便没了传人,贪恋杯中之物者越来越多。自陶渊明“造饮辄尽,期在必醉”开先河以来,便有了王维“留醉与山翁”的欣悦,李白“天子呼来不上船”的狂傲,王翰“醉卧沙场君莫笑”的豪迈,欧阳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旷达,苏轼“酒酣胸胆尚开张”的雄浑,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的悲凉……当然,不醉,乃至于否定醉酒之人也非没有,其代表便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屈原。后来又衍生出不少带“醉”字的贬义词:醉鬼、烂醉如泥、醉生梦死……总之,“醉”可谓是中国文学史的一大特色。探讨“醉汉”们的态度,也是一个有趣的话题。
“醉”起初是“借酒销愁”的产品,只是酒醒之后,愁仍是愁,所以李太白诗曰:“举杯销愁愁更愁”。可惜他自己也是时醉时醒,也曾高呼“但愿长醉不复醒”“与尔同销万古愁”。柳宗元登临西山,“颓然就醉”,为的是排遣被贬永州的愁思。“浊酒一杯家万里”,写尽千百年来戍边将士的落寞心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公亦不能超然,纵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旷达,酒还是要喝,还是要醉。因此酒和诗文便结下不解之缘,曹孟德横槊赋诗,“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李白月下独酌,“举杯望明月,对影成三人”,苏轼赤壁怀古,“一樽还酹江月”,中秋欢饮,“把酒问青天”,大约都是将近酩酊之时。戒酒文人可谓少之又少,数来数去只有杜工部。可他曾经的“潦倒新停浊酒杯”,亦是迫不得已之举。
借醉佯狂、撒野,也是“醉”之一种,虽不登大雅之堂,却也能流传后世。孙悟空盗御酒,撒酒疯,大闹天宫;鲁智深大闹五台山;武松景阳冈打虎,醉打蒋门神,便是此中脍炙人口的片断。
除此之外,还有更见功夫之“醉”。晋武帝宴群臣,和峤佯醉进谏,可惜武帝不纳忠言,枉费苦心。至于袁宏道记西湖,“温风如酒”,“才一举头,已不觉目酣神醉”的“不醉而醉”,可算是醉中之极了。
“醉”本是中国的国粹,只是如今“醉”变得越来越庸俗了,似乎都是“烂醉如泥”的“醉鬼”们主宰着酒桌,“借酒成文”的陶渊明、王*们可是越来越少了。凭谁问:微斯人,吾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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