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青台秋天的第一场大风,比往常年份要早来半个月。一碧如洗的天空成了一团浑浊,街道上尤如飞沙走石般。漫天飞场的灰尘不一会就把车前方的玻璃模糊了,不断地冲洗才能看得见前方。
陶涛好不容易才到达海晶酒店,车一停,她解开脖子上的纱巾裹住面部,象个阿拉伯人一样冲进了大堂,俊美的门僮给她开门时,嘴巴歪了下。
酒店电梯也是观景的半弧形电梯,一边是浪翻涛滚的大海,一边是川流不息的城市主干道。
左修然住在二十四楼,后勤部定的房间,是海晶酒店里数一数二的。飞飞告诉陶涛,左老师素质很高,只同意住两晚酒店,后面让公司替他租一套单身公寓,多好的人啊,替公司着想。
陶涛听了,却不以为然。
电梯越升越高,底下车水马龙全都汇成细细的黑线,在拥挤的道路上缓缓流动。空腹呆在高空中,不知怎么,头有点发晕。她贴到最里端,依着玻璃墙,眼睛闭上。
“当”地一下,电梯停下了,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她睁开眼,入目是蒙古式的团花地毯,鼻息间嗅到畅流不通的空气。
她挑了下眉,走出电梯,记得昨晚送某头猪回来时,是出了电梯向左拐。
“哼,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一个惊喜?”陶涛愣住,她听到一个女子娇俏的冷笑声。“在机场装得那么清高,现在费这么大力气,何必呢?你如果开口向我要手机号,我考虑下会给你的。”
“哈,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住到这家酒店?”这个声音很熟悉,听着很恼火。
她慢慢地探出头,哎,赏心悦目呀,又一对璧人。
女子完全是都市女郎的装扮,一身薄高领咖啡色毛衣,一条苏格兰短裙,黑色的高帮靴子紧紧包裹着一双细长的穿了黑色丝袜的长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精致如模特的瘦削身材,唯一和模特不同的是,她有傲人的上围。
左修然的装备也不差,登喜路的皮衣,里面是格子衬衣,名牌免熨黑长裤,走到哪,都象一株正在盛开的桃花。
两人身高匹配,挨得很近。
这个男人,在哪都会招蜂引蝶。
她考虑着,是不是该避一下?
“不然呢?你会说这只是巧合或是天意?你正好住在我隔壁,正好在我开门时与我打了个照面?”女子捂着嘴娇娇地笑,眼带嘲讽。
左修然脸色一沉,“住进这家酒店到不是因为你,不过我要尽快退房,一定是因为你。”怎么会这样倒霉,居然和在机场一起喝了杯咖啡和曾琪住在同一家酒店,还同一个楼层。
本来可以微笑地点个头就过去了,没想到碰上一只自恋的孔雀。
“你不会是在生气吧?”曾琪笑得更欢,“这里又没外人,被我戳穿心思不算丢脸。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说真话,你都有点让我感动了,这儿的房价可不低。是想和我一块吃早饭,还是想晚上一同去海边看星星?”
左修然面无表情地瞪着她,眼珠一转,眼角的余光看到地毯上多了道黑影。
他冲曾琪邪气地倾了下嘴角,“这下误会大了,你可得向我家亲爱的解释了。”
曾琪神情一僵,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去。
左修然已越过她,步态从容优雅地走过来,两人搁在她肩上,俊目温柔地凝视着她。
“亲爱的,你听我说,一切并不象你想像得那样,我真的不认识这位小姐。”
疯了,这个男人竟然用香水,妖孽呀!
“她……她……”曾琪慢慢眯起了眼,丽容胀得通红。
在这种场合,在这个敏感的时刻,看到这幅场景,陶涛不知道故事是怎么开头的,但她似乎好象没义务友情出演啥角色。
“干吗不说话?不相信我?”左修然看着她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脸皱成一团,不禁有些想笑。
“这位先生……你是在和我讲话吗?”她东张西望,还转过头看了看后面。
左修然微微扬起眉,英俊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真在和我生气喽!”
“呵呵,不好意思……我们以前见过?我这人胆小,向来不爱见义勇为。啊,这里是二十四层呀,我要去二十五层,走错了,打扰两位了。”她轻笑着欲拍掉肩上的一双长臂。
左修然纹丝不动,脸上的笑容更盛,只是眼底太幽深,“亲爱的,你耍小性子都是这么的美。知道了,昨晚我不该喝那么多酒,错过了属于我们的一个美妙的夜晚,今天我会好好弥补你的。”
他状似无意地拉近两人的距离,俯低脸庞,将唇温柔地贴她的发端。
“不要,不要……”浓郁的香水味熏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曾小姐,让你见笑了。我家亲爱的有点孩子气。”他任她拳脚相加,却不松手,总算报了昨天办公室一撞之仇。
曾琪冷冷地哼了声,“哦,这样最好,不然我还会有心理负担呢!”
腰肢扭得象麻花,风情万种地越过两人,有些郁闷地走了。
这好象是第一次,她不是男人眼中唯一的重点。
左修然无声地吹了声口哨,曾琪确是个尤物,在烦闷的出差时光,发生一段韵事也不错,可惜她抽烟。
“放开我,放开我啦……”陶涛再次用头撞向他,不过,这次撞的是结实的胸肌,头皮麻麻的,但总算嗅到清新的空气了。
“你有毛病呀,动手动脚!”她瞪着他,火冒三丈。
左修然只是稍微退后了小半步,手还放在她的肩上,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睛显得深邃异常,嘴角微挑,“我们到底认不认识,说?”
“我宁愿不认识。”她把手中的车钥匙扔向他,扭过头去。
左修然一把拽回了她,“干吗要掩饰自己的真心,昨晚送我回来,那么温柔地替我擦脸、松领带的人是谁?”
陶涛眨眨眼睛,突然重重叹了口气,“你快点追下去,给刚刚那位小姐赔礼道歉,不然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呃?”话题偏太多了吧!
“你没意识到她是你的真命天女吗?你们俩简直就是绝配,无论外型还是自作多情的德性。昨晚那能是什么?是宽广的人道主义发作。”
“陶涛……”
左修然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在走廊淡黄的灯光下线条僵硬,声音低凉。
“陶涛?”不远处,刚走出客房的两个女子听到声音突地回过头,看清了两人,中性打扮的女子讶异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陶涛脸色突变,身体僵直,挥舞的双手戛然停在半空中。
耶?这是什么状况。左修然敏锐地感觉到陶涛的异常,他仔细地打量着对面的两个女子。
“你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了。”没等他看清,陶涛突地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他一下,他吃痛地叫出声来。
陶涛狠狠地闭了下眼,咬了咬唇,慢慢转过身。
“这么巧,经艺……我走错楼层,碰到一个醉鬼……嘿……你……”上帝,为什么要在这样的状况下和许沐歌见面呢?她恨不得自己人间蒸发好了。
许沐歌微愣,状容精致的面容象羊脂一样的白皙,美眸询问地转向永远冷冰冰的经艺,“她是?”
经艺凑近她的耳朵,她讶然地眨了下眼,随即笑了。那笑意象平静的湖面吹进一缕风,水波微澜、轻轻荡漾。
“你好,我是许沐歌,你没走错,我就住在这层。好快,我刚和他通过电话,昨晚把手机落他车上,你替他送过来的吗?”
陶涛嘴巴半张,呼吸轻浅,脑中完完全全一片空白。
“你不会也忘了带过来?”许沐歌秀气地蹙起眉,“我今天要和季阿姨见面呢,地点没定,要是她打电话来,就不好了。”
季阿姨?是婆婆季萌茵?
“干脆到外面去吃早饭吧,然后我送你去华烨的事务所。”经艺收回目光,倨傲的神态,已然把陶涛视若空气。
“只能这样了。陶涛,那我们先走了,我们以后再聊,我们应该……见面的机会很多的。”许沐歌优雅地冲陶涛笑了笑,与经艺转过身去。
听到电梯“当”地响了一下,走廊上瞬间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象个傻子样慢慢蹲了下来,心为什么突然很乱很麻……很疼……
“喂……”左修然愤愤地走过来,这个女人真的有让人抓狂的本事,连撒个谎都这么笨,有谁见过象他这么俊朗高雅的酒鬼?
“对不起,我也让你踩一下。”她扶着墙壁站起头,伸出一只脚,抬头看着他,缓缓说道。
左修然立刻闭上嘴巴,一半是因为她的话,一半是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到。
“刚刚那两个人……”他听她们没说啥呀,她干吗怕成那样?
“你担心她们误会你?”他有点郁闷,他没那么丢人吧!
“不是。你有没好,我们该去公司了。今天早晨要开会。”她低下眼帘,机械地说着。
他知道要开会,他是主讲人。“你能去开会吗?”她和刚才那个剑拔弩张的陶涛象不是同一个人,现在的她好象很无助、很胆怯。
“可以。我挺好。”她喃喃地说着,音量很低,象是说给自己听的。
左修然不吱声了。
进电梯的时候,他站在最外侧,透过光洁的电梯门看到她依着墙,目光平直,两只手很正统自然地交叉在身前。
电梯缓缓下行,直到停车场,两人一同上了车。
他再次扭头看了看她,“真没事?”
她勉强对他一笑,点点头。
“你还欠我一脚呢!后悔了吧,如果早点说我们认识,你被别人欺负时,我就可以光明正大保护你了。对不对?”
她很捧场地笑了笑,“对!”经艺那张利嘴一定不会忘记向华烨汇报的,这些到没什么。
只是想不出是什么让许沐歌会笑得那么自信?
其实都没什么,做不成恋人,也可以做好朋友。朋友间熟稔是自然的,她多想了。
她烦躁地摇摇头,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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