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正午的阳光还是很炽热的,海风送过来的一点清凉气息早被蒸发得无影无踪了。wenxue
左修然风衣搭在手背上,只穿了件蓝白格子衬衫,捧着个盒饭坐在医院的花坛上,这就是他的接风宴,还是自己掏的钱。

他斜着眼看着坐在另一边抱着胳膊象傻掉的陶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开车的人是她,交警过来问话时,她就只会哭,他不得不一五一十地把情况向交警汇报。

交警做好纪录,再拍了照片,通知四s店来把车拖走。

“搞浪漫也要有点分寸,你们不在意生命,别人还想好好活呢!在这种十字路口,这样玩,爽吧?”交警板着个脸,严厉地看着他。

他严重的不爽,回头看陶涛。她低着个头,一个劲地抹眼泪。

他挥了下手,咬牙切齿地又放下。

赶过来的四s店的修车师傅抚摸着车身,心疼地直叹气,“早晨送你走时,你还好好的,就这一会功夫,宝贝,你怎么就落得这幅模样呢?”

他眼都没抬,早没力气搭话了。

这一折腾,十二点早过了,他是又渴又热又饿,额头肿了很高,拦了车去医院做检查。刚跨上去半个腿,回过头看她两眼挂着泪,愧疚地看着自己。

他一闭眼,很不甘很无奈回头扶着她也上了车。

两个人都做了相应的检查,他额头有一点青紫,她手腕挫到了,医生开了止痛药,叮嘱回去好好地用热毛巾敷一下,不然明天会肿得更厉害。

两人下了楼,看到医院门口有卖盒饭的,他也顾不得讲究了,跑过去买了两盒饭,塞给她一盒,自己捧着另一盒离她远远的。

进进出出的小护士们瞧着花坛上坐着的俊美男人,捂着嘴吃吃地笑,偷偷地飞来几道秋波。

他嘴巴塞得鼓鼓的,此时没心情玩些暧昧的事。

手机响了,他把饭盒挪到一边,腾手接电话。

“左老师,你们进市区了吗?”龙啸软绵绵的语音听得他嘴角直抽。

他瞄了陶涛一眼,她耳朵到很尖,紧张地抬起头,对着他一个劲地做手势。

他恶狠狠地瞪了瞪她,“路上有点堵,刚进市区。我看路边有家餐馆不错,准备在这边吃个午饭。坐飞机挺累人的。”

“是,我最怕坐飞机了。那……左老师,餐馆叫什么名字,我和曾总马上过去。”

“不必了,我想吃完就去酒店休息。”

大龙停顿了下,“好吧,我和曾总在酒店恭候你。”

见他合上手机,她双手合十冲他直作揖,忙不迭地说道:“谢谢你,左老师!”

“我算是怕了你了。喂,你有没给家里打个电话。”小脸白得吓人,两眼肿得象桃,估计今天吓坏了。

“打了。”她笑得有点勉强。“家里没人。”她一下车就给华烨打电话,他手机关机了。打到事务所,秘书说他出去了。

她默默地合上手机。

“他们不用手机?”他质疑地挑了下眉。

她笑了一下,手腕疼,握筷子有些吃力,她只吃了两口饭,就算完事了,其实也没什么胃口。

他咀嚼着饭,看着她,站起身,把两盒饭扔到垃圾箱,“我要回酒店了。”

“我送你过去。”她到是很懂礼仪。

“别,别,我怕了你,我自己去。对了,你是不是我在青台的三个月,你是专门陪同我的?”

她点点头。

他的嘴角荡起一圈笑纹,“我看咱们合作就到此吧!”

“今天……只是意外……”

她话还没说完,就给他阻止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可能换个人比较好。走吧,我最后让你搭个顺风车。”

他拖着行李箱,走出医院,喊了辆出租车。

她紧咬着唇跟在后面。

“你家住哪?”他问她。

她耷拉着头,脸都皱成一团了,“不,先送你。”

“你是不是想当着你们曾总的面戳破我的谎言?”

她一愣,向司机喃喃说了个地址。

“听海阁呀,那可是富人区。”司机回头对着两人笑。

她没吱声。

一路上,两个人也没交流。

上下两个山坡,穿过一个林荫大道,就到听海阁了。左修然凭窗远眺碧蓝的大海,再看看海边的华宅,撇了下嘴。

开宝马,住豪宅,一定是娇养大的千金女,在家等着嫁人好了,干吗也到社会上混?

“左老师,今天真不好意思。再见!”陶涛扶着车门,不安地向他欠了下身。

“干吗这种表情,我可没欺负你,是你自己开的车。”他揶谕地向她挤了下眼。

“我知道。公司见!”她笑笑,替他关上车门,等着车调过头,走了很远,才转身进了小区。

教养还不错,没多少娇宠气,就是傻傻的。左修然给陶涛下了个结论。

华烨当然不在家。

陶涛换好鞋,扫了扫空荡荡的屋子,放下包包,去浴间泡下澡,洗去一身的灰尘。

手腕一用力,生生地抽痛。硬忍着才把衣服脱下,跨进浴缸时,正准备放水,一低头看到底面有两根落发,长的应该是她的,短的是华烨的。她捡起两根头发,绑成一个结,古时把原配夫妻称为结发,是否这样,就代表一辈子能不离不弃了?

不管是什么花色品种繁复的结,只要有心,总能解开的。

她讥讽地一笑,手一松,让头发顺着水流冲了下去。

在浴室泡了一个钟头的澡,爬出来的时候全身皮肤都是皱的。她有点头晕,扶着墙壁缓了好一会儿,才将眼前短暂的黑暗驱赶走。

勉强套了件睡衣,摇摇晃晃地上了床。

“哎哟!”,头撞到墙壁,她失声叫了起来,郁闷地抬起头,整个人愣住了。

墙壁上挂着一幅她和华烨的婚纱照,华烨一脸律师的职业表情----刚直不阿的严肃,她独自笑得傻傻的。

华烨是不肯拍婚纱照的,说不上照,而且讨厌别人在脸上又涂又抹。她难得向他发了通脾气,甚至丢下一句狠话“不拍就不结婚”。

结婚是多少神圣而又浪漫的一件事,总得有个纪念吧!

华烨最后让了一小步,不同意去海边和树林拍外景照,只肯在影楼拍一张合影。

两人一同去影楼,他又是嫌弃礼服不舒服,又是不配合化妆师的建议,好不容易两个人终于站到了唯美的花门中,可是任摄影师怎样说服教育,他的表情始终象拍克牌上的老k。只有她亲亲热热依着他,嘴咧着,笑得象个傻子,长眼睛的人都会看到她的脸上写着“幸福”两个字。

能够嫁给喜欢的男子,难道不是幸福吗?

她收回目光,缓缓躺下。窗帘忘了拉,下午的阳光从西方斜射进室内,她觉得刺眼,忙闭上眼睛。

眼一闭上就是机场里华烨痛苦万分的眼神,那种明明朗朗的思念和纠结全部写在眼底。

他还是忘不了许沐歌,哪怕是她先背弃的他。

没有一个妻子对老公的前女友不在意的,但他和自己结婚了,许沐歌也嫁了人,尘归尘,土归土,青台与巴黎,隔了大半个地球,她没必要去乱想。

现在,许沐歌回来了,离了婚,她平静的心无由地就慌了。

她是知道许沐歌在华烨心中的重量的。

父亲得知季萌茵也在青台,想方设法地联系上,隔三差五就送点老家的特产过去。他不是想攀什么权贵,他就是想表达心中对季萌茵的敬意。特产不值几个钱,季萌茵不好拒绝,收过几次,就回赠一些礼品。

有一次,她送给父亲几张音乐会的票。音乐会是在一家旧式教堂改建的音乐厅举行,四周的墙壁画满了插着翅膀的小天使,明亮的水晶灯悬挂在半空中。

她当时读大二,二十岁刚过,看什么都新奇。音乐会有歌剧片断,有钢琴、小提琴独奏,也有交响乐团的表演。

她也不是太能领会高雅艺术的美妙之处,听着就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呵欠,她无聊地四处看看,一下就看到了贵宾席那排坐了一溜的军官。男人穿军装,本来就显精神,再加上一个个气宇轩昂,就更显英挺。让她感到迥异的是,在最正中坐着的是一个穿西服的男子,冷俊的面容、清冷的气质,一点不逊于那几个军官。

二十岁的女孩,都有一点点的小花痴,她觉得这个男人足可以与韩剧里的成熟男主们媲美。

她一下就象迷偶像般迷上了他。

舞台上正在演奏德彪西的《月光》,乐曲飘忽、朦胧、闪烁而富有意境,缓缓地向众人展开了一幅诗意的画卷。他盯着舞台的某个地方,看得很专注,时不时还流露出笑意。

冷俊男人的笑就象一剂吗啡,碰了会上瘾。

她的小心不规则地狂跳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光定格在一个身穿红色礼服的大提琴女子身上。

女子美得就象一缕月光,澄净、清灵,月缺是诗,月圆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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