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刘姬娜是哥们过去的恋人,以前是市歌舞团一名可有可无的演员,仗着一对让叶子楣都横生妒意的大波,如今成了小有名气的富婆,哥们竟然跟我一样不长见识,无缘无故地炒了她的“鱿鱼”,到现在哥们才后悔不已。
在回家的路上,我竟恬不知耻地把哥们说的那番话有滋有味地琢磨起来,并细细地回味着我跟屈虹好时的种种细节……
我跟屈虹的确如火如荼地爱过一场。那时屈虹还是市百货大楼的一名售货员,撞进她的化妆品柜台纯属偶然,当时的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我的确没有注意到柜台里的售货员是屈虹,我只是随便问了一下一盒“可蒙”的价钱。当我发现屈虹时我心里便有些莫名的慌乱,因为在学校时有不少同学拿我们开过玩笑。屈虹似乎并不计较这些,对我问这问那,脸上始终挂着自然的微笑,她要去了我家里的电话号码,末了又要我记下她的电话号码。这期间不断有顾客来购物,也就是说我跟她的谈话一直是断断续续的。我走出百货大楼时可说是仓皇逃窜,竟然把电话号码本遗忘在她的柜台里了。这是我的一个极其无聊的周末,一切的新鲜事物都可能在这无聊的境况中乘虚而入。那个电话号码本成了屈虹来找我的极其合理的借口。屈虹来找我时我有些抑制不住的惊喜,在这脚趾头都透着烦闷气息的日子里,我多么需要一人倾诉的对象啊。当时聊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句句都十分投机,以致于两人十分自然地拥抱在一起,*、接吻……后来,我爱上了我现在的妻子,和屈虹分手了。
想着哥们的怂恿,想着屈虹,我翻来复去地睡不着觉……
在哥们儿的指引下我找到了屈虹的办公室。一身珠光宝气的屈虹端坐在装饰豪华的经理室里,令我心里涌起无边无际的自卑感,因为我是来向她要工作的,换言之也就是来向她要饭吃的,我心里虚虚地竟找不出恰当的言词将我的不幸遭遇陈述给她。她仿佛已经看出了我的窘迫,笑容可掬地主动寻找话题,她轻轻旋动着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语气平和却隐藏不住幸灾乐祸的味儿。她说:“国营单位就像男人的爱一样靠不住,今天你还想得起来找我,证明你一直还记挂着我,也证明在某个特定的条件下你还是很需要我。”如果是在几年前,我很可能会狠狠地甩她两巴掌而后屁股带着旋风地离去;但如今,我却能冷静地面对任何尖刻的嘲笑,为了那尚存一丝温情的家,我必须忍受这屈辱。
我原以为屈虹会很客气地待我,没想到她却是这种态度,这反而使我全身格外的轻松,竟然牛皮糖似的耍起了赖皮,非要她给份工作干干不可。屈虹异常惊异地看着我,她怎么也没有料至我会如此不顾她的刻薄挖苦直言求她。她似笑非笑,眯缝着双眼,一副得意十足的表情。
屈虹给了个经理助理的头衔给我,我的工作除了打理一些屈虹不愿去管或者说不值得她亲自去管的日常琐事之外,还必须在屈虹需要时帮她捶背揉肩……
当我把两千块钱工资交到妻子手中的时候,妻子的手有些颤抖了,眼睛放射出异样的光彩。这也难怪,这可是我在国营企业辛苦半年才能得到的数目,怎不叫她激动呢?妻子咂巴着嘴数完钱,说了不少中听的话,末了用征询的目光望着我,说:“我想摆个修鞋摊,正愁没有本钱呢。”象妻子这样的女人她的生存手法总是受制于她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小*识。我无奈地吁了一口气,无关痛痒的劝道:“摆什么修鞋摊啊,风吹日晒的又赚不了几个钱。”妻子的积极性受到打击,神色有些黯然,“那也总比闲着好。”我不再说话了,妻子也不再说话了,彼此默默地上了床,她微微地叹了口气,没多久便睡过去了。
关于我妻子的身世,我有必要跟大家交代两句。她是一个鞋匠的女儿,早些年跟她父亲学过修鞋,她之所以有开修鞋摊的念头,完全是因为那是她的对口行档。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忽然想起妻子昨晚说过的话,觉得不对味儿,于是摇醒妻子问明缘由:“你开什么修鞋摊?你不上班了?”妻子可怜兮兮地说:“我下岗都快一星期了,哪还有班上啊?”我张大着嘴“噢”了一声,妻子下岗是我预料之中的事儿,只是个时间问题,说实在的,她那半死不活的工艺厂,能拖到今天倒闭已是不容易的了。在那种单位上班,整天象走在腐朽了的独木桥上提心吊胆的,现在桥断了,人也摔下来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不几日,妻子果然摆开了修鞋摊,又是修鞋又擦鞋,忙得不亦乐乎。
屈虹又把我叫进了她的卧室。我走进她的浴室准备洗个澡,然后听凭她的摆布。屈虹却在外面叫道:“不用洗了,今晚陪我出去吃顿饭。”我没有接受她的这道命令,还是草草地洗了个澡。等我出来,屈虹已经换上了一套无比性感的服装,急于出门。我很扫兴地跟在她的背后出了门。
我的感觉是这顿饭吃得毫无意义,既没有主题也没有目的。只是相对无言地喝酒吃菜,席间屈虹有几次欲言又止,似乎心里有什么话要说。说什么呢?我们已经走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和她的关系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我想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回过头来重新言爱。我们走出酒店时,我看见屈虹含意不清地掉了两滴泪。屈虹驾着他的“上海大众”独自走了。丢给我一包东西。
我迈着忽快忽慢的步子,朝家的方向走着,一辆三轮车从背后快速地追上来,“哥们,上车吧。”我摆了摆手,头也懒得抬。“哥们,上车吧,免费的。”我侧过去,便看见哥们笑嘻嘻地望着我。我坐上他的车,问道:“你小子真的拉起车来了?刘姬娜那边没有接受你?”哥们似有百般元奈地摇了摇头说:“别提了,怪自己不长志气,非得送上门去讨一顿哂笑,那,现在发了,认不得你喽。不求她,老子照样活。”哥们说完,把三轮车蹬得飞快,险些撞到一个行人身上,我慌忙说:“悠着点,悠着点!”三轮车才慢了下来。哥们说:“屈虹待你怎么样?”我觉得哥们比我有骨气。我不敢把屈虹如何如何嘲笑的事实告诉他,遂含含糊糊地答道:“一般般吧。”“屈虹重情,你小子比我有福气。”
我回到家时,妻子守着一锅凉饺子在等我,我推开妻子递过来的碗筷说:“你吃吧,我已经吃过了。”我抓抓脑袋,补上一句:“以后我回来得晚的话,你不用等我了。对了,还有摆摊的事,你不用去了,我的收入足够我们用。”妻子用怪怪的目光打量着我,她肯定以为她给我丢了脸,她心里肯定很愧疚,其实,更愧疚的是我。等妻子睡下以后,我偷偷地打开了屈虹给我的那一个纸包,里面是两万块钱和一张辞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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