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蜷缩在沙发里,茶几上皱巴巴的化验单,那几个红字仿佛张着血盆大口,面目狰狞:HIV抗体阳性。英子就这样坐了一整天,房间里的空气有变质的味道,时间凝固,她恍惚听得到水从结冰的地面*过的声音。
月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照着屋里的器物,偶尔有车经过,灯影在光洁的墙壁上*,有些鬼魅。

英子想起那个男人脸上松弛的笑,在她身上如兽般的*,每次都令她窒息。

英子想自己曾经怎样趾高气扬地生活在那些寒酸如过去的她一样年轻女孩子们中间,与同事大声地说笑,旁若无人地张扬着青春。

英子的家不在本市,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双双离开了她。

四年前的下午,英子在大学的图书馆瑞安静地看书,外面飘着雪。辅导员找到她,带着两个陌生人,他们是英子父母单位的。

天旋地转,英子被送到医院,昏迷中,她看到父母温和的笑。

血,一滩滩血,那些日子,她看到的颜色几乎全是红色。躺在寝室的床上,她常常失眠,同寝的女孩子们睡得甜美。满屋子的月光清凉而冷峻。

父母单位的工会资助她读完了大学的后两年。

招聘会上,她被外市一所颇有知名度的重点高中录用,那天去招聘的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带着他的司机。

英子很幸运,班里许多同学工作还没着落,只好去考研,她的幸运是因为她的美貌,在人群中她总是惹人注目。

英子的男友去了国外,他们最终分手。

工作轻松,英子读的是计算机专业,一周有四节课,学生喜欢*的课,因为她的课不需要考试,当然更是因为她的年轻漂亮。

英子是孤独的,像一只蒲公英飘摇在城市的上空。陌生的街道,冷漠的面孔。她住在集体宿舍里,那里大都是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家在外地的大学生,她感觉自己依然生活在大学校园里,这里同大学的公寓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传达室的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看她的眼神总是恶狠狠地。

这是一座没有文化的城市,高楼鳞次栉比,夜晚夺目的路灯和闪烁的霓虹灯努力彰显着城市的繁华,但城市却如同暴发户一般穿金戴银,在光鲜的外表下发出恶臭的味道。

英子记得是去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宿舍里滴水成冰,每次回来她就钻进被窝,而且被子上还要压着厚厚的羽绒服。她想家,想爸爸妈妈。那些寒冷的日子,她的梦总是湿湿的。

一个天空阴霾的周末,校长司机找到英子,说校长要陪一个重要的客人,要她也跟着去。

饭局设在本市一家最高档的酒店,酒店里的装饰极尽奢华。英子听到堕落的声音从华美的墙壁上掉落下来。

英子不胜酒力,微醺的样子越发迷人。

校长开车送她回宿舍。她记得那个中年男人在她耳边低声说她不应该住在这里,他会为她安排好一切。经胃液发酵的酒让英子恶心。她转头看到校长游离在她身上浑浊的眼睛,在黑暗里贪婪地燃烧。

那以后校长常常单独跟英子出入高档酒店,在酒店的雅间里秘密享用精美的食物。

他们还去了一趟省城,英子请的是病假。陌生的人流,陌生的街道,英子挥霍着大把的青春和**。

英子开始同街上那些时尚女孩一样,白天衣着鲜亮骄傲地走在城市的一角,不屑路人投来或是欣羡,或是嫉妒的目光,可英子害怕晚上,尤其害怕校长来找她的晚上。每次他趴在她弥漫着青春气息的光滑的身体上,英子都听得到那个中年男人细胞死亡的声音,如剥落的墙皮。

不久,英子就搬进了现在这套宽敞的公寓,而且还转为学校的正式职工。

英子以为他会一直这样宠着她。

她知道自己像极了木偶在台前手舞足蹈,但她已离不开身后那些纤细而结实的绳子。

她开始习惯地坦然地接受着他给她带来的一切,习惯于大手大脚地花钱。

学校的一个年轻女老师死于艾滋病。那个女孩颇有姿色,刚刚参加工作一年。她的父母从乡下赶来,女孩的母亲一夜间竟白了头发,父亲在看到女儿的遗体时突然晕厥,住进了医院。

英子为那个女孩惋惜,绽放的花儿瞬间凋落。

同事们议论纷纷,说那个女孩到后来瘦得像具骷髅,空洞的大眼睛,看了让人心疼。临死前,她说她好后悔,不该为了几万块钱就出卖了自己,她的灵魂要下地狱的。

英子是聪明的,她早就该想到的,一个对自己的家人不负责人的男人别奢求他会对任何人担负责任。

英子主动去了艾滋病检疫中心。

她接连几个月地做噩梦,梦中哭醒,睁大眼睛,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听自己的心在静夜里突突地跳,她看到父母责备的眼神,看到他们流着泪跟她说话,但她却听不到。

英子终于约到了校长的妻子。一个中年妇女,体态丰盈,保养得很好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英子说出了一切,最后拿出了校长给她的房契。说她原本想把房子卖掉,拿这笔钱远走高飞,可公正处说这房契是假的。

他还是顾家的。英子说了这最后一句话就走了。留下惊愕的校长夫人呆坐在咖啡厅柔软舒服的沙发上。

第二天的都市生活报报道本市某重点高中校长及其夫人因煤气中毒双双死于家中。

英子也在同一天失去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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