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岁的青荷静坐在一条小溪涧间的大石头上,回忆起那如梦般的往事,少女青荷的人生一切都如特意编织的童话般,美好得不像真的现实,青荷一直在美丽的虚幻中生活,而一切虚幻的开端,都来自青荷八岁的时候小的时候,青荷就知道,母亲的心脏一直不好,特别在生了青荷之后又动了大手术,可当时父亲的生意刚在起端,他总是很忙,没空陪家人,所以家里常只有母女俩和一个做保姆的乡下丫头八岁时一个秋天的午后,美丽的母亲半靠在躺椅上,身上盖着虎皮毛毯,手中拿着一本安徒生童话,她在给青荷讲白雪公主的故事,这故事青荷在学校里听同学讲过,但那天母亲的兴致似乎特别高,她不停地给青荷讲故事,温柔地说青荷也是妈妈永远的公主。
然后到了傍晚,面对黄昏的夕阳,年轻美貌的母亲与世长辞了。

青荷一直记得母亲说的话,她总是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公主,公主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她的王子,然后相亲相爱,幸福快乐一生。

失去母亲的哀伤其实一直跟随着她,只是年幼的她一直都不明白,乖巧的青荷并不想让同样哀伤的父亲增加负担,她常常一个人沉默很久很久都无人知晓,陪伴她的保姆讨好着为她做任何事,但是从来不陪她聊天。

三年后做保姆的乡下丫头嫁给了父亲,没有婚礼,没有喜庆,只有保姆隆起的肚皮做为结婚见证,父亲又找个乡下丫头做保姆,之后父亲生意越做越大,呆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对青荷也越来越忽略。

但是父亲最疼的人还是她,在家里地位最高的人永远是大小姐青荷,只要青荷将梦说成真的,就没有人敢说那是假的。

第二集

可惜青荷不是嚣张霸权的女孩,青荷的个性谦和沉静,又带纯纯女生的天真,她会在饭桌上忽然和那个将成为她后*女人说:“昨晚,我碰见我妈妈了。”正吃饭的女人被吓了一跳,手哆嗦得连筷子都掉了,青荷却迟钝地没发觉,她是真没发觉,还是天真地笑着说:“妈妈说,她虽然不在我身边,但是心永远和我在一起呢!我相信妈*话是真的,你相信吗?阿姨!”可怜的怀孕女人,被弄得没有半点胃口,却不能发火,还得赔笑着点头说:“是,是,我也相信。”青荷却感到无趣,她只是想找个聊天的对象,并不想整日面对一个应声虫。

父亲也偶尔回家,回家的时候都和女儿一起消磨时间,一点儿也不重视他的新婚妻子,青荷都觉得那二妈可怜,和父亲提起时,父亲却明显不想谈这个话题,说的最多的一句是:“那是她自找的,别管她。”

青荷确实也没时间再去管那个女人,父亲带她去逛街,让她学习购物,打扮,带她去找老师,让她学钢琴,美术,舞蹈,提高她的艺术修养,让她成为十足的淑女。

不久,家里又多了保姆,因为那女人(也就是青荷的二妈)生了个千金,父亲回家的次数更少了,他甚至都不想回来看一下他的第二个女儿,青荷觉得一点儿也不了解父亲,打电话给他的时候父亲还是很关心她的学业,但除此以外别无其他了。

青荷整天听话地学琴,绘画,读书,她要把自己变成真正的公主,像母亲说的那样,找一个疼爱自己的王子,这是她活着的唯一目标。

家里的环境也因为她的要求,被装修成童话中的样式,有城堡,有花园,夜晚,她可以坐在阳台上看星星,做一做躺在妈妈怀里的梦,只要青荷愿意,没有会打扰她,所有的人都不介意她永远活在梦中。

第三集

青荷所读的学校是市重点中学,同班同学的家境都不错,但是没有人能像青荷那样一直有专门保姆照顾着的,父亲对照顾青荷的保姆很严厉,也给她比别人多一倍的报酬,希望她能像母亲一样照顾青荷,其实青荷心里知道,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能像母亲一样爱她了,保姆再怎么将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也只是在做事,不是在表达爱啊!

她不会告诉青荷女生发育时会来月经,只是帮青荷准备卫生棉,她不会告诉青荷喜欢男生不能只看外表,还要看男生的生活习惯和个人品质,她也不会教青荷怎样生存,因为所有的事她都会帮她做,在保姆看来,家务活青荷根本不需要懂,一窍不通也没关系,因为她有一个有钱的爸爸。

所以所有关于怎样活着的事,青荷都不懂,她觉得活着就不需要做什么事,饭菜会有人端上来的,衣服会有人洗干净的,家里每天都有人打扫,一切都和她无关。

和她有关的事是念书,打扮,练钢琴,购物,然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怎样找到自己的王子。

可是有一天,青荷遭遇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许多年后,想起那一天,她常常后悔,如果在那一天,她所遇到的问题,自己能引起重视就好了。

只是那一天,实在太短了,那小小的一天,虽然难忘,却也一闪而过,不久青荷就记不清楚了。

那是一个特别的暑假,学校第一次组织夏令营,那时候夏令营还是个新名词,青荷因为好奇,报名参加了。

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没有保姆照顾,青荷提着保姆给收拾的行李出发了,目的地是一个乡村,山清水秀,却也是穷乡僻壤,老师带他们在村子的小学校住下,在没有浴室,没有空调的村庄,蚊子很多,但大家都准备了充足的蚊香,又有游泳的机会,问题倒也不大,他们要在村子呆上一个礼拜。

在村子里生活的第五天,青荷受到同组女同学的明显排挤,理由是她什么都不会做,只会享受。

青荷很沮丧,其实她自己也没办法,第一次洗衣服,第一次生火做饭,第一次洗碗,第一次打扫房间——

太多的第一次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在困难前她显得很是狼狈。

刚开始,同组的同学也教她,帮助她,但是照顾她多了,大家都有微词,特别是每次轮到她做饭时,同组的人都要陪着饿肚子,因为青荷不是把饭做生了,就是把饭做糊,青荷还很喜欢做饭,而且反复多次,乐此不疲,弄得每次她要做饭时,同学们都一致阻止。

第五天的下午,老师让青荷和同组女生一起到河边洗青菜,因为大家要在草地上聚餐,青菜很多,青荷的动作很慢,和她一起干活的女生脾气有点坏,洗着洗着,就大声冲着青荷嚷:真没用,什么都不会,就会做米虫,草地上,全班同学的目光一起射过来,青荷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很是可怜。

那女生更生气了,口不择言地又说:家里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什么千金小姐啊,就会装可怜!

青荷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继续低头洗菜,但是发现自己的动作怎么也快不起来。

第四集

学校夏令营活动结束后,青荷从乡村回来,从此就很少再去乡村玩过,她有一种以前未有过的感受,觉得那是个自由的地方,让人放松,放肆或者发狂都无关紧要,和城市如此不同,但是她从来不曾预料到,未来的人生中,她会在乡村生活很久。

回家后,她开始清洗自己的衣服,正在阳台上搓洗的时候,她的保姆,父亲工厂里司机的老婆微嫂见了,慌忙将手中的地拖放下,要接过青荷手中的活,青荷不依,说:从现在起,我自己的事要自己做,微嫂有些惊讶,又紧张兮兮地说:你这样,你爸爸会怪我的,青荷天真地回道:爸爸那里我会跟他说的。

此后,青荷开始做些简单的家务,她会给自己整理房间,洗衣服,帮爸爸的兰花浇水,别的就什么都不会了,即便是这样,父亲还是觉得她已经很乖了。

回家后的第二个黄昏,二妈正抱着妹妹在阳台上乘凉,青荷看了那女孩一眼,胖嘟嘟粉嫩嫩的脸蛋很是可爱,青荷伸手去抱,二妈笑着躲开了,她说:会弄脏你的衣服的,青荷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雪白的公主裙,忽然间觉得这一切都是束缚。

回房间的时候,青荷仔细地写日记,她说:妈妈,我已经十六岁了!可是为什么我却越来越渴望呆在您的怀抱中呢?妈妈,抱抱我,请在梦里抱抱我,哪怕是一刻钟也好——

青荷哭了,在她无助的时候,总是抱着妈妈买给她的胖胖熊,胖胖熊很旧了,陪伴着孤单的她,而这一切都和永远无关,世界上本身就没有永远的事,年轻的青荷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

第五集

意外遇上了他,仿佛是在劫难逃,在十七岁的春天,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青荷的心情却很糟。

那一年,青荷上高中二年级,将一头长长的青丝剪成短短的学生头,却丝毫不影响青荷含苞欲放的容颜,她越来越美了,她自己知道,即使天天穿运动型的校服,她还是能从同班男生爱慕的目光里看到另一种信息,像雄性动物看雌性动物时的蠢蠢欲动,用她爸爸的话来说,她是越来越像她死去的母亲了。

那一年,父亲离婚了,给了做过保姆的二妈一笔钱,留下了那个他并不重视的第二个女儿,一个相貌平常的三岁女孩,然后开始筹备他的第二次婚礼,对象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当然后来不是了,因为她怀孕了,青荷第一次见到三*时候,并不是在家里,而是在一个豪华的酒店包厢,也就是那一天,她遇上他。

那是清明节将至的周末,青荷原本打算约父亲去母亲坟上扫墓的,下午,刚放学回家的青荷,拿起电话拨打父亲的大哥大,接电话的却是个女人,青荷颇感意外,因为她那商人父亲是从来不将大哥大交给女人的,而且那女人在一秒钟后马上用高扬的声调唤父亲的名字:“夏成风,你们家大小姐来电话了!”

父亲仿佛正在忙什么事,十五秒后,终于接电话了:“喂,青荷吗?今天晚上爸爸带你到外面吃,”习惯的命令语气,但唯有这一次,青荷感觉到难受,女人都是敏感的动物,青荷不高兴地抗议着说:“为什么要到外面吃呢?我觉得微嫂的饭菜更好吃呢!”但父亲不于理会地打断她说:“晚上,爸爸要你见一个人,”“见谁啊?”青荷试探地问,父亲没有回答,只是简略地说:“见了,你就知道了,你换件衣服,等一下,我会让司机去接你。”

父亲让她换衣服,那表明这人他很重视,青荷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一次见面对这个家来说非比寻常。

她换了一件简单牛仔裤,粉色长袖上衣,外加毛线马甲,一副纯纯女生的打扮。

在酒店大厅,青荷见到了父亲身边巧笑嫣然的女子,这是母亲去世后,青荷第一次看到父亲在公共场带女人在身边,那是个相貌平常的三十多岁的女人,相比之下,四十二岁的父亲看起来更为帅气,女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后来才知道是怀孕的原因。

青荷第一眼就不喜欢父亲的第三个女人,因为这女人仿佛在商场上做生意打混很久了,看起来非常精明,看青荷的眼光中带着明显的客套和不重视,特别是在父亲去点菜的片刻,她以主角的身份坐在茶座中间,使唤着服务员,然后只管慢慢喝茶,也不理会坐在一旁的青荷。

青荷正沉默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只见那女人像变戏法似的换了另一种表情,神采飞扬,兴高采烈地笑着,看向包厢门口,门口进来一个年轻男子,身形修长,穿着米色的休闲外套,乌黑的头发软软地贴在额角,他皮肤白皙,目光深邃,表情柔和,当他的目光投向青荷的脸时,明显地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神情,镇定朝她点头,然后从容坐下。

三妈并不打算介绍,只是亲热地靠近那男子说着青荷听不懂的悄悄话,男子的目光却又投向青荷,这回青荷也学他的样子,有礼地朝他微微一笑,这时,父亲进来了,看到那男人,很热情地笑着握住他的手说:“牧远来啦!怎么也不早说呢?好让我开车去接呀!”那牧远也笑着说:“怎敢麻烦姐夫呢!我只是碰巧路过呢!”听着他们的对话,青荷一下子愣住了,那如童话里来的王子,居然叫爸爸姐夫。

第六集

搬家,却不能一起搬走往事和回忆,许多成长经历,包括青荷的出生,母亲的死亡,包括泪水,伤痛,还有爱,都在这房子的见证下发生过,如今,它墙壁泛黄,草木萧条,再也无缘承受更多记忆,如今青荷的父亲已经将它变卖,他要和自己的过去做一次告别,青荷也必须跟着和回忆告别,青荷最后一次站在熟悉的家园,想到这童话般的房子将不再属于自己,不由黯然泪下,她转身,看见夕阳慢慢地落下,背着夕阳,一个男人走进她的视野,那是李牧远,她后妈李牧燕的弟弟,她该叫他舅舅,可是他只比她大四岁,一个在校大学生,来自农村。

他是来帮忙搬行李的,映着夕阳,他却在她脸颊上看到晶莹的泪光,他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是很快他提起她脚下的皮箱,沉默着转身向车子走去,车子上坐着他一脸不耐烦的姐姐,李牧燕的肚子已经八个月大了,她和夏成风买了房子,就等着婚礼了。

李牧燕姐弟俩来自农村,家里的父母一辈子辛苦地守着土地,只盼望两个女儿以及唯一的儿子能有点出息,所幸孩子们都不负期望,除了*李牧红初中毕业后嫁给同村男人外,大女儿李牧燕中专毕业一直在城市里的大企业工作,还培植弟弟上大学,如今嫁给夏成风,虽然不是最理想的选择,却也是她目前的最好的选择,李牧远也不负众望,高考分数过了重点线,被A城大学外语系录取。

夏成风在告别往事的时候,心情也很复杂,但他是做生意的男人,果断将家里的物件处理了,该舍的就舍去,还有价值的就搬走,四十岁的男人,他已经不再年轻,没有太多的儿女情长让他去感慨流连,他走出房子,看见恋恋不舍的大女儿,然后淡然地问:还有什么东西没带走吗?青荷!他特意忽略女儿脸上的泪光,青荷低下头,更多的眼泪落下。

第七集

同住一个屋檐下,同是花样年华的少男少女,会互相爱慕似乎成了自然而然的事,那一年,青荷刚满十八,读高中三年级,不经意间,她那头乌黑靓丽的发又开始变长,她面若桃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闪着不适合年纪的忧伤,她散发青春气息的身段,任谁见了,都会不由悸动,李牧远常常透过玻璃窗偷看她,看她在院子里逗四岁的小妹玩时,脸上流露出的那一抹温柔的神情,他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即使他尽量地掩饰。

天真的青荷没有和男性相处的经验,当父亲买了新房子,她也接受了现实,投入到新的家庭角色中,她叫李牧远小舅舅,却不知道这一声小舅舅刺痛了李牧远初次被女生吸引的心,她上高三,学业繁重,遇上难题的时候,她天真地问他,他温柔地给她讲解,心却不由自主地沉沦在她青春的美色中,而她,是毫不知情的,即使她也喜欢和他相处。

李牧燕却感觉到他们的不同寻常,虽然他们坐在客厅,谈论都是有关学习的话题,但是弟弟不经意流露出的亲昵神情让她震惊,她敏感地预示到弟弟在爱慕这个美如春花的女孩,所幸一切还早,还来得及阻止,第二个学期,青荷要高考,李牧远却被他姐姐李牧燕调回学校住校,夏成风原本想让成绩优秀的李牧远教导女儿夏青荷,可是妻子李牧燕说弟弟住校方便学业,而且这也是学校的规定,李牧燕生了个儿子,这让夏成风更加重视她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夏成风感谢李牧燕给他带来的一切,对她言听计从。

分离让夏青荷感觉到李牧远的重要,她发现自己对他依赖超出了自己的相像,当她学习遇上困难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想到他,当父亲不在家,家院清冷时,她又想到他,想到他,她越发地寂寞,这让她恐慌,一度学习成绩下降,不知所措,然而他却开始来信了,李牧远的文笔优雅却意义深远,打动了纯纯少女的心。

青荷高考期间,夏成风夫妇正忙着照顾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李牧远频频来夏家,与其说他是来看刚出生不久的外甥,还不如说他不放心青荷,他给她做饭,帮她复习,也稳定了她的心绪,在他的照顾下,青荷顺利发挥,考上A城大学幼师专业,她想做一个幼儿老师。

第八集

高考结束的第一个暑期,为了表示对李牧远的感谢,夏成风送给小舅子一只手机,李牧远没有特别开心,他不敢向青荷表达什么,每次来夏家,他听到青荷高兴地唤他小舅舅,高兴地朝他笑,同时他也听到自己乱乱的心跳,看到了姐姐的紧张,他感到绝望,觉得上天早就为他的单恋做了决定,一切注定是个悲剧,所以他不停地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掩藏自己对青荷的奢望,他不停地压抑自己,脾气越发暴躁,他开始学着对青荷冷淡,面对她青春美丽的容颜表现出无动于衷的样子,对她热心的问话不置可否,他的冷淡让青荷失望,青荷决定和同学一起相约去旅游。

青荷去了北京,在旅馆里,同行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兴奋着,相比之下,青荷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掏出手机,不停地给李牧远发短信,发去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而他,居然一个短信也没回给她。

夜深了,同屋的同学终于安静下来,两个高考完毕的女生躺在被窝里,却没多大睡意,女生笑笑轻轻地问青荷:你是不是爱上谁了?一瞬间,年轻的青荷愣住了。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黑暗中听见青荷在幽幽地叹气,然后又很久很久,又听见青荷轻轻地说:我不可以爱上他的,他是我的小舅舅啊!回答她的却是室友轻轻的打鼾声,她知道那女生睡着了,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第九集

她发短信来,说:小舅舅,我看见伟大的长城了!巨大的石板很真实,不知道古代的人怎么将它搬上山顶的。

她说:我一个人,站在高高的八达岭长城上,有点想妈妈。

她说:如果,我从高处跳下,会不会飞起来呢?

她说:我在*广场呢!感觉政治文化的氛围很浓。

她说:我拍了很多照片,回家给你看吧!

他没给她回过一条短信,始终的沉默让她不安,但是她不敢追问他为什么不理她,她害怕这一追问,会引发更多的不安,后来她也沉默了,忍不住的许多问号,自己又一遍遍将它删除,没有再发。

他其实是想回信息的,第一次,他想说,要注意安全,后来他又想说,北京我从来没去过,也想去看看,他想和她像平常的朋友那样交谈,他想忽略她楚楚动人的双眸,他想淡然地面对她,像面对一个普通的学妹,一个平常的亲戚,他真想做舅舅,一个没有血缘的冷淡的舅舅,只是舅舅,但是每次想起她,他会想得过多了,想起她的一颦一笑,想起她孤独的人生,他就忍不住怜悯她,忍不住想呵护她,他知道自己碰上所谓的爱情,可问题是这爱情不被家人亲戚所允许。

他想起李牧燕,姐姐刚生了孩子,坐床上看保姆喂孩子,姐夫忙着去上班,他呆在夏家帮姐姐做饭,虽然家中有三个保姆了,但是姐姐喜欢自己家乡的口味,然后在孩子睡觉的空余间,姐姐逮住机会,发话了:“牧远,你对青荷是不是太好了?”李牧远愣了两秒钟马上,有点生气地说:“姐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啊?”李牧燕直接回答:“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明白,不可能的事别让它发生!”“我说你这人怎么思想这么复杂啊?”李牧远有些急了,他知道姐姐冰雪聪明,想瞒住她的双眼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他怎么也不会在她面前承认,自己喜欢夏青荷,所以他只能装糊涂,生气地先发制人:“大家都是亲戚,相处就该融洽些,就你心思多,整天这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牧燕很疼爱这唯一的弟弟,见他真火了,撇撇嘴,就不多说什么了。

离开夏家,李牧远孤单地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里越发地悲伤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孩,但是这喜欢却显得如此龌龊,夏成风要是知道自己喜欢他女儿,他还会这么友善地对待自己吗?

第十集

青荷从北京回来就很少能看到李牧远了,父亲会带她参与各种生意人的聚会,因为他认为将要上大学的女生算是长大了,该去见识世面,认识各种男人了,青春的青荷像一朵静静盛开的百合,时尚合身的服装烘托着她清纯干净的气质,她有礼而少语,没有千金小姐的娇泼火辣,但在无语的沉静中会给人以距离,青荷是伤感而寂寞的,特别是当她的周围充满赞美的时候,她的眼飘忽不定,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父亲给她的各种难题,然后想着怎样才能逃离,怎样才能摆脱父亲赋予的宿命,父女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当然夏成风并不觉得,他习惯了女儿的服从,习惯了她的沉默,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李牧远回老家去了,据说老家重建新房了,对农村里的人来说这是大事,李牧远却深深知道这其实是姐姐李牧燕嫁得好的原因,从小到大,他都依赖着这个要强的姐姐生存,上大学的一切费用都是姐姐支付的。

可是国庆节的时候,夏成风忽然很有兴致地提议,想带全家,到李牧燕老家度假,因为新房造好了,李牧燕很想家,自然想回去看看父母,也让他们看看外孙,但是她不想带夏成风的两个拖油瓶回家,怕让人看了笑话,于是青荷和妹妹呆在家中,和保姆一起。

李牧远来了,他其实是知道姐姐去了老家的,但是见到青荷时却故意问:“我姐呢?”好像这么说就可以证明他不是特意来看她的。

第二天,透过窗户他又偷看在院子里和妹妹玩的女孩,不经意发现她好像很少笑,他想:这张美丽的脸上如果出现笑容那该是怎样的一道风景呢?

当晚,居然是中秋,青荷独坐阳台,落幕地听着音乐,李牧远又来了,他走到她眼前,看着她说:“想去什么地方玩吗”她抬头看着他如天神般站在月色下,怦然心动,她微笑起来,看着他问:“是不是我想去哪里玩,你会陪我去呢?”他盯着她的笑颜看了五秒,然后垂下眼帘柔声说:“明天我比较有空,以后就忙了。”她坐在去世母亲坐过的躺椅上,笑着又瞄了他一眼,轻甩着刚剪的齐耳的发,歪着脑袋慢慢地说:“我想去看看妈妈。”他从她的语调中听到了一丝伤感,虽然她尽量掩饰着用轻快的嗓音说着,但是她透明的嗓音夹着一丝哭腔,他的心忍不住纠结成一团,他感觉到思绪混乱,当他看到她白皙的脖子上的几缕柔软的发丝,忍不住探出手想将它们撩开,她忽然回头,吓了他一跳,他狼狈地站起来,转身,她却丝毫没察觉到他的窘态,天真地问他:“小舅舅,以后你会很忙吗?忙什么呢?”一声小舅舅惊醒了他,他慌张地边离开边说:“我快毕业了。”她也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到的是他离开的背影。

第十一集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秋日早晨,少女青荷快乐得像只小鸟,她整夜不能安睡,等着天亮,等着阳光降临到窗台,窗台上有几个绿色的盆栽,盛开了粉色的花蕾,偶尔微风掠过植物嫩嫩的草叶,花朵轻轻抖动,如同少女怀春的心,天刚蒙蒙亮,青荷就起床快速梳洗,年轻的容颜不需要多少妆点,就容光焕发,清丽动人,她打点好简单的行装后,坐在餐厅心不在焉地吃着保姆做的美味早餐,等待李牧远起床下楼,这是她吃得最长久的一顿早餐,慢慢地将平日不太喜欢吃的鸡蛋全吃光了,还是不见李牧远的身影,她急了,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跑上楼去。

李牧远其实早就醒了,但是他还坐在床上,内心在矛盾徘徊着,这是姐姐和姐夫特意为他安排的房间,房间虽不是豪华风格,但比起青荷的闺房,环境优雅得多,在夏家,他是贵宾,可这个受人尊重的贵宾却对外甥女心怀不轨,虽说两人没有血缘联系,但那单纯的青荷自始自终都唤他小舅舅,他感到惭愧,却控制不了内心奔涌的情绪,做为农民的孩子,来城市读大学是不容易的,家中年老的父母常常叮嘱他不要老给他姐姐添麻烦,姐姐给钱不要像以前那样毫不客气地拿,因为嫁了人的女儿是不能老牵挂娘家的,所以不管姐姐给他多少钱,他始终不敢多花,在学校他是最朴素的人,手机不敢乱打,也没买电脑,因此有时候他也是孤独的,和身边的同学有些格格不入。

孤独的人喜欢做梦,特别是青春的男女,在夜里,会幻想着和自己未来相爱的人相遇的情景,李牧远也不例外,可如今,他每见青荷一次,夜里幻想起的居然都是她的容颜,她微笑的样子,落寞的神情,甚至是雪白透明的肌肤,青春柔软的身段,都成了他幻想拥有的梦,这让他不断地自我唾弃,自责越深,想见她的念头也越重。

青荷站在李牧远房间的门口,等待了半天,犹豫了半天,也不见房门开启,她举手想敲门,但又有些胆怯,觉得这样敲门的行为有些唐突,可她又无法掩饰,自己急切想和他一起去给母亲扫墓的心事,当她鼓起勇气再次举起手,房门却忽然自己开了,李牧远的脸,阴晴不定,青荷一看见他,有些羞涩地笑了,叫道:“小舅舅,我准备好了!”李牧远却忽然沉下了脸,躲开她温柔的目光,有些粗鲁地说:“别老是小舅舅小舅舅地叫,我又不是你真的舅舅!”他脸上那抹生气的神情其实是针对自己的,这样粗鲁的语气和他温文的外表很不相搭,吓得青荷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说:“那你还和我一起去珍溪吗?”李牧远斜着眼,瞅见她可怜的样子,心不由得软了,再次生气地说道:“我东西还没整理呢!”同样粗鲁的语气,青荷这回却笑了,笑得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狗,跟着他*房间,讨好地说:“我来帮你放东西。”

珍溪是楠溪江东边的一条美丽的支流,溪水从东往西流。与众不同的流向注定此地出产与众不同的人才。珍溪水畔,众山高耸,原野丰美,水质清澈。此地有十七个自然村,沿溪而建,多数姓朱。从古到今,珍溪水养育出许多能人,不管是文人,还是商者,都颇有骨气,不容他人小窥。夏青荷的母亲姓朱,花坦廊下人士,闺名如影。朱如影的父亲是个教书先生,爷爷也是,祖上出过名气颇大的文人,曾被朝廷赐匾“溪山第一”。出自书香门第的朱如影年轻时是珍溪最美的一枝花,虽有先天性心脏病,可爱慕者还是络绎不绝,有踏破朱家门槛之势。所幸如影喜爱读书,对男女情事不太看重,所以二十左右还未出嫁。其父母(也就是青荷她外公外婆)原本以为这丫头对男女*并不开窍,也不着急。哪里知道那朱如影在县城读高中时遇上A城来的商人之子夏成风,偷偷对上了眼,瞒着父母谈了两年恋爱,直到怀上青荷,才东窗事发,惊动了讲究礼仪廉耻的教书先生。那外公对女儿这种行为很不谅解,又当心孩子的心脏,不好发作,以至将所有怒气都牵涉到女婿身上。又因为青荷八岁时,朱如影不幸去世,对女婿的憎恨又增加一分,派儿子去A城收了女儿的尸骨,葬于自己的寿坟旁,断绝了与夏家的一切来往,只肯见见可怜的外孙女青荷。每到清明,夏成风来珍溪扫墓,总被岳父拒之门外,老人家只迎孙女进门,让夏成风很是尴尬。日子一久,夏成风也不自讨无趣,扫墓之后,先行离开,留下女儿和她外公外婆共度天伦,几日之后再派人接回孩子。

对珍溪的印象,青荷感觉那更像自己的老家。年迈的外公外婆疼爱的目光包围过她;清凉的溪水,安静的院落,还有翠绿的竹林,干净的石板路,像小时候母亲唱的歌谣,宁静祥和,而且无忧。

从A城到珍溪需要四小时的车程。一路上,两个年轻俊俏的少男少女引来很多注目,他们的目光让李牧远心情烦躁,他目不斜视,尽量拉开两人的距离,怕自己无人知晓的心事一下子就*于阳光之下。青荷却习以为常,她习惯他人的注视,并不觉得那些目光在探索什么,所以她心情愉悦而轻松,甚至当漫长的车程让睡意降临时,她会将头轻轻地靠向李牧远年轻的肩膀。李牧远看着她毫不戒备的睡容,不知所措。

第十三集

青荷读高中的三年时间都没来珍溪外公家,一次清明扫墓后父亲不顾她抗议就直接带她回家,因为第二天她得上课。上了大学后,青荷也想过一个人来,但因为各种琐事回珍溪的心愿总被搁浅了。*外公家的大院,就听见屋子的电视里在唱京剧,外公的爱好如初。小时候,他会耐心地教青荷唱京剧,青荷稚嫩的腔调常让他眉开眼笑。这是翻新过的农家大院,独立的院落,和邻里保持着距离,是珍溪廊下这一带建筑的风格,在这里你找不到两座房共用一条墙的建筑。舅舅们都外出工作了,外公失去了他唯一的女儿,晚年只和外婆相依为命。青荷的到来让外公冷静的院落热闹起来。外婆显得很激动,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那神情就如看到去世的女儿重新活着回来了一样。外公表面上很平静,可从他少有的笑容中可以看出,他也很开心。俩老口忙着张罗饭菜,忽略青荷身旁男子的身份,让尴尬的李牧远平和了许多。吃过晚饭,天色已晚,外婆铺床让他们住下。青荷与外婆同睡一张床,夜里青荷将父亲再娶,生子生女的事全告诉了外婆,也和外婆透露了李牧远是后妈李牧燕的弟弟。

第二天一早,俩人就忙着离开。外公外婆送的东西很多,青荷却一样也没带,只拿走一本母亲少女时候写的日记。车上,她思绪飞扬,童年时候的种种,全如同车窗外的景物一般飞逝。青荷沉默时,李牧远始终安静地看着她,知道她在错乱的时空里徘徊回忆,也不打断,发现她的头再也没靠过来,心里居然升起淡淡的失落。

踏入夏家的土地,青荷才如梦初醒。院落里,她转头对李牧远说:“这次谢谢你。”李牧远本能地回答:“别跟我客气,我又没做什么。”她却又说:“我知道你不是我亲舅舅,可在我的生活中,你是离我最近的人。”李牧远的心忽然又乱起来,他躲开青荷闪着泪光的眼睛,沉声说:“我们俩不能走得太近,名义上你还得叫我舅舅。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你了,再见!”

他跑上楼梯,进了房间,很快地关上房门,仿佛这一关门就能将青荷拒之门外似的。

第十四集

从珍溪回来开始,李牧远就不再踏入夏家一步。夏青荷和他就读于同一所大学,是学校文艺方面的活跃分子,常常在节日里出现舞台。但是李牧远已经没时间去关注文艺活动,他即将毕业,四处寻找工作,迫切地追求着未来。大学四年,同学们都为他没有谈过恋爱而感到惋惜。一些鸡婆女生们说:“李牧远真怪,他那么帅的人,居然和女同学多说几句话的耐心都没有。这人不会是*吧?”没有知道他曾经深深单恋过一个那么美好的女孩。

夏青荷成日忙碌,不管是父亲给安排的应酬,还是学校男生对她的追求,她都疲于应付。每天有不同的花送来,每天有不同的人在等待,但是没有一个人是他。没有一个人能像那样细心关照她,毫无设防就走入她的心,没有人能像他那样有适合的身高,适合的厨艺,适合的嗓音来适合做她的王子,可是没有人能理解她的心。

父亲朋友的儿子刘东辉,像疯了似的追求青荷,门当户对让父亲很希望能成就这一对姻缘。那男人天天来,不断地变换着礼物,收买人心。日子久了,和家中的每一个人都混熟了,包括年幼的妹妹和保姆,唯独青荷和他最为陌生。她总是客气而疏远,冷冰冰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这让夏成风十分着急,找女儿谈话时,才发现这丫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离他很远,父女俩很难沟通,更别说要达成共识。

签了合同后,李牧远开始了他在外贸公司的第一份工作。第一次领到薪水时打电话给夏家在养育孩子的姐姐,接电话的却是青荷。俩人都对着话筒发呆,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东辉的父亲正式来夏家提亲,夏家客厅里,夏成风想收下礼品,却遭到青荷的强烈反对。平日文静的青荷在见到刘东辉和他父亲时,再也沉不住气了。她等刘东辉父亲将来意说明后就马上插嘴表态,她说:“谢谢伯父抬爱,我知道我现在这样的态度有些失礼,但是青荷年纪尚幼,还不想太早谈婚论嫁,真是非常抱歉。”她尽量将话说得委婉一些,但抖动的嗓音依然显示出她的稚嫩。她不断地含泪向对方赔礼道歉,无视父亲的怒气冲天。

第十五集

拒绝了刘氏父子后,青荷和父亲的关系有些紧张。夏成风没有责怪她,但是他无法理解孩子的心情,更无法适应女儿在自己的忽略间成长为大人。父女俩的沟通到了前所未有的艰难阶段。青荷搬去住校,开始了真正的大学生活。

由于青荷选的是幼师专业,班中美女很多,四十个学生只有五位男生,据说还是当前幼师专业男生人数最多的一届。青荷身材高挑,五官精致,但神情淡漠,同一个大学的男生都不太敢接近她。宛如是青荷最要好的室友,她和青荷不同,身材娇小,神情开朗,热情可爱。她是个稚气的女生,什么话都和青荷说,俩人一同上课,洗漱,打扫,宛如成了青荷学生时代最亲密的伙伴。宛如有个哥哥,叫郁林,和李牧远同年大学毕业,同一个专业,也成了外贸公司的员工。

青荷和宛如在学校餐厅吃饭,宛如和她哥哥打电话。年轻的宛如肆无忌惮地谈笑,惹来不少男生侧目。青荷神态自若地吃自己的那份午餐,然后毫不意外地看着宛如拿着手机一边说话一边拍打桌子,又笑又跳。明天是周六,郁林请妹妹的同学青荷参加年轻男女的户外聚餐。他毫不掩饰自己对青荷的好感,想通过妹妹进一步了解青荷的意图相当明显。

吃完饭回寝室,青荷有些百无聊赖。她冷静的面容和宛如的兴奋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宛如一脸陶醉地说:“明天就能见到帅哥了,我哥哥的同学长得可帅了!”青荷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别兴奋成这样,好像几辈子没见过帅哥似的。”

第二天一早,青荷窝在床上偷懒,宛如催了她几次,她都不于理会。直到郁林来女生宿舍门口催着女生出门,青荷才不情不愿地起床洗漱。一路上鸟语花香,宛如更像刚出笼的麻雀,嬉闹不停,满脸笑意。青荷淡然地看着她,有些羡慕,什么时候开始,年轻的青荷不再快乐了呢?

第十六集

郁林和好友剑、李牧远相约车站集合。然后他带着俩女生从学校出发,前往车站。在出租车上郁林打了个电话给剑:“我们这里就三人,包个小型的车就好。行,你看着办,见面再说。”他挂了电话,从后视镜中偷看青荷,那女生带耳机,在听MP3中的音乐,神情淡漠。宛如靠着青荷,她有点晕车,但还是难掩她活跃的本性,不停地扭来扭去,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大声吵着车程太远,反正坐车她横竖都觉得不舒服。

二十分钟后,在车站,青荷从车上下来,上了另一辆小型公。一上车就对上李牧远的眼,整个人呆住了。李牧远也很意外,呆呆地盯着她,无法让目光转移。剑在旁边调侃道:“这美女真厉害,李牧远看见了也会发晕。”李牧远慌忙别过脸。青荷的脸也有些发红。宛如蹦跳着推着青荷找座位,她直率地叫嚷着:“我要坐牧远哥哥旁边,我要坐牧远哥哥旁边。”青荷转头想坐到司机旁去,郁林却说:“青荷,让宛如坐前座吧,她晕车。”宛如一听就不高兴地撅起嘴,不依不饶地说:“哥哥偏心,重色轻妹。”青荷听了,感觉自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李牧远轻轻拉了她一下,她便顺势坐在他身旁。郁林和宛如都有些诧异,李牧远却说:“我们认识,是亲戚。”一句话让全车人都安静下来。宛如坐到前座,忍不住好奇地转头看青荷和牧远,心里想:“他们是什么亲戚关系呢?”

他们一同前往永嘉龙湾潭,由于新建了高速公路,车程只需要四小时。一路上楠溪风光无限,但车中人各怀心事,都无暇顾及。唯有前座单纯的宛如,看见什么新鲜的山峰流水,不住地叫唤着他人去看,同车的人都配合着她的天真,点头称奇,或者评论一番。下车到达龙湾潭时,已是午后。五人在旅馆餐厅吃过饭,休息片刻,就上山观看景点。青荷和牧远很有默契地对俩人的亲戚关系不再提起,郁林很好奇,但见俩人都不说,也就不好再问。宛如就没这么好打发了,她直接缠着青荷发问:“说,你们俩什么关系?”青荷无奈,只得轻轻说:“晚上再告诉你啦!”一旁的剑笑着调侃宛如:“他们俩的关系,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该不会真爱上某人了吧?”宛如被他一说,脸红红的,气呼呼地回道:“去!要你管啊!”

剑是个谈吐幽默的男子,和活泼天真的宛如开始一唱一和地聊起来。他取笑宛如的天真无知,气得宛如小脸通红却无计可施,对着剑咬牙切齿,和青荷诉苦:“你看那青荷,他说话好恶毒哦!”青荷微笑地看着她,柔声说:“你别理他,不就行了。”

第十七集

夜色悄悄降临。从山上下来的年轻男女却都神采奕奕,回旅馆时,剑提议大家到旅馆旁边的娱乐吧K歌,宛如大为支持。一帮人鱼贯入了包厢雅座,要了点心茶水,开始听剑在那里拿着麦克风大声咆哮,震耳欲聋啊!宛如也跟着疯起来,参与到剑的歌唱中,又蹦又跳,剑乘机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就听见宛如杀猪般惊叫起来。坐在沙发上的两男一女都笑了起来。

氛围有些怪异,因为青荷喝了点酒。她忽然变得和往日不同,话越来越多,还不时咯咯笑个不停,李牧远担心地看着她,她笑得更厉害了。郁林问剑:“她是不是喝多了?”剑说:“不会啊,只喝了一杯啤酒。”宛如却说:“不对,她还喝了半杯红酒。”青荷笑着说:“那有什么关系啊,我只是练练酒量罢了。”她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拿起麦克风,点了曲《烛光里的妈妈》,沉声唱了起来。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灯光中青荷忧伤的脸,泪水慢慢地出现。她原本就喜欢音乐,歌声很美,很投入,动人心弦。宛如也开始喝酒,然后站起来抱住她,俩个女生又哭又笑,开始唱另外一首歌。唱到第九首歌时,郁林和李牧远都站起来,拉住两个又唱又跳的疯狂女生。无奈两女生力气太大,郁林有些招架不住,转头对沙发上稳坐的剑叫到:“还不过来帮忙啊!”剑却冷笑说:“平日里压抑久了,发泄一下又如何!”青荷挣扎着摔开李牧远的手,冷笑着说:“你又来管我干什么呢?你不是不打算理我了吗?”她长发凌乱,美丽的面容有泪也有汗。李牧远看着她脆弱的样子,脑子一片混乱,语无伦次地哄着她说:“我怎么能不理你呢?怎么说你都得叫我小舅舅啊!”一句小舅舅却惹恼了醉意蒙胧的青荷,她哭得更厉害了,躲开他的碰触,大声叫道:“知道你是舅舅了哪!这回你满意了吧!”李牧远也恼了,沉声说:“你以为我喜欢做你舅舅啊?你看看你的样子,麻烦死了。”青荷听他这么一说,掩脸哭得更凶了,李牧远见她还在落泪,脸色越来越难看。周围的人却安静下来,宛如轻轻地拿纸巾给青荷,青荷躲进她怀里,像个孩子一样不停地抽咽着。李牧远忽然向她们伸出手来,看着青荷说:“别再哭了,过来!”青荷停住了哭泣,愣了一下,当着众人的面,投入他温暖的怀里。李牧远紧紧地抱住她说:“我该对你怎么办呢?”

第十八集

永嘉龙湾潭的山水似乎特别容易让人放松。行走于森林故道,山水之间,不经意你会看见一株雪白的百合在林木中静静盛开,或者是别的什么花,黄颜色,橘红的,就那样随意绽放笑颜,散着清淡的幽香,美丽得有些自由天真。像一些不识人间烟火的女子,似乎从来不曾被伤害过,从容而立,无拘无束。青荷的手被李牧远牵住了,在龙湾潭的参天古木底下,他没有放开,在明净的湖水前,他没有放开。她走累了,他背她,她挑食不吃饭,他哄她。在那里他们一起过了两天,眼中只有彼此,仿佛将现实中的是是非非都忘了。短短三天,他们深深爱着,快乐着,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爱情。他们会说一些关于未来的话题,做一些像梦一样美丽的约定,却没有人发誓过,要坚守诺言。

幸福总是过于短暂。拥抱只是一刻,转身就是分离。送青荷回校,李牧远坐上出租车,透过玻璃和青荷摇手道别。青荷呆呆地望着他离去,伤感和失落在一瞬间充满了她的心肺。他说过,要和她在一起,他说过不怕任何困难和压力,他和她说的那一刻,她深信。但是一转身,她马上就不确定了。她躺在宿舍的床上,忘记了身边所有的人。她不去上课,也不吃饭,只是躺着,一遍遍回想他们之间所有说过的话,然后一会儿甜蜜地轻笑,一会儿伤心地叹息。目睹了青荷陷入爱恋时的神态,感觉到青荷变化多端的情绪,急躁的宛如气得在一旁跳脚,她不停地叫嚣着:“这女人铁定疯了!”她摇着青荷大叫着:“夏青荷,你给我醒来!”青荷却毫无知觉。一个星期过去。两个星期过去了。李牧远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仿佛像梦一样消失了。青荷去郁林那里寻找过他,去剑那里问过他的消息,也回家问了父亲和李牧燕,她疯狂地追寻他的下落,但是没有人告诉她他去了哪里。

《归来阅风霜》第十九集

三个月里,青荷夜不能寐,日不能安。宛如在她身旁,心疼地看着她日夜憔悴。流泪是她常常做的事,初次恋爱,却得了这样一个结果,这让她不能接受现实。尽管宛如怎样诅咒她曾经心仪的男人,骂他没有良心,但许多时候青荷还是认为李牧远是个谦谦君子,他爱她,她深信他爱着她,可他为什么如此决裂地离开呢?三个月后,青荷收到了一封来自上海的信。信封上没写地址,只有邮局盖的印章上显示了这信来自上海。信的全文如下:

青儿:

第一次这么称呼你,也是最后一次了。我是个懦弱的男人,你把我忘了吧!我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快乐!

无颜面对你的男人

1999年12月3日

青荷坐在宿舍的上铺,死死地盯着信。寥寥数语,却是伤人心脾。她不停地哭着,哭着,将脸埋进被单,直到被单湿透,直到她再也流不出泪水。收到信后,青荷大病了一场。什么也吃不下,总是头晕。

学校建议她请假,忙碌的夏成风匆匆赶来接孩子去医院住院。住院一个礼拜,除去几个同学前来探视过她,青荷的父亲很忙,除了给医院甩钱之外,他什么也没做,根本就忘记了用什么方式去关心自己的女儿,怎样做一个父亲。

出院之后,青荷的病似乎更严重了。她常常一整天不言不语,封闭着自己,不和任何人沟通。有时候,她一个人躲在房间不停地哭泣,或者常常睡到半夜从梦里惊醒。夏成风看着憔悴不堪的女儿,开始担心害怕起来。给女儿休学之后,他再次送青荷去医院,医生断定这孩子得了严重的抑郁症。

第二十集

夏成风不知道该拿夏青荷怎么办,女儿患了抑郁症他很痛心,长期以来对女儿的忽略让他自责,但是面对忧伤的女儿他不知所措,无能为力。夏青荷没有继续完成学业,休学在家,没有人打扰她,安静的生活让她平静不少。父亲怕她寂寞,会在每天夜里七点左右来她房间找她聊天。多数时候青荷是沉默的,只听父亲不停地讲着往事,想念着结发的妻子。恍惚间,时光仿佛又回到以前父女俩相依为命的日子。父亲的语调变得缓慢,这让青荷觉得他已经慢慢变老。每日里,青荷按时吃药,看窗前风风雨雨。她像笼子里安心生活的鸟,不问世事。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却很少碰见后妈李牧燕。俩人仿佛是刻意地避开彼此,碰见了也只是点个头,没有交集。

半年后,青荷的病渐渐痊愈,父亲夏成风的事业和婚姻却同时出现危机。李牧燕背叛了他,和公司一个小她几岁的职员暗地里*,俩人合伙吞了公司资产私奔,留下一笔巨大的债务让白发斑斑的夏成风偿还。儿子还小,女儿又有病,夏成风一夕之间头发全白。

变卖了所有家产,却只还了所欠的巨大债务的利息。父女俩走投无路,在租来小套房里抱头痛哭。李牧燕忽然来了,她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带走了儿子,甩下一份离婚协议书,不理会夏成风痛心的咆哮声,抱着儿子上了情人的车,扬长而去。

所幸夏成风还算精明,他早有预感,掌握了一些有利于自己的证据。这一场离婚官司,打得他筋疲力尽,但多少还是重新为他的家拼回一些财富。家里只剩下一个保姆了,工厂的规模缩小了很多,所幸还有事业可以经营。夏成风咬着牙,挺过了一关又一关。李牧燕在离婚官司上强烈地要得到孩子的抚养权,只要夏成风愿意,她甚至不要夏成风一分钱来做儿子的抚养费。夏成风却并没有因此而感激她,他恨这个无情的女人,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他给她一切,可是如今她却反目为仇,狠狠地将他踢开,想将俩人之间的关系断得干干净净,她以为他们之间能断得了吗?没门!夏成风愤愤地想着,他要想尽一切办法东山再起,只要能泄他心头之恨。

青荷单纯的日子被家中各种突来的巨变搅乱。她被父亲叫去工厂做事,生活变得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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