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声时而密集如倾盆大雨,如铿锵战歌,时而稀稀落落若燕翎轻掠水面,微微摇摆的风铃,观者之心也随着这紫色云雾中所发出的声音起伏不定,一个个都在翘首以盼,盼望着究竟集众人之力凝练而出的器物将拥有什么样的品级,抽出了如此多的帝皇紫气,最终得到的应该不负众望才是。
声音渐渐减弱最后到几不可闻,却突然又响起了“噼啪”之音,渐至高亢,末尾却是一声悠长的“叮”声,震得众人耳膜颤动不已。

众人默契的收回释放出体外的紫气,脸色都变得微微有些苍白,只有那叫靖凡的修士仍然是一脸凝重,手中的法印掐个不停,像是一名巧匠在拿捏着细小的工具在对这件首饰做着最后的打磨、抛光,篆刻出精美绝伦的图纹。

他脸上已是满布细密的汗珠,嘴唇轻微颤抖着,却连一口粗气都不敢呼出,免得身子一抖便出了差错,那样一切又将重头再来。

突然,此人神色一松,伸出衣袖一拂,那些残留在外的紫色云雾便自行崩散,露出的里面饰物的样子,通体明黄,表面的淡淡清光正在缓缓褪去,陈昊伸出手心一摄,将此物吸入手中把玩品鉴。

这个玉器扳指晶莹通透,拿在手中有些暖意,若非不是天然形成,怕是比前世听闻的一些价值连城世上仅有的宝玉还要奇特,淡淡暖意,布满饰品周身,一片片细小紧密的鳞纹在上面显露,仿若灵蛇的半边身子,于洞口中窥见一斑。

“初步凝练为第三等阶,虽然不错,但仍然有些遗憾可惜。”靖凡淡淡看了一眼道,“戴上去吧,只有将其戴在手指之上才能最终完成这个仪式!”

此人声音出来低沉,到最后却重重如雷鸣,加之殿宇中光影重重,在肃穆的气氛烘托之下,他那本来矮胖的身子忽然显得高大魁梧,说出的话也变得神圣而不容置疑。

陈昊心中一凛,微微瞥了一眼,只见无数双眼睛都在灼灼盯着自己,就连那八位先祖的幻影,似乎也目光透过时间长河,汇聚在此处空间,他深吸一口气,便将扳指缓缓朝着右手拇指套去,却闻四周轻微颤动,空气中发出“滋啦”声响,一串串电弧在穹顶上游弋,模糊了万千星辰所发出的璀璨星光。

黑色如潮水般的缓缓褪去,那是石人身上的金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化旧,到残破得只剩片片甲衣,最终崩裂成无数灰烬随风而散,大殿泛起了之前那种颜色的影子,与黑色错横交织,一步步争夺着每一寸土地。

忽然,整个空间轻轻一摇曳,如石子砸入净水中溅射出道道涟漪,来回荡漾了几下,最终化为平静,先祖的幻影没入图画,依然栩栩如生一如往常。

“让我看看!”还来不及细查,那“琼老”却冲了上来急急问道,他迫不及待的伸手欲抓,却被下意识的轻轻躲过,此刻伫立于侧脸上尴尬无比。

陈昊轻咳两声,将手臂平举,虎口微张,最大程度的展现这枚扳指上流转的光华,引得观者赞叹连连。

“果然是三等阶的扳指,想我得到之时不过之时第一等阶,温养了数十个年头才堪堪晋升道三阶,且蕴含的气息还没有眼前此物浓郁,看来这扳指离第四等阶也不过是只差临门一脚,没能一举突破确实是个遗憾。”

“众人群策齐力竟然也能铸造出这种等阶之物,怕是神转境的修士也不过如此,可惜此举有些劳心劳力,不然将我藏兵峰上下众人所持都换成如此等阶之物,经过几年的沉淀,整座山峰的实力必然会大增。”

“胡说八道,你当品质等阶便是一切么,契合度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环,你多年的温养早就将你与扳指的契合度提升到了一个水乳、交融的境界,对吸收这天地间帝皇紫气大有裨益,若是贸贸然更换怕是还要事倍功半。”

在这你一言我一语中,“琼老”却表现得出奇平静,他等众人消停了一些,这才走上前来语重心长的道:“我至尊门修的便是一身紫气真元,这扳指是每个门徒的立身之本,此刻你在这上面先人一步,却也是要勤勉用功,不要辜负了大家一片好意。”

陈昊闻言缓缓将手臂放下,神色肃然的点了点头表示应允,这些紫气运转在他经脉之中也给他带来无穷的好处,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样一种手段。

这时,那靖凡又轻咳几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从衣袖中掏出一本书籍递给陈昊,崭新透着淡淡的墨香,看封皮上的文字,不是那“紫气东来”又是何物?

看来这就是那瞿长老所说的拓印本了,陈昊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此物接过放入怀中,虽然自己已经拥有此书的珍本,但他并不打算弄得路人皆知,与众人分享里头所看到的操控手段,与这座大殿的其他人不同,初来乍到的他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入门仪式,但他的内心并没有真正融入这座山峰上的集体圈子之中,他心事重重,与其之后反目时再难以抉择,还不如这时候不要去投入。

叹息一声,众修御使出各种法器渐渐散去,只留下那靖凡与琼老两个人与他站在殿中,那靖凡突然上前拍了拍陈昊的肩膀,脸上挂着一丝神秘的诡笑,看得后者疑惑万分。

那琼老见状缓缓摇头,口中嗟叹道:“我就知道你会如此,将这陈小子偷偷留下来传授独特的法门,试想当年峰主还不也是这般?你跟我都有过此待遇罢了,只可惜我天资愚钝,像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修行了数百年仍然是如今的境界,若不是偶然得到奇遇吃过一枚天地灵果,怕是此时寿元已尽化为冢中枯骨矣。”

“琼老不必如此,我们谁都知道,若不是当年你经脉受到重创,连神魂都差点震荡出窍,此刻怕是早已突破丹成之境,要比我如今的修为还要高深得多,你为了本峰而做出的牺牲应该感到自豪才是,又何必妄自菲薄?”

“总之是老了,不中用了,希望这把老骨头还能看到藏兵峰崛起的那一天。”

“会的,一定会的!”靖凡攥紧拳头,上面青筋毕露,口中斩钉截铁的道,他同时将期盼的目光投向陈昊,似乎在打量一件尚未经过雕琢的天然瑰宝。

陈昊却是微微侧头避开,生怕自己躲闪不及便会接下这沉重的负担,欠的债越多,心中的愧疚便会越重,也就会变得越身不由己,就像眼前的这两人一样,被自己的感情给深深锁在这座山峰之上,即便是牺牲自己的一切都在所不惜。

他心底叹息一声,若有朝一日能够突破藩篱翱翔九天,一定会寻个机会来补偿自己所欠,断送了整座仙山的全部根基,这场仇怨大过了天,不过仍然是有可能去化解,此时结下的熟悉面孔,自己大不了求那远在东海的神龟出手,护住他们的性命,以此来偿还一些心债。

殿中灯影重重,这靖凡不知不觉已阐述演示了那本紫气东来上的许多,以至于整个殿中都充斥着淡淡的紫色云雾,看一切物事都是有些朦胧如真如幻,陈昊认真的听着每一句话语,偶尔插言几句反复推敲,来表达自己内心充斥着的对此人的尊重。那“琼老”则再也一言不发,只是从他嘴角偶尔露出的笑容中可以看出心中也满是欣慰。

时间沙漏在不停渗透流逝,大殿中的灯光燃起又缓缓熄灭,从窗棂中透入一缕淡淡的阳光,众人这才惊醒,原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虽然都是身为修道者,并没有感觉到身体疲乏,但讲解灌输了一大堆法门诀窍,也需要时间去融会贯通,遂交予陈昊一枚红玉制的蜂鸟,此鸟发出阵阵脆鸣,指示着他来到为其安排的住处。

藏兵峰虽然人烟萧条,但是之前昌盛时所建立的房屋并没有被推倒,反而因为有着禁制保护而依然是看起来崭新如故,手中的红玉蜂鸟不仅仅是有指路功用,同时还是进出禁制的钥匙,陈昊挑了一间相对宽敞古朴的房间,施施然的推开房门。

里头一尘不染,在房间中的八角桌上,摆放着一个淡紫色的锦盒,里面盛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陈昊眼尖,见那锦盒上写着几个小字——辟尘。

他心中一动,暗思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辟尘珠?不愧是中土第一宗门,连一个新进弟子的房间都放上了此等宝物。

不过陈昊却不知这藏兵峰的情势特殊,总共也才一百多位弟子,这些不过是之前那些天赋异禀之徒才能享受的辟尘珠,也能扩及到所有门人,而若是像那天云主峰一样,弟子超过千人,怕是峰内竞争激烈,先入门的师兄师姐尚且分配不均,又哪里会轮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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