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最惊心动魄的声音居然是自己的心跳声,而周边的空气紧绷到要凝固的程度,压抑、不安和命悬一线的感觉被拼命的挤压,时间也被肆意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轮回那么漫长。
我用两只前爪掐住自己的脖子,生怕心跳出来。然后我感觉鞍袋之外传来震动的感觉,不单只地面,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偷偷往外望,就见天空中浓云密布,电闪雷呜,云为诡异的红色,闪电则是赤金,好似天火就要降临,焚烧大地上的一切。
忽然,一只巨手从翻卷奔腾的云雾中伸了出来,就像分开帘幕似的,天空被生生豁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无数的天兵天降就从这豁口中出现,分为三路,下路落地,中路阻空,上路凌顶,瞬间就把十四山包围得水泄不通。
“忘川,还不束手就擒!”一个声音高喝,威严无比。
因为身处马鞍袋中,我视角受阻,所以只看得到红白两色甲胃分明的天兵天将,却看不到说话的人,但猜也知道那是李天王。
再看忘川,一个字也不说,沉}默得如此傲慢,轻蔑如此自然,传达的信息如此请晰:他绝不屈服于权威之下,唯有拼斗和鲜血才能决定所有!
李天王哈哈大笑,“忘川,两千年前,有平马流和霍炎倾力相帮,数十万天兵也拿不下你,被你走脱。可天兵之战力已今非昔比,再者你因欲逃去人界而被地藏王菩萨所伤之处,万年也难愈合。以残破躯体单打独斗也就罢了,但为了要救下这一群乌合之众而摆下八荒**乾坤阵,不太勉强吗?又能支撑到几时?本王好心劝你,也是为着当年一殿为臣的情份。干脆下马投降,好歹为曾经的天庭一神将留点脸面!”
我脑袋嗡的一声,就知道忘川几天前跟我说的前尘往事不尽实情。
他强行打通两界的通道不是要逃,是为了让我妈带我到人界去生存,因为那里是先天精气最胚盛的地方。
原来,当年他受了很重的伤,一直也没彻底好起来,怪不得他的唇和指甲总是没什么血色。
只是,后来他多次到人界,为什么显得那么轻松了呢?难道是结界壁上的那处破损没有修好?代天者怎么会如此疏忽?还有,世间的一切都瞒不过神兽谛听的耳朵,为什么后来他随意来往于人界与洪荒界之间,谛听却从没报告过天庭呢?而地藏王菩萨如此智慧慈悲,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呢?
而且听李天王的意思,他这样的身体状况,上阵打仗倒还可以,可要摆这个阵是却很吃力的。那么他若自已逃,应该很有机会吧?但他的品性这么高贵,断不会不战而退,更不会舍弃自己的部属手下独自逃生,所以才会勉力为之。
一想到此时他平静的表面下是强忍的痛苦,我的心揪了起来,不知不觉把脑袋伸出了鞍袋。我虽然没有千里眼和顺风耳,也不会七十二变之神鹰变,但三哥教过我狐族的小法术,其中包括了遥听和遥视之术。尽管实力不是很强大,可却足以让我看清“敌方”的主帅和一些情况了。
“李天王,你害怕与我动手吗?”忘川轻轻一笑,“还是想拖延时间,以此阵耗损我的元气?”
李天王是个高大英俊的大叔,额下茂密的胡子修整得干净漂亮,身着银色战甲,系着红色的斗篷,骑在一匹白色天马。他的左手倒背在身后,方手前托于胸并,掌心中一座五寸高玲珑宝塔,滴溜儿乱转着,宝光万道,其形貌看起来不怒自威,可此时却被忘川的话气得变色。
“忘川,你别不识好歹!此阵虽然厉害,却是防御的阵法,本王若不攻,就算你法力无边,过得一两日,此阵亦必自破。
哼,代天者一念之仁,不忍多造杀孽,这才让本王与你这番言语,如何会怕你?”
“既然如此……”忘川神情间忽然焕出异样的光彩,好像他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好像在战场上有千万朵鲜花一起开放,好像有阳光刺穿天空中的浓云,照射了下来,“就让天庭见识一下我这只守不攻的阵法。
说着,他高举起左手,动作援慢优雅,轻松随意,手臂略略向后,像是召唤什么。也没见他结什么法印,念什么咒语,大地深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声。
随后,叛军这一方的天空就出现了一个旋涡,由小变大,度快到令人眨眼不及,很快就形成了一股龙卷风,呼啸着凝立在空中,左右摇摆,躁动不安,似乎饿了几干几万年的巨蟒,迫不及待的要冲到人间,吞食血肉。
这样的龙卷风一共有四条,形成后似乎被更强大的力量所控制着,只盘旋不止,并没有移动。可那阵上的巨大灵符却因此而骤然出白炽的光芒,连黄色符纸上的朱红宇体都看不请楚了。
“好个潜龙吸水!”李天王没有暴怒,反而大赞了一声,同时右手向xxx(看不清==)挥指,天兵天将惊天动地的齐吼,之后凶猛地向八荒**乾坤大阵扑了过来。
忘川不慌不忙,嘴角边甚至还噙着淡若远山的傲笑,古手虚空一抓,亘古冰晶凝成的三尖两刃枪凭空出现,煞气、寒气交织在一起,迫得人不能逼视。他随手挽了个枪花,向前一指。
那四条龙卷风立即咆哮着动了起来,所经之处飞沙走石,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向敌人扑去!随后,奇异的事情生了,那四条龙卷风到达八荒**乾坤阵的上方,突然缓下了势头,仿佛四条巨绳,系住了阵之四角,再飞起时,就连那也山中之山也移动了,好像石甲神兽,向着天兵天将挤压过去。
这一切,不过是转瞬间生,我惊得张大的嘴巴还没来及闭上,耳边已经听到千万兵器交击的巨大声响,无数龙虎之吼夹杂其中,更有各色宝光在空中激烈对撞,一场谁也不肯退后的对绝在灿烂的光华中展开。
“别乱动!”忘川一回手,把我越探越高的脑袋按了下去。也不知他施展了什么咒法,我只觉得头顶一热,就此人事不知,错过了平生所见的一场战争那壮丽又残酷的场面。
不知多久,我从黑暗中陡然醒来,心里怦怦乱跳,不知生死。耳边只听战场上的交锋声弱了许多,却仍然还在。
宁了宁神,我悄悄探出头来,现自己宛如身在修罗场。八荒**乾坤阵已经不存在了,战场上遍地死尸,每一具都被鲜血染红,连双方的服色也分辨不清。
从没有这一刻,我如此深刻的感觉到战争。人性、神性、生命,都不值一提了,唯有鲜血和杀戮是那么清晰。何况,这还只是小规模的战事,倘若是真正的战争,天道要如何凌沦?善良要如何泯灭?
不过,这毕竟不是在人界,双方的兵将死去后,尸体上就腾起各色光点,白色为神、金色为仙,蓝色为灵,各有意识般飘向自己的阵营。天兵方面是尽数冲进天王宝塔里,十四山方面的战魂则飞进一柄立于战场中心的巨剑之中。
那巨剑高达十丈左右,在阴沉的天空下灿放着火一样的红光,剑形我熟悉得不得了,像是霍炎的。
我骇得差点呼吸断绝,因为对于战士般的霍炎而言,那柄神剑从不离身。现在这剑孤零零的插在土地里,难不成……
我不敢想,也顾不了太多,忽的从鞍袋中蹿高一些,向巨剑处凝望,生怕看到霍炎的尸体。呼,还好,我一眼就找到了他,他正在护剑,双掌连扬,把靠近的天兵全部打飞了。
更远的地方,平马流带着一队人,正从天兵折损后形成的缺口向外突围。此时天色已经晚,看来这阵仗已经持续了一天。天兵损兵折将,十四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叛军们面对着数十倍于己的天兵天将,能战一天而不败,现在甚至找到了突围的地点,已经算是一场大胜这也意味着,战斗正接近尾声。
抬头看,忘川仍然从容,但他浑身是血,脸上也溅了几滴,也不知是敌人的鲜血,还是他自己的。他的长枪本来是冰蓝色,此时却遍体通红,好似饮饱了敌人的鲜血,威风凛凛中透出些妖异的残忍光芒。
而此时,他一人一马面对着渐渐围拢的七大神将的联手进攻,马蹄下践踏的全是尸体。
“时机刚好。”凛冽杀气之中,他忽然说了一句秸,声音很轻,就像是唤醒我。实际上,我突然的醒来,就是应了他的呼唤吧。
还没等我回答,他长枪一挥,其势、其压、其力都大得无比伦比,似乎连大气也被悍然割裂开来。
“哮天,护着她走。”他又说一句,单掌一挥,我立即被骤起的狂风卷到了数十丈外,平安地落在地上,半点也没有摔疼。
四周没有敌人也没有厮杀,诺大个战场,唯此地、此路是被遗忘的角落。而我的身边徘徊着一条巨大的黑影,焦虑又不舍的呜呜鸣叫,正是哮天犬,还有它背上的肉包。
显然,它极不愿意离开主人,它想伴随着主人在战场上战斗,生不离,死不弃,但主人的命今对于它来说,去也是要绝对服从的。
而我,又何尝愿意离开呢?尽管我知道我在存在是个拖累,但要真正放下不管,只逃自己的命去,我却也真做不到。
十二章狭路相逢
回头望,就见忘川一以敌七,丝毫不落下风。可那七员神将似乎专为对付他而来,很快就摆出个阵法来,立即攻势大增。
“这是什么?”我搭上哮天犬的前爪,聆听它的心声。
“七星阵。好厉害啊,借了北斗七星的力量,主死!”哮天急得直转悠,可就是不敢擅离我半分。
“你快去帮他,我自己可以逃走的。”我也急了。
哮天犬本能地往前一蹿,可却又抹头转了回来,以我们的交流方式道,“不行,我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
“事急从权,难道他让你去死,你也去?”
“去。”它很坚定,没有半点犹豫。
我不知该赞它还是咬它,原地转悠了好几圈才道,“是我让你和你的主人团聚,我是你的恩人。我还在魔童手上救过你主人的命,我也是他的恩人。现在我这双重恩人命令你立即去援助他,难道不够分量吗?以后若是因为你没有绝对服从他而乱脾气,自然有我挡着。快去呀你,这都打了整整一天了,他身土有隐疾旧伤还没有好,这样下去非出问题不可!”
“已经打了三天两夜了。”它在这时候还纠正我。
不过我真的吓了一跳,原以为天色由晨转昏是一天过去,没想到我昏睡了这么久。也就是洪荒界的人吧,若是人类这样惨战法,只怕早累死了。
“那你更要快去帮他!”我叫得尖利,像小动物被宰时出的声音。再想想此时的形象:一只狐狸和一只拘,搭着爪互瞪,实在很诡异。
哮天犬被我吓着了,收回了注视着局势的眼睛,有点高兴地说,“六六姐不要急啊,那七星阵似乎奈何主人不是,他还占着上风哩。”
我远远望去,果然见忘川从容应对,游刃有余,心里不禁一松。
哮天犬刚才还急得要撞墙,这会儿又得意起来,“三天来,天兵天将被我主人改良过的八荒**乾坤阵绞杀大半,余党们还能作出多大的风来?我主人就是天下无敌,除非孙猴子亲临,不然谁是对手?”
它这话说得我心头直跳,有不祥的预感,心思一转,连忙对它道,“帮我护法,我要进储物荷包一趟。”说完也不等它答应,立即化身无形,钻入那宝贝中。
一个荷包,却别有洞天。
我在这洞天中尝试了下,感觉忘川加诸在我身上的禁制已经解开,就立即变回人形。因为赶时间,只从衣帽间中拿了内衣、衬衫和牛仔裤穿上,顾不得此时天气寒冷,也没穿美美的古装,套上棉袜球鞋,拿上赵天天就返回。
忘川说过,让我逃走后再变人形,也不让我腾云,可是万一他遇险,狐狸型的我是帮不了他的。就算我要跑,恢复人身后再驾云而去还快些。他纵然智慧高深、算无遗策,也未必有我此时的亲身判断正确。
看到我的样子,哮天犬吓了一跳,可当我看到场上局面,就吓得更跳。我不过才离开两分钟的样子,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围攻忘川?
而忘川,为什么变出了三头六臂,手持三柄三尖两刃枪在对敌?神话中,哪吨才是会这般变化吧?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
“七星阵奈何不得主人,但主人也一时无法突破这阵法。那边李天王指挥着残部追剿流爷和霍爷的人马,不让他们带队离开。主人…”居然对天兵天将施了拘法,令他们无力拖流爷和霍爷的后腿,都冲他去了。哎呀,这是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阵哪,加上七星阵,一共是三重杀阵,主人危险!”沉着没有片刻,哮天犬又急了。
我就算数学再差,也算得出现在有一百一十五个神将在围攻忘川,这还不算在一边虎视耽耽,随时会出手给予致命一击的李天王。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这么下去,忘川即便不被擒获,也必受重伤的。
想也知道,李天王带了数十万天兵天将来,却没吃掉人数不到一万的十四山叛党,还让他们逃了一部分,倘若再拿不下忘川,他的脸面放哪里放?对代天者怎么交待?天庭在洪荒界众生面前还如何立威?
“代天者在哪里?”我很担心这一直没露面的最大威胁。
“据闻他法力高深,但武力却差,上不得战场。”哮天犬一心二用,眼睛盯着场中,嘴里却回答我的问题。
我松了口气,感觉压在身上的大山轻了些,也看向忘川那边。
就见战团已径从地面挪到了半空中,忘川陷入了重围,像是被包裹在一个外皮很厚的球体中。
几合之后,他突然跃下战马,脚踏去雾拔高,手中快结印,随后一挥。再看那匹大马,向天昂,出的哪里是马儿的叫声,就连凶禽狂兽闻听也会战栗。
按着,它变身了!
本来它体型就是普通马匹的两倍,此时更是一座小房子似的,颈上长出七颗头,肋下生出一对巨型肉翅,忽忽一扇,狂风四起,那七颗头神情各异,却都是狰狞,有吐白光的,有吐黑气的,有吐红焰的,齐齐向神将们起进攻。
忘川立于其头之上,左手不断指挥,右手的三尖两刃枪射出冰冷寒光,夹杂着恐怖的血色,与这七头怪物尾呼应,又把上风抢了回来。
“七应龙!”哮天犬忍耐不住,狂吠起来,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主人的战马本就是龙马,但一直修行不够,没想到它居然练成,可以化身应龙了!”
我不知道应龙是什么东西,但却知道照这么打下去,忘川真的会胜!怪不得两千多年前,虽然他最终受了重伤,却仍然从天庭叛逃而去。
“好!”有人大声赞扬,却是自李天王,“为了抓捕于你,天庭筹划了两千多年,研究了你所有可以动用的战力,没想到你的修为精进到如此地步,本王不惜损兵折将,仍然治不服你,好好好!”
他一连叫了三声,声音却充满愤懑,周身的杀气也深厚了三层。接着,他动了,右手宝塔高举,左手两只驱动。顷刻,那宝塔焕出宝光万道,把一片天空全照亮了。
“不好,据闻李天王两千年来没用过此塔,打了三天也没见他催动。可现在却出手,明显是专门祭炼了对付我主人的。”哮天犬的眼睛瞬间变得碧绿,寒光森森,犬牙也呲了出来,背上的毛根根竖起,显得怒到了极致,“那是佛宝,威力无匹,再加上那么多人而牵制住主人的战力……所谓物物相克,就算主人有七应龙,只怕也会不行的!”
“快去帮他!”我朝哮天犬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同时拉下它背上的肉包。
肉包本来睡得昏天黑地的,被我抓起,一下就醒了,也不管目前的局势多么紧急,对我又舔又闻。
我由着它,对着哮天犬喊,“快去!我已化为人形,会飞得很快去逃命。
你去帮你的主人,不然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逃了也会被追回来。快去快去!“说完也不理会它,抱着肉包,嗖一下踏云而去。
我必须走,不然哮天犬碍于它主人的命令,不敢扔下我,加入战团。我现在需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躲着,关注着场上的局势就行了。
我以遥视术看到了,李天王的宝塔上贴有符咒,之前我可没见过。那说明代天者在佛系宝塔上加持了道系法术,两相叠加,对一个有伤在身,苦战三天,还被一百多神将围攻的忘川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就连我此刻边飞边回望,也似乎被佛塔宝光和隐隐传来的禅唱所影响,背上要被烤焦了一样疼,心头打颤,几次差点掉下云头,不由自主地想跪下拜塔,可见李天王这背后的底牌有多么厉害了。
好在,在霞光万道之中,我看到一条黑色的身影,飞扑到半空之中、神将的背后,前窜后跳着。虽然我飞得太快,已经看不清那边的具体情况,但忘川和哮天犬里应外合,又有应龙相帮,应该会慢慢找回主动。现在从我这边看去,宝塔的光芒似乎被抵住了,再没有遍地挥洒之势。
我停住,想看得仔细些,可没想到脚下一空,忽然从云朵下直落了下来。幸好急施法术,着陆时双脚稳稳站在地上,没有脸部朝下迫降。
怎么回事?
正当我惊疑不定时,肉包突然狂叫,还出呜呜的声音,显然是有敌人在附近,而且杀意很浓,不然它不会是这个反应。低头略一瞄,骇然现我脚下缠着一根彩色丝带。
原来我不是因为法术不精而掉下来的,是有人拉我。
我脑海中灵光一现,反应相当迅,伸手一道光芒就把彩带割断,虽然差点伤及自己的脚,却在一时间摆脱了控制,向后连跳数步,拉开与敌人的距离。
清脆的掌声响了几下,但带着那么一股子轻浮,“不错,修为大涨,不愧是代天者教出来的。可是你一只下丄贱的半妖,又如何赢得了一位上仙呢?”来人说道,声音里蔑视和狠戾并存。
不用抬头,只从那彩色丝带上我就知道,来者正是华如练。在我逃跑的紧要关头,她忽然出现,这一番狭路相逢,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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