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逝的栀子花(2)
江边,会晤码头上.

灯光下,两个苏联代表团成员登上两艘军艇,挥手告别,渐渐消失在夜暗中。

郑志:“总算完成了一件历史性任务。回去休息吧!”

申炎:“你们先走,我想在这儿坐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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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岐等人也坐在趸船的长凳上。

王飞起见申炎望江沉思,问:“代表累啦?想什么呢?”

申炎望着滚滚洪流,说:“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们把青春献给了边防,都干了些什么事呢?”

王飞起:“把别人占去的岛子一个一个夺了回来,把特务一个一个挖了出来,捍卫了民族尊严和国家领土主权完整。”

方岐:“应该说,我们和全国人民一道,经受了世界风云激烈震荡的考验。中国顶住了霸权主义的政治冲击和军事压力,制止了可能生的外强入侵。值得骄傲的是,我们站在了这场斗争的最前沿。”

申炎仰起头来:“是啊!我们赢得了对岸人民和世界各国人民的同情与尊重。1949年中国站起来了,那时候还得依靠一个阵营反对另一个阵营的封锁。现在不用了,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包括过去煞费苦心孤立包围中国的美国和日本,都走上门来了。尽管我们还不够强大,也足以保证中华民族能冷静地对待这个世界,不必依赖他人了。”

王飞起:“可不可以这么说,中苏两国和平共处的时代已经到来了?”

申炎:“现在这么说还为时过早,冷战时代尚未退去。可以说,和平共处的曙光已经升起了。”

王飞起:“从曙光升起到如日中天,还需要几年?”

申炎:“或许三年五载,或许十年八载,也许更长。历史进程的千分尺,很难测量得更精细了。”

方岐叹了一口长气:“你我到边防,差三个月就二十一年了。”

申炎:“我熬成了两鬓挂霜的半大老头子。但是,我们还是幸运者。史延忠、李家静、吴宝、傅小杰、袁永裕、严报君,他们都那么年轻……”

王飞起过来搀申炎,说:“又想起——夜深了,江风挺凉,咱们走吧!”

申炎白天那股谈笑风生的劲头儿不见了。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背有些驼,扭过头来又看着大江。

灯光下,大流滚滚,奔腾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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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傍晚,参谋长办公室。墙上的时钟已过五点。

公务员报告,引导一个年轻女军人进门来。

“小衡?你怎么……”申炎站起来,瞅着,疑惑着,经意间现了她右臂上的黑纱。

王小衡已是少妇,与八年前相比更像她妈了。她脸色阴沉,把一个包袱放在办公桌上,掏出一封信。

“妈妈让我问您,是叫舅舅,还是叫义父?”

“都是军人,叫同志吧!”申炎边说边打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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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今生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用心血写信。你见到时,我们已经在两个世界。

申炎像一块石头跌落在椅子上,嘴唇哆嗦,像是说:“她,她,她怎么,怎么会……”

耳边响起典湘的声音:

本想在黑龙江上告别,可我不愿看到你悲伤。

人们说,不能用毛皮衣裳送终。可我就要穿着你从天山带来的皮甬做成的衣裳走。还要带上那只火烧云红玛瑙杯。你那只,一定要好好留着。

我决意不让那盆栀子留在你身边了,不让悲情缠着你。她应该到甫妹妹那里去了!

最后的愿望是,自己的灵魂永远在黑龙江上漂泊。滔滔的波浪和皑皑的冰雪中,能时常看到心里那个身影。

如果有来世,那就祈愿再相聚。相聚多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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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衡打开包袱。里面是申炎看过典湘穿的淡黄色薄绒衫和乳白色连衣裙。挪开衣服,露出一个蓝底白花瓷罐,和一只似红云缠绕的玛瑙杯。罐上贴着照片——从会晤室门前的合影剪下来的单人无背景半身像。

申炎眼睛直,问:“你什么时候知道她病危的?”

王小衡:“五天前接到电报。”

申炎:“我几次打电话,她不接,也……”

王小衡:“她不说,也不让别人说。”

申炎:“最后的日子是在家里度过的,还是在医院?”

王小衡:“在她的实验室支起的行军床上……”

申炎:“留下什么话了吗?听说那病很痛啊……”

“她很刚强,很平静。她说精神‘电影’是止痛良方。让我来办的这件事,是她最后的心愿……”王小衡哽咽着,从挎包里拿出两个大玻璃瓶子放到茶几上。“这是妈妈试验的治疗胃病的新药,让你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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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招呼公务员来:“告诉招待所,这是我外甥女,咱们卫生所原来典医生的女儿,要招待好。明天早晨五点再来。”

王小衡走了。申炎像个木头人,两眼直愣愣盯着瓷罐上的照片——头微歪、肩略侧、神情愉悦,栩栩如生。微笑着的眼神充满了企盼,仿佛从过去走来,也像回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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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所里,典湘抬头:“怎么?叫你老弟不舒服哇?”

——申炎从格南支左归来,二人隔桌对坐,她说:“……我倒真希望也是你表姐,亲姐更好。”

——申炎从乌巴劳岛回来,她说:“看你那傻样儿,我还能吃了你?”

——宁南晚间街道,她望着星空:“真希望这样永远走下去。”

——家庭宴会桌旁,她搂着申炎的肩头,忘情地旋转起舞。

——会晤室门前照完像,她笑着说,“今天又有好‘镜头’了。”

——申炎的病床前,她说:“知音难觅,得一足矣……”

——实验室里,她眼巴巴地看着申炎,双手抓着他双肩,摁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偎在他怀里……

——离去的火车窗里,她脸庞削瘦而苍白,微笑里透着惋惜和苍凉,悬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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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嘀达、嘀达,四周一片寂静。

肖淑清悄悄走来,手捧一个瓷钵放在蓝罐前:“湘姐,我做了鱼沫鸡蛋羹,你再吃一回吧!说好的,老了搬到一处住,你怎么就走了?小溪想你呀……”热泪滚落。

“别让孩子知道。”申炎扶妻子出门,缓缓回到桌前坐下,捧起乳白绸裙。目光凝结在像片上,思絮又进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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