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果然黄门令符春就来宣旨,噼里啪啦一通宣读,听的他满脑浆糊,才明白个大概,意思就是太子司马衷虽罚禁足,可逢祭月大典,为使天下臣民安心,暂且放他出来活动,如果再生事端,那就要两罪并,严肃处理.
符春走后没多久,少傅李胤就来了,王俊这几日已问清楚了礼仪,不敢再怠慢,整理好了衣冠就到大门口拜迎,到了大门口,就见牛车上李胤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面。

王俊上前就拜,大声道:“学生正度,拜见少傅。”

李胤等他行完了礼,才缓缓走下辕车,对着他也回拜一礼,说道:“臣拜见太子殿下。”行礼完毕两人才走进了东宫,李胤走了前面,对司马衷说道:“太子今晚的祭月诗赋准备的怎么样了。”他回来就遇上了太子仪仗入宫的事,太子禁足,自己被人弹劾,也不知道他准备的如何,今早听闻太子要参加祭月大典,便匆匆赶来。

“正度还在构思,却不知道该如何写,我这一病,好多东西都忘记了,还望少傅教我。”

“嗯”李胤听他这几句话甚是客气,口中应了声道:“此刻臣来就是为了作赋的事,先检查下殿下的功课,这停讲都一月有余了,太子自己还用功么。”太子的讲学本是日日必讲,除特殊情况不能间断,每早从卯时开始,到巳时结束,可先是司马衷生病,其后又生了失礼风波,功课就停了,王俊也就从来没有听过课。

王俊红着脸说道:“还行吧”其实他无聊时也想找书来看,可不是竹简,就是束卷,随意找了几卷,繁字骈文让人眼晕,唯有作罢,这会儿李胤问起,不知怎么搞的,象是在学校面对严厉的老师那样胆怯,只得撒谎应付。

两人很快便进到授业殿里面,宫婢们忙着焚香敬茶,李胤则在架子找了起书来,很快从中抽出一卷竹简,放到桌上,铺开来也不多话,只振声念道:“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入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茅,无不尔或承。”李胤读完以后说道:“这篇天保是离京前教的,让殿下熟读后并按着这意思作赋一篇,现在正是用时,取出来臣教太子作祭月赋诗。”

他早在六月间的时候就想到祭月大典上要击鼓赋诗,所以早从诗经里找出这篇小雅·天保,教给司马衷,并让他照着作赋,天保是描写群臣祝福君主的诗词,学这个作诗赋,既符典礼需要,又能让司马炎高兴。

王俊听他念完,就听见如月,如日,寿比南山几句,前面大部分的意思都还不懂,是脑门渗汗,大为烦躁,以前的事我怎么知道啊,这投身穿越,是不是都像我这样两眼摸黑,对人前半生干过些什么一无所知,然后处处出洋相,太扯蛋了,怎么不把前面的记忆输入进来,这不是整人吗。又听李胤说已经让司马衷作文了,更是着急,司马衷到底作没作这诗赋,作了又放在那里,还不等他喊人来问,李胤接着说道:“去把它拿出我看。”

“少傅,作是作了,可一病却是什么都忘记放在那里。”王俊只得厚着脸皮说道。

李胤来的路上就料到有这种结果,脸一沉:“圣人有言,生而知之,上也,学而知之,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太子可知道说的是什么。”

这是论语里面的句子,是将一个人天生就明白事物大道那是高人一等,学了才知道就次一等了,而困惑才知道学习又次了一等,如果困惑了还不学,那就是最下等的人。王俊听了不免有点生气,他读过四书,这到是知道,李胤是说哥们不懂还不愿意学习,就是下等人喽。但一时找不到到辩驳之词,突然想到一句话,气忿道:“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己。”

听到这句话李胤愣了愣,他到不是被他这句话给难住,要辩论的话,十个王俊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没想到司马衷还能引述出庄子的话驳斥自己,莫非是这太子脑子开窍了,他兴奋了起来,正准备就着“知无涯”这个问题教导司马衷。

突然窗外呼呼作响,凭空刮起阵怪风,其声骇人,两人抬眼朝殿外看去,只见天边不知何时竟乌黑一片,乱云飞卷,正遮天蔽日般朝大殿方向压来。李胤心道,这八月间何来如此凶恶的狂风,真是透着几分妖异,他还在寻思,这时听有许多人乱糟糟快步之声,一人步伐快,急冲冲的推开授业殿的大门,跪到在地道:“太子殿下,宫里又来人了。”

王俊看说话的人是曹佑,正想询问缘由,跟在曹佑身后的几个人已经来到门前,一个中年宦官见到司马衷,面色严肃,高声道:“皇上有旨,宣太子即刻入宫。”

王俊躬身行礼道“臣奉旨”,行礼完毕,宣旨宦官给太子行了礼,却不似平常那样笑嘻嘻的,只淡淡说道:“皇上可着急,请太子这就随我们走吧,车架都候在宫外了。”

“什么事那么急啊,我这晚上的诗赋还没整出来,进了宫还怎么写。”王俊心里嘀咕着,刚想寻个拖延的办法,李胤走到他身边,拿张青纸递到他的手里,说道:“既然陛下有事找太子,那太子就快去吧,这是太子所作的诗赋,臣已经看完了,太子随身带好吧。”

李胤早就有所准备,写好了诗赋,就是备着太子没作时给他,皇帝临时征召进宫,忙递了过去,免得到时候太子在典礼上丢人。王俊现在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就像考试不会作答,想着定是零蛋,不想监考官塞了答案过来,这种激动感激的心情,非身临其境难于描述,他满怀感激的心情,应了声:“是,多谢少傅,那正度就先去了。”说完给李胤行了个礼,就随宦官们进宫而去。

一路上王俊都在揣度司马炎找他进宫干什么,却是豪无头绪,来到太极殿门口,就见司马柬正在殿内和司马炎聊着什么,看司马炎的神色却是不太高兴,等见礼完毕后,司马炎大声道:“进来。”

王俊小心翼翼的走到殿中,司马柬正想和他打个招呼,还没等司马柬说话,司马炎正色道:“你给我跪下。”哥们又怎么了,我这几天关在东宫里,没出什么事啊,王俊看着嘴脸难瞧的司马炎,忐忑的跪了下来,不敢说话。

旁边的司马柬也被这突来变故吓住了,刚刚还同父亲聊着天,也没觉得他心情不好,怎么兄长来便了翻脸。司马炎看着跪在地上的司马衷,心情烦乱,在大殿里来回走动,这儿子面目和我相像,却这样昏聩,他走了会,实在是压不下心头火,指着司马衷厉声说道:“你可知道,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你身为太子,大晋未来的帝王,不为君父担忧,不学治国之道,尽与奴婢厮混在一处,整日在粗鄙事上用心。”司马炎越想越气,脸色狰狞,几乎要提起脚踢向跪在地上的司马衷。“什么月饼,唐国,自己不上进,却不要带坏的弟弟。告诉你,失仪之罪尚无定罚,不要以为君父就不能动你。”接着就失仪的事,又翻了出来把司马衷痛骂了一通。

听了半天骂王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做月饼又犯错了,这小孩也是,你吃就吃了,来和皇帝说什么劲啊,他这回可更觉得冤得慌,不就是做个月饼,扯一大堆事出来干什么,妈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什么都挨骂,这太子是人做的么,哥们我不干了,想到这里王俊抬起了头道:“我本就不是干太子的材料,皇上你看着办吧,废了我太子位好了。”

王俊说这话,把旁边的司马柬吓的满脸白,他也是好意,昨天在东宫吃了司马衷的月饼,今儿进宫来,是想替司马衷讨好下司马炎,让他看看这兄长不是傻瓜,且是博闻有才的,可没有想到司马炎不喜欢,还突然难,再听见司马衷回答的口气如此强硬,急的快哭了,呜咽的说道:“父亲,这事都怪儿子,可千万不要责罚兄长。”

司马炎这会气的全身抖,英俊的脸庞都有些变形,自己对司马衷一片苦心,为了太子失仪的事这段时间被群臣纠缠,从没有真的怪过他。只是教导司马衷要注意学习治国之道,不要整天和奴仆们干无聊的事,可没想到司马衷不但不虚心接受,反而用不当太子来威胁,他一咬牙,心里念头惧灰,暗道你智商平平,本就非储君之选,如若不是看在嫡长有序不可乱了纲常,和皇后的苦苦哀求,能当这个重任么,既然不愿意干,那也好。他这会儿怒极反笑,背着双手,“嘿嘿”一笑,眉目竖起说道:“你不愿意当太子,朕还不想让你做,很好,我这就下旨废了你。”司马炎刚想喊人,却听殿外宦官高声唱道:“皇后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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