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初夏时节,东海的水面正在上涨,而敖广只去了一趟便发现了异常,他甚至能够察觉出自己不在的这几年,东海水位变化所留下的各种痕迹。从去年春天开始,东海的水位就在缓缓上涨,以一种令人难以察觉的方式。
表面上看,随季节变化的规律并未改变,可是每个季节的平均水位都在上涨,到了去年秋天趋于稳定,就是比百年来的正常情况高出一尺。去年整个冬季枯水时如此,今年从春季到初夏亦是如此,它并不是某段时间突发的一股洪水,而就是持续的整体水情的变化。
少务有些紧张地问道:“于民生何涉?”
敖广答道:“东海涨一尺之水,其实关系不大,只是低处很多滩涂将长年不再露出水面。据我所知,这百年以来,东海亦有数度水情变化,比如亦有好几年时间水势持续盛于平常,这本非异状。可是像这种悄然变化,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而巴原天时并无异常。”
那个年代的河流和湖泊,绝大多数地段并无堤坝,人们会将村寨建在尽量靠近水源的地方,但依据自然地势选择的都是相对高处,以避免被洪水淹没,开垦田园时亦是如此。
如果只是整体水面高出一尺,影响确实是不大,只是有些在往年枯水时露出来的滩涂如今在冬季也会被淹没了。
敖广纳闷的是水情变化的成因,水位既能莫名漫涨一尺,谁又能保证不会继续变化呢?东海的形成,是大江流入巴原受到了巫云山脉的阻隔,东海水涨当然是因为大江来的水更多,既然巴原的天时并无异常,那么问题一定出在大江的上游、远在巴原之外的西荒高原上。
虎娃沉吟道:“既如此,太乙,就再辛苦你一趟了。”
虎娃打算派人去西荒深处的高原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太乙是最适合的。想当年太乙刚刚突破大成修为时,就曾远行西荒高原,也遭遇了不少凶险,到达了高原深处的西海。
少务起身拱手道:“那就多谢太乙先生了!”
朝会进行到这时,也就该散了,可崇伯鲧却突然皱起眉头,抬起头目光似穿过屋顶望向远处的高空。片刻之后,虎娃亦皱眉道:“竟有人此时飞天赶到奉仙城,咦,还是老熟人?”
有人飞天而来,在奉仙城外落下云端,并未掩饰踪迹,引得民众一片惊呼。这段时间,飞天赶到奉仙城的高人可不少,但大家都很自觉地没有惊世骇俗,隐匿身形在城外落下云端,皆如常人一样走进城廓。
而此人却不同,显出身形直接从云端飞落,城内外的民众都看见了。但他亦知礼数,并没有直飞入城,而是落在城门口向守城军士通报,自称来自帝都平阳,奉中华天子之命,有急事通知崇伯鲧大人。
既然虎娃已有察觉,就没有着急散朝,仍坐在王宫里等着,不久之后便有人来禀报此事,虎娃宣来者进殿,居然又是历正宫礼官卢张。
虎娃离座走下高阶,笑着相迎道:“卢张大人,帝都平阳一别后,没想到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
卢张赶紧向虎娃行礼:“彭铿氏大人已成奉仙国君,可喜可贺!”卢张知道崇伯鲧来巴原是要册封三位国君的,但他事先却不知其中有一位国君竟是虎娃,虽感到有些惊讶,但也为虎娃高兴。
但卢张可不是来祝贺的,而是奉命向崇伯鲧宣布天子诏令:江河水情有异,皆因西荒高原天时有变。中华天使崇伯鲧大人册封三位国君后,乘云辇赴西荒高原,查明天时异变成因,并见机出手化解。
听到这份诏令,众人皆吃了一惊。东海水情变化,他们刚刚是听敖广禀报的,这说明大江水情有异。而穿过中原之地的大河,其上游源头亦在西荒高原,若西荒高原天时有异,同样会影响到大河水情。帝都平阳那边也察觉到了,所以派崇伯鲧去调查成因。
天子朝中有那么多高人,为何偏偏要派崇伯鲧去呢?在平常情况下倒也能说得过去,因为崇伯鲧恰好在巴原,离江河源头的西荒高原最近,而且他的修为足够高,又带着轩辕云辇。
但如今的情况显然并不寻常。先是在册封典礼上有刺客射出那样的一箭,崇伯鲧的应对策略是不点破那人用的是伯羿的箭法,也不问俘虏的口供,但私下里一定要调查的。今日蛊黎钟又找来了,重辰部将要与九黎开战,此事居然还牵涉到了虎娃。
少甲辰并不是虎娃杀的,蛊黎钟真想平息事态,实没有必要再把虎娃卷进来,那样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以虎娃的身份,他卷进去了,也就意味着巴原三国这一系的势力都卷进去了。
如今西荒高原天时有异,中华天子则命卢张跑了这么远的路,紧急通知正在出使途中的崇伯鲧去西荒高原。总让人感觉这是特意要将崇伯鲧远远地支开,令其无暇顾及很多事情。
但是这些话,却没法直接问卢张,就算问了,卢张恐怕也搞不明白,他只是个传话的。之所以派卢张来传达天子诏令,恐怕也是因为卢张与虎娃很熟,不会遭到冷遇和疑忌。
虎娃只得礼节性地说道:“卢张大人奔波辛苦,正可在奉仙国中多留几日,好生休息一番,也让我这位国君好生款待。”
卢张却摆手道:“我不是不想在这里多留几天啊,可是国事紧急,我要立刻返回帝都向天子复命。”
卢张这次可够累的,没有轩辕云辇,这么大老远地赶来立刻就得回去,好让帝都朝中确认崇伯鲧大人确实已经领了天子诏令。崇伯鲧微微叹了口气,起身道:“既如此,我离开奉仙国后就立刻赶往西荒高原。但还有一事应叫卢张大人得知,亦请卢张大人禀明天子。
今日蛊黎部伯君蛊黎钟大人来了,转告了重辰与九黎的冲突,因吴回之子少甲辰身亡而起。至于少甲辰是怎么死的,详细经过就在这枚玉箴中,是奉仙君亲手交给我的。如今我不能立刻回帝都复命,请卢张大人一定要转呈天子,以助天子公断此事。”
卢张当天就走了,可谓来去匆匆,他不仅带走了虎娃炼制的玉箴,还带走了另一件东西。那也是虎娃让他带回帝都的,并再三叮嘱,一定要私下里亲自交到伯羿本人手中。
但崇伯鲧却没有立刻动身,若远去西荒高原,原先的随从不可能都跟着了,只有崇伯鲧本人乘轩辕云辇而去,各种琐事都要提前安排好。
卢张离去后,虎娃在王宫偏殿设宴“款待”蛊黎钟,在座的人不多,有虎娃和玄源,还有崇伯鲧与太乙。这五人至少皆有化境修为,其实也用不着吃东西了,所谓的设宴只是礼节性地做个样子。
虎娃身为地主,本应先说一些欢迎的客套话,可入席后他却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蛊黎钟看了半天。其他人见奉仙君如此,也不好先开口。他的目光仿佛有刺,蛊黎钟似是被盯得受不了了,良久之后终于开口道:“奉仙君为何这样看着我,我这张老脸又有什么好看的?”
虎娃却没接这茬,开口便是单刀直入:“若交出奔流村一族,便能平息事态,我不信伯君大人不会那么做。这里已无外人,说实话吧,奔流杠父子如今怎样?”
蛊黎钟当即一怔,低下头道:“老夫惭愧,奔流杠父子为保全族人,在我来之前便已身亡……”
事情果然不像在朝堂上公开说出来的那么简单,在重辰部要求蛊黎部交出奔流村一族时,蛊黎钟当然不能公然答应,但他却把消息透露给了奔流杠父子,告诉了他们事态的严重性,并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事情的真相。
当重辰部第二次再派使者来质问时,奔流通主动站了出来,承认少甲辰是自己亲手杀的,当时的情况是迫于无奈,因为少甲辰不仅要杀他,而且还要残害无辜的奔流村族人。奔流通表示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给少甲辰偿命,此事与奔流村其他族人无关,然后当场自尽。
奔流通确实是一条有担当的汉子,否则当初也不会突然发难杀了少甲辰,可他未免想得有些太天真了。随便站出来一个人揽下所有的罪名,重辰部就会放弃追究吗,奔流通的一条命怎么可能与少甲辰等人的命相比?
重辰部使者不信这只是奔流通一人之事,仍然坚持要拿下奔流村全族拷问。这时奔流杠族长安排好了族中事务,给全村每户人家都做了交代,然后也找到重辰部使者,承认是他协助奔流通杀了少甲辰,此事与奔流村其他族人无涉。
杀了少甲辰之后,害怕重辰部的追究,他们才强令族人一起逃亡。说完这些之后,奔流杠便毒发身亡了,他来之前就已经服了毒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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