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玄源离开树得丘之后,理清水却突然“说话”了,他根本没有动,只是向玄源方才的站立之处发出了奇异的神念。若是玄源还在这里,此刻一定可以听见,这神念亦似喃喃自语:“其实我一年前便已醒来,清楚北荒中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也听说了虎娃和你的事情。
我确实早有预见,当年便想到了种种可能。我是看着虎娃长大的,清楚他从小都在想什么。你却不知,我指引虎娃、给了他白煞想要的一切,并不仅是为了那一线报仇的希望,也是为了求证更渺茫的未知。
我期望能在虎娃身上找到答案,而他并没有让我失望,已超乎我的想象。我知道那枚兽牙神器中留有仙家隐秘,交给虎娃,就是想他能找到线索。如果今天来的不是你而是虎娃,我便已经离去,也许我来到世上要的只是某个答案而已,亦寄望于虎娃能找到它……”
“若来的人是虎娃,你今天便会离开人间吗?”忽然又有一个声音传来,只见空气如水波涟漪般呈现出荡漾的纹路,有一人一步迈出,凭空出现在玄源刚才站立的位置。
理清水的身形仍如一尊雕塑,所发出的神念却惊讶万分:“是你?”
来者点头道:“是我,我们又见面了!”说着话还站在半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理清水:“你究竟是谁?”
这话问的好奇怪,他分明认识这个人,却又不知对方是什么人。那人微笑着答道:“六十年前,你我在人间曾有一面之缘。当时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叫仓颉,在巴原上亦被人称为仓煞。”
理清水:“你就是传闻中仓煞,原来你我早已见过面!而你怎么也能进入这里,与赤望丘又有何关系?”
理清水就算身为山神,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就坐在树得丘上一动不动。偶尔也会在各地行走。六十年他曾遇到一位修士,对方的谈吐与修为皆不俗,连他也看不穿底细。两人之间有过一番交流,但都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不料彼此竟是清煞与仓煞。
仓颉答道:“既然玄源能来,我亦能来。白煞虽号称巴原无敌,但也不是无所不能,至少他在树得丘中所布下的法阵,我可来去自如。而且不是第一次来了,今天终于看见你醒了。”
理清水:“阁下修为惊人,以我现在的状况,仍然看不清你的底细。不知你为何而来,若是与那白煞存了同样的心思,请趁早放弃打算吧。”
仓颉居然笑了:“太昊天帝留于此地的传承之秘,我早已知晓,且比你知道的更多、更清楚,就连那太昊遗迹都已经去过。我要是真想打那个主意,还用得着来找你吗?我的目的。其实与白煞和你都差不多,来到世间都是在寻找某种答案。”
理清水愕然道:“你什么意思?”
仓颉:“不好意思,有很多事,我现在还不便告知。此刻面对的虽只是北荒山神理清水,我亦不敢失了礼数。请放心,我早已清楚虎娃那孩子从你这里得到了什么,我对他的希望,其实和你差不多,只是不包括看着他娶了玄源、指引他去杀白煞……”
仓颉告诉了理清水,他和虎娃结识的经过。也包括那枚兽牙神器以及步金山小世界的隐秘。理清水震惊莫名,良久之后才问道:“你怎会知道这些?”
仓颉:“你清楚那枚兽牙不仅是一枚普通的空间神器,其中包含着上古仙家秘辛,是太昊天帝特意留在人间的。被禁锢于树得丘之后。你便把希望寄托在虎娃身上,想让他一点点去寻找线索、设法解开谜题。
既如此,我索性再帮一点忙,给他一点小小的启发,而他做得实在很漂亮。至于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很抱歉尚不能明言。等到你明白的时候。无须我说什么,自然也就明白了,那时便不必再谢我了!”
理清水越来越惊疑:“仓煞,你究竟是何来历?难道你已迈过登天之径、即将飞升帝乡神土?”
仓颉却答非所问道:“有些事情你不明白,若是明白了也不会还在这里,我无法告诉你什么,其实也不需要我来告诉你什么。……我确实拥有仙家修为,也可以悄然破去白煞在这里布下的法阵、将你解救出来,请问你希不希望我那么做?”
理清水:“能救我?你竟有如此修为,难怪不怕与白煞结仇!”
仓颉摇头道:“我与白煞无仇,虽然不怕白煞,也有把握能击败他,但也不想轻易去招惹他。他的修为神通法力,的确堪称巴原第一,跑去和他斗法不小心也会吃亏的,更何况于我而言这没有意义。……此刻只是问一句,你想让我接救你吗?”
理清水:“你若欲救便救、不救便不救,既然已经来了树得丘好几次了,又何必还要问我呢?”
仓颉呵呵一笑:“我就是问一问而已,不敢自作主张;假如我真的救了你,你回头说不定还会怪我。”
理清水:“不必你多事了,我的情况我清楚,就算你是即将飞升的仙家,也无法真正解救我。就让我留在这里,等待虎娃来到面前的那一天吧。届时我自会离去,其实也早该离去了。方才玄源若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什么话说,反而是提前解脱。”
仓颉:“其实你所掌握的隐秘,包括太昊传承以及太昊遗迹中的一切,对虎娃而言只是修行所遇、所携之机缘。白煞当初欲得而未能得到的一切,反而尽被玄源所得,因为她有了虎娃,便等于得到了那一切,这就是世事之妙不可言!”
理清水:“你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吗?”
仓颉微微一笑:“巴原上再与你见面相谈,已是六十年后。如今你可以叫我一声仓颉天帝,是天帝又非天帝。我来到巴原,顺便也想看看热闹,主要你和白煞的热闹。”
言毕他便消失在理清水面前,树得丘上亦没有了声息。没有人能想到沉寂了这么多年的树得丘,今夜会这么热闹,接连有高人现身。仓颉这番话并没有他人听见,就算听见了恐怕也不敢相信。
传说中自古至今,历代只有太昊、神农、轩辕、少昊、高阳这五位天帝,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仓颉天帝?可仓颉并非世间狂悖无知之人,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事实就是如此。
……
玄源已悄然返回山水城,虎娃并不知道她曾独自去了树得丘,还差一点杀了理清水。就像玄源也不清楚,当时仓颉也在树得丘“看热闹”。
此日,山水城一带的民众听说了一个令人异常震惊的消息。昨夜居然有人潜入城主府,结果被当场擒获。大家议论纷纷,此人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按惯例,山爷将此人交给理师大人绿萝处置,而绿萝大人则要登堂问审。
很多人闻讯赶到公堂前来看热闹,不少人都带着兴灾乐祸的神情,有人甚至还带着干粮和饮水。
山水城和巴原上的城廓有些不太一样。巴原各国都设有理正之职,理正大人掌握刑牢狱讼之事。但各城廓并没有设理师之职,通常都是由城主大人亲自登堂问案。在这样的年代,民众闹到城主大人面前的诉讼并不多,完全能处置得过来。
可是山水城中却专设了理师之职,理师大人就是虎娃小时候在路村认识的绿萝姑娘。绿萝如今已嫁做人妇,却在山水城赫赫有名。平常的诉讼纠纷,包括被城廓抓住的各类案犯,山爷并不亲自审理,都是交给她问讯处置。
可是听理师大人登堂问案,为何还有民众带着干粮呢?这是山水城中一道独有的风景线了,也是山水城民众经常能欣赏到的“奇观”。
绿萝想当年还是一个小姑娘时,就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遇见什么事都爱刨根问底,总有一连串的问题,往往能把人都给问怕了甚至问哭了,虎娃就曾领教过她的厉害。在山水城中特设理师之职,并让绿萝担任,据说是水婆婆的主意。
绿萝大人登堂,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特点,就是不停地问。这个年代,人犯可没有什么保持沉默的权利,堂上的大人只要问了,犯人就必须得答,否则府役手中的刑棍可不是摆设。
答话并不意味着认罪或坦白,人们都有各种狡辩和掩饰之辞。但绿萝大人并不在乎,她会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就这么问下去,很多时候都与案情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比如有人偷了东西却不承认,绿萝会问他丢东西前后所发生的各种事情,吃喝拉撒睡几乎无所不包。
她甚至还会问人犯,对某些事物的看法、为何会有那样的看法,某种东西是否听说过、又是什么样子的,等等等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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