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虽隐匿了行迹,但在这里飞天而起,必然会惊动道场中的高人。而虎娃所在的位置很好,第七峰位于赤望丘道场最东部的边缘,飞起来直接就穿出护山大阵了。
护山大阵的防御是对外而不是对内的,此刻也没有完全开启,虎娃穿出去很顺利,但不可能像进来时那样潜心施法破开禁制,随机也触发了警戒。当赤望丘中的高人被惊动时,他已飞向了夜色中的苍茫群山。

假如事先不知道虎娃的潜入、没有做好准备拦截,此刻就算被惊动,也很难立刻追出去并锁定其飞天的行迹,这绵延无尽的险峻群山,有的是隐秘之处可以收敛气息藏身,只要虎娃一落下去,哪怕是白煞这等高人,恐怕也很难再找到他。

假如赤望丘已经发现虎娃潜入,则他肯定要遇上麻烦、必须做好准备突围而出。所以无论在何种情况下,虎娃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都是最明确的选择。但是虎娃也没有料到,他遇到的麻烦竟会这么大,而且赤望丘有些布置事先并不是为他准备的。

……

虎娃刚刚从少昊神殿中隐匿身形飞冲而去,就有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神殿大门内,低喝道:“什么人?”

虎娃已经走了,这里怎么还会有人呢?随着这声低喝,偏偏还真的出现了一个人,只见空气中似有一阵波纹扭动,一位女子的身形仿佛从虚空中走出,恰好站在虎娃方才消失的位置、挡在了来者的身前。

如果虎娃此刻能看见她,定会惊讶万分。而出现在殿门前的是一位黑衣老者,又沉声开口道:“玄源,果然是你!”

这名好似似凭空出现的女子,赫然就是巴原七煞之一的玄煞,她的声音就像夜风中传来的叹息,淡淡开口道:“肇活长老,好久不见。”

来者是赤望丘五老之一、樊翀的师尊肇活。如今的赤望丘,白煞与星煞出身于白额氏中的东滨氏一支,五位大成长老中有三人烈风、志杰、晕诚亦出身于东滨氏。只有易塞与肇活这两位长老与玄煞一样出身于宜郎氏一支,他们在赤望丘中的地位以及相互关系也非常微妙。

看见来者是肇活长老,玄源似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而肇活却又惊又疑,悄然以神念道:“你当年曾经说,若不突破化境修为便不再回归宗门。如今出现在这里,究竟是已经修为更进,还是终于打算回归宗门了?”

玄源亦以神念道:“都不是,我只是顺道回山看看,一会儿就走。”

肇活叹息道:“当初你离山之时,我本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这些年星耀一直在四处寻找你的下落,而我清楚,你不希望被赤望丘找到。可是你我毕竟是赤望丘传人,你就算对宗主心存不满,但他毕竟是宗主,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也是都为了宗门更加强盛。

以你当年的声望与威名,受白额氏全体族人的敬仰、为巴原各国敬畏。无论是为了我们宜郎氏一支,还是为了你师尊的地位,你若留在赤望丘,如今执掌宗门事务者,必然也轮不到星耀,你又何必……”

玄源冷笑道:“星耀执掌宗门事务,那宗主又在做什么呢?”

肇活:“宗主这些年,绝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修炼。他的修为越高,赤望丘的威慑也就越强大。但你我都清楚,宗主近年来一心只想踏过登天之径,已将宗门事务交由星耀执掌。有朝一日,宗主真的飞升登仙,赤望丘还是需要你来主持大局。难道你这些年不回山,就是在等宗主飞升吗?”

玄源:“若宗主已飞升而去,对谁恐怕都是好事。可是登天成仙哪有那么简单,且在我看来,宗主恐怕另有想法,我还是离得远些更好。”

肇活:“听你的语气,还是对宗主有怨忿之心。”

玄源:“肇活长老难道忘了,我师尊是如何坐化的?”

肇活:“参廖师叔当年突破化境修为时历劫未成,于闭关中坐化,我亦十分遗憾。但登天之径步步艰险,我等修士早已心明如镜,你也不能因此怨恨宗主。”

玄源:“师尊曾有遗言,吞形之法神通威力过于强大,恐遭天忌。所修成吞形之法越多,突破化境就越艰难,往往须借不死神药服常之助。他叮嘱我,在突破化境之前千万不要修炼太多门吞形之法、只一味追求神通强大。所以我只修了一门吞虎之形,为少昊天帝当年亲传。

但师尊本人在修为大成之后,却已修成了宗门所传的七门吞形之法,所以他突破化境格外艰难,而当时白鳞竟未赐以一枚服常。当年我师尊因潜心修炼,所以未与白鳞争宗主之位。待白鳞成了宗主、掌握了宗门拥有的不死神药,却在我师尊最需要时未曾赐予,难道还要让我对他心存感激吗?”

白鳞便是白煞最早的名字,在他成为赤望丘宗主之后,便以白额氏为名,可见其人之霸道。如今巴原上皆称其为白煞,而白鳞这个名字已鲜有人知,近百年来都没有人叫过了,而此刻玄煞却直呼其名。

肇活:“你也清楚,赤望丘并无服常树,宗门所拥有的服常果,皆是当年少昊天帝所留,用一枚便少一枚,每一枚都弥足珍贵。宗门传承三百年来,如今已所剩无几。所以宗门如今才会有约定俗成之规,大成修士最多可服用三枚,且每动用一枚,都必须由宗主首肯。

服常果不仅在突破化境历劫时有用,对修炼吞形之法更有用。你师父潜心修炼与钻研宗门传承秘法,练成了那么多门吞形之法,早已服尽三枚服常果。宗主当时不再赐予,确实也怪不得他。”

两人以神念对话,其中涉及到一段宗门往事。白煞的师兄参廖,在巴原上声名不显,只潜心研究与整理赤望丘的传承秘法。而赤望丘拥有的服常果,是少昊天帝留与后世传人的,最初时共有九十九枚。

服常果不仅可助修士度过自七境突破化境时的脱胎换骨之劫,对于赤望丘修士而言,还可辅助修成吞形之法。那九十九枚服常果传承了二百余年,到了白煞继任宗主的时候,所剩确实不多了。

在白煞为宗主的近百年来,宗门中的大成长老才有资格被赐予服常果,且最多不超过三枚。参廖历劫之前,因为辅助修炼吞形之法,早已服用了三枚。所以当时他尽管需要,但白煞并没有再给。

尽管白煞若给了服常果,参廖仍有可能陨落,但毕竟历劫成功的希望更大,所以玄源对此很不满。参廖闭关历劫之时,玄源正率领白额氏族人连续击退帛室、樊室两国的军阵,威望与威名正盛,可是等到她返回赤望丘,却听说了这样的事情,心中怎能不怒。

此刻又听肇活长老这样解释,玄源冷哼道:“服常果,是少昊天帝留与传人的福缘,你说的规矩,究竟是少昊天帝留下的,还是别人定的?”

肇活:“当然是从宗主手中开始的,但也事出有因,他是为宗门传承长远着想。”

玄源:“好一个为宗门传承长远着想!少昊天帝留下九十九枚服常果,就是助传人修炼之用。而这些服常果迟早会用尽的,难道宗门传承就到此为止了?我师尊潜心钻研秘法,为的又是什么?

若说我师尊修成七门吞形之法,便用尽三枚服常果之助。白鳞在化境之前,便已将如今宗门所传承的十三门吞形之法全部修成,他当时服用了多少枚服常?后来在突破化境历劫之时,又服用了多少枚?白鳞恐已将服常果独自用尽了!”

肇活惊愕道:“你难道在猜疑,宗主本人已将少昊天帝所留的服常果独自用尽了,所以当年才没有多赐一枚给参廖师叔?如此猜疑可有证据,或许当年少昊天帝所留之不死神药已用尽,而宗主不欲明言、以免动摇宗门人心——也未尝没有这种可能啊。”

少昊天帝当年留在赤望丘的九十九枚服常果,这三百年来究竟有多少人服用果、每人服用了多少?哪怕对于肇活这样的宗门长老而言,也是一笔糊涂账,因为并无文字典籍记载。大派修炼宗门有神念传承,有些事情倒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失传,但服常果的情况,也只有历代宗主才清楚。

玄源又说道:“我师尊当年也有可能继承宗主之位,是他自己不欲争、所以白煞才成了当今的宗主,但有些情况,肇活长老不知道的,我师尊却清楚。我当年也问过他老人家,少昊天帝所留九十九枚服常果,白鳞任宗主之时,尚余二十七枚。

自白煞任宗主、至我师尊陨落之前,赤望丘共有六人突破大成修为,便是如今的赤望丘五老与我,星耀突破大成修为还是之后的事情。我未曾服用一枚服常果,而白鳞赐予你等五位长老每人几枚服常,师尊便不知情了。

但就算你们五人皆服尽三枚,白鳞手中也应还剩十二枚;他自己若又服了三枚,那还应该剩九枚,何至于连一枚都拿不出来呢?有一件事,肇活长老你并不知情,我当初回山之后,听说师尊闭关、须服常之助而未得,便去找过白鳞。

我并非要白鳞再赐师尊服常果,我当时已是大成长老,且刚为赤望丘与白额氏一族立下大功,所以请求白鳞给我三枚服常果,那本该是我修炼所用。但我并没有打算自己服用,只想送给师尊、助他渡劫,却一枚都没有得到,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肇活惊讶道:“此事当真?”

有关宗门传承的某些情况,历来只有赤望丘中大成长老才知晓。少昊天帝当年传下了吞形诀,但同时只传了一门吞形之法,便是吞虎之形。而后世修士在吞形决这门根本秘法的基础上,又创出了其他各门吞形之法。

到了白煞为宗主时,赤望丘传承的吞形之法已有十三门,而白煞本人在突破化境修为前便全部练成了。在白煞突破化境修为后,仍然企图掌握更多的吞形之法。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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