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又过两日,这两日里张洛一时不安生,每日都到院子门口向外窥看。但见外面与紫禁城里又有不同,紫禁城里面好歹还只些太监宫女,除了宫门,几乎没见到过侍卫。可眼下这地方,便见外面的侍卫那是一队队的开来开去,守卫之森严,比之后宫严了何止数倍。
一出院门,便立即会有侍卫过来,把自己赶回去,说话之间声色具厉,大有若不听从就拔刀相向的势头。张洛无奈,只得躲在屋子里盘算,只是盘算来盘算去,怎么都想不出能安全出去的法子。外面这么多侍卫,除非自己能飞,否则一被发现缠上,那便是源源不绝,便都是普通的汉子也能把自己活活累死。更何况,守卫皇帝的侍卫中又岂会没有高手。
到最后,张洛只得打定主意,既然一时间出不去,不如安下心来,把这假太监装好了,想来只要不被人识破,总是会有机会的。这么一想,张洛心中终于逐渐安定下来。到了第三天,皇帝要来了。
这日一早,便有小太监前来传话,说道是皇上马上便要驾临丹房。院子里顿时一片忙乱,几个老太监捧来两身青色道童服给张洛两人换上,又帮他两把头发打散重扎,一翻打扮下来,两人便活脱脱是成了两个唇红齿白的小道童。
待打扮停当,自有人来引两人到了处香烟绕绕清幽僻静的屋子。
屋子里面布置简单,和外面的富丽截然不同,正中央放置着一座八卦炉,靠墙的几排竹架上,放置着各种贴着名字的珍贵药材。
那个小太监把两人带了进来,然后声音压低着道:“黄锦公公吩咐,你们有谁早上喝过水得,现在乘皇上没来前先跟我去偏房尿了,待皇上来了,可就没机会了。”
张洛哪敢当着两人尿啊,便摇了摇头站到一边去了。陈矩犹豫了下,看来还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跟着那个小太监去了外面。
两人一出去,张洛绕着屋子,在那些药材上看了一圈,只见都是些名贵至及的,饶是张洛自小便是在药铺子里玩耍长大的,却也只识得其中六七,而且大多是只闻其名,未见其面。写着人参便是根小儿臂粗细的,根须逾尺,参肉里隐隐透着血色的顶级货色,至少是几百年的老参。
张洛咽了口口水,心道:“这么大根,若是拿到保宁城,少说也值个万儿八千,乖乖,皇帝老子果真有钱,拿这些东西练丹,这一炉下去该多少银子啊。”
又见架子上有一玉瓶,上面贴着个标签名为孔雀水,张洛从未听说过这种药名,好奇之极,回头看了两眼,见陈矩还没回来,便把那玉瓶取了下来,打开木头塞子往里面看。
这不开瓶塞还不打紧,塞子一去,只见那玉瓶口便升腾起一阵白色的雾气,等张洛挥手把那雾气驱散,把眼睛凑上去一看,才发现瓶子里盛着的白色液体竟在飞速减少,只这一眨眼的功夫,里面的液体已经见底了。
张洛吓了一跳,赶紧把木塞子按上,摇上那么一摇,里面已是空空如也,半点声响也无了。
张洛心中暗暗叫苦,这孔雀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既能和这些个珍稀药材放在一块,定也是极稀罕的东西,呆会皇帝练丹,万一要用到这东西,那,那岂不是完蛋。
脑袋里立即急速转动,但一时间哪想的出什么妙招,倒是窜出来几个馊主意。张洛一咬牙,把那玉瓶子往袍子里一凑,拼着小命总算是把昨天的存货挤了点出来,堪堪装满玉瓶。
收拾裤子,把瓶子取出来,往里看看,这倒也似模似样,只是颜色有点差异,那孔雀水是乳白色的,可这里却是无色透明的,且带着股尿骚味,万一是经过他人之手难免穿绑。
老天爷保佑,张洛刚把那玉瓶放置好,便听见了陈矩的脚步声。
陈矩跨进屋子,见张洛正坐在八卦炉边两大两小,其中个小蒲团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倒真有那些几分道童的味道。他们进来时早得了那小太监的话,一进这丹房,便无皇帝宦官,有的只是真人道童,不管皇上几时来,他们只需坐在蒲团上静侯就是。
就是皇帝进来了,他们也无需行大礼,只能称呼皇帝为“凌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简称真君,万不可直呼皇上。
陈矩见张洛已坐好了,连忙也在另一边的小蒲团上盘膝坐下,张洛和他相处三日,虽不知根知低,相交莫逆,面上却也是有说有笑的,见他来回花了大半刻钟,心中一边庆幸老天保佑,一边也是好奇,假装随意问起。陈矩如实答了。
原来这丹房是天子练丹之所,周围百丈内不许沾染一丝污秽,那小太监说的偏房,距离丹房其实甚远,因此来去却也花了不少时间。
两人又小声言语了几句,便都沉默不语,静等皇上驾临。
大约有过了半个多时辰,门外传来整齐的踏步声,声音愈近,到门口时,踏步声停。大门忽然洞开,先前刷下去的十个小太监都作道童打扮,持拂尘瓶罐等各种器具,鱼贯而入,分成两列,然后几声轻语,两个道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张洛两人知道其中一个便是皇帝,不敢直身,便都照着先前老太监们所教,上身伏地,迎接真人驾临。
两个道人都不在意屋中的道童,十个站成两列的童子放下手中的器具,又鱼贯而出,最后两人轻轻把门关上。
这时才有一个柔和的声音道:“都起来罢。”
张洛两人齐声道:“谢真君。”直起身子,便见两个道人已是在两个大蒲团上盘膝坐下。张洛悄悄偷看,两个道人都是一幅清绝长相,北位的道人形容清瘦,长眉细目,眉宇间隐有股难以言语的气质,不怒自威,张洛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此人定就是当今嘉靖帝无疑。
坐于南位的道人须发皆白,看不出是多少岁数,皮肤却白皙如幼儿,双目开合间光芒宛如实质。张洛眼光只刚瞥到他身上,这道人便似有所觉,转头来看了他一眼。张洛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去。便听嘉靖帝道:“陶真人,您说的一百单八种药材贫道都已收集齐全,请真人指点。”
陶真人微笑着道:“真君所要练制的乃是混元丹,混元丹者,乃逆天之物,起炉之时,护炉之人,练炉之日,开炉之机,一个不慎,便遭天嫉而丹尽毁。所以真君,要练此丹急不得。”
嘉靖帝又问:“真人上次说此丹能强健身体,延续寿命,不知能强壮若何,延寿几时?”
陶真人答道:“此丹若是老人服用,可若少年,常人服用,可延寿一纪。不过真君乃是天子修道,天子者,根骨气运与常人不同,修道比常人难上百倍,因此这丹药若是在真君身上,其效不免也弱了百倍。”
嘉靖帝闻言,半响不语,良久才道:“帝者修道何其难也!”
陶真人道:“真君一心向道,又为天子之尊,常人旦有所有,真君无不百倍千倍胜之,如此,只要勤心修炼,何愁大道不成。”
嘉靖帝闻言大是振奋,道:“陶真人言之有理,贫道受教了。”
两人一翻对答,神神道道,张洛本不是个信道佛之人,在旁边听的将信将疑。
只见那陶真人忽然掐指而算,算罢笑道:“起炉之时到矣,火起。”
话音刚落,八卦炉下腾的窜起一串火苗,随即无风自抖,一下便成大火,在八卦炉下熊熊燃烧。
见如此异状,张洛心中惊疑,这老道士难道真有什么道法不成,竟能凭空生火,落地起烟!旁边的陈矩已是一脸敬畏,看样子已把这陶真人当成陆地神仙了。
陶真人起身上前,大袖一挥,八卦炉盖腾空而起,如被只无形的手抓住,平平的飞到一边,稳稳落地。陶真人喝道:“请真君助我一臂之力。”
嘉靖帝应声站起,自竹架上分取药物,依照次序一样样投进炉中。
陶真人又道:“护炉童子还不取扇旺火!”
先前那十个小道童进来时所捧来的东西中便有两柄芭蕉扇,此时都放置在地。陈矩张洛起身,一人手持一芭蕉扇,在两边冲着那八卦炉便一下下扇了起来。
如此大约过了半刻,嘉靖帝药物已投完,陶真人吟了声道号,绕着八卦炉转了起来,转到炉盖时,大袖一挥,那只炉盖再度腾空而起,复该炉顶。张洛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这老道士是不是真会道法还是两说,不过他这一手可是真本事,其中劲风激荡便是隔着炉子的张洛也感受到了,这炉盖少说百八十斤,只用袖子便能卷起,这本事自己可是万万不及。
陶真人绕行一十二圈,复回到原先蒲团上,盘膝坐下,双眼盯着八卦炉,目不转睛。嘉靖帝于他身旁坐下,亦是双眼灼灼,盯着那八卦炉。
那八卦炉下不知用了何物生火,那火既旺且长,越烧越烈,中间并无添加任何东西,却整整烧了两个时辰,渐渐的,炉顶的四个孔洞蒸出大股白色蒸汽,炉身于青灰中逐渐透出丝红意来。
陶真人喝道:“便在此时,孔雀水,空桑木。”嘉靖帝脸上大是振奋,起身从竹架子上取了两样东西,便从炉顶孔洞中投倒了下去。
当他把那盛孔雀水的玉瓶打开时,张洛在一边连呼吸都屏住了,直见到嘉靖帝把那玉瓶里的透明液体倒了进去,脸上没露出半点变化时才松了口气。看来这嘉靖帝也不认识真的孔雀水。
对面的陶真人无意中瞥了一眼,刚要回复刚才的镇静,忽然猛的又抬起头来,看着玉瓶子还连着的一丝白亮液体,脸上露出极其古怪的神色来。
他张张口,想要说什么,但见着嘉靖帝满脸兴奋的神情,又把到喉咙口的话吞了下去。
忽然,炉子里一阵抄豆似的声响,响亮清澈,连响了十多声,方才静止下来。陶真人刚松了口气,便听嘉靖帝问道:“真人,这声音是何解。”
陶真人稽首道:“药性猛烈,相融之音。”
话音未落,陡然轰的一声,从八卦炉中窜起股大火,从炉顶四个孔洞中窜出火苗来,火势与炉下连成一片,乍看之,仿佛是整个炉子都在烧了起来。
嘉靖帝一惊之下,从蒲团上惊起,连退两步,惊道:“这又是何故?”
火起之时陶真人亦是双眼发直,但嘉靖帝一问,他立即宣了声道号,满脸喜容的欢叫道:“真君大喜啊。真君性属火,此乃天助火德,成就天丹。此丹一成,仙道有望。”
嘉靖帝听了,顿时满心欢喜,只把两只眼睛盯着那火炉猛看不停。
大约烧了半刻,炉中之火熄灭,丹房里一片烟雾缭绕,乍一看,还真有几分成仙入道的感觉。
接下来便是一连七日的静坐,四人食宿均在丹房,张洛两人只有等嘉靖帝入睡后才能从蒲团上爬起,轮流出去方便用食。每日的盘坐,张洛两条腿都快麻了,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要选能憋尿的小太监来做这差事了。到了第七日,两个道士越练越起劲,根本是忘记了一切,四只眼睛只盯着丹炉,尤其是嘉靖帝,一双眼睛中冒出热切无比的光芒,似乎这炉子里练的就是能让他成仙的仙丹。
傍晚时分,陶真人脸露喜容道:“丹成了。”
大袖一摆,火一下灭了。挪开炉顶,顿时一股浓烈的异香从炉子里弥漫出来。张洛两人架着一架小梯子,爬到炉顶上,用一根长长的打油似的器具,从正上面探了下去,将里面层软软的,金黄色的药膏捞了出来。
陶真人接过药膏,把双手用清水洗净了,用雪白的帕子擦拭清爽,这才将那药膏取了一块在手里,揉成一个丹丸,呈金黄色,异香扑鼻。
连揉了一十二颗,陶真人小心放在锦盒内,这才松了口气叹道:“混元丹,果然是要天子亲手置药,无根之人扇火才成。贫道借真君之运数,好歹将这丹练成了。真君,请试丹。”
嘉靖帝接过锦盒,如获珍宝的搂在怀里,小心的从中捻出一颗,放于嘴里,吞咽下去,不到半刻,清瘦的脸上顿时浮起一抹血色来。只听他声音微颤道:“好,好一个混元丹,果然有奇效。”
说着,也不管丹房里的其他几个人了,推门而出,不多时,便听见不远外一叠声的太监声音响起。“皇上起驾,摆驾云台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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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真人道:“真君一心向道,又为天子之尊,常人旦有所有,真君无不百倍千倍胜之,如此,只要勤心修炼,何愁大道不成。”
嘉靖帝闻言大是振奋,道:“陶真人言之有理,贫道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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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真人绕行一十二圈,复回到原先蒲团上,盘膝坐下,双眼盯着八卦炉,目不转睛。嘉靖帝于他身旁坐下,亦是双眼灼灼,盯着那八卦炉。
那八卦炉下不知用了何物生火,那火既旺且长,越烧越烈,中间并无添加任何东西,却整整烧了两个时辰,渐渐的,炉顶的四个孔洞蒸出大股白色蒸汽,炉身于青灰中逐渐透出丝红意来。
陶真人喝道:“便在此时,孔雀水,空桑木。”嘉靖帝脸上大是振奋,起身从竹架子上取了两样东西,便从炉顶孔洞中投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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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帝听了,顿时满心欢喜,只把两只眼睛盯着那火炉猛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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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时间更新《四神之苍龙传》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