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然和顾婉所居的两个院子——‘陶然居’和‘雅心阁”处于正中央,草木环绕,位置优越,冬暖夏凉。浴室也是极合她的心意,瓷片儿镶嵌的巨大浴池,供十几人沐浴也绰绰有余,建造时已经考虑了供水,和排污,墙壁中‘埋藏’了铜管儿,与浴池旁的鲤鱼瓷雕连接,流水潺潺,永无止息。
最要紧的是,抽水马桶终于让柳木头给打造出来了,虽然还比较简陋,但总比还要顾婉用便壶让她觉得方便许多。
虽说上辈子顾婉是正宗的‘土著”可到底在科技发达的社会呆了三十来年,让已经习惯现代社会方便之处的她,再重新过这样的生活,尤其是一开始,她的家境根本还不足以让她维持当初侯府夫人的奢华,其失落不想可知。
为了给顾家装修浴室和厕所,柳木头甚至把沐家一个瓷窑的老管事都给‘劫持’到家里,设计图是三次变更,去除了很多当前工艺难以达到的复杂地处,总算是勉强让顾婉满意了,不少依旧不怎么方便的地方,由人工替代,也非不行。反正她如今也脱贫致富,过上**生活了——能弄到如今这地步,已是极为便捷,相信家里的下人们只会高兴,而绝对不可能抱怨。
漫长的寒冬腊月过去,新的一年来到。
这一个年节。顾家自然是过得喜气洋洋。从上到下,都换了新衣,吃上香喷喷的猪肉丸的饺子,最要紧的是。路三娘还给路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一生下来就足足八斤重,把她婆婆喜得登时便好了大半。连一直握在手里的拐杖都给扔了。
元月十五,晚上居然落了雪。
窗外的雪花,彷如飘扬的棉絮。细细密密,玉石栏杆外几株腊梅,开得极艳,暗香浮动,宝笙、宝琴、沫儿带着丫头们,怀里揣了手炉,老老实实地窝在屋里。四角的银霜炭散发淡淡的果香。
桌子上的红泥小炉上搁着黑陶的大瓷罐,里面装了羊肉香菜的馄饨。顾婉和宝笙宝琴一起包的,料下的十足。
以前宝笙宝琴她们只包过饺子,这样透明薄皮的大馄饨还是头一次包,幸好都心灵手巧,而且吃馄饨最要紧的是汤料,顾婉汤调得好,用大骨头汤熬出来的,里面加了虾皮,麻油,辣椒粉,干紫菜,还用了自然味精调味,煮出来是香味浓郁。勾得宝笙、宝琴、沫儿几个小丫头直吞口水。
钱婶子一个劲儿地盯着大门,顾婉也有些挂心。
顾安然是十月底去集贤馆读书,三十也不曾回来,前两日托人捎来信儿,说是十五能回家,今天一大早,顾婉和钱婶就去厨房整治出一大桌子好菜,结果左等右等,等到饭菜凉透了,还是连人影都不见……
“别急,肯定能回来的。”顾婉笑了笑,扭头冲宝笙道,“今晚上雪大,厨房里有热汤,你让王大王二给孙哥他们送去一些,千万别冻着了。”
有感于家里人手不够,缺几个看家护院的,顾安然临走之前,特意传信托孙镖头给找些家丁。
镖局从不会缺少看家护院的壮汉,孙镖头干脆就把他外甥给派了过来,还带了一批尚未出师,不能走镖,或者年过四十,退下来颐养天年的镖师。
其中有不少是顾家的老熟人,相处久了,可信可靠。
宝笙应了一声,起身,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外面吴管事就兴高采烈地招呼上了:“大郎回来了?
顾婉大喜,赶紧开门,就见她家大哥穿着蓑衣站在门外,借着明亮的灯光,顾婉一看就乐了,顾安然斯文俊俏的皮相看来是没保住,身着粗布的麻衣,头发束得还好,就是简单了些,只用一条蓝色的缎带绑起来。
一进门,顾婉和钱婶都来不及给他扫去身上的雪花,除去蓑衣,就直奔那锅香气四溢的馄饨。
顾安然一通狼吞虎咽,一连喝了三碗,心疼得钱婶差一点儿抹眼泪,连声道:“这是怎么了?大郎是去读书的,又不是去做苦力,怎么饿成这样?”
吃饱喝足,他这才脱下蓑衣,换了鞋,往榻上一坐,吐出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还算好的,这得感激咱们婉娘有先见之明。”
当初去集贤馆之前,顾婉花了半个月的时间,逼着顾安然学自己整理衣服,打扫卫生,做饭,甚至还找了柳木头的大徒弟交给他自己搭建简易的木房竹屋……
临走之前,还准备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锋锐小巧,仿佛艺术品的刀具,可削可砍,无论是伐~~-更新首发~~木还是切肉切菜,绝对都趁手,用陶瓷盒子制成的调料盒,每一个隔断中都放置了数量不少的精盐白糖,结实耐用的大小锅子,可以当茶杯使的碗盘,还有其它零零碎碎的调味品,粗麻布的结实外衣,里衬是极舒服的棉布,轻薄而保暖……
当时顾安然多少有些抵触,觉得妹子太小题大做,他是去读书的,带这些有何用?只是妹妹坚持,他也只好听话了,说起来,在顾家顾安然虽是大哥,可面对自家小妹子却总有些底气不足,谁让多年来操持家业的是顾婉呢!
结果,一去集贤馆,就不得不感激自家妹子的明智。
集贤馆书院背靠漓水,蔓藤缠绕,竹林遍布,光看环境。绝对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好地处,可惜,人们去冶游不错,常住就悲惨了,除了教室是已经盖好的精致竹楼之外,其它一概没有。自己住的房子要自己动手。衣服要自己洗,饭要自己做。
头一天入学,顾一清笑眯眯说了几句话,就让学生们自己去搭建自己需要的住房。一不给工具,二不给材料,想要竹屋。自去竹林中砍伐,想要木头,后面有很多直入云霄的大树……
这当头一棒。差点儿没把所有人都给砸晕了,别说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就连寒门学子,在家也没有做过这些,读书人都是家里的宝贝,平日里连鞋袜都不用他们自己动手洗,何况盖房子?
结果。到晚上能盖出勉强可以住人的小竹屋的,只有顾安然一个。
接下来的考验更残酷。凡是进入的学子们一律不许出门,真要出去也可以,以后便不用再来了,每日有专人把需要的,很简单的柴米油盐送来,分发到学生手里,想吃自己做,不会做就饿着,其中的艰辛之处,简直难以言表。
顾安然伸手在炭盆上烤火,笑道:“其实,一开始虽然艰难,后来还挺有趣的,我们自己动手搭建竹楼,分工合作着煮饭,一起读书,一起学子,一起想尽办法和先生们做对……以往真没想过,还能这样读书……”
不只是他没想过,顾婉都听得愣神……顾一清真不愧是名士,有能耐呢!
全赖顾婉准备充分,在集贤馆呆了两个多月,顾安然得到的好处不少,可以说,他算是成了集贤馆半个领头人,组织学生们一起动手砍竹子,伐树木,指挥着大伙建造起一栋栋精致漂亮的竹楼木屋,还搭起厨房,一起做饭一起吃,这么一通折腾,便是彼此之间有些龃龉的学生们,感情也变得深厚了很多。
尤其是头一天,所有人都因为体力劳动过量,饿得前胸贴后背,最多只有几个学生带了一点儿路上吃的小点心,顾安然把腊肉拎出煮了汤,又下了一锅顾婉给准备的炸面条,香喷喷,热乎乎的面汤下肚,带来说不出的幸福感,一瞬间,就让顾安然的个人形象,在众人心目中大好。
元月十五,阖家团圆之日。
吃过晚饭,顾婉和顾安然凑在一起细细说了这两个多月来的家务事,地里上了冻,开荒的工作暂停,不过,剩下的活儿也不多了,明年开春,郭家屯整体迁来之前,保证能完工。
春天一到,顾家现在雇佣的大多数流民可能要回家,只有一小部分家破人亡的,大概会在涯州扎根,只是,顾家一家子也帮不了太多人,只能多给点儿工钱,至少让他们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能有口饭吃。
两兄妹一直聊到半夜,才洗漱睡下,第二天一大早,顾安然见了王策新近帮着招来的两户人家,一户姓胡,另一户姓毛,胡家世代都是猎户,使得一手好弓箭,毛家当家的去了,只有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十六岁的儿子,那寡妇做得一手好绣活,以前就靠卖卖绣活过日子。
这两家是王策精挑细选的,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家,要不然也不会被土匪给逼得活不下去,只能背井离乡,全签了死契,以后也算是顾家的中坚力量了。
这日晌午未过,顾安然又背上大包小包,准备回集贤馆,临去之前,摸了摸自家妹子的脑袋,笑道:“我和顾师说好了,下个月回家一趟,带你去见你那位女先生。”
说来也奇怪,都说那位郡主择徒甚严,可那一日,顾婉于和集贤馆的简陋完全不同,每一处都精雕细琢,完全把主人的品味显露无疑的杏花居中,见到陈文柔的那一刻,她只盯着顾婉的脸片时,什么都没问,就答应收下她这个女弟子,还送了一堆贵的吓死人的物件儿当见面礼,不要还不行,顾婉一推辞,她那位女先生就板脸……
以至于,去的时候顾婉轻身而去,回来的时候不得不又雇了一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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