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一楼的开放图书室里,灯光闪烁,静谧无声。
明明是寒冬腊月天,可是,整个房间里却燥热出奇,围坐在一张方桌前,观看对弈的张峰,董天和郭自语已经汗流浃背。

孔少杰抹了一把汗,神情肃穆地注视着桌子上的棋盘,右手的两根手指,轻轻地点着桌沿,坐在他对面的路采薇,却是难得地杀气四溢,黑子满是杀招,一往无前……

时间,不经意间迅速地流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登上树梢,图书馆的学生们渐渐离去,管理员无精打采地立在张峰的后面,已经有好几次欲言又止,想必,如今已过了闭馆的时间,只是有张峰这个学生会主席坐镇,这位管理图书的大四学生,实在不好多话。

终于——这盘拖延了很久的棋下到尾声……

孔少杰长长地吐出口气,笑了:“路同学……你今天的棋,可比上一次还猛了许多……怎么?有人给你气受了?”

路采薇翻了白眼,苦笑:“太急躁了,居然输了一目半……”她今天的心情,精神状态,其实都不那么适合下棋,一盘棋居然有两个坏手,这样的状况,对上九段的职业棋士,怎么可能不输?

“需要复盘吗?”

“当然。”孔少杰高高兴兴地跟采薇复盘,采薇也平静了下心绪,认真地和孔少杰讨论起得失。

董天和张峰他们却看得目瞪口呆,过了许久,久到孔少杰和采薇已经复盘结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才猛地回神……

董天苦笑了一声:“我知道路采薇懂得下棋,却没想到她居然能和……孔少杰九段下到这种地步……天啊,咱们学校也未免太卧虎藏龙了……”

至于张峰,这位向来冷静的学生会长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唰唰地冒小星星……他这种表现,看得董天心惊肉跳,猛地回神,狠狠地砸了处于混沌状态的张峰一拳,警告道:“你别打她的主意……别忘了,你也是咱们飞叶会的成员,可不能挖自己人墙角,你要是敢胡来,小心贝贝吃了你!”

董天正站在图书馆里为手下爱将的归属权据理力争,路采薇却是和孔少杰分了手,一转身,便回到魔法房子里,下了一盘儿虐人也自虐的棋之后,她的心情到是放松了许多,满肚子郁闷也消散了。

公寓客厅的灯还亮着,成风成渝已经不在,只剩下欧阳岚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西瓜。听见路采薇的脚步声,扭了下头,笑道:“回来了?赶紧弄点儿夜宵,我饿了。”

采薇耸耸肩,随手从魔法房子拎出两个水果拼盘儿,放在茶几上,两个人一人一盘,拿了小牙签慢慢吃。

“戴卓和……苏隼呢?”

“睡了……熬了这么长时间,两个人都很累。”欧阳岚苦笑道,“采薇,这种事情,让他们两个去磨吧,咱们省点儿心,别管了……”

“就算想管,我也得有那本事啊。”采薇叹了口气,心情到不像一开始那样震惊激荡,她对戴卓很了解,别看那人现在看起来云淡风轻,嘴里还说着不想强迫什么的,实际上,他如果真要做什么事儿,那是什么手段都敢用,苏隼那小子,真玩起来可斗不过他……现在,最着急,最想苏隼复原的,可不是她路采薇,而是戴卓……

铃……铃……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让采薇一怔,看了看表,已经九点钟了。不由得疑惑地挑挑眉,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固定电话。“你好,请问找谁?”

“……路采薇……是采薇吧?”那边的声音极为兴奋,“你好,我是欧冬云……听出来没有?还记不记得我?”

“啊!”采薇一怔,似是划过悠久的时光,昔日熟悉的声音再一次浮现于耳畔,连一向稳定的心神,也不由得浮动了一下,“……听出来了,你个大天才,我哪里敢不记得……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好,好的不得了……我一直以为你不在海市的,今天一翻同学录,居然看见了你的留言,可把我吓了一跳,可是有三年多快四年没见过你了,平时同学会你也不来,同学录你也没更新过……”

那边絮絮叨叨的声响,成功地让采薇勾起唇角微笑,这才想起,前一阵子偶尔翻开初中的同学录,发现自己的信息自从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更新过,便随手填了资料,本来也没想着和以往的同学们再次取得联系,却不曾想,将近四年后的今日,居然再一次听到了老同学的声音。

“采薇啊,我今年从大学里出来,现在可算是落在你们海市了,你这个半个主人,可一定得尽到地主之谊!”欧冬云笑眯眯地道,从声音里就能听出他心情极好。

采薇笑了:“哦?看来我们欧大天才还真是天才到底了,这么早就毕业……现在在哪里高就啊?”欧冬云其实只和采薇同学一年,这孩子成绩好,智商貌似一百八以上,一直是跳级上去的,如今小小年纪就大学毕业,可真是一点儿不会让采薇觉得吃惊。

“嘻嘻,好地方……我现在在国安六局,刚培训完,被分到九科了,来年开春就正式工作,采薇,咱们可得趁着这会儿我闲着见一面,一来为庆祝我找到工作,二来嘛,我也想看看咱六中一枝花如今出落成什么样儿了……”

“扑哧……”路采薇听了老同学逗趣儿的话,忍不住一笑,刚想说点儿什么,脸上却忽然一僵,捂住话筒,扭过头去望着自家师傅,小声道,“师傅……调查局和特搜局在国安挂得是什么名号来着?”

欧阳岚疑惑地挑挑眉,想了想道:“你问这个干嘛……在国安六局挂了九科的招牌……不过,貌似今年的新人都是廖书务手里的炮灰,全是选出来堵抢眼的……”

……路采薇呲牙,眼皮子跳了好几下,“欧冬云……你签了合同没有?”

那边充满喜气的声音被采薇阴森森的语调吓得停了半晌,才犹豫道:“早签了……采薇,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问题大了!路采薇脑门子一阵抽痛,别人不知道,他们心里有数,今年廖书务和秦川在国安挂了块牌子,挑出来一批能力够强,又不是太强的所谓人才,拿来当炮灰用的,这一年的练兵期,苦活累活麻烦活必死的活都由他们来做,等一年过去,能残存下来的估计只有十之一二,而那俩人心里真正属意的新人们也培训完了,这些人也就不需要了……

“欧冬云,我明天没事儿,咱们见一面吧,你现在住哪儿?”

“好啊……我们有宿舍,就在高登区,这样吧,我知道你家地址,明天我去接你,咱们一块儿吃顿饭,呵呵,游海也在,他今年考上公务员了,就在海事局,也算是在海市安家落户……”

采薇吐出口气,幸亏不是又一个国安的……放下电话,采薇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拿出记事本开始翻找廖书务的电话,结果,打过去好几个都没人接。

欧阳岚此时吃完了一顿美味的水果大餐,奇怪地看了自家徒弟一眼,笑道:“你打他的保密电话,廖书务那家伙懒散得很,你打他家里的普通电话,他可不一定听。”

采薇嘴角抽搐了下,没辙,只好拨了调查局的保密电话——“接廖书务局长。”

对着那位声音死板标准的话务员冷声道,不过片刻,那边就传来廖书务的声音。

“哟,采薇姑娘啊,晚上好,今天晚上吃得什么?要不要廖叔叔请你吃饭?”

采薇脑门上黑线蹭一下冒了出来,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还叔叔?这老男人未免太会套近乎了……“廖局长,敢问明天有空儿吗?请拨冗几分钟出来,我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欧阳岚瞪大了眼——“采薇,那老小子从来没放弃过打你的主意,你可不能自己往下跳……”

路采薇翻了个白眼,她是不想和廖书务打交道,可老同学就要进入一个可怕的黑坑了,她能不管吗?

想当初廖书务和秦川在国安那边折腾的时候,自己和师傅站在一边看热闹,当然,偶尔也事不关己地数落几句,说说廖书务有多么不人道,随便糊弄着热血青年玩,太不像话了,可是,他们从来没有真正跑去抱不平,如今眼瞅着自己认识的人落进坑里,采薇这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呵呵,路同学登门,我这里永远欢迎,你找欧阳岚要张通行证,明天直接来我办公室好了。”廖书务的心情却很不错,最近他家培养起来的小麦苗陶涛刚从特搜局的坑里钻出来,路采薇又主动送上门儿,心情自然是很好的……

于是,这一夜有人一觉到天明,也有人,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海市冬日的天,亮得比较晚,闹钟响起来,采薇起床晨练,天上还是星云密布,只有东方,略略浮现出一抹殷红的霞光。

“咦?怎么起这么早?”采薇换了运动服,刚跑到操场上,就看见戴卓正坐在草地上,扭着头跟坐在他身边的苏隼说话。

苏隼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采薇:“我一向起的早,不过,戴卓肯不睡懒觉,可真是新鲜事儿……”

戴卓晚上一般常常失眠,早晨哪怕醒了,也总觉得浑身疲惫,喜欢裹在被子里躺很久,向来少有早起的时候,一般都是三催四催,才肯出门用早餐。

戴卓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起身帮苏隼整理了一下,搭在他腿上的那条有些散乱的毯子:“你要是冷了就叫我,我和采薇跑一圈。”

“去吧。”苏隼心情很好地挥挥手,看着戴卓迎着采薇跑了过去,两个人都是身条修长,采薇婀娜,戴卓潇洒,聚在一起慢跑,发丝在微风中飞扬,汗水让本苍白的脸多了健康的色泽,俊男美女,果然是极显眼的,就连遛早儿的老头老太太们,也是不时注目。

外表看着很相配的两个人,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股子别扭。

“戴卓……你小子准备怎么对付苏隼啊?”采薇一边跑步,嘴角露出一抹甚是同情的笑容。

“怎么说话呢?苏隼可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么可能害他?我啊,可只会做对朋友好的事儿!”戴卓眯了眯眼睛,有一抹尖锐的厉芒一闪而逝,就连站在他身旁的采薇,都差点儿来不及捕捉。

“是啊,你是不会害他……”采薇吐了吐舌头,只不过,可怜的苏隼惹到了你,你想起来的那些对他好的事儿,恐怕在他看来,不会那么好的……只是,这一次采薇绝对支持戴卓,苏隼那家伙太不象话了,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几乎比得上唐三藏西天取经的艰险了,才把事情安排妥当,那小子一句不干,居然就想让他们的努力白费,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啊!苏隼那孩子说不定是病糊涂了,否则,他那么了解戴卓,怎么会以为自己一句话,就能达到目的?

两个人围着跑道转了五圈,身上微汗,才慢慢停下来。

“你继续陪着苏隼看日出吧,我回去了。”采薇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笑眯眯跟苏隼打了声招呼,一溜小跑,向家里跑去。

苏隼抬头望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采薇连跑步都比一般女孩子漂亮,像是一只小豹子,优雅又迷人……”

戴卓低头看了他一眼,推起轮椅,向着不远处的花园走去:“听说金华苑的人工湖里放养的是锦鲤,我们不如调几只上来,中午好下酒。”

苏隼这位优秀老师,一点儿都没有数落‘坏学生’的意思,脸上反而露出一抹有趣的笑意,“行啊,看看我们俩谁空手钓鱼的本事好……”

路采薇回到家,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吃了顿不算油腻的早餐,又去图书馆看了会儿书,她现在是没什么心情学习正经的魔法知识,只是看看奇闻异事的闲书罢了,一直到八点钟,才出来梳洗打扮,穿好衣服,八点半,那位极为守时的欧冬云到来。

两位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在门口乍一见对方,都是惊喜不已。

“哟,路同学,你可比以前漂亮多了,幸亏是在你家里,要是放到外面,我还真不一定敢认……”

“欧大天才也变化很大嘛……”采薇低声一笑,男孩子比女孩子发育晚一些,当初的欧冬云个子比较矮小,身材也瘦弱,虽然一张脸长得还不错,可是,的的确确算不上什么大帅哥儿,可是,今日的欧冬云,目测至少一米八以上,身上肌肉匀称,既不像健美先生那样有着块状儿的肌肉,又显得周身妥帖,哪怕身上只穿了一件儿普普通通的西装,也显得丰神俊朗。

“快进来……”采薇赶紧把老同学让进屋,亲手给他冲了杯药茶,“别皱眉,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不过,早晨一杯药茶,保证你一天精神旺盛。”

欧冬云从善如流地喝了一大口,才笑道,“今去哪儿吃饭,中午饭我请客,不过,你这个地头蛇可得给我指个好地方,我可差不多快四年没回来过了,海市变化太大,刚回来的时候,我差点儿在家门口迷路。”

采薇心里一叹,脸上却很平静,笑道:“我们今天去吃大户,顺便谈谈你的工作问题……”

“工作?”欧冬云惊讶地扬眉,疑惑道,“我的工作怎么了?昨晚通电话的时候你的口气就有些怪……我的工作,是不是有问题?”

“嗯,是有点儿问题,国安是好地方,六局也不错,只是,你不该去九科……哎,总之,先见了那个人再说……”采薇苦笑着揉了揉眉心。

欧冬云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位老同学烦恼什么,他现在还没开始工作,正是憧憬着未来新生活的时候……

等欧冬云一杯茶喝完,也休息得差不多了,采薇站起身道:“走吧。”

“呃……好。”欧冬云眨眨眼,乖乖地站起来,虽然他一开始是打算在采薇家聊会儿天儿,等中午再出去吃饭,不过,现在主人开口了,他也只好客随主便。

两个人走出门,正看见推着苏隼回家的戴卓,采薇也没有介绍,只是交代了句:“留了早饭,你多少吃一点儿,苏隼也是。”就拉着欧冬云匆忙走了。

欧冬云却对住在采薇家里的男人很好奇:“那两个人是……”是男朋友吗?至少其中一个应该是吧……

“房客而已。”采薇耸耸肩,笑道,“好了,我们快点儿,走吧,先去你们局里拿点儿东西。”

“局里?”欧冬云惊讶地挑眉,他们单位……可不是外人随便进的地方……“采薇,你真要去……”

“没错,快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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