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绵绵的不惜死,终于给方景城争取来了一次机会,温琅被她们引开到一边,这样水南天便暴露了出来,方景城一众人几时倾尽全力一击,打在了水南天的身体上,将他击飞出去很远,撞在了一块巨石上,他虽然没有疼痛的知觉,但这一击他也未必好受,至少他倒在地上半晌未起!
“你们这些蝼蚁竟敢伤我!”水南天低声喝道,其实以方景城他们的力量是伤不到水南天的,那时候,正好是傅问渔将异人神墓彻底毁去,自己快要幻化成雪樱散去的时候,也是异人之力最弱之时,那么相对的,水南天的力量也就是最弱的,只是时机遇得好,让方景城他们遇上了,合击之下才使水南天重伤。

被伤之后的水南天显然愤怒,甚至还有些不安,方景城也看得清,他那些黑色的雾气越来越薄弱,以方景城傅问渔的默契,他自是猜得到,这是傅问渔在异人之墓里做过些事,才使得水南天力量大弱,只是不知,她做了什么,对她自己有没有什么伤害。

就在水南天飞身扑过来要取方景城性命的时候,一道月白的光柱像是从天下慢慢降下来,接连了天地,月白光柱中有淡淡的浅绿色一丝一缕在细细翻腾,一个双手交叠的女子在光柱中缓缓而下,她身着绿衣,罗裙轻轻翻扬,生机盈然之感,轻闭的眉目中写着温婉可人,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得到出尘绝俗的气质。

然后她眼微抬,如远山之黛一样的眉,如秋日湖水一般的眼,都是脉脉含情,她指间轻捏诀,便将水南天攻向方景城的身子挥落,如同挥去一只蚂蚁,一粒微尘,带着不屑一顾轻视,丝毫不将其放在眼中。

水南天连连后退,这一回他伤得似乎更重,连站都站不稳,所有的动作在一瞬间停止,怔在原地,望着那女子久久说不了话,不男不女的声音嘶哑着无法成句,就连向来毫无光泽的眼睛里都透着怪异的光芒。

那女子自是萧黛,她是水南天的一切,可是她却没有多看水南天一眼,只是望着方景城一行人,语调里竟然满是歉意与感激:“多谢你们拖住了水南天,没有让他毁掉傅问渔异人肉身,否则任何人都再也阻止不了他了。也很对不起你们,若不是因为我,你们不用如此辛苦,历经千辛万险,孩子们,后面的事,该由我们这些长辈做个了断了。”

“你是上一任异人?”方景城问道。

“对,我是萧黛,让儿的师娘。”

“问渔呢?她怎么样?”方景城此时关心的只是傅问渔罢了。

“她很好,异人本源的秘密她需要慢慢习得,待我将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就带她来见你。你是个不错的孩子,果真是守得了天下的,异人一脉未觉醒之时,辛苦你的坚守与付出了。”

萧黛看着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模样,但是她说话间却充满了沧桑悲凉之感,好像历经人生磨难与诸般红尘一般,异人可以活上万万年,所以谁也不知道这个萧黛她活了多少年,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年龄到底是多大。她只是一挥手,便是一道柔和的白色光晕,将所有人都送到一边,包括已经成疯成魔的温琅,也在她一道手诀下陷入了昏迷中。

当她转过身来,浮于半空,以谪仙降世之姿俯视着水南天时,却不再是这般温言细语,如沐春风的模样,她眼中一点点地聚起仇恨,一点点地点燃怒火,一点点将水南天拘在半空中,声音却甜美温柔:“水南天。”

“阿黛,你活过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活过来的,我一直在等你。”水南天的声音极力温柔深情,可是他的嗓音过于古怪,不男不女,这便让这温柔深情的话语变得古怪又滑稽。他往前走几步,想要抱住她,抱住这个日思夜想的人。

萧黛五指一紧,从地上控起一把刀,这把刀好像有灵性,直冲向水南天,一刀削在水南天的小腿上,削下一片肉来,肉中无血,只有密密麻麻的符文,生长于他骨肉皮中。

“阿黛!”水南天不敢置信,高呼了一声,“阿黛你怎么了?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当然记得你,我还记得我们初遇那天,你穿了一件国师白袍,很是好看,我说你玉树临风,人中君子,你说你一眼就看出我是天之异人,却不忍动手除了我,我怎会忘呢?”萧黛依然在笑,她笑起来与萧凤来有点像,一样的明艳动人,只是她手中又一刀,片下水南天一块肉,便显得古怪残忍。

水南天没有办法反抗,或者他不想反抗,他只是看着自己的肉一片片被削落,仍不能接受为什么萧黛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所以他会发问,带着懵懂与不解,疑惑地问着她:“阿黛,你在做什么?”

“我在杀你呀,水南天。你曾经对我说,会与我一同将凤儿抚养成人,我离世之时将她托付于你,这么多年,多谢你了,将凤儿变成这副模样,我如何能不谢你?”她温柔的笑,再一刀,又一片肉。

“那是她该做的,她是你的女儿,曾害得你被末族所擒,为了复活你,她这个女儿难道不该做些事情,不该牺牲一些吗?阿黛,除了我们,其余的人都是些蝼蚁,他们死不足惜!”水南天声音扭曲,像是极力对萧黛温柔说话,又像是忍不住看到她复活过来的冲动与惊喜。

“对啊,他们都是蝼蚁,是草芥,你多高贵?你是大国师啊,你还记不记得,你说大国师全天下任何地方都去得,你要带我游遍天下山水,看尽人世好景,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爱着我,水南天,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你的话,这些话每日都化作尖刀剐着我的肉,剔着我的骨,我看着凤儿被你折磨,看着这些无辜的孩子被你摆弄,便想起你这些话,我一想起呀,就每天每天都恨不得早些醒过来,然后……一刀一刀将你片片凌迟。”

萧黛依然在笑着说话,笑得眼中滚出泪水,她在棺中每一天,都是有感受的,知道外面发生的每一件事,她眼看着水南天将自己最心疼的孩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让她练那些古怪的功法,逼她服下媚药爬上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的龙床,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疯魔,哭是笑,怒是笑,总是在笑,笑得那样嚣张又凄厉,那是她小时候捧在手心里万分宝贝的孩子,活生生被水南天逼成了一个怪物,一个妖女,一个疯子。

她也能知道,沈清让是如何被水南天一步步安排,操控,最后不得不用化璃之术定住两阵,以守天下一年的,那一年里,萧黛就在棺中,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沈清让自五脏六肺在一点点变成琉璃的人,她从小就视若己出的孩子,她的让儿,一点点毁灭一点点死去,可是她除了闭着眼睛知道这一切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啊!

所以,要怎么让萧黛感激水南天的付出?要怎么要让她谢谢水南天的“伟大”?

这些年来,水南天以爱之名,将她灵魂拘禁在符阵中,以爱之名,行尽天下恶事,以爱之名,将过往点滴碾成粉末看不出原型。

好一个以爱之名,爱到让萧黛恨之入骨!

可是水南天他依然不明白,他是这样这样深沉地爱着萧黛,敢为她做天下人不敢做之事,她怎么会要杀自己呢?

于是他问——

“你为什么要杀我?从你离开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一直在努力地想要复活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你说过,异人最苦,莫过于活到永生,没有一个人可以伴你到永远,我便炼成不生不死之态,我可以陪你到永远,你说你很怕你守不住天下,异人必乱天下,若这天下因你而乱,你会心怀内疚不得安宁,我便在你醒来之前,布下十八行宫大阵,引着傅问渔一步步走来,将天下惹得动荡不安,这样等你醒过来,这天下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你也就不必内疚。你说,你最爱的人是我,临死之际,也不舍得我难过,我说我我会等你,我一等便是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会醒过来,阿黛,你忘了吗?你是不是……是不是忘了我是谁?没关系啊,我可以让你慢慢想起来,你还记不记得……”

“我记得。”萧黛笑了一声打断他,“我全部都记得,你多爱我啊,你是不是等着我来感激你,来爱你?对你感激涕零,感恩戴德,感念于心,是吗?我现在不是来了吗?我来谢谢你!”

她控着那把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水南天身上的肉,每一刀都不多不少,指甲盖的厚度,每一片的厚薄都均匀,每一片上都没有血,只有符文,她极富耐心,在长久的等待与折磨中,她的耐心已经被磨练得很好,她慢慢靠近水南天,看着他这张不敢见人,只能戴着面具的脸,眼中的恨意直直地扎进水南天心里:“这样的感谢,你喜欢吗?”tqR1

这么多年来,萧黛的恨一日深过一日,只是她无能为力,她被水南天以爱之名,拘灵魂于符阵中不得出来,她若是可以,早就将水南天如此时一般片片凌迟,哪里还有半点爱!

那些最初的心痛,难过,担心他做傻事的好心,早就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变成了深及骨髓的恨!

“我每一天,都在想着什么样的方式来谢你,你是如此的伟大,如此地令人感动,我该如何报答?

也许真的是母女相似,萧凤来在任何时候都是在笑,萧黛也是,她是这样的恨水南天,可是她依然能笑着跟水南天说话,她恨意越盛,笑容越大。

水南天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他根本无法反抗,本来他就是依附异人而生的一个怪物,当异人觉醒时,他便再难有什么作为,尤其这个异人是他曾经深爱的人。

他没有肉体上的痛苦,这样片片凌迟于他而言根本没有痛苦之处,痛的是他的灵魂,萧黛真的恨毒了水南天,所以刀上都附着了异人之力,这是可以生克水南天这个不死怪物的东西,那些东西像是一道道铁烙,能灼痛整个灵魂,泛起滋滋的青烟来一般,水南天被拘在半空里着不了地,就像他平时那样控制别人拘起在半空中时一样,痛得整个身子都弯起来,只是依然不肯挪开眼睛,久久地看着萧黛。

“你平日里不是很习惯这样高高在上地跟人说话,称别人为蝼蚁吗?现在,你的感受如何?成为我手中的蝼蚁,玩物,草芥,你的感受如何?”萧黛大概是用尽了她所有最恶毒的词汇加在水南天身上。

“阿黛,能将天下人称之为蝼蚁的人是我们两个,他们那些愚蠢的凡人哪里能明白我与你之间的感情,阿黛,你为什么要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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