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二千没有想到的时候,这一天来得如此的快,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丝顾虑,这讨债的就这样出现在他生命里,带给他惊喜。
流七月的商团代表在多次催祈国还钱无果之后,开始堵上了栾二千的门,栾二千上早朝,他们跟着,栾二千睡觉,他们跟着,栾二千出街买吃的,他们也跟着,跟了足足三天,简直是阴魂不散,栾二千一脸的生无可恋活着没意思,认命一般:“各位好汉,你们这话我是真不能跟皇上说,说了会死人的啊好汉们,这事儿你们换个人去办,成不成?”

好汉们一排排站,壮实的肌肉充满了爆炸的美感,栾二千柔弱的娇躯被他们挡着逃不掉,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这些好汉们的胸,扎扎实实的胸肌,好硬的,他便开始嚎:“杀人啦,打劫啦,逼死人啦,劫色啦!”

他在街上鬼哭狼嚎好不凄惨,可是他平时作孽太多,百姓对他毫无好感,纷纷投报以白眼,无半个仗义出手相助的人来解救他,饶是他喊得嗓子冒青烟也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搭理,他好挫败,再次感概:人生啊,真是没意思。

感概声未完,栾二千便被架回家中,夏夜也没有要救他的打算,只是坐在一边啃着梨,决定只要栾二千不丢小命,她就绝不出手相阻。

壮汉们把一摞折子塞到栾二千手里,铁面无私:“栾大人,这是小姐计划中的一环,也是最后一环,成败在此一举,我想不必我等说明,二千大人也知其中重要,我等不可能在此处收手,所以栾大人见谅,此事非行不可。”tqR1

栾二千当场就蹦起来:“关我屁事啊!我当初答应姑奶奶干这事儿,我可没答应我亲自去操办这事儿,这事儿能提吗?能提吗?你们说能提吗?”

“不能。”壮汉如实说。

“你们知道你们还逼我!”

“我们是让你带一个人去见祈国皇上,并不是让你自己亲自去办此事,你也做不成。”

“你后面这句话不说能死啊?”栾二千白了他们一眼,“谁啊?”

壮汉们不说话,让开些地方,有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面目和善的老人走出来,栾二千瞅着他看了很久,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便问道:“这老头儿谁啊?”

“不才,老朽正是丰国鸿胪寺卿,胡莱。”

“嘿嘿,还有叫这名儿的?胡来,你儿子叫胡搞吧?”

“大人料事如事,犬子正是胡膏。”

“不是吧!这也能让我料中,哈哈哈你也是亲爹啊给自己儿子取了这么个别致的名字!”栾二千让这两名字笑得在地上打滚,半晌停不下来。

夏夜在一边看得脸都要绿了,胡莱在京中的地位可不是栾二千能笑话的,不说别的,单说他儿子胡膏召集执掌丰国半壁朝堂,得皇上重用,得少主赏识,得小姐器重这样的身份,便足以使栾二千收起全部的嬉闹心思,百般尊敬相待的了。

妩娘就是个例子,当时妩娘要嫁胡膏,没有人说得动胡莱大人,是小姐去跟胡大人开了口,胡莱才答应的,换作别人家的婚事,小姐绝对是懒得管的,而换个人去说情,胡莱大人也是绝对听不进劝的。

更何况,胡莱胡大人在少主和小姐心里都是有些特殊地位的,蛛网里其他的人或许不知,但是身为无痕堂专职收集情报的夏夜知道,自从当年四方会谈之后,小姐与胡老的关系就一直匪浅,两人像是忘年之交,一个老友一个小友,那也不是栾二千可以随意拿来嬉笑的。

此次少主派胡老这个主管丰国外交事宜的鸿胪寺卿来收局,就证明少主已将这件事摆到了国家的高度,不再是小打小闹,以胡老的性子,怕是半分丰国的利益也不会让出,祈国到目前为止,最难缠的人从傅问渔换成了这个总是充满了儒生气,平静淡泊的胡老大人。

所以她眼看着栾二千这样花式作死,简直有种想冲上去掐死他让他闭嘴的冲动。

胡莱只是现带着得体不失气度的笑容看着这位二千大人各种装疯卖傻,以着城王爷所说,这位二千大人心里有块明镜,什么事都清清楚,他这会儿又是胡闹又是发笑,不过是在给他自己争点时间想对策罢了。

所以胡老他拱拱手,打断了二千大人还要拖延的时间:“二千大人,老朽年事已大,来一趟祈国不容易,颇是眷恋故土,故而不想耗费光阴,还烦请二千大人引见,让老朽早日面见祈国皇上。”

栾二千觉得,同是为官,为什么这白胡子老头儿做官能做出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无尘模样,而自己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奸臣的样子,这老天爷他,太不公平了些。

“你……你反正难得来趟祈国,不如多待些日子呗,我这后生带你看看这祈国的山啊水啥的,年纪大了出趟门不容易,我……我带你转转。”栾二千咳了下喉咙,想着再拖一拖,自己再多活两天。

胡莱大人和颜悦色一笑:“二千大人好意,老朽倍感动容,然老朽身为丰国使臣,实不敢有负重丰国重托,想必二千大人也是一般心思,毕竟,官者,以民为重,想来二千大人对此也是赞同的。”

栾二千以前的时候呢,一张嘴能说得出花来,遇见谁了都能胡搅一番,可是这个胡莱真的太厉害了,句句话都是十分的圆满,毫无破绽,滴水不露,而且还说得你不能生气,你一生气就是你小气,又不能扑过去抱着这位儒生一般的大人的大腿哭哭啼啼,那就真的是一败涂地了。

所以二千大人有些惆怅,他问胡莱:“请问胡老大人,您也是姑奶奶……也是傅小姐安排着的后手吗?”

胡莱大人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浑厚又带着老人特有迟暮之感的声音朗声笑道:“二千大人能想得到此层关系,老朽很是佩服。”

栾二千的脸火辣辣地疼,打脸了是吧?自己早就该想到了,现在才猜了出来,你佩服个蛋啊你佩服!

“你想让祈国咋还钱,你先说我听听罢,我也好跟皇上提个醒儿。”其实栾二千心里有个底,但是不知道这个底是不是姑奶奶的底,所以想探探虚实。

胡莱大人笑声道:“此乃国之机密,不可与他人道,二千大人想必明白此中关节,便不要再为难我这个老人家了。”

“倚老卖老是吧?”栾二千鄙夷一声,“这算什么高明手段?”

“总好过拿年少无知当荒唐非为的借口,毕竟荒唐误国,而卖老却不会,二千大人以为呢?”胡老声音平稳,吐字清晰,干脆清爽,连夏夜都忍不住要为这老大人鼓掌,小姐真是从不看错人啊。

栾二千知道他这是在变相骂自己荒唐无知误国,一口气憋着吐不出来,差点憋死,过了半晌才缓过来:“你想啥时候见皇上?”

“越快越好。”

“赶着投胎啊?”

“毕竟年岁大了,说不得明日就是大终之日,赶在投胎之前多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诶你个老不死的,给你根竹竿你就往上爬了是吧?”

“现在的小年轻,火气总是这样旺盛,脾气总是如此暴躁,犬子曾是大夫,说这样容易长痘,所以乱发脾气,不好不好。”

“嘿我说你,你……”

胡莱大人他笑眯眯,心中对这栾二千有了几分了解,大概知道这是个有些流氓不要脸气息,但秉性却极好的后生。

胡莱毕竟年长栾二千二十多岁,又是主管外事的鸿胪寺卿,这官职平时没啥别的的重要的事,就是跟各式人等打嘴仗,栾二千再能骂,也未像胡莱这般在鸿胪寺里不带脏字地骂了几十年,练出一身进退有度,从容流畅的骂人本事,还让你挑不出啥毛病来。

于是,栾二千大人遇上了劲敌。

栾二千办事情还是很利落的,当天,他就进了宫跟温琅报了信,说是丰国来了使臣,要商谈国债之事,温琅眉头皱得要解不开,随口问道:“他们派谁来的?”

“一个老不死的,叫胡莱,什么破名儿。”栾二千明着没骂过,背着要过过嘴瘾。

温琅一听到这名字却几乎是要站起来提起栾二千的衣裳,胡莱是什么人,栾二千不太了解,温琅却是再清楚不过,当年四方会谈,这个胡莱与方景城两人一明一暗搭台唱戏,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周璇于多方之间,榨取他方利益毫不手软,他最是儒雅不过,捅的刀子也最是不见血。

再难听的事在他嘴里也能绕成为了对方好,为了对方妙的好事,你还说不出什么反驳之法,可以说这世上嘴最利的人除了傅问渔之后,便是这位胡老大人了。

温琅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方景城最后竟然派了胡莱来跟祈国讨债,只怕祈国会被他拔得连根鸡毛都不剩!

这有点误会方景城了,因为想主意让胡莱完成收局之战的人并不是方景城,更不会是流七月,而是胡莱一直记挂着的少卿小将傅问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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