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傅问渔清早起床,换衣净脸,亲自下厨做了些软糯香绵的小粥,等花璇起来看到时候惊讶不已,小姐已经许久没有味口好好吃东西,今日难得下厨,还吃了不少,她不免开心。
早餐毕,傅问渔拿出两封信给花璇,叮嘱她将圈了红笔的那封送去栾二千府上,另一封她等到下午时分自己再拆开来看,在那之前,不许拆信,若是拆了,她便再不认花璇这个朋友。
花璇连忙站起来在一边,紧张地看着傅问渔:“小姐你这是做叙?有什么事你不能跟我讲的?”
“你只需按说的去做,别的不可妄动,否则……”傅问渔停了一下,然后严肃地看着花璇的眼睛,“否则所有人都会死。”
“小姐!你有什么事,你先告诉我啊!”花璇急道,冲过去一把抓住傅问渔冰冷的手,“整个祈国就只有我在你身边,你如果有什么事连我都瞒着,谁还能帮你?”
傅问渔狠狠心甩开她的手,冷硬的神色说道:“你照我所说的去做,便是帮我。这封信你若是早拆了,我定不会再认你这个姐妹!”
“我……”
“你不是蛛网的人吗?我是蛛网半个掌事人,我的命令你不听吗?”
“我……是,属下遵命。”花璇捏紧两封信,狠狠点头,拱手行礼,标准的蛛网之人对命令的遵从方式。
“出睿陵城去,到那里再拆信,现在就走,什么都不要带。”傅问渔冷色说道,全然不像对花璇以前那般随和温柔的样子,眉目间尽是冰冷,就像是对一个最陌生的人一般。
花璇虽心有不解,可是她却不愿再让傅问渔为难,也不想让傅问渔操心,只得应下,多看了一眼傅问渔,然后道:“那小姐,你等我回来了一定要告诉我原因。”
“去吧,等你回来,我会告诉你的。”
花璇的内心很是不安,总觉得傅问渔有什么事,但是却没办法,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傅问渔端坐在屋中,旁边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狠下心来才离得去。
等到花璇走了有片刻,傅问渔起身,理了理一头雪白的长发,穿了件外衣,戴好了斗篷,独自一人离宫,她在这皇宫里是绝对自由的,出入自如,从来不需任何繁琐的程序,所以很是容易就出得宫去,看守皇城的守卫们已经习惯了傅问渔时不时出宫的习惯,也不多问,只是好奇怎么今日这白发皇后怎么跟她那形影不离的侍女前后脚出的宫,而不是一起。
傅问渔来到了常去见济善斋八商户的酒楼,昨日就与他们约好今日在这里有事要谈,席间畅谈莫不快活,最后一票铜矿生意他们赚了一大笔,感叹丰国的商人出手宽绰得令人发指,偶尔也会提及现在的物价飞涨,等着朝庭想办法把这乱糟糟的市场调一下,不然再这么乱下去,怕是连他们都算不得富商了。
听着他们在席间高谈阔论,傅问渔都只是笑,有人敬她酒,她说今日身子不便,不好饮酒,只喝了些清茶,闲谈中她说道:“想来各位应该还记得,这些粮食是我从丰国买来的吧?”
商户几乎已经只记得铜币的事,快要把傅问渔的初衷给忘了,这会儿听得傅问渔提起,才立刻说道:“记得记得,多亏了傅小姐多方周旋,才救下了祈国无数百姓,傅小姐菩萨心肠啊……”
“你们就不好奇,买这些粮食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吗?”傅问渔莫名问了一句。
几人面面相觑,这个他们还真不知道,只好问道:“敢问傅小姐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先前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将他杀了,这一回我想告诉你们,如果有人同样问起你们这个问题,你们该说的答案。”傅问渔微微沉着冷色的眼神看着这几人,为何同是商人,贾瞒能身清影正,而他们却满身铜臭?tqR1
几人被她的目光看得发寒,屏气静声听她讲:“若是还有人问起你们这个问题,你们便说你们也不知道,但看来往的船只是丰国朝庭的大船,船上的人也多是官兵衙役,你们只知道,这些粮食是丰国朝庭送来的。”
“这……这是为何?不是说这是傅小姐你的朋友,流七月流公子送来的吗?”有人不解,向流七月借粮和向丰国朝庭借粮,这里面的区别可就太大了。
“你们只需按我说的做,不管谁问起,一口咬定是丰国朝庭的粮食就行,若是敢说错别的话,各位是知道我的手段的。”傅问渔面色含笑,而笑容中不带半分温度。
傅问渔的手段,他们的确都是知道的,不用出门便能掐算事情,一句不慎便要取人性命,不做半分留情面的事,也是这等手段,她才镇得住这些越来越膨胀的商户,否则以他们越来越多的财富,怕是早就不听傅问渔号令了。
所以当傅问渔说出这话来的时候,这些人显得沉默无比,后来才敢小声问道:“敢问傅小姐,会有什么人来问我等这个问题?”
“会有很多人,你们说对了话便能活,说错了,便是死了。”傅问渔脸上的笑意跟她眼中的厉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养了这么久的鱼,傅问渔没道理让他们在最后关头反水了。
“我等明白了,一定按傅小姐吩咐行事。”八商户拱手应下。
“别想着反悔,我这个人,从来不在乎手段是否磊落光明,刚才诸位想必也发现了,桌上的酒菜我一口未沾,便是因为我在这酒菜中下了毒,还有你们的家人也中了此毒,你们若是想在背后动手脚,白发妖后的名声,我也不是白背的,几位看呢?”傅问渔漠然地扫过这八人。
无奸不商,无商不奸,虽说这话有些绝对,但用在这八人身上却是万分合适的,这样的奸商傅问渔自然也很乐意用更奸的方法来对会他们。
在他们脸上露出惊恐神色的时候,傅问渔便知道这一招后手留得好,否则便要被他们真的跑了,那可怎么行?
送走这八位商户,傅问渔一个人坐在包间里好一会儿,匀了半天的气,刚才提起精神来跟他们说了那么多的话,也是很费精神的。
她看了看时辰,离下午还有一个时辰,便撑着身子起来,走出了酒楼。
路过栾二千府上的时候,她停了有好一会儿,栾二千称病已经好几个月了,而且是真的病倒了,虽然这里面有他动的手脚,但是受累的总是他自己的身子,他也好久没有来找过傅问渔,自打那日晚上长跪一夜后,就再也没有听他喊过自己“姑奶奶”了。
傅问渔觉得有些难过,可是好多事总要牺牲一些人的良知,才能做得成,傅问渔没有办法想出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欢喜的对策,再解决祈国这一个又一个的危机,她让栾二千觉得痛苦难过觉得愧对祈国,她也没办法。
不过他伤心的时间很短,因为未过多久,便听得从栾二千府上传来了一声哭嚎:“您真是我亲姑奶奶啊,比亲娘还亲的亲亲亲姑奶奶啊,你咋这么狠啊!”
还会骂人,说明他还挺好。
傅问渔笑了一声,笑出些眼泪来,应该是花璇刚刚把信送给了栾二千,他看完信之后才会有如此哀嚎,的确,那信上所写的东西实在值得他哀嚎,可怜的栾二千又要被傅问渔坑一把了,而且这一回,还坑得如此的明目张胆,只差在脸上写着“我来坑你”四个大字。
她笑过之后,按着胸口顺了口气,抬头看看天色,一轮惨白的毫无温度的太阳正挂在当空,正午了,花璇该拆信了。
她被这刺眼的日光刺得眼睛有些发疼,便微微眯起了眼睛,耳边听到不少人来人往的声音,傅问渔站在这里像是个无人搭理的游魂。
突然有人撞了她一下,撞得她步子都不稳,险些摔倒,睁开眼来看,却见是一群嬉闹的孩子,手里还拿着几个各式各样的面人儿,打打闹闹着唱着歌儿穿街过巷戏闹。
有个孩子停下来,咬着面人儿睁着大眼睛,歪着小小的脑袋望着傅问渔,指着几缕傅问渔被撞得散落露出来的白发:“姐姐,你的头发怎么是白色的?”
“因为姐姐的头发沾了很多白雪,所以就白了。”傅问渔笑着说。
“是吗?”孩子的问题大多不深,没有继续追问着傅问渔满头白发的原因,转头便追上她的小伙伴们。
傅问渔望着他们笑闹着离去的身影,一切都是值得的,至少你看,孩子还是无忧的,他们还能笑闹,还有糖人吃,那么,辛苦一些,无妨的。
许久之后,她才继续往前走,还有一个地方要去,要见见他自己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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