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听黑皮说,他们真的拜把子了,认了贺明为老大。只是没有去乱坟岗,而是找了一个很隐蔽的树林。
贺明依旧会在路上等我,蹭我的自行车坐。
只是,有一天,他坐在后面说了一句让我吃惊的话——“阿东,我要出去闯闯。到南方的大城市,赚大钱。我知道你是不会去的。”
“为什么?”
“你是棵大学苗子,你自己也知道。你天天和我们起玩,考试还是不会落下。”
我沉默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或者直接点说,我现在迫切要做的是什么,我只是感觉,我不能和他们一夜肆意挥霍青春,出去所谓闯闯。
到了学校,贺明跟黑皮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黑皮,白毛,石头都愿意跟着大哥出去闯闯。他们竟然很快就确定好了时间。并且约定放学到贺明家制定详细的计划。在我看来,他们不爱学校的学习生活,在这也是无聊,虽然没什么管制,时间长了也是很没意思,这才是他们闯闯的出发点。
我正处在人生的迷茫期,学习没有吸引我的地方我对学习美丽兴趣。所以他们的陪伴让我不至于无聊心烦。但是,他们突然要走了,我忽然就感觉到了孤独,感觉到了落寞。
放学后,大家骑着自行车往贺明家赶去,当然贺明还是坐在我的车后面。过了陈村,一条狗就跟着我们猛烈地叫,追出村头还是不停。黑皮烦了,掏出了自制的火枪。(一种用钢筋和钢管组合成的东西,用炮竹药填塞,用钢珠做子弹,活力还可以能老树皮穿透)。
黑皮点火对准了冲过来的恶狗,想吓唬一下,枪响了,狗趴了下去,就没有起来。黑皮上前仔细一看,狗竟然翻着身子——死了。
看着这几个家伙的眼神,我就感觉到这只狗狗死无全尸了。
“抬走。”贺明的命令简单明了。
“这样会被人看见的,可不好。”我提醒。
“你说则么那么办?”
“找些高大很长得草,包起来。”
“这个不错。”石头立刻着手去拽了不少的茅草,勉强把已经死了的狗包了起来。
“大哥到你家煮狗肉吃吧。”白毛建议。
“不行,爸爸知道了,我还能活吗?你们先去找个隐蔽的地方,找些柴禾准备,我回去找刀子和作料。”
就这样,我们分头行动了。
那时候,我们最向往的就是武侠里晚上点起篝火,烧烤打来的野味。所以,我们就找来了不少的树枝,点起篝火来。
贺明带来了刀子和酱料,他们把那只可怜的狗的皮剥掉了,我没有看,感觉很血腥。可是我还是很期待吃上狗肉。
他们最后把狗肉用一枝树枝穿了起来,学着武侠电影里的那样放在火上烤了。为了不引起注意,我们把烧烤的地方,放在一个两米深的无水的沟里。
大家坐在松软的枯草上,蓝天上白云朵朵。狗肉烤熟一层,我们就用小刀划去一层,撒上点盐倒上点醋。作料太简单,太普通,但是那次却是我这一生最有味道的一次野炊。
“你们打算到哪里去打工啊?”想着这些亲似兄弟的人将要远去,我的心理还是有些感伤的。
“就去浙江那边,就说那里的人很会做生意,工作机会也多。”贺明不是个粗人,看得出,他做了很深入的思考。
“对。我们对时这样认为的。”黑皮看了看白毛,石头大家都点着头说。
看来这是大家的离别聚餐了。
“看来,你们真的决定要走了。”我有些伤感。
“跟我们一起出去闯吧。”贺明说道。
“不,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我心里很难过,不想失去贺明这样一个重情义的朋友。有时候,你自己也很诧异,你和某人差异真么明显,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你们却聊得很投机,互相引以为挚友。但是,你们俩至少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我尊敬贺明是因为他得重情义。但是,我不知道,在他的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在后来,一次喝醉了之后,他告诉我,他一致认为我和他们是一路人,只是我选择了不一样的路而已。他说的,也许是对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类型。
黑皮他们对南方的那片土地充满了美丽的幻想。
“我要再那里安家,再也不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黑皮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
“我要赚钱,然后把我黑发染色,一天一种颜色。”白毛理了理自己花白的头发。
“我就要赚钱,然后找个南方妞,听说南方妞水灵皮肤白。”石头对南方的信息了解很“到位”。
那时候,读书无用的思想已经弥漫开来。我的这个几个伙伴就深受感染,他们几乎成了第一代外出闯荡的农村人(在我的思想里是这样),后来他们被称为农民工。
我们的这些可爱的同胞是可敬的。在中国,这些打工者的工资不高石普遍的共识。不到十年,他们回到了久违的长满了荒草的家,几个月后,他们就在原址上建起了小洋楼,和他们在南方打工时候看到的大体上是一样的。这样的例子是普遍的,因为几年后的农村到处可见成排的小楼。
工资不高,但是他们能吃苦,可以加班,可以几个年都在工厂的车间过。他们更懂得节流,吃的最省,穿的最破。农村出来的打工者,是世界上就坚韧的一个群体。
很多年后,我真有些后悔,后悔没有跟他们一起出去闯荡。因为,我过得不如他们中的不少人。
当时,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知道他们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小学六年的教育告诉我,我还是要上学,尽管我现在还是没有多少心思在上面。我有些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生活悲惨,却还酸酸的顽固地守卫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信条。也许,当时的我还不太像。
暮色降临,篝火旁,我品尝了已经有些焦味的狗肉。
“你没带盐。”大家一起声讨贺明。
“太急,落下了,用点酱油代替吧。”他拿出了袋酱油。那种酱油才几毛钱一袋,天知道用什么做的。
“你真是个小气鬼。”大家一致骂他。
但是,不得不承认,那是我这一生中吃的最美味的一顿狗肉了。后来,也无论在多高档的饭店,吃到狗肉,我都会想起那次的经历。相对比,总没有那时的香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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