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官这些小戏子别看年纪不大,可每日里学的唱的都是男欢女爱,痴男怨女的情事,对香菱说话也没个忌讳,便时常拿了她来打趣。
香菱性子绵软,也可不禁不住蕊官等人说的臊人,便夺手要来拧她们,怎知几个丫头也不肯示弱,一齐发难就推的香菱滚在水洼子里。
这积雨而来的水洼紧挨着假山下,岫烟带着美莲美樱正从后面往前转弯,两个人冷不防这么一撞,香菱站的不稳,还不结结实实坐在岫烟的小腿上?
以蕊官为首的几个小丫头都知自己闯了祸,下意识就想逃。
美莲一手拽住一个,先按倒了蕊官,还待要骂她,美樱急急道:“先看姑娘要紧,她们几时不能收拾?”
蕊官等人小脸越发的苍白,香菱更是六神无主,她把邢姑娘做了肉垫子,要是被薛姨妈知道,非揭了自己一层皮不可!就是宝姑娘知道也不会轻饶了她!
岫烟试着揉了揉小腿,虽然有些疼,但并没想象中的严重。这也是香菱身量稍微轻些,再加上顺着小腿肚子跌坐了下来,并不是整个人逆向压在骨关节上。
香菱抽抽嗒嗒哭的好不可怜,连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断叫着“邢姑娘”。
岫烟在美莲和美樱搀扶下,勉强起身,微微笑道:“不碍事,你也并非有心。不过这些丫头倒是可恶,可是她们推了你?”
蕊官见芳官在邢岫烟身后,自以为有了娘家人好说话。便仗着胆子陪笑道:“瞧姑娘说哪里的话?我们和香菱玩的好好的,怎么干动她一根汗毛?都是香菱自己闹的欢,不小心跌进了水洼子里。我们还好心要来扶她呢!”
众人都知道香菱好说话,邢家的小姐或许看在宝姑娘、薛姨妈的面子上不香菱为难,那众人何不就将过错都推诿到香菱身上?
蕊官和小螺就一脸祈求的看着香菱。
香菱虽然委屈,但大家原平日里都在园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前些天她和姑娘出了园子回家,就跟蕊官几个分生了,要是此时再不替她们担着罪名......今后只怕更没人待见自己了!
可全承担下来,香菱也怕消息走漏,在薛姨妈那里不好交代。
正满心踌躇的时候。那柳树后宝玉不知几时冒了出来,两手兜着衣襟,里面尽是花草繁枝。
“邢姐姐,你别气,这都是我淘气,不小心推了香菱,与她们不相干。”
蕊官等大喜,见了贾宝玉比见了亲爹亲娘还亲,都慌忙迎了上去。贾宝玉也顾不上花枝。松了捏着衣襟的手,两臂一横挡,将蕊官、小螺并豆官等护在身后。
岫烟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贾宝玉怜香惜玉的毛病又犯了,便淡淡道:“宝兄弟也不用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小心惯坏了她们养的一身娇蛮病。”
美莲看着贾宝玉身后的一干人。恨恨道:“你们玩闹没人理会,可我们姑娘才换上的新裙子,这才穿了半日,过会儿还要去太太、薛姨太太那里回事,可怎么见人!”
众人的眼睛顺着美莲的话就落在岫烟和香菱的夏衫上。
香菱倒也没什么,鲜红的石榴红绫下角沾了几滴污泥,不留神并看不真切。可被她当了肉垫子的岫烟就没这好运气了。
出门的时候想着也是自己的生日,虽然是跟着妈来贾家帮忙,但也不好穿的太朴素,便将前两日准备的一条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留仙裙上了身,上面是金丝薄烟翠缕纱。
贾宝玉低头一瞧,“哎呀”一声:“怎么就落在泥里了呢?可惜!这水仙裙最禁不得染。”
美莲冷哼:“这是宫里的赏赐,千金也难求一匹,我们姑娘和林姑娘一人才得一件,换了平时,这也没什么,可出门的时候太太还叫我们姑娘好生穿着,说过两日去宋尚书家的时候两位姑娘仍旧穿这个!”
这次不但香菱、蕊官等慌了神,连贾宝玉也知是闯了大祸。他跌脚叹道:“我刚才在红香圃就想说,邢姐姐这件衣裳配的不凡,原来是这样。若你们家,一日糟蹋几十件衣裳也不心疼,可偏舅太太千叮咛万嘱咐,叫林妹妹也和你相同。如今林妹妹的尚好,邢姐姐这个却先弄坏了,舅太太知道肯定埋怨香菱……岫烟扑打扑打裙袂上的赃物,笑骂道:“你把我们太太想的也太小气了些,我们可不是那种没规矩的人,香菱又不是普通下人丫头,她好歹也是亲戚家的半个主子,我们恼谁也不会恼亲戚?宝兄弟说这话,倒叫我觉得是在挑拨宝姐姐和我之间姊妹情。”
贾宝玉又急又慌:“邢姐姐更糊涂,我从不是那种人!”贾宝玉力邀岫烟去怡红院歇歇脚:“晴雯最会收拾东西,叫她想想办法,或许能遮掩一二,等姐姐先瞒过舅太太这一遭,我明儿就去给你在寻一件来。”
香菱泪盈盈道:“邢姑娘,这都是我的错儿,我这就求我们姑娘去。”
岫烟看着湿哒哒的裙子,上面绣的紫萼、红葩系数染了污淖,便只能随了贾宝玉和香菱往怡红院来。此刻袭人正摆布一帮小丫头收拾屋子:“里里外外先擦一遍,宝玉是看不得半点脏的,干的好,晚上叫你们好好吃酒。”
小丫头们大喜,书架子后面那一坛子好绍兴酒的香气早就飘了过来,闻的她们心里痒痒,见袭人这样一说,更卖了狠力干活。
一时贾宝玉携着邢岫烟进来,袭人便微微不喜,可想到那次在芳菲苑里邢岫烟的手段,袭人不住的后怕,只能硬着头皮上来招待。
宝玉环视了一圈也不见晴雯的影子,便将岫烟裙子被污,急着想法子补救的事儿告诉了袭人。
“二爷也太糊涂了,难道除了晴雯便没人有那手艺?远的不说,咱们屋里麝月就是一等一的好。”
宝玉恍然,忙对岫烟道:“我怎么就忘了她,宝姐姐别急,这麝月的娘原就是我们府上的浆洗娘子,她肯定有法子。”
麝月就在隔壁,一唤就来,她先瞧了瞧那粉色水仙散花留仙裙,想了半晌才与贾宝玉道:“我从没见过这种缎子,似纱非纱,似绸非绸。若实在要说,大约和端午的时候娘娘赏给老太太的一匹千层雪类似。”
麝月并不想揽这个事儿,她是个不欲多生事端的人,这裙子即便弄好了,也有痕迹,像邢姑娘这样出身的人肯定不会再穿。
她何必费力不讨好?
岫烟瞧出了她几分心思,便笑道:“我只为瞒过当下,左右也是毁了,还请麝月姑娘尽力一试。”
贾宝玉已在他邢姐姐面前夸下了海口,唯恐麝月扫他面子,便强命麝月动手。
麝月无奈,“我也只好勉强一试了。”她打发人去小厨房柳家的那里要来些面碱,吩咐春燕去外面井里打水,四儿去预备烧酒和烫斗,自己则亲自来到窗下的妆台前。将一个宣窑瓷盒打开,捡了其中一包茉莉粉,想想,又拿了一包宝玉从北静王府得来的秋蕙云香粉。
袭人看在眼里,就有些心疼,怡红院里只一包。
麝月先用烧酒兑了水,用玉簪花的花棒沾着一点一点擦去污垢,那烧酒力道太大,不大会儿就熏的浅粉的裙角周围满是焦色。
麝月蹲在地上,手有些抖。岫烟便俯身轻声道:“你只尽力就是,别有压力。”
麝月便稍稍定神,将各种香粉一层又一层的涂在裙角上,用小牙刷再细细的拂去粉末,如此往复几次,赃物果然淡了,又用烧热的烫斗滚了一遍,不仔细往上瞧根本难以辨认。
麝月长出一口气:“虽然不十分像,但好歹能叫邢姑娘挺过这一关。”
岫烟心下欢喜,谢了又谢,更摘下手上一枚蓝宝石戒指作为酬谢之礼。宝玉见自己的人得了邢姐姐高看,不免心中得意,也一定要麝月接了此物。
香菱拉着麝月,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热。
岫烟便低声与宝玉道:“你往常也在这些丫头身上用心,怎么不悄悄和宝姐姐说一声?香菱老实,园子里难免有人小瞧她,她又有些实心眼儿,吃了亏还要给对方赔不是!”
贾宝玉知道邢岫烟说的是蕊官等人,便有些为难。
“要我说,你们这儿却是闹的有些不像话,怪不得三丫头管家艰难。治家如治国,我瞧着,你们阖府上下只两人有些眼光,一是被赶出的凤丫头,一是你三妹妹探春。”
贾宝玉开始以为邢岫烟要说教自己,便不以为意,可一番话下来,宝玉不但心服口服,而且立即升格,视邢岫烟为红颜知己:“姐姐说的极是,我险些铸成大错,等太太一回府,我这就求她将凤姐姐请回来!”
岫烟不禁想扶额咒骂,他贾宝玉也算得上是荣国府里的异类了吧!
“宝玉,快去藕香榭!”晴雯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二姑娘被人打了……从前天就一直关注着丢失婴儿小浩博的事情,今天听到消息,难过的几次落泪,希望这个小天使在天国幸福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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