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夫人叹了口气:“我看伺候他的人也太不走心了,毕竟也是陈家的少爷。”
秦氏脸上的笑容收了些,继续道:“原来伺候他的乳娘两年前病逝了,才换了这个郑氏。郑氏原来是管库房的婆子,可能不太周到。我回头就再拨个婆子去玄越那里伺候。”

陈老夫人嗯了声:“他父亲不想管他,你做母亲的也要操持好。给他多做几身新衣裳吧,我看他穿的衣服袖子都短了。”

秦氏道:“四季的衣裳都是按时间做了的,刚入夏的时候就送过去了。玄越不喜欢穿新衣裳……”

陈老夫人听后想了许久,才说:“那算了,不用管他。”

一会儿王氏带着陈容过来,陈容是庶出,规规矩矩地跟着王氏身后,面容白净,一对菱形的眼眸格外柔媚。陈容恭敬地给大家行了礼,陈老夫人找她过去说话。

秦氏则递了一碟切好的梨子到锦朝面前,微笑着说:“……是今年刚出的鸭梨,我本家刚遣人送过来,三弟妹也尝个鲜。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一筐过去,还有些熏肉,不知道弟妹喜不喜欢?”

锦朝叉了一块吃,笑着说:“人家都说真定的梨大如拳,甘如蜜,脆如菱,果然如此。我也是喜欢吃肉的,二嫂送的就更喜欢了。”

“那我也给弟妹送一些熏肉过去。”秦氏把小碟放在锦朝身边,凤眸一抬轻声道:“今儿是七月初四,每房的月例银子就要拨下来了,是我顺便给你送过去,还是弟妹遣人去取?”

锦朝又道:“我让孙妈妈去取就是,还是不劳烦嫂嫂了。”

秦氏又笑笑:“咱们妯娌间没什么麻烦的。不过原先都是王妈妈来取,怎么如今换了孙妈妈了……我可得给下面的管事说一声,免得交错了人。”

“正想和嫂嫂说一声的,孙妈妈是娘才拨到我那儿,就想让她先练练手。日后管着我房中的事,嫂嫂有什么事交代,告诉她就是。”

这就是弃王妈妈不用了?秦氏看了陈老夫人一眼。陈老夫人正和陈容说话,似乎也没听到她们说话。或者是听到了,只是不想管而已。

等到了晌午,陈三爷和陈四爷就过来了。

陈老夫人特地找了陈四爷去说陈容的亲事,“……葫芦巷子的赵大奶奶说媒,说的是良乡薛家的小公子,前几年考了秀才的功名,家里很富庶。你要是也同意,就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陈四爷陈彦文长得阴柔,不说话的样子脸更是冷。闻言皱了皱眉,“只是秀才的功名……”

娶陈容肯定是高攀了。

王氏正坐在旁边,忙笑了笑:“赵大奶奶是妾身识得,我看薛家小公子很是上进。”

陈四爷却理也没有理王氏,而是问陈老夫人:“母亲觉得如何?”

王氏就笑得有些尴尬,拿了梨子吃。

陈老夫人就笑了笑:“容姐儿毕竟只是姨娘养大的孩子,不比正经嫡女身份高。何况那孩子人确实不错,薛家富庶,她嫁过去又是给小公子做妻,只有享福的。”

陈四爷就点头:“那就凭母亲说的吧。”

这样的事锦朝和陈彦允都不好说什么,陈彦允坐在她身边把她那碟梨子吃了,锦朝递了汗巾给他。

他还给她的时候说:“都是茶花的味道。”

锦朝小声问:“您说什么茶花的味道?”

陈彦允含笑指了指她:“你身上……但你给我做的斗篷,怎么熏的是松木香。”

他就猜到那是做给他的?顾锦朝心想,又抬起袖子闻了闻。她怎么闻不出什么味道……反倒是觉得和他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身上有了他那种淡淡的檀木香。温和又宁静。

郑嬷嬷进来问午膳摆在哪里,陈老夫人说在花厅进膳。锦朝跨出房门,就看到陈容正和陈昭说话,半弯着腰看陈昭摆弄一把琉璃珠,语气小心翼翼的。看到陈四爷和王氏出来,忙上前来问安,样子很紧张。

陈四爷还不到三十,长得虽然阴柔,但是十分俊美。王氏站在他身边,好像姐弟一样。

他点了点头,随口嘱咐了陈容几句,又问她的姨娘怎么样了。

王氏脸色苍白,什么都不敢说。

陈三爷随后走出来,握了握她的肩问道:“看什么呢?”

锦朝笑着摇摇头,随着他去了花厅。

王氏一路回到住处都小心看陈四爷的脸色,等回到住处,他一言不发地坐在罗汉床上。王氏亲自沏了茶过来,“四爷,您别生气了……妾身是想着这事还没定下来,所以才……”

陈四爷冷冷地道:“你打算定下来再告诉我了?家里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的。今天还当着三哥和三嫂,你这样让我难堪,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王氏勉强笑笑:“妾身也没有让您难堪,妾身只是提了赵大奶奶一句,是母亲上心了去问的。”

还不够难堪的?陈容的亲事本该是父亲一起商量的,王氏却说都没跟他说。人家听了会怎么想……

王氏见陈四爷不说话,就柔声道:“是妾身的错,妾身一定注意。”又转移话题说,“您和三爷说去浙江温州府的事可定下来了?妾身已经写了信给兄长,让他到时候去接您。”

陈彦文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我去温州府的事……你和你兄长说了?”

王氏见他脸色不好看,心里一跳,更不知道哪里触了他的逆鳞,只能低声解释:“您在温州府行事,有兄长帮助也方便些。”

陈彦文站起身,清瘦高挑的身形映衬着烛光,影子落在王氏身前的地板上。

他淡淡地说:“你先睡吧。”拿过旁边的斗篷就朝外走。

王氏忙拉住他的袖子,“四爷,您今夜该留在妾身房里的……您要去哪里?”

他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还真是你当家了?”

王氏一怔,陈彦文已经走出了次间。一会儿她的贴身丫头石榴过来跟她说:“……四老爷去了尤姨娘那里。那边又要了一桌菜。”

尤姨娘是陈容的生母。

王氏有些无力地坐在罗汉床上。

石榴小声道:“夫人,本来该是您的日子。老爷去了尤姨娘那里,白白让尤姨娘得意了……要不,明儿还是把尤姨娘找过来,您给她立规矩,免得恃宠而骄了。”

王氏笑着摇头:“算了,平白让人看笑话。她再得意也不敢造次,由她去吧。”始终是没生下儿子,成不了气候。等她把陈容嫁出去了,尤氏就更没有依仗了。

石榴服侍她梳头,叹了口气:“您对四老爷万分小心,四老爷也总是不满意……”

王氏苦笑:“他不过是看我出生商贾之家,嫌弃我铜臭而已。人就是这样的……看谁不喜欢,她做什么你都觉得厌恶。”陈四爷和陈三爷同为陈家嫡子,差别却是天大的。何况陈四爷早年考中进士,本来是有机会做官的,结果因为陈三爷……陈四爷就只在国子监挂了个闲差,从此后他就越发的脾性不好了。

王氏手紧紧握着妆台上一只金累丝簪子,用力得指甲都白了。

等过了两天孙妈妈去领了月例过来,锦朝才知道自己每月有七十两银子,而三房姨娘每月是二十两。大丫鬟四两,二等丫头三两……依次这样算下去,掌事婆子和大丫鬟一样。

锦朝捡了四两银子给孙妈妈,又另拿了红布包的银裸子给她:“听说你儿子娶媳妇,我随个份子钱”

那分量足有十多两……孙妈妈觉得太多了,忙推拒道:“夫人,您手头也要用银子,不必随份子……乡下人娶媳妇也没这么多讲究!”

要想别人忠心,还不是要对别人好。锦朝笑着把银子放到她手上:“一会儿我让青蒲挑两匹绸缎,置办响糖和糕点送过去。这样的喜事,你多回去住几天吧……可不要推辞了,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孙妈妈有个失明的二儿子,就靠她的月例和大儿子在陈家的田庄做事养着,家里一直不富裕。

孙妈妈不好再推辞,接了银子福身谢她。

很快就到了中元节的时候。七月十五,祭祖、放水灯,宝相寺又办了盂兰盆法会。陈老夫人带陈家众女眷去参加。盂兰盆法会办得很是盛大,宝相寺又是临近最大得寺庙,仅次于大相国寺。香客游人如织,陈家女眷就由知客师父引着从侧门进去。

等在大雄宝殿拜过了佛,陈三爷身边的陈义过来传话,说陈三爷在后山等她。

陈家女眷去了禅房歇息,顾锦朝和陈老夫人说了一声后,就跟着陈义往后山去。她上次来宝相寺的时候,还是冬天。陈三爷在接引殿里和高僧说话,她那时候遇到了风雪,他还请自己去避雪……

陈彦允却正站在接引殿外等她。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她脸颊微红。

陈三爷笑着道:“先进来喝杯茶吧。”领她进了接引殿,还是那个厢房,很快书砚就捧了茶上来。

锦朝喝了口茶,略解了口渴才问:“您让我来这里做什么?”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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