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察言观色,觉得老太太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要是只说身份,这自然是门好亲事,但是再想到王瓒此人,她心里也拿不稳了。五夫人则想了片刻后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大人虽不是名门之后,却连礼节都没守,实在有愧于他两榜进士的名位。不用想也知道,这门亲事是不妥的。”
二夫人看了五夫人一眼。话虽然有理,但也太直言不讳了些。
冯氏当然不在意,她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等王夫人几日后再来,就直接回绝了她。
这时候顾怜过来请安,唤了冯氏一声祖母,坐在她旁边来。冯氏拉过顾怜的手,笑道:“怎么这么高兴,你又得什么好东西了?”
顾怜笑嘻嘻的摇头:“孙女是听说有人给锦朝堂姐提亲,心里高兴啊。”
她能不高兴吗?顾锦朝要是嫁了,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嫡女了,祖母、母亲又只宠着她一个人了。顾怜听丫头一说就赶忙过来了。
冯氏点了点她的眉心:“都是定亲的人了,没个规矩!这门亲事不能定下来,你可别高兴了……”
顾怜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定下来,堂姐又没人来提亲,有了还不赶紧定下来。再说堂姐名声这么坏,又能嫁什么好人家!上次我和李家七小姐说话,她还问我锦朝堂姐的事,我都不好意思说呢!”
这样的话,她竟然张口就来!
二夫人连忙让她住口,又对冯氏行了福礼:“……孩子说话没轻重。”
冯氏叹了口气:“你是当娘的人,她不注意,你也要注意着。在家里还无妨,要是以后嫁去姚家还这么说话,人家可怎么想。她要是能有朝姐儿一半的懂事听话,我都满意了……朝姐儿这孩子也不容易,要不是被恶名所累,肯定也能嫁个好人家。”
二夫人应是,回去后好好说了顾怜一通。顾怜私下却和小丫头闲话:“她本来就是如此,还不让人说。”她说完还觉得愤愤不平,决定还是去找顾澜说说话。
大兴的贵族圈子就这么大点,提亲的事没多久就传开了。顾锦朝的亲事,纪吴氏一直让大兴店铺的掌柜关注着,消息一传出来,就有掌柜派了伙计赶紧送信往通州纪家。
纪吴氏听说王夫人去顾家提亲,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宋妈妈忙帮着给她拍背缓过劲儿来。纪吴氏却摆手道:“快让二少爷给我过来!”
这个王家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怎么想起去给锦朝提亲了!那王瓒什么样的人,也配得上他们朝姐儿!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想到掌柜传话里说王夫人上门提亲,连个正经的媒人都没有请,那顾家竟然还没有一口回绝,纪吴氏就气得肝疼。她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有拿给他们顾家这么作践的吗!
本来还请了永阳伯夫人,打算过几天就上门去的。如今得赶紧着,别让顾家的人把锦朝给卖了她都不知道。
纪尧听了消息,立刻就过来了。纪吴氏几句话就讲明白了:“……也不和他们顾家讲什么规矩了,你先行一步往顾家去,拜见你姑父。我立刻就去永阳伯府,等后天就上门提亲去!”
纪尧沉声应诺,出门就径直让小厮帮他牵一匹马。
夜色弥漫开,纪尧却骑着马出了纪家。
他又想起那日,他牵着小锦朝出去玩。她一点都不怕,晃着小脚坐在河边看船。
他一样的心乱如麻。
也不知道顾锦朝现在如何了,听说要嫁给王瓒,她会不会害怕呢?
她从小就什么都不怕的,胆子大得很。
以前他们一起在香河的田庄里。自己疏远她,她说那样自嘲的话:“二表哥不喜欢锦朝,我是知道的,你不用帮我,我不会和外祖母说的。”
纪尧想去和她说清楚,其实他是喜欢她的。即便只是遵了纪吴氏的命令,他也会认了。有什么认不得的,死撑着要面子有什么好的。他就是想一直护着她,哪管别人什么的!
一个王家嫡长子,还是那样的名声,有什么资格娶她?
纪尧紧抿着嘴唇。
疾驰的马跑过官道,朝京畿大兴而去。
顾锦朝听闻冯氏找了两位伯母去说话后,东跨院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心里知道这桩亲事成不了了。她松了口气,却没有真的安定下来。她的亲事始终是一桩大事,找一个品行好的世家庶子也好,寒门秀才也好,她总不会被亏待了。恐怕要让罗掌柜着意着,顾家是靠不住的。
青蒲过来吹了灯,替她掖好被角。锦朝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承尘,才慢慢睡过去。到了大半夜的时候,她却被外面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顾锦朝起身披上狐裘斗篷,打开槅扇一看,外头下起了大雪。
雪太大,压断了院子里一株落叶的槐树枝桠。屋顶、台阶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夜空里只见着无数的碎琼乱玉飘舞着。茫茫得看不清院门。
睡在隔间里的青蒲听到声音,忙点了烛起来看。“小姐怎么起来了,这下着大雪,可冷着呢……”
顾锦朝却道:“你看外头有灯亮起来了,不是府里有什么事,就是有人来了。”
一宅之隔就是外院回事处。
但是这么大的雪,谁回来呢?顾锦朝是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她想等着看看。
青蒲果然看到外院亮起灯笼,她看着雪下得大,转身进了西次间,不一会儿抱着手炉出来,还拿着锦朝的缎袄给她换上。顾锦朝看了一会儿,不见有声音传来,灯光却一直没有熄灭。
她让守夜的绣渠去外面看看。
不一会儿绣渠回来,跟她说:“奴婢看到府门开了,听说是有人来拜见。递了名帖给咱们老爷,好像是纪家的人……”
顾锦朝皱了皱眉,这样冷的雪夜,纪家谁会过来?难不成是有急事?
锦朝看了一眼天,此时已经是半亮了。她沉吟片刻,吩咐青蒲去打水来梳洗,她想去外院一看究竟。
纪尧也没料到半夜下了这么大的雪。等他到顾家的时候,递了名帖,又被回事处管事请去倒座房小坐,烤了炉火后,他冻僵的手才渐渐恢复知觉。顾德昭听了丫头的禀报,随即请纪尧到他的书房来。
顾德昭见纪尧那件灰鼠皮的斗篷上全是雪,让小厮拿下去烘干。他亲自请了纪尧坐下,给他端了碗驱寒的姜汤。“表侄可是有什么急事,冒着这么大的风雪过来……”
纪尧握着茶杯许久,才跟顾德昭说:“姑父,实不相瞒,侄儿是想来求亲的。”
顾德昭十分惊讶:“求亲?”
他差点就想问,我好几个女儿呢,你是想来求谁的?他可没听过这样求亲的,大半夜冒着风雪过来,是有多急?婚事又不会长翅膀飞了,至于这么着急吗!为什么不找好媒人,选了日子上门来说亲啊。
顾德昭本来还以为是纪家出了什么事,如今听纪尧一句求亲,半天反应不过来。
纪尧却继续道:“侄儿想求取锦朝表妹。祖母已经找了永阳伯夫人做媒,后天就能上门了。侄儿漏液前来是想和姑父说清楚,不要让锦朝表妹嫁给王瓒。”他顿了顿,道,“我想见一见顾锦朝。”
顾德昭还是没有回过神。
他说什么……他要娶顾锦朝?
顾德昭干巴巴地问:“你……你听说了王夫人来求娶朝姐儿的事?所以前来求亲的?”顾德昭想了想,难不成是纪吴氏为了给朝姐儿解围,才请了纪尧过来提亲。但是王家的亲事他们已经决定不答应了。
纪尧这又是何必呢!
他想跟他说清楚,却又听到纪尧说:“这也不是侄儿贸然决定的。”他从十三岁知道这件事,就一直在想了,纪尧笑了笑,“我想先和锦朝说几句话,您看行吗?”
顾德昭看着李管事带纪尧去了内院,才突然站起来。
水莹被他吓了一大跳:“老爷,您怎么了?”
顾德昭却笑起来:“我还在担心朝姐儿的婚事呢,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快些准备给我梳洗,我要去见太夫人!”纪尧说要娶顾锦朝,这是再好不过事。他纪家一点都不差世家贵族了。纪尧一表人才,品行出众,多少给纪尧提亲的媒人踏破了纪家了门槛,偏偏纪尧没一个应的。
朝姐儿要是嫁给纪尧,那不也是风光无限的事情!
那王瓒算什么东西,连和纪尧相提并论都不配。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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