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个手势,侍卫站到了石阶两侧。男子咳嗽了几声,往石阶上走去。门外站在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跟他低声说:“侯爷在里面和萧先生说话……”
男子也压低声音道:“……是从睿亲王那边传来的消息,事出紧急,我怎么也得告诉侯爷一声!魏先生还是帮我传一声话吧!”
书生想了想,才扣了门扉进去。出来之时向男子点了点头。男子面露感激之色,“……明儿早请魏先生胡同口喝咸豆浆!”魏先生小声道,“还豆浆呢!我看咱们连侯府都出不去。”
长兴候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刘州你先进来。”
刘州忙向魏先生作了揖,急急地往正堂走。一看不仅长兴候爷、萧先生在,就连老侯爷都坐在太师椅上,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事……必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长兴侯爷身材高大,眉毛细长,五官却十分英挺。穿着一身麒麟补服。刘州一看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在府里本该换常服的,怎么还穿着官服。那肯定是刚从宫里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老侯爷放下手中茶盏,慢慢道:“你说从睿亲王那里传来的消息,究竟是什么?”
刘州忙一一请安了,拱手答道:“萧先生让奴才一直看着睿亲王,本也没什么异常,只是昨天从宝坻来了一批丝绸,却悄悄送进了睿亲王府……老侯爷不知,睿亲王本每月从宝坻定期的买丝绸回来,他在城西的盐井胡同有两家丝绸铺子,丝绸一般是直接送去盐井胡同的。”
长兴候眉头一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的做什么……那丝绸究竟是什么东西?”
刘州道:“是奴才啰嗦了!奴才让睿亲王府里咱们的人悄悄看了,是整整两车开刃的大刀长枪。看锻造工艺,应该不是凡品!”
他这话一出,萧岐山和长兴候都面色一变。
长兴候低声和老侯爷说:“看来萧先生分析得确实有道理……睿亲王昨日找了北城兵马司指挥和左金吾卫商议,我今日进宫时,看到殿前值守的侍卫都是生面孔。他如今又运送了如此多的兵器……应该是有打算的!”
老侯爷哼了一声:“他也忘了当年怎么被先皇收拾的,如今眼看皇上病重,竟然起了这等心思!”
老侯爷站起来在正堂里走了两圈,沉思不语。长兴候也不敢说话,等到老侯爷站定了,问了萧岐山一句:“……萧先生怎么看?”
萧岐山正在看博古架上一个紫竹笔筒,闻言转回目光,微微一笑:“老侯爷也知道,睿亲王虽然如今掌了几分兵权,却难敌长兴候府。他能说动北城兵马司指挥,另外四城指挥却没有办法,何况金吾卫大多是皇上的亲信。我看睿亲王如果想谋逆,恐怕还有几分难度!您倒不如暗中不动,等到他发难的时候……一举将之拿下,斩草除根!”
长兴侯爷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睿亲王根基尚浅,根本不能撼动长兴侯府。而他对睿亲王所掌兵权,也很有意见……一个连沙场都没上过的亲王,仅凭几句轻巧话就能拿到兵权……对他这种一辈子征战的人来说,实在看不过去!
老侯爷却想了片刻,他原本打算找其他四城指挥使商量,将谋逆的人统统拿下。但是这样一来未免打草惊蛇,他们手中证据不足,就这样抓睿亲王,恐怕也抓不到把柄。何况延平王那边关系还僵着。
正如萧岐山所说,如果不在其叛乱的时候拿下他,怎么能斩草除根呢!
老侯爷吩咐长兴候:“虽说如此,我们却也不能只坐着,你暗中都布置好,谨防睿亲王突然发难。”
长兴候点点头,“儿子知道……不过父亲,限儿如今也在参与此事……”
老侯爷皱了皱眉:“他的身体没好完全,平日帮着做些别的就罢了,这样的事可不准他插手!跟着他那个李先槐又是我从四川带出来的,怕把他带到歪路上,我亲自来说他。”
萧岐山叹了口气:“也是我无能,这么些年也没把他治好。”
老侯爷摇摇头,“先生这是什么话,要不是你,限儿恐怕连五岁都活不过。这些年你待他如何的好,我还能看不到吗。”
萧岐山听后笑笑,久久没说话。
几人商议完,老侯爷亲自去找了叶限说话。
听完后叶限沉默片刻,才说:“祖父,您平日让我多管侯府的事。如今这样的大事却不要我管,我实在不懂。”
老侯爷道:“你父亲性子太直,你却偏偏相反。太精于算计……”心思太多,想的也太多。以至于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是容易折寿的。他也是听了萧岐山的话才想明白。
要叶限参与这些,老侯爷也是无奈。长兴侯府就只有一个男丁,除了叶限,谁还能来承担呢。
老侯爷声音一振:“别的也就算了,这涉及到动刀动枪的事,你却万万不可参与。”
叶限没有说话。
老侯爷看叶限这样子,就知道这事要是不说清楚,叶限是不会罢休的。他这个执拗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他叹了口气:“……我也和你说清楚吧,事关睿亲王勾结金吾卫谋反,连北城兵马司都牵涉其中。此事非同小可,你切不可乱来!”
“谋反……您怎么知道的?”叶限不知怎么想到了顾锦朝说的那些兵器。
老侯爷自然不会继续回答他的话,“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呆在书房练字,不准出府去!”
老侯爷说完就走了,还吩咐了叶限的侍卫好好看着世子爷。
叶限自然不会老实呆在长兴侯府,他觉得顾锦朝肯定有什么话没跟他说,他想去问问她。
而锦朝等人刚从适安搬到了大兴祖家。
锦朝住在西跨院妍绣堂,穿堂过去就是顾澜、顾漪所在的怡香院,顾汐则和二伯的另一个庶女顾忻同住沉霄院。妍绣堂有东西次间,东梢间又做了内室,西次间做了书房。两侧没有耳房,后面三间后罩房,南边有倒座房。虽说没有原先的清桐院宽敞,却也做得十分清雅。
“院子里不仅有太湖石的假山,还有一小片池子,抄手游廊从池子上走过,还可以赏莲,您在太湖石旁种绿萝,到了夏天更是清幽雅静……”领着她们的常嬷嬷笑着道,“您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添减的,奴婢好回去回了太夫人的话。”
锦朝仔细看了,窗棂是新上的黑漆,才装的透雕挂落,院子植了两株美人松和一株银杏,几丛兰草。进了西次间可以开窗,外面是西府海棠。屋内她的东西已经大体放好,没有什么不妥的。
锦朝笑着道:“祖母安排的,我自然喜欢。”让佟妈妈给了常嬷嬷两个上等封红。
徐妈妈在旁看着,就道:“祖家虽然大,但这么多人住下来也是仓促的。看二小姐还和三小姐挤一个院子呢。奴婢看这院子也不错,布置也秀雅。”
锦朝看过院子,马上就要去和冯氏请安。
她跟徐妈妈说:“顾澜和顾漪还挤在一个院子,我住这儿已经不错了。您把倒座房布置成暖房放花草,再清一间出来做库房,后罩房就青蒲她们住着。您和佟妈妈住西梢间。”
徐妈妈应诺,锦朝想想又吩咐道,“等会儿祖母应该会派人过来,带你和佟妈妈去祖家各处看看,你多准备些银裸子送给领路的婆子,把祖家的情况打探清楚。”
徐妈妈笑笑:“您且放心吧,奴婢都是明白的。”
锦朝心里很放心,徐妈妈跟着外祖母和母亲久了,这些事自然没有问题。
青蒲服侍着她梳了发髻,只簪了一对并蒂莲瓣银簪,着淡蓝色八吉纹褙子,牙白挑线裙子。素净又端庄地去了冯氏所在的东跨院。
冯氏先喊了罗姨娘过去说话,锦朝去的时候罗姨娘正从冯氏的屋子里出来,看到锦朝便给她行了礼问安。锦朝看她面色微红,心中暗想着冯氏肯定跟她说了子嗣之类的话,毕竟父亲如今除了两个通房丫头,只有罗素一个姨娘,两个通房丫头都是要喝汤药的,不能诞下子嗣。
她沉思了片刻,才跨进了西次间。
冯氏坐在黑子螺母罗汉床上,穿着沉香色暗宝相花纹褙子,左手腕上盘着串菩提珠,长得慈眉善目。
“是朝姐儿过来了。”她笑着让锦朝过来,让服侍的大丫头松香端杌子过来。“祖母也快一年没见过你了,人更是漂亮了几分。妍绣堂你看着可还喜欢?要是缺什么的,尽管和祖母说。”
锦朝自然什么都不能缺,她笑着道:“我是看什么都喜欢的。如今回大兴了,孙女也每日来晨昏定省,伺候您老人家,也好尽尽孝道。”
冯氏就欣慰道:“你是个孝顺的。你大堂姐出嫁,怜姐儿又是个不懂事的。别的庶女更是算不得事,你来伺候祖母,祖母心里也是高兴的。”
这时候顾澜和顾漪也收拾妥当,过来给冯氏请安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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