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胖嘟嘟的小男孩却没心没肺的咯咯笑着,有五个肉窝窝的右边小手中还抓了一个糕点,时不时的往嘴边一凑,小嘴一张就是一大口,小男孩跑到了回廊的边上,看着外面的花园跃跃欲试,这时身后的丫鬟坚决不同意了,上前就堵住了他的去路,小男孩以为在和自己做游戏,笑着就迈开小短腿就要绕过丫鬟。
那年纪小一点的丫鬟手里捧了个盘子,里面放了半盘男孩手中抓的银丝糕,见状皱了皱眉头说道:“绿竹姐姐,小新很是不听话,不如抱进去吧?不然外面风大,有个闪失我们两人担不起。”
原来这小男孩就是李佐国的大儿子,大名李仲扬小名小新的李家大郎,也是现在龟兹都护府李佐国母亲闻氏的心肝宝贝,已经两岁的李仲扬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什么都好奇,有学会了走路,现在四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都被他弄得筋疲力尽,不过正因为有他在,闻氏悲苦的心情才很快的恢复过来,每天闻氏要是见不到这个孙子只怕是饭都吃不下去。
小新的母亲小云,现在的二夫人张氏,府里的下人都称呼为云夫人,见这个情况干脆带着儿子搬到了闻氏住的小院隔壁,方便闻氏抱孙子,还有两个妈子和四个丫鬟一起看着这个小不点,白天是四个丫鬟照顾小新,四个丫鬟的名字取梅兰竹菊,分别是素梅、雅兰、绿竹和墨菊,此时跟着小新的就是绿竹和墨菊。
那年纪大点的丫鬟绿竹一边化身一堵墙堵着不停地想要冲下回廊跑到院子中的小新,一边说道:“云夫人说过,小新吃过东西后让他走走跑跑,对身体好,他身上可穿了不少,应该没事,只是院里有池塘,不准他跑到院里去。”
墨菊叹口气,无奈说道:“绿竹姐姐你就是一味的迁就他,小新,姐姐这里还有饼饼,我们进屋去好不好?进屋去姐姐再给你一块饼饼。”
小新回过头来,他现在已经基本能够听懂大人的话,大大的眼睛瞪圆了,小手伸进嘴里,含住小拇指,显然正在考虑这个提议,然后他看了看手中已经没有多少的银丝糕,下了决定,嘴里说道:“要…饼饼。”然后张开小手朝墨菊走去。
墨菊一看大喜,蹲下身来说道:“乖小新,我们进屋去好不好,去玩小狮子布娃娃?”
此时回廊边转出一个身影,来人身材硕长,面目英俊,身上穿的只是都护府下人的青衣,但是走路间却显示出仿佛身上穿的是世上最好的华服一般,自信而带着淡淡的疏离,正是已经回到龟兹的郑春云来了。
郑春云也是都护府后院住着的李白的弟子,虽说是内侍出身,但是府中的夫人们都没有将他看作下人,名义上郑春云还是李佐国的师弟,但郑春云一回来就穿上下人穿的青衣,直接开始伺候起老妇人闻氏,闻氏劝了郑春云几次,郑春云直接不理,闻氏劝他的,郑春云自顾自做他的。
郑春云自幼在宫中,伺候人本来就是熟练之极,加上他本来就是内侍,也不存在男女之防,闻氏的衣食住行郑春云可谓照顾得无微不至,闻氏的儿子李佐国经常出门在外打仗,一年都见不到几天,郑春云对闻氏那是出奇得好,加上相貌英俊讨喜,闻氏对郑春云也是极好。
现在郑春云刚到还没有几天,府中的下人却都知道了郑春云也算是府中的重要人物,都不敢在郑春云面前放肆,只不过郑春云只有在李佐国的三位夫人和闻氏面前才亲切可喜,在这些人面前却是冷冰冰的,用墨菊的话来说就是,完全是个冰块,看人一眼都能够把人冻住。
小新也看见了郑春云,小孩子心中最单纯,谁对他好心中有数得很,别看府中的下人都有点怕郑春云,小新可是根本不怕,小手一张就脆生生的叫到:“常奴叔叔抱抱。”迈开两条小短腿就往郑春云跑去。
小新毕竟才两岁,跑了不少的时间了,这时才走出去两步腿就一软,就往前跌了下去,绿竹墨菊两女吓得花容失色,齐声:“啊!”的叫了出来。
郑春云对小新也是真心喜爱,刚刚看见小新扑过来露出笑脸,看见小新要跌倒了脸色一变就冲了出去,本来郑春云离着小新还有十步左右,小孩子跌倒这么长的距离根本来不及阻拦,就连近在咫尺的绿竹和墨菊都来不及身手扶住小新,只有眼睁睁看着小新跌倒,两女心中都是大恐,小新可以说是李府上下的宝贝,要是跌个什么意外她们两人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郑春云这一冲,两女的才刚出口,就觉得眼前一花,青影一闪,郑春云已经把小新抱在了怀里,小孩子不懂事,还觉得很好玩,在郑春云怀里不停的扭动,咯咯笑着还想下地,似乎还想再来一次。
出了一身冷汗的绿竹和墨菊连忙上前,“可有伤着那里?小新!”“我看看,没吓着吧。”两女一起出声,脸上都是担心。
郑春云看着小新笑了起来:“没事,以后注意点,我去见云夫人去了,阿丽儿夫人听说也在云夫人这边?”
绿竹微微蹲了蹲身,说道:“谢谢郑总管了,阿丽儿夫人来了一会了,云夫人正在陪她说话儿,环夫人也来了,都在厅中,阿丽儿夫人说是在这边用晚饭,郑总管进去就是,可亏得郑总管敏捷,不然小新出什么事我两人可吃罪不起。”
郑春云点点头,将小新交到绿竹怀里,说道:“小新,以后可不要乱跑,要是跌倒了你的两个姐姐要受罚的,要跑的话去你的专门的房里去,那里不怕跌跤。”
小新睁大圆圆的眼睛,小嘴里:一声,显然把郑春云的话当作了耳边风,小新学走路有一间专门的房间,房间超大,放了小新的各种玩具,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地毯,在里面就算摔十七八个屁墩都不会有事。
郑春云将孩子交给绿竹之后,默默小新的脑袋,脸上露出一个温馨的笑容,就转身进了房间,期间对于绿竹的搭话却是一句没有理会,连看都没看两女一眼,郑春云倒不是高傲,只不过本来的性子有点疏淡,加上一直以来李嗣业的死在他心中是个大包袱,所以除了李佐国的家人,他都不愿理会,李佐国也劝过郑春云,只不过郑春云认死理,李佐国也无法,只有让时间慢慢的冲淡这种不好接近的性格了,毕竟郑春云也才不过十七岁。
看着郑春云走进房中,墨菊不高兴的嘟起嘴来:“臭屁什么?仗着老夫人撑腰,给了个总管的头衔,就目中无人,只知道对老夫人和三位夫人露笑脸,也不过是个马屁精。”
绿竹狠狠的一瞪墨菊:“胡说什么,郑总管可是镇守的师弟,听说武功可高了,他的性子就是这样的,你没看见连楚留后都没给好脸色,人家楚留后是多大的官?郑总管还不是直接打发出门去,楚留后还笑嘻嘻的呢。”
楚留后就是楚天舒,段天和走后李佐国封楚天舒为安西留后使,总管安西全境民事,可以说是安西文官最高职位,前日楚天舒来都护府看望闻氏,呆的时间长了点,郑春云看闻氏稍微露出了点疲惫之色,立即就下了逐客令,郑春云眼中可没有什么官位,他眼中只有李佐国和李佐国的亲人,这一幕正好被几个丫鬟看见了,结果就成了府中的热门话题。
郑春云在李府伺候闻氏,没有个身份也不行,闻氏就直接任命郑春云为李府的大总管,只是挂个名而已,郑春云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李佐国的母亲和妻儿,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过问,这也让府中原来的几个管事松了一口气。
被任命大总管之后几个管事还专门跑到郑春云那里去,准备探探口风,看郑春云接受那边的事物,郑春云直接将他们两句话打发了:“你们原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来问我,我也不会管,也不想管,你们照旧就行,只不过以后府中不要让我听见什么对老夫人和三位夫人不恭的传言,不然的话,先想想你们的脑袋有这块石头硬吗?”
说完就一掌击在一块雕做枕头的石枕上,花岗岩做的石枕顿时裂成了碎块,几个总管吓得脸色发白,才知道郑春云原来是武功高手,回去后郑春云武功高强的事情就全府皆知了。
郑春云走进门去,穿过一个不长的短廊就到了里面一个小厅中,阿丽儿正坐在上首,小云和小环两边相陪,阿丽儿的腹部已经高高鼓起,七个月的身孕已经是非常明显的了,阿丽儿身边的小桌上放了一盘青色的葡萄,阿丽儿一边开心的和小云和小环说话,一边时不时的拿起一个葡萄送进口里。
阿丽儿此时脸也圆多了,一股少妇的风韵透出,边上坐着的小云,虽说生过小孩,但是看上去还如未出阁的少女一般清秀,而小环又是另一个风格,小环虽然没有化浓妆,但是本来就轮廓分明的小环嫁给李佐国之后,浑身上下都透出青春的热力,魅惑就直线上升,身上眉眼都是透出成熟女人的风韵,加上性格是天真娇憨,不但阿丽儿喜欢她,闻氏也喜欢她这个性子。
阿丽儿已经比较习惯李佐国的出征了,经常一出去就几个月,原来还和闻氏一样担心李佐国的安全,不过现在阿丽儿更大的注意力是在肚里的孩子身上,加上在阿史那部长大,部族中的父兄原来经常出去和其他的部族战斗,男人本来就是女人外面的一片天,所以也就心态放得比较轻松。
阿史那贺加和阿史那法密现在管着安西的整个畜牧,经常来府上看阿丽儿,阿丽儿的母亲最近也来都护府住下了,就近照顾阿丽儿这个孕妇,所以阿丽儿除了没有李佐国在身边,其他方面阿丽儿也非常知足。
郑春云进门之后恭恭敬敬的对三位夫人行了个礼,说道:“常奴见过三位夫人。”
郑春云是李佐国的师弟,阿丽儿、小环和小云都没有托大,在椅中都欠了欠身,阿丽儿说道:“我就说母亲等不得了吧?刚刚送回来没多长时间,就要常奴来带走小新,一刻见不到都不行。”
小云笑笑不答,小环笑道:“那是,这个孙子老夫人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摔了,可是疼得不得了,不如我们都去老夫人那边去打扰顿饭,免得常奴又要跑一趟送小新回来。”
阿丽儿第一个称善,小云性子温婉,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三女就准备去闻氏那边,郑春云这时说道:“常奴过来接小新是一个事,还有一个事情要和三位夫人说一下。”
三女疑惑的看了郑春云一眼,都又坐了下去,听郑春云怎么说,郑春云并没有叫伺候三女的六个丫鬟退下去,也表示不是什么大事。
郑春云清朗的身影响起:“城中银营的主官蒋明清今日送来消息,说是前段时间的流言有点眉目了,就是龟兹城内的几个官员弄出来的,而且最近几天有大队的商队护卫进城,估计是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城外的李逸将军已经得到消息,明日会派军队进城防备。”
郑春云扫了阿丽儿一眼,见阿丽儿没有露出什么不安的神色,就继续说道:“城中最重要的地方就是这里,那些贼心不死吃里扒外的东西要有动作也是会针对府中的几位夫人、老夫人和小新来,只有这样才会对少主打击最大,所以入夜之后请各位夫人就在自己院中不要走动,这几日也不要出门,等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之后就没事了。”
郑春云顿了一顿,看着阿丽儿说道:“阿丽儿夫人怀有身孕,怕有个万一受了惊吓,我的意思是等下去老夫人那里就都住在老夫人那边,云夫人和环夫人也都住过去,老夫人那边地方大,也尽够住了,也方便常奴保护,至于亲兵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有事的话他们三十息就能够赶到。”
阿丽儿皱眉道:“李府两边的亲兵几千,怎么还要如此麻烦?”
郑春云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阿丽儿夫人不必紧张,本来两千亲兵足够把整个李府保护得如铁桶一般,只不过不将这些人全部引出来以后也是个祸患,府上外松内紧就是引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出手,就方便一网打尽,李逸将军是已经安排了军队随时进城,只不过担心阿丽儿夫人的身孕才让常奴前来询问一下,要是夫人不同意,那么就直接用三倍的亲兵站岗,直接灭了那些狂徒的心思,就让银营去查了他们底子收拾了。”
阿丽儿听了摇摇头说道:“我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还是用李将军的计划吧,将这些贼子引出来一网打尽,免得日后还要生事,他们没有做出事来,就算查到什么也不好轻易的动这些人,反正在府中那么多人保护,不会出事。”
郑春云点点头:“那好,我就通知李逸将军照此行事,这几天夫人们就在老夫人那里住下,常奴保证不会有人能够惊扰到几位夫人,现在几位夫人就去老夫人那里去吧,免得老夫人等孙子等急了,老夫人是不知道这事的,请几位夫人不要露了口风。”
阿丽儿点头道:“我省的。”
三个夫人连带小新,十几名丫鬟,浩浩荡荡的就朝闻氏住的院子去了,闻氏的院子在都护府的东北角,两层围墙外面不远就是两千亲兵其中的一千人的驻地,因此不用担心会有人翻墙进入,三层楼的小楼是府中最大的住宅,此外还有暖房、水房和厨房,所有东西一应俱全,房间足足有二十多间,住下三女加上一个孩子足够,加上丫鬟也绰绰有余了。
亲兵是没法进后院保护女眷的,后院有二十几名习武的女兵负责安全,亲兵在外院巡逻站岗,防卫在平时倒是没有什么疏漏,只不过都护府占地面积接近两百亩,要是夫人们住在自己的院中二十几个女护卫就分散了,郑春云才提议三位夫人都留在闻氏的院中,方便保护。
闻氏见到孙子眉开眼笑,抱过来一阵心肝肉肉的叫唤,在小新那嫩滑的小脸上亲了又亲,小新也十分懂事,一见面就亲亲热热的叫了声:“奶奶好,小新来看您了。”
就是这点闻氏最是喜欢小新,丁点大的小人,才学会说话就嘴甜甜,而且扎实的亲近闻氏,这个孙子虽说和自己的女儿年纪相差不大,但是闻氏可是更喜欢孙子些,说话间闻氏的女儿李佐国的小妹妹李茹也是穿了件粉色的小棉袄就蹬蹬蹬的跑了进来,论可爱小丫头长得完全是粉嫩的一团,雪白的小脸如玉色一般,点漆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李茹比小新大了几个月,还不到一岁的差距,不过这时候就是古灵精怪了,李茹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小侄儿,觉得小侄儿抢了自己母亲的疼爱,仗着比小新大,在大人不在的时候就欺负这个侄儿,而小新最怕的人就是这个小姑姑,看到李茹出场,小新在闻氏的怀中一阵瑟缩。
闻氏瞪了李茹一眼,两个小孩的事情闻氏怎么不知道,只不过闻氏并不管,丁点大的人,欺负也不过是捏捏脸蛋罢了,闻氏对怀中的小新说道:“怎么见到你的姑姑也不问好?”
小新无法,小脸一转,飞快的说道:“姑姑好。”然后转头将脸埋进闻氏怀中说死不露头了,厅中的大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这时饭菜已经端了上来,众位夫人就排好座次围在桌前开始吃饭。
闻氏举筷说道:“常奴跟我说了,大郎不久就回来了,到时候能够一直呆到过年,大郎也是辛苦了大半年了,我们家现在全靠大郎撑起来,转眼老头子也走了有大半年了。”提起李嗣业闻氏脸上一片黯然,站在身后的郑春云也底下了头,看不清是什么脸色,闻氏让郑春云和她一个桌子吃饭不止一次了,郑春云死活不干,只愿意站在闻氏身后伺候,闻氏无奈之下也只好由他。
三个媳妇都停著,担忧的看向闻氏,不知道怎么相劝才好,小新看着气氛不对,举起小手抓了一块鸡肉往闻氏嘴边凑,说道:“奶奶怎么不吃了?小新给奶奶喂肉肉。”
天真的童语立时打破了沉闷,坐在闻氏身边的李茹也一本正经的抓起一块素菜,举到闻氏面前:“妈妈吃茹儿的菜,才不要吃小新的肉。”
闻氏看着这一双可爱的小儿女,破啼为笑,低头两人小手上的菜都吃了,说道:“好,你们好乖,我们吃饭啊。”
然后抬起头对阿丽儿几女说道:“你们吃饭,是我不好,老是想着大郎的父亲,破坏气氛,都吃都吃,动筷子。”
于是桌上的气氛化开了,很快清脆的童音就让闻氏开心的笑了起来,气氛越来越快乐,开始的沉闷已经在下一代的活泼中被吹得无影无踪了,只有站在闻氏身后的郑春云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郑春云看着面前融洽的画面,想起了李嗣业,心里像蛇咬一般难受,目光透出了杀气,要是谁敢来伤害眼前的这些人,常奴一定杀光他们。
随着晚饭用过,夜幕降临,整个李府掌灯了,夜深了,已经和闻氏说好住在这里的阿丽儿三女在陪闻氏说了会话之后分别到自己的房中准备歇息了,阿丽儿因为有了孩子,平时睡眠的时间都是比较长的,因此每天睡得比较早。
随着夫人们安歇了,小楼也安静了下来,只有远处墙外亲兵巡逻的甲胄碰撞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到了这边已经是细不可闻,夏秋的虫儿也开始唱起了歌,夜幕之下郑春云慢慢的走到了楼外回廊下,脸上的杀气越来越浓。
郑春云抬眼看了看远处,深吸口气,脸上平静了下来,轻轻的往后退了一步,就融进了一片柱子投射在墙上的阴影之中,仿佛一片水融进了另外一片水中,郑春云消失的地方看不出有人的存在,月亮渐渐升起,清辉洒向小楼,郑春云还是没有踪影,他在等待着,等待着能够释放自己心中杀气的人,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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