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格洛跟着许领,学得不少。
加上贺总管、程管事对仆从们还算照顾,让他这批小奴隶的领。

感恩之心人皆有,这些人就成了李家堡子忠心的家仆。

李家堡子这些年的安危,许格洛出力不小。

不是带着家仆们,隐秘扫清堡子四周不怀好意的窥视者。

就是以吐蕃人的便利,在各个部落埋下眼线。

一有风吹草动,堡子总能以最快的度做好应对准备。

“公子,要是赢了,真的只要奴隶,不要点别的?”

许格洛转着手中的短刀,抬眼望着李卓远。

“格洛,公子只取奴隶,就是避免与各家支过早冲突,难道你……”

曹敬辞心思缜密,第一个就以为到这个好斗的,会不会是急于想干架了。

“不,当然不会!”

李卓远栏下曹敬辞的话头,以一副奸商嘴脸道:“我提出不要马匹只要奴隶之后,会要求他们把斗鸡、白鹅全都给我们才行……嘿嘿!”

“妙!”许格洛猛的把短刀收回刀鞘,抱拳躬身行礼。

“果然妙,哈哈!”曹敬辞只是稍微一愣,立即抚掌叫好。

程怀慎微微一笑不做声,但已是一脸释然。

唯有,张元光、王侃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几位打的是什么哑谜。

“长安白鹅贵,值钱五十缗……忘了那童谣啦?”

曹敬辞笑着说,他怕二人伤脑筋。

“哦……”二人张圆了嘴。

在长安时,苦求无门曾谐趣说,要要是遍访乡间觅得右军若干,递门子的钱就有了。

“嗯,这些都先放放。重要的是粮食……”

李家堡子虽小,这几位人才却是难得。

李卓远深感老天待己不薄,当然也就有底气将目标修订得高些。

“公子,莫非是看上伏羌城外粮草场啦?”

许格洛摸了抹嘴唇上那细细的绒毛问。

“格洛早些年就盯上了是吧?

“呵呵,遇上公子需要粮草,你解气啦?”

程怀慎轻拢双臂,往几案中间靠了靠。

“嘿,我才刚想起打劫,就遇上你们这些现成的土匪……”李卓远讪笑。

“守粮草场的狗才,当年是我义父手下。”许格洛恨恨地咬牙说。

“听到没有?

“王侃、元光?你们俩别的甭干了,爬犁一好,你们就趁夜潜近了去踏勘。

“等卢都氏这边事了,一齐出。粮夺了,仇也报了。”

李卓远收起笑容,正儿八经地号施令。

“喏!”

不光张、王二人,大家沉声应答。

看着大家转身离去,李卓远走向东屋。

紫兰、翠竹由于初经人事疲惫不堪,此时还赖在被窝中,慵懒俏皮地微微睁眼媚笑。

“嘿,算计李煊的卢都氏人,是不是还没起床呢?”

青天白日的,李卓远虽然意犹未足地伸手被窝中,轻轻抚摸二人,但想着的是另一件事。

卢都氏营帐建在渭河南边两座丘陵上,说是营帐,只是习惯叫法。

这么多年下来,吐蕃特色的泥土平顶房,已经渐渐取代了原有的帐篷。

整个东面丘陵从山脚到半山,都是这样。

只有西面丘陵上,还是平房与帐篷夹杂。

东面小丘居住的是卢都氏近亲和五百精锐护帐兵,而西面的则是依附卢都氏的小部族,还有奴隶们。

区别当然是明显的。

营帐南面是大片开阔地,每年秋末卢都氏大部分牲畜都被集中到这上边过冬,还有那些为卢都氏所有的奴隶们也一样。

这跟别的部族有些不同,之所以这样,跟一个大唐的刘秀才有关。

卢都格桑还跟着千户波尼落落抢劫唐边的时候,在成州(现代礼县一带)掳到一个自称大唐秀才的。

恰好卢都格桑曾经去过长安,对于这个进京赶考过的秀才颇有好感,免去他当奴隶的厄运,收为类似汉人谋士的典官。

除了说自己姓刘,秀才没说自己叫啥名、表字是啥,卢都格桑也没有盘问只管叫刘秀才。

刘秀才知道自己跑不了,干脆传播起文化来。

不光出谋划策教育卢都格桑要逐步摆脱千户波尼落落,还接受卢都格桑的妹妹为妻。

卢都格桑的儿子罗拔,还有刘秀才的儿子刘丰六七岁的时候,秀才干脆想起私塾本行,说是该找个地安顿营帐,给孩子们讲授圣贤书了。

于是卢都氏从千户那里得到这块地盘。

刘秀才还没有开始开馆授课,又摇头说,吐蕃诸部的耕种方法不对,营帐前边偌大一片地,要是按照唐人方法耕作够养整个部族。

说罢,给卢都格桑献上妙策。

就是秋收后下雪前,把以往随意弃置野地的奴隶、牲口全集中过来。

牲畜满地撒欢,奴隶们在在照料过程中也得到点活命保障。

人畜便溺,正好给地施肥。

来年开春把地翻翻再种青稞,收获还真高不少。

牲畜是吐蕃各部的重要财产,对于卢都格桑来说也不例外。

尽管他受刘秀才的开导,对奴隶们要比别的部族好些,但也只限于像对待牲口那样,给个窝棚、给口食吃。

但这对于落魄秀才来说,已经够宽慰了,接着给个更好的建议,那就是到长安去找个合作伙伴,搞贸易提高卢都氏实力。

就这样,卢都氏从一个附属小部族,成为千户们也不敢小看的强大部族!

可惜卢都格桑一心想着他的统一吐蕃事业,带人进卫藏去了。

走前把刘秀才一通夸赞,顺便把卢都罗拔托付了。

郁郁寡欢的刘秀才,只好面对现实,把逃跑的心思都丢了去,一心帮扶卢都罗拔。

对于这个亦师亦父的唐人,卢都罗拔是言听计从的。

刘秀才年近五十,名利心早已淡薄,他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尽自己所能影响卢都氏,给同为唐人的奴隶们好一点的照顾。

当初沦为奴隶的恐惧与茫然,使他对朝廷、对百姓有了更深的感受,只是这感受他无法以言语描述清楚,大约是既爱又恨、既期待又漠视。

爱的是作为一个唐人曾有的骄傲与荣耀,恨的是如今朝廷无力施恩于边陲,连年战事,无尽的边民流离失所受尽蛮夷奴役、杀戮。

期待的是某一天能有明主贤臣重振朝纲、收复河山,再造朗朗乾坤清平世界,漠视的是逐年增多的唐人奴隶,不再痛心疾,只尽力而为。

自己躲在温暖如春的土房内,窝在舒适的热炕上,比起那些在天寒地冻的唐人奴隶,是有天壤之别。

可他慢慢觉得心安理得,甚至有点施惠于人的优越感。

要不是他这个落第秀才取得卢都氏两代领尊敬,恐怕死在严寒下的奴隶早已难计其数。

他确实具有骄傲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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