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72年,中国大陆南方。九月,蔚蓝的天空下,山清水秀有着“南疆明珠”之称的美丽山城——清江市,风景如画,气候宜人。骄阳炙烤下的街道上,大红色的标语随处可见,“无产阶级****万岁!”、“打倒×××走资派!”等等的类似标语醒目刺眼。大街上一群群一队队穿着草黄色或草绿色仿制军装,头戴仿制军帽的年青人正在举行集会游行。人们手捧着“红宝书”,狂热地挥舞着戴着血红色袖标的手臂,一遍遍的齐声高呼着“誓将无产阶级****进行到底!”、“革命造反有理!”、“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口号声震耳欲聋,街道上缓缓行驶的解放牌汽车顶上和路边电线杆子上的高音喇叭也似在凑热闹似的正声嘶力竭的传出“无产阶级****就是好啊就是好……”的特殊时期歌曲。火热的太阳似乎将山城人们内心的狂野本性给烤了出来,暴风骤雨般的特殊时期政治浪潮席卷到每一个角落,特殊时期政治运动中的清江市也失去了往日的恬静,不安地注视着山城人们内心的燥动。
这天下午约三、四点钟,一位头发斑白,年过花甲,身材瘦高的老人,正沿着处在城郊的清江市人民医院通往外界郊外的马路缓缓而来,向医院的家属区方向走着。老人两道剑眉下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流露出对这场政治运动和人们狂热焦燥的不解与疑惑,古铜色的脸上隐隐的皱纹,略显出了疲惫的神态,结实的身板沉稳的迈着不急不燥的步子徐徐的走着。沿着路旁小山边的树林,一阵微风吹来,也随风传来了一阵小孩子的吵闹叫骂声,老人紧赶了几步转过山脚,在树林边停下了脚步。
只见不远处的小山脚下,清清小溪边的草坪上,一群六、七岁到十一、二岁不等的十几个小孩子在那里打闹,其中几个顽童把一个约只有六岁的小男孩围在了当中,在叫骂声中拉扯着小男孩斜背在肩上的书包。打着几块补丁,已洗得发白的旧帆布军用包背带被扯得笔直。小男孩的小脸上已有几处明显的瘀伤,小脸涨得通红,眼里噙着泪水,双手紧紧地护住抱在胸前怀里的旧书包,拼命地挣扎,想挣脱那几个孩子的拉扯,任凭其他孩子挥舞着的拳头打在自己的头脸和身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神情流露出来。动手动脚的小孩子们一边拉扯还一边打骂:“打这反革命的狗崽子!”、“打他!把他的破书包抢过来!”、“踢他个兔崽子!”……从小山半山腰上的小学校里稀稀拉拉陆陆续续出来的几个顽童也加入了草坪上的围观,在一旁叫嚷着起哄。“嘶啦……嘶啦!”几声响,小男孩身上补丁摞着补丁的旧衣服和抱在怀里的旧帆布书包被拉扯破了几个大口子,几本书本和半截铅笔从破书包里掉在了地上。小男孩扑到在地上用身体护压住小小身躯下的书本,手里紧紧抓住那半截铅笔。一名年龄和个头稍大的男孩,像是这群顽童的孩子头则走上前,从倒在地上的小男孩头颈上使劲地扯下来了旧帆布书包,一扬手向半空中扔去。破旧的书包还未落地,一群顽童就一哄而上,喧闹叫骂着冲上前去,你踢过来,他踢过去地把掉下来的破帆布书包踢得飞来滚去,泥土和枯草也四处飞扬,落到了爬扑在地上的小男孩的头脸和身上。小男孩则一声不吭,紧紧地咬紧牙关用身体护住自己的书本和手里攥紧的那半截铅笔。顽童们踢着、笑着、叫骂着、追逐着,被踢得飞来滚去的破帆布书包忽然掉到了小溪中的水流里。
不远处的山脚树林边,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闹剧的老人看顽童们打闹得实在太不象样了,健步如飞上前,伸手从小溪水流中把破书包捞了出来,一面低声的呵止了吵闹得正欢实的顽童们。一群顽童见到有大人前来解围,便一窝蜂似地笑闹嬉戏着沿着小路向不远处医院的家属区跑去。老人正要上前伸手把倒在地上的小男孩给扶起来,却见小男孩自己已蹲在地上捡拾起书本抱在胸前站立起来。老人在小男孩面前蹲下,面露微笑,和蔼地问道:“孩子,伤着了吗?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好吗?”。小男孩满含泪水的双眼感激地看了看老人,依然一声不吭,只点点头,转身也向回医院家属住宿区的小路走去。老人站起身形,手里拎着**的破旧书包跟在小男孩身后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医院家属住宿区,只见从一栋低矮的平房其中的一间中走出来了一位身材略显得单薄,清秀的瓜子脸也显得消瘦,身穿白色护士服,头盘发髻戴白色护士帽,看上去年约三十左右的年青护士。小男孩一见到她,便立刻紧跑几步,来到她的面前,叫了一声“妈妈!”,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滚而下。年青护士曲腿蹲下,慈爱温柔地看着小男孩,用手把小男孩头发上沾的草叶捡拾扔掉,轻轻抹去小男孩小脸上的泪珠和泥灰,轻声问道:“东儿,你怎么不听话,放学又与同学打架了?”。小男孩哽咽着回答道:“妈妈,我没与同学打架,是小五子他们要抢我的书包,还打我骂我是反革命的狗崽子,还把书包撕扯破了扔到了水里,我没还手……”。听到这里,再看到自己孩子脸上的一块块瘀伤和孩子身上破旧的衣服上又被新扯破的几个破洞,她什么都明白了,孩子又受到了那帮顽童的欺辱。心痛得一把把自己的孩子搂在了怀里,低下头脸贴在孩子的头上,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清秀而憔悴的脸上滚落下,母子俩的泪水流到了一起……
不远处站着跟来的老人看着这令人心酸的一幕,轻轻咳了一声,缓缓走上前来。听到轻咳声,年青护士连忙抬起头站立起来,擦干脸上的泪痕,看清了走过来的老人和他手里拎着的**的书包,感激的说道:“谢谢陈师傅送孩子回来”,一面伸手接过老人手里递过来的破书包。老人对她道:“事情的经过我都看到了,孩子这么小就受这份罪,真是造孽哦!”。老人似乎不愿多说什么,怕再触动这母子俩内心的伤痛,叹了叹口气道:“李护士,你和孩子多保重!”,转身欲离去。李护士抚摸著小男孩的头向孩子说道:“快谢谢陈爷爷!”,“谢谢陈爷爷!”小男孩一边擦干脸上的泪水一边乖巧的说道。老人向这母子俩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谢。李护士一手拎着破旧的书包,一手牵着孩子的小手转身朝自己的家门走去。老人默默的望着离去的母子俩,摇了摇头,也转身向医院的锅炉房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自言自语:这是什么年头哦,好人得不到好报……
回到医院锅炉房旁边不远处自己的住处,老人静静地坐在小桌前的矮凳子上,渐渐陷入了沉思。老人姓陈名祥福,是清江市人民医院锅炉房中一名烧锅炉的老工人,单身一人没有成家。他本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该退休回湖北老家的,可是因为特殊时期政治运动的狂风暴雨,医院行政管理乱成了一团,无人过问,再加上当时的政治运动中很是看重一个人的出身成份,陈师傅便自愿留了下来,和其他的几位老工人坚持工作,以维持医院锅炉的正常运转。各派造反派也正忙于争权夺利,那里有空闲去管一个老工人是否该退休的事。陈师傅作为一名医院的老工人他当然知道医院里的各派系政治斗争的情况和形势。小男孩的母亲被发配到了锅炉房旁边的洗洁房,故能常常遇见,也知道小男孩的父亲也是自己的老乡,原是医院里有名的技术过硬医术精湛的医生,却被造反派关进了监狱。陈师傅想到这不禁思绪万千,眼前又浮现出小男孩在小溪边草坪上受侮辱的那一幕……他知道了小男孩竟是蔡医生和李护士的儿子,名叫——蔡卫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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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医生名叫蔡杰,原是军队上的一名军医,历经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洗礼和考验。随部队南征北战后响应国家号召,从部队转业到地方,支援地方建设,来到了祖国南疆山清水秀的清江市,分配到了清江市人民医院工作,后与医院漂亮的护士李淑贤相识相知结为伉俪。俩口子好学爱专研,医疗技术精湛,是医院的技术骨干。为人善良,接人待物和和气气,是医院里让人羡慕的一对。特殊时期初期生了个儿子,取名叫“蔡卫东”,小名叫东儿,一家人本来过着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生活。然而,特殊时期的政治风暴并没有因为医院是疗伤养病的地方而趋避之。很快,医院里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好几派所谓的造反派,大字报和标语也漫天飞舞,贴满了医院的各个角落。经过一段时间后,人们发现,医院原来的行政领导班子很快便四分五裂地彻底瘫痪了,老院长等一些老领导和一批干部被造反派们送进农村乡下的牛棚去劳动改造去了。几派造反派经过几番斗争和谈判,最后成立了所谓的“革命委员会”。“革委会”成员取代了医院原来的行政领导,权利被各派造反派的头子们瓜分殆尽,更是沆瀣一气,把黑手伸向了各个领域,掌控着一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为所欲为,用政治口号愚弄着人们的思想。
从部队上转业来的蔡杰医生性情耿直,看不惯造反派头头们不学无术却飞扬跋扈,气焰嚣张地空喊政治口号的行为和他们为所欲为而腐朽堕落的生活作风,更对各地各单位的造反派们冲进医院病房,将正在疗伤养病的老干部强行拉出去批斗表示强烈的反感和不满。不顾妻子的柔言相劝,多次找借口将强行来拉人的造反派挡在了病房外,阻止了他们粗暴野蛮的行为,保护治病疗伤的老干部免遭更残酷的伤害;对医院“革委会”的头头们多次要求其配合所谓的革命政治斗争形势需要的要求也不予理睬和拒绝。蔡杰的不合作态度和行为终于惹恼了医院内外的造反派头头们,于是灾难降临到了这善良普通而又幸福和睦的三口之家。
一天傍晚,被叫去开会的蔡杰医生再也没有能回家。几天后,心急如焚到处打听的妻子李淑贤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被关了起来。随后,批斗蔡杰医生的斗争大会一场连着一场,一天接着一天。蔡杰医生的罪名也由“反动技术权威”、“右派”、“保皇派”等等向更为严重的罪名一步步急速提升。又由于蔡杰医生生性耿直,拒不认罪,不配合所谓对革命斗争形势的需要,最后,一纸“革委会”的红头文件上蔡杰医生竟被安上了“现行反革命”的罪名,被送进了监狱。随后,蔡杰医生的妻子李淑贤也被造反派头子“革委会”主任找去谈话,要求她立即与自己的丈夫离婚,彻底的与“现行反革命犯”划清界线,外柔内刚的李淑贤沉默无语地拒绝了这一要求。“革委会”主任见自己费尽心机,说得口干舌燥地威逼利诱均不起作用,便冷冷地发出狠话,要这一家三口的好看。无情的迫害随后接踵而至,先是李淑贤被调离了业务科室的护士岗位,来到了医院锅炉房旁附近的洗洁房当了一名清洁工,每天辛辛苦苦的干着大量繁重的体力活。不久,“革委会”的造反派们又把李淑贤母子俩从医院原来分给蔡医生一家居住的福利条件较好的住房中给赶了出来,搬到了现在居住的由破旧仓库改建而成的低矮阴暗的平房中居住。性格倔犟的李淑贤默默承受着这一切,独自承担起了抚养孩子长大的责任,守着这个贫穷而苦难的家。
一年后,当李淑琴带着孩子去监狱探望被关押的丈夫时,才被好心人告知,被关押在监狱里连一纸判决文书和刑期都没有的蔡杰,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被造反派强行遣送回湖北老家农村乡下,去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劳动改造去了。此后,夫妻一别竟六年后才相聚,此是后话,暂且不提。李淑贤欲哭无泪,欲诉无门,一个柔弱的女子对自己丈夫的冤案确实是感到力不从心,无能为力了。在这到处是一片混乱的年代,善良的人们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残酷的**和打击,生活的困苦和艰难,使这位不到三十岁原本年轻漂亮的母亲迅速变得有些显得苍老。满头的青丝已显现出来丝丝白发,清秀的脸上没有了往昔的健康红润色,眼角过早的出现了鱼尾纹。一切都显得比她的实际年龄大了些。既牵挂着自己的丈夫又要独自抚养孩子,随着儿子小卫东的一天天长大,李淑贤拒绝了那些好心人劝她离婚再嫁的劝说,默默地期盼着等待着自己丈夫的归来,艰难地独自一人带着孩子过着贫穷的日子,尽可能地淡出人们的视线,以避免自己和孩子受到更残酷的伤害。没想到孩子到了上学的时候,侮辱仍然降临到了幼小的孩子身上。(接第一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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