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侯小梅喃喃念叨着,忽地仰天一阵狂笑,“舅舅……哼哼,和他爸爸一样的人面兽心,竟然一直在打我的主意……”猛地转过身来,逼近一步,紧紧盯着鲁春,连声问道:“你说,他是不是人面兽心?”
鲁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着侯小梅一双充血的眸子,心头一紧,亦逼近一步,大声道:“够了,他人面兽心,还不是因为你害的!”
“我害的?我害的……”侯小梅甩了甩如瀑秀发,冷笑道:“你们男人只会把女人当成祸害,当年那个公社党委书记也是这么说的,说我奶奶是反革命的女儿,是祸害,会害了罗国庆,于是,罗国庆就甩掉祸害,如愿以偿地成了革委会挽救的革命青年,接着被推荐上了大学……”
鲁春自小生活在大明谷,对于侯小梅所说的那段往事,因为牵涉到他不熟悉的年代,一时不能确定是否属实。从感情上来说,鲁春并不能接受党组织出面拆散一对情侣的说法,但是,理智上,却又隐隐有些相信,毕竟,从多方面获得的信息,罗国庆应该不会是始乱终弃之人,除非是不可抗拒的外力迫使他不得不如此。
“奶奶生下了我妈,立即在大队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个外逃反革命的孽种,生下了一个不知谁是父亲的野种……革命群众欢天喜地把黑五类来批斗,奶奶还在坐月子的时候,头发被剪光,游街批斗了足足五次之多,可怜的奶奶,心里还在挂念那个人面兽心的坏家伙,即使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愿意说出妈妈的爸爸是谁……”
侯小梅的语气逐渐脱离了黯然与冷漠,一点一点变得激动起来。
鲁春眼看侯小梅双肩剧烈起伏,赶紧打岔道:“你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出生,这些事情仅仅是你的猜测吧,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侯小梅猛地转身,双目直视鲁春,“猜测,你说我是在猜测……”两汪泪水瞬间充斥侯小梅的眼眶,“我太爷爷来接我的那年,就在当年那个公社党委书记家里,那个老东西亲口说给我太爷爷听的,”侯小梅又是不住冷笑,泪水顺着脸颊,像珠链一样,一颗紧接着一颗不停地滑落,“你知不知道罗国庆是怎样下台的?省委书记,省委书记知道了江夏警方的无能,省委书记又是怎么会知道这事的……”
侯小梅仰起头,努力地使泪水不再滑落,“省委书记的秘书侯葆国,就是当年那个公社党委书记的孙子,当年他爷爷造的孽,由他来赎罪,这不是很公平的事么?所以,他向省委书记汇报了……”
正说着,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侯小梅看了看手机来电号码,走到远处,听了一阵之后,挂了电话,然后回到原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忽地展颜一笑,道:“故事很有趣是么?还想不想听?”
鲁春摇了摇头,接下去的故事,将是侯小梅的妈妈患上自闭症,然后被不知是谁的人**生下了她,听她说下去?恐怕她将承受不了惨痛的回忆吧……
“你都知道了,都知道了……所以不想听,是不是?”侯小梅缓缓甩着头,蓦地歇斯底里大哭起来,“你看不起我,你一直都看不起我……我是妈妈被人**之后生下来的,所以,你就看不起我……”
“我没有……”鲁春想说我没有看不起你,却觉得嗓子眼堵得难受,说了三个字之后,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你有……你就是看不起我……”侯小梅全身一阵阵的痉挛,身子缩成一团,蹲倒在地上不住的哭着喊着。
鲁春深深一叹,遥望远方,星月与灯火交织的夜空下,隐藏着无数的人间喜怒哀乐,如果说,每一点亮光代表着一个故事,那么,侯小梅的故事,活生生就在他眼前。
鲁春脱下衬衫,蹲在侯小梅旁边,把衬衫揉成一团,想要伸手帮她擦掉眼泪,却犹豫着,最后,只是把衬衫给递过去。
侯小梅却自顾哭着,好一阵工夫之后,哭声才渐渐歇了下来。
“你,擦擦眼泪吧。”鲁春终于还是忍不住安慰侯小梅,只不过,从不懂得怎样安慰人的鲁春,挤出的却只是干巴巴的让侯小梅擦眼泪。
“你算是在可怜我?”侯小梅抽噎着,忽地“咯咯咯”一阵笑声,“连你这个土包子都在可怜我……”
鲁春皱起了眉头,站起身,后退几步,把衬衫穿好之后,决定不去理会侯小梅。
“生气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听了之后,说不定就不会那么生气了。”侯小梅也站直了身子,蓦地打了个喷嚏,一阵颤抖之后,勉强打起精神。然后,她的脸一阵扭曲,充满了恨意的快感说道:
“大约在十分钟之后,新天下小区的保安将会在本地富豪吴忠天的家里发现罗宁,而吴忠天家里的一份价值六十亿元的原始股份凭证会消失不见……”看着鲁春满脸布满惊愕,侯小梅笑了,笑得前俯后仰,“听了这个好消息之后,你猜,罗宁将会怎样?”
“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正在狂笑的侯小梅,笑声忽地戛然而止,然后又是爆发出更剧烈地笑声,“失望,你失望……”
鲁春的挫败感不是一点半点,本以为盯住了侯小梅就能制止她的不理智的报复,然而,侯小梅却早已将一切布置得妥妥当当,然后,他就像一个傻瓜似的,陪着她一起伤心、一起难过……
鲁春深深地注视了侯小梅一眼,转身朝楼梯口跑去。
“你站住!”
“阿嚏!”
身后,侯小梅自来到了天台之后,第三次打了喷嚏。鲁春的步子顿了顿,然后回转身,来到侯小梅身边,在侯小梅略带惊慌的注视下,不由分说,抄起侯小梅冰冰凉凉的小腿腿弯。
“流氓!混蛋!你干什么,放下我!”侯小梅只当鲁春恼怒之下兽性发作,尖叫着要用手指甲去抓鲁春的脸。
鲁春腾出手来制住侯小梅,然后,一路顺着楼梯往下,一直到了十六楼。
“咣当”一声,房间的门被鲁春给一脚踢开,抱着侯小梅进去之后,鲁春把侯小梅一把扔到床上,然后在侯小梅不住怒骂声中,沉声道:“不管怎样,你首先要爱惜你自己的身体。”说着,再度深深注视了侯小梅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去。
“爱惜自己的身体……”
侯小梅咬着嘴唇念叨着鲁春临走时的话,猛地抓起床上的枕头使劲地朝鲁春离去的方向扔过去。
“死小春、臭小春,谁要你对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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