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八岁。那日,冬日的一点余晖静静地撒在倘大的凤凰楼里,我蹲在水池边看着新开的莲花,粉色的花瓣晶莹剔透,好看极了,于是我开心地笑了。
“喂!你要不要做我的人。”
我连忙站起身,疑惑地看着眼前高过我半个头的小男孩,他的眉毛粗粗,因为困窘而拧在一起,眼睛很有神,像是星星一样会闪啊闪,好像很有趣。
我眼珠子转了几圈,想了各种方法对付眼前的无礼之徒。
他望着我微微失神,片刻后走近我。
“这位妺妺,你长得真漂亮。长大以后嫁给我吧!我会对你负责的,我把我最爱的蜜糖让给你,带你去好多地方玩……”
他小脑袋里努力搜索着可以拐走我的方法,可惜,我不是一般八岁的小孩,他说的这些只要我一挥手就有大帮人愿意为我做。
“我不是妺妺,是弟弟!”我笑着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你不是妺妺,不管怎样你都要嫁给我!”见拐带无效,他开始有点恼羞成怒。
我用我大而无辜的眼睛瞪他,“我是弟弟,男人和男人不可以结婚。”他越是急,我越是冷静。
“我不信,哪有这么漂亮的……“他的话停住,他的手也停在我身下那根小东西上,扭扭,再扭扭。
“哇!“地一声响彻了整个小后园,惊吓过度后的上官青云一声怪叫后,一下子把我推开跑掉。
“咚……”重物落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却一点也没察觉。
人跑掉了可以啊,为什么要把我推进池里,我不会游泳啊。
“咕噜噜……谁来救救我!“
“咕噜噜……好冷……“
“咭噜噜……难道会因为这样死掉了!“
我陷入了黑暗中——
睁开眼,上官青云离得我很近的俊脸上带着微红。
他靠地很近,以致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微微紊乱的气息,粗黑的眉毛,黑亮有神的眼睛,笔挺的鼻子,饱满的双唇。真是帅啊,我的上官青云,我骄傲地笑开。
他又一失神,竟舍不得把脸别开。
“你一直这样子我会很困惑。”我轻皱眉毛。
他立马直起身,“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叫醒你。”
边说着边把我扯出马车。
“误会?”我扬起秀气的眉毛,“我难道会误会你想吻我不成?”
我站定身子,我们现在到了川流不息的大街上,混迹在有穿着粗布大衣的和锦锻绸衣的各色人群中。
然后,我发现了我生命中一件很有趣的事,把上官青云骗上床。
在凤凰国,昌盛繁荣的年代,低靡奢乱的风气一直在贵胄间滋长着,断臂之袖古来就有人存在着。
那样正直的上官青云,一直一副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的上官青云,有着喜欢的人的上官青云,到时,他的脸会是怎么的好看。
呵!我想到时我会笑,大笑。于是我开始有点迫不及待了,我的上官青云。
看着我转动的眼珠子,上官青云一阵战颤,“不管你打什么鬼主意,给我立刻停止。”
“嗯。”我出乎意料的乖巧反而引得他一怔。
“我们现在去哪里?”我过去牵着他的手臂。
他很高,现在还是比我高出半个头,让自认为高挑潇洒的我一直耿耿于怀,不过,这个时候,我发觉这样的差别让我靠近他很舒服,不禁轻怩地在他肩上蹭了蹭。
当然,上官青云没有那么好对付,他不着痕迹地拿开我的手,退离到安全距离,看着纤云走近。
“上官大人,纤云已按您的要求订好上好客房了。
“很好,纤云,辛苦了。”
“不辛苦。”
……
我看着他们俩眉来眼去和上官青云难得的温和,撅起嘴巴,环手抱胸。不就订几间房间吗,我也会。
我径自走进凤来客栈。
身后,上官青云一一交待着几个手下收拾好东西,牵好马车,做好警备工作。
进了客栈,好奇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一屋子的人,好热闹。
但杯盘碰撞,欢声笑语在我进来的不久便停住了,一桌桌的客人盯着我看,有艳羡的眼光,有忌嫉的眼光,也有害怕的眼光。
“你看那人少年白发,真是可惜啊!”
“是啊,他额角还有一个红色的印记,好丑好可怕。”
“明明是个男人,却长着如此妖孽,真是个祸乱!”
…………
三姑六婆小声地交头接耳,耳力极好的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听到。握拳,本楼主可是凤凰楼楼主,我这白发似雪,羽状胎记,人面桃花有什么不好,活脱脱就是一美人,没想到这些东西居然敢对我指指点点挑三挑四。
刚才在门口的怒气还没消,再加上现在的一个不高兴,我上前去纠住那堆人中的一人,我病弱,并不代表我炎气弱,只要我一展身手,这几个貌似平凡的人决不是我的对手。
“你刚才说什么,我要你跟我道歉!”
被抓起的女人顿时花容失色,“你……你不要乱来……我我……救我,花大侠。”
一开始便是默不作声被叫做花大侠的人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毫无顾忌地盯着我看,人倒是长得还不错,只是眼神让人太讨厌。
我别开脸,轻蔑的哼了声,继续抓着女子:“道歉。”居然说我额头上的印记丑,不可原谅。
“呜……”女子被我抓疼了,继续一脸花容失色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的花大侠。
没用的,那个花大侠貌似对着这桌子的人不上心,只是噙着冷笑看着他们的愚蠢……
“痛!”我手扼一个吃痛,便被一只修长的手轻易的反转。
事实证明,我错了,第一,眼前这个人内力浑厚,我并非他的对手,第二,他已经插入这件事中。
从小没人打过我,对于痛,我更是敏感,此时我皱着秀眉,一包眼泪在眼睛里慢慢地打转,反射性地伸出另一手一掌攻去。
那人却料到我行动似地一侧身,及时制住我的身形,动作快得我看不清楚。
我的手依然停在他手里,只是被反剪到了身后。他一手环着我的脖子,一双握着我的双手,双唇凑到我耳边低语:“你真美,让我忍不住想狠狠折磨一番。”
声音低得只存在我和他两人之间,身后的手被似有似无地摩挲。
我浑身一阵恶寒,这个人有病!
我堂堂凤惊寒岂是街头随便一个张三李四想觊觎就觊觎得了的。不对,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被另一个男人调戏,虽然我刚才还努力想调戏另一个男人,但那是另一回事。
猛地收回眼里打转的眼泪,“我是凤凰楼的凤惊寒,不放手的话你会死得很难看!”
在凤凰国,谁人不知凤凰楼的势力,只要他识相一点,乖乖地跪地求饶,我会考虑放过他。
身后的人身形一滞,更是加重手中的力道,我吃道地回头,看见他扭曲挣扎着要杀人的脸,我敢肯定,只要一个*,他就会一手扭断我的脖子。
我说错了什么以至这样命悬一线吗?
周围一帮围观的没人想过要出手帮忙我脱离危险,更有人被他的煞气吓到而逃开。
“花无情,放开他。”低沉的嗓间带着不可遏制的愤怒。
我知道我的救星来了。
上官青云沉着一张俊脸,手握在腰间狼牙上,强大的力量使周围受到影响的人人连连后退。
只有我身后的男人,依然不动如山。
“你敢动他一根寒毛,我立刻杀了你,并让你梨香坊的人全部人头落地。”
我毫不怀疑上官青云真的会这么做。
身后的男人僵硬地放开我。
一得到自由,我完全忘了刚才的命悬一线以及身后男人有多危险,转身毫不留情地朝他脸上挥去一拳。
这就是我,一得势便得理不饶人,别人在自己身上加受的伤害,我一定要讨回来。上官青云太了解我了,以至于一直认为我不肯原谅他,想方设法折磨他。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只是想让他多注意一点我,有错吗?
一拳挥过去,花无情帅气的脸上立马红肿了一片。众人倒吸口气呆住,而我满意地扑到上官青云的怀里。
“青云,我好怕……”前一刻飞扬跋扈的人此刻一副受到莫大委屈的小媳妇样,连我也不相信自己会害怕,我在他怀里偷笑。
而他居然信了,没有推开我,反而用温和的双手轻拍着我因为憋笑而一颤一颤的身子。
他肯定是急糊涂了,呵呵,我更是笑得更厉害——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我用童稚的声音跟着夫子念,讲得是青梅竹马的故事。
上官青云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后,用冰冷的眼光看着我泛着困意,却努力撑开眼皮,不知所云地跟着夫子念着书的样子。
我和上官青云也算是打小认识,虽记忆深刻,却两小无嫌猜。
因为那次落水,我昏倒在十二月的寒潭中,我娘灌输大量的体内炎气给我,才使我活过来。
我是活过来了,却害得我娘身子虚弱以至在产下弟弟后便难产过世,也落下了体弱畏寒的病根,练不了太过剧烈的凤凰盤涅,在武学造诣上只是平平。
上官青云因为推小少主下水,受到水阁主严厉的惩罚,具体是怎样个严厉法,我不得而知。
在我娘的哀求下,水阁主才放弃对他的惩罚,并对上官青云下达成为我贴身护卫的任务。我再次见到他是一年后,当时我九岁,他十三岁。完全没了初见时的稚嫩和张扬,他像个小大人般的冷静沉稳。
他天生是个练武奇才,十六岁后武学造诣便超过凤凰楼里的任何一位阁主,并登上水阁主之位。而那一年,我娘产下我弟弟后去世。
父亲要我离开凤凰楼去药王谷养病。我和我父亲都知道,是我连累了我娘,是我害死了我娘,只是他不愿见到我而已。
离别十二年生我养我的凤凰楼,害怕和孤独地常常在梦中惊醒,我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那日我哭闹着不肯吃药,上官青云把我困在床上,用手硬是掰开我的嘴。感觉一股恶心的味道充满嘴腔。
我反应灵敏地想把它吐出来,上官青云却比我更快地强行用手堵住我的嘴巴。
我不肯吞下去,他也没打算放手。
委屈的眼泪一下子上来,“咕噜……”我一闭眼,吞下了令人作呕黑糊糊的东西后,立马不甘心地咬住他的手不放。
我咬得很用力以至于都闻到血腥味了,他却只是吃痛地微皱眉丝毫不动,没有我想象中的大叫,这个人真可怕!
自觉无聊松开的嘴,咬太久了我嘴巴会酸。
“上官青云,是你害得我这样,是你害了我娘,你还敢逼我吃药,我一定不会原谅你,我要让你没好日子过,有一天我会让你像我面对你这么无助一样面对我!!”我气急败坏地吼道。
他眼里一闪而过痛苦的表情,然后笑开,“惊寒,我等着你那一天的到来,但是在之前,你必须给我乖乖地吃药,才不会那么轻易地死掉。”
上官青云你这个混蛋!!!
我会的,我会让你不好过,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痛苦。
我是个药罐子,没吃药就会轻易死掉,而且还害死我娘,让爹爹失望伤心。
我知道,不是上官青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
我的上官青云的孽缘算是就此结下了,或者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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