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想去看看二皇子。”她掀起唇角,温婉的说着,仿佛在说,天气真好这样的话。
这个女子,眉目淡然的微笑着,眼底流转着浅金微光,不知道是阳光的错觉,还是一时的眼花。

皇帝被惊住了。他惊讶于这个女子的大胆,也惊讶于,自己竟然会被她说的话震的一时无言。

还真是老实啊,好歹也换个名目,譬如说去劳军什么的,虽然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朕不能答应,你一个女孩家的,去哪危险的地方做什么?”皇帝轻咳一声,挑眉道。

“皇上,您明明知道,我的功夫甚至比二皇子还好。”夏苏苏淡淡的抿了一口茶,然后皱起眉,她就是喜欢不了茶水的味道,总觉的是苦涩的。

皇帝哑口无言,想起了那夜她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守卫在门外的侍卫们竟然一无所觉。如果她是他的敌人的话,恐怕他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也不成,夏中堂知道了会怨我的。”他找着理由,却想不通夏苏苏想这样做的缘由。

就算是劳军,她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二皇子妃?

“我会同爹爹说的。”最多就告诉她那位文弱的书生爹爹,她其实非常的厉害,就连小四小五也不定能打得过她好了……虽然这个秘密暂时只有吕印夫妇楼轻鸿还有眼前这位皇帝陛下知道而已,但她却已经不在乎了,只要能看到他,就算暴露了也没关系。

并不是自以为天下无敌了,而是,比起这个,显然想要见楼轻鸿的心更执着一些。

“给朕个理由。”皇帝沉吟着。敲敲身前地桌案:“朕要听真心话。”

夏苏苏站起身。微末地阳光落在她地身上。映照出一片浅淡地温暖:“我思念他。”

这算什么理由。皇帝怔楞。然后有些微恼地看向夏苏苏。

她地脸上坦荡荡地。毫无畏惧地仰望着那个高高在上地帝王。眼神里透漏着深不见底地执着。

几乎就是在那一个瞬间。皇帝好像看到了夏苏苏心底地那个身影。他地儿楼轻鸿。

如果。能有一个女子。像夏苏苏对楼轻鸿一样对自己地话。就算不要这江山帝位也无所谓。只要有那个人陪在身边。就会觉得此生无憾了吧……

皇帝猛然一惊,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诧异。难道他地儿子,心中竟然是这样想的么?

他忽然不知道,是该羡慕自己的儿子,还是觉得他愚蠢。

坐拥江山之后。什么样的美人不能拥有?

很微妙的情感,明明就不希望楼轻鸿对帝位有任何期望的,反而在这个时候。又期待他来争夺。

“朕知道了,容朕考虑三日,三日内会给你答复。”他挥挥手,仿若驱赶苍蝇一般:“你下去吧。”

寥寥几句话,竟然被她影响的情绪大变。皇帝唇边苦笑着,还真是被刺到心间了啊!

出生于帝王家,原本就介于幸与不幸之间,幸运的是能享尽世间融化,不幸的是永远感受到那种平凡地幸福。

或许曾经在某个女子身上感受到过吧!只是后来那个女子也渐渐的改变了。不在单纯的爱他,不在如从前那样,心里眼里只有他。

他地后宫里,唯一没有变的只有表面看似温柔的皇后而已吧!

她是那样鲜明的告诉了他她的立场,甚至对他都不稀罕耍阴谋手段,总是明白的让他看到她的做派。因此,楼庭瀚不知道,他到底是该去爱她,还是应该恨她。

其实。楼轻鸿那孩子是像她的,像她一样坚决而果敢,对认定的人和事都不会放弃。

只不过,那孩子,甚至连手段都不稀罕耍。

皇帝撑着下颚,手下地朱笔顿在那里,竟是久久未落下一个字。

身旁伺候着的小黄公公总算从夏苏苏大胆的言辞中醒过神来,看皇帝一副深思的模样,悄悄的退了出去。

二皇子大小就是他伺候着。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生长在皇家的二皇子为什么偏偏会与别的皇子不同。他的性子也不像皇上皇后。淡漠的仿佛只是为了夏苏苏而存在一般。

这样地话,只敢在心底想想。若说了出来,恐怕会惹来祸端吧!

这些年跟在二皇子身侧,连他也改变了不少。往日对于钱财和宫内内监权势的热衷,在这日日间消失的不见踪影。但内心至少轻松了,他甚至想过,在二皇子的身边伺候到老死,即便只是做个小太监也无妨。

看淡了一切之后,连侍奉主子们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是真心的盼着主子们好的。

许是察觉到了他这样的心思,皇帝竟然将他提拔到了太监总管的位置,甚至还在二皇子出征之后让他随侍在身边。

该是受宠若惊地,但他却只是觉得惊讶,然后坦然接受。

这皇宫里地,无论是谁,都是他的主子。他该做地,不过是尽心尽力做好自己本分。

第三日,皇帝果然下旨,遣夏苏苏前去劳军。

这一道旨意,让所有人看的莫名,甚至连制止都来不及。因为皇帝压根就没有跟哪个大臣商量过此事,就连夏苏苏的父亲夏学文也不曾得知。

圣旨已下,只好无奈的为苏苏准备出行的行装。原本想着只有她一个女子,是该带些侍女的,但夏苏苏却拒绝了,就连五儿都没带上,只拎上了兔子。

夏苏苏的行装,除了女子出行的衣物,就是一箱子为牙牙准备的胡萝卜。

此事已是八月中旬,天气甚是炎热,考虑到暑气侵人,跟随在侧的又是文官。武将也不过一二,于是另外命人搜罗了一大堆避暑之物,以预防有人中暑。

来不及阻止,便干脆放任,就连夏学文也一句都没问夏苏苏。朝中官员常常会隐晦的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却无人能得到答复。

不是刻意隐瞒。而是连他自己都无从知晓,又该怎么作答?

支持太子的官员们分分觉得惶恐不已,却又不知道任何的消息,只能干瞪眼看着。

夏苏苏劳军出行的前一日,凤仪阁内,皇帝坐在鎏金龙椅上,吃着皇后亲手剥地葡萄等水果。

舒雪纤轻轻的看了他一眼,自从嫁给他做皇后,如今也有二十多年了。年华老去。她已从十几岁的少女长成近四十的妇人,而这个男子,眉边也有了皱纹。鬓角生出了白发,显了几分老态。

可最近他看起来却十分的兴致高昂,常常来她宫里坐坐不说,还常在她这里批阅奏章,一呆就是一下午。

“皇上看起来最近心情不错,”舒雪纤幽幽的开口,剥下葡萄皮,将带着微微紫红地青绿果肉塞进楼庭瀚的口中,眉眼低垂:“常常在臣妾这里一呆就是大半天呢!”

“皇后不喜欢?”楼庭瀚笑着。仿若无害,却透着淡淡的威势。

舒雪纤摇摇头:“臣妾自然欣喜,只是皇上天天在此处,怕是会惹得众位妹妹不渝,说臣妾霸占了皇上。”

“怕什么,你可是皇后。这个宫里,除了太后和朕,没人能高过你去。”楼庭瀚挑了一颗圆润葡萄,细细的去了果皮。塞向她的嘴边,舒雪纤愣了下,张口咬下。

葡萄微酸而甜,味道甚是不错,只是皇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楼轻鸿喂自己吃草莓的场景来。那可是沾了夏苏苏的光的,而现下能吃到皇帝亲手喂地葡萄,似乎又是沾了女子的光吧?

她自然听说了夏苏苏去面见皇帝的事情,并且甚是好奇,夏苏苏究竟对楼庭瀚说了些什么。竟让他这些日子有如此表现。

他一直是冷静而睿智地。从来不会轻易被谁影响。

“苏苏可真是厉害呢,臣妾费了一辈子心。却还不如她几句话。”这话说的有些幽怨,舒雪纤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忙转了话题:“臣妾掌管后宫,可是为了替皇上分忧,却不是想要站在各位姐妹之上的。”

楼庭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的她不由自主的别过脸。

“苏苏没说什么,不过说她想念轻儿了。”楼庭瀚有些夸张的叹了口气,“才多大的孩子,比我们那时可直白多了。那是想见你,还非得说是母后相见,然后偷偷的躲在屏风后面偷看。”

舒雪纤一愣,不由得抬头看向楼庭瀚。她从来没听过他说过这样地话,用这样怀念的口吻。

“绾绾,你还是如从前一般美好,只是我去已经老了。”绾绾是皇后的乳名,但自入宫后,便再没听过别人这样叫她了。

而楼庭瀚,却是从不曾像这样叫过她。

蓦地眼眶一红,舒雪纤转过脸去,不语。

“那时的你,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朕却是一见倾心,一定要让你做朕的太子妃……”想起旧事,楼庭瀚满目温柔,心底更是柔软了几分。

年少时,他也曾经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

那个少女,漂亮的仿佛让天地都失色一般,恍如天人。尽管知道她那时有心上人,却还是求着母后让父皇将她指婚给自己为妃。“你还在怪朕么,绾绾舒雪纤泪迷了眼,却是从来都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的,只是认定那不过是父亲地一厢情愿,情人的背离,更是让她寒了心。“不,臣妾从未怪过皇上。”

是,从来不曾怪过他。在她的心中,她不过是被强塞给他的。

原来,从来没有看清过,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朕做了皇帝,绾绾你就是朕的皇后,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即便早就没有了当年的那份心,却依然惦记着一个人的誓言。不管是不是有人知道,他都会这样做。

不是因为舒明玉的要挟,而是单纯地想让这个女子做自己地皇后。

“皇上……”舒雪纤颤抖着偎进他的怀中,那个胸膛第一次让她觉得是那么温暖而安心。

“苏苏说,她想念轻儿地时候,朕仿佛看到了那时的自己。不过朕却没有她的那份胆量,想想真是后悔至极,如果朕能早些说出口的话,也许朕与绾绾,也能成为轻儿与苏苏那样的佳偶。”羡慕,甚至是妒嫉着自己的儿子,能坦率的说出自己的内心。

自己又何尝不曾怀疑过皇后,她不想嫁给自己,但却还是嫁了,甚至是满脸笑容的嫁了。

看着红盖头挑下后那张美丽的脸,却没有任何欢喜的神情,他的心,渐渐的心灰意冷。

她嫁给自己,是不是后悔?是不是被她父亲所逼,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触摸到过她的心思?

从来没有靠近,自觉觉得被她所排斥,到底是她的错,还是自己的责任?

那个女子那样顺从的靠在自己的胸口,落下晶莹温热的眼泪,让人心怜。

那个午后,宫人在凤仪阁外听见皇后清脆甜美的笑声,听见皇帝爽朗醇厚的声音,交织在某一片天空,绘出一朵美丽的云彩。

夏苏苏并不知道这一切,除了宫中寥寥几人,没有人知道皇帝和皇后之间发生了什么。

帝后关系的融洽,最不高兴的自然是嫔妃,其中尤以丽妃为最。

她日渐焦躁,对始终一无所处的太子妃越来越不待见,每每纳兰叶叶前去请安,见到的也往往都是一张铁青的脸。

纳兰叶叶也是焦急的,楼展鸿最大的儿子都已经五岁大了,可她的小腹已经平平,没有一点征兆。御医也为她请过脉,可却查不出任何的原因。既然她身体没问题,缘何生不出孩子?

楼展鸿宿在她房中的时日并不少,那些比她还少侍寝的侧妃都有了孩子,为什么她没有?

但就算再不安,她也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更让她觉得不安的是,皇上似乎越来越看重二皇子,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如果他不是太子了,她也不会是太子妃,更别提当上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是她无法忍受的。

在纳兰府受了那么多的气,隐忍着爬到今天的位置,她怎么能容许自己再掉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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