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我从镇里进城读书。你知道的,那时我很自卑,很害羞。我穿着土气,言行粗陋。我不敢跟班里女生说话,也不敢和男生们一起放肆。我近乎佝偻地活着。
开学第一天,老师按序点名,同学们挨个领书。
我领完书发现少了一本。同桌告诉我你桌子上还有一堆书,于是我去拿。不料拿书的时候不小心把整堆书都碰掉下桌子,于是我红着脸狼狈地捡,你看见了也来帮忙。
我先看到的是你的手。你的手指细细长长,温润温润的,闪着软玉的光泽,你的指甲不长,是粉红色的。然后我抬起头,看到你头发虚掩的眼睛,你的双眼里溢满了笑容,灵动闪亮,很漂亮。这时,你对我笑了一下,我猛地羞红了脸。那时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一个比女孩还害羞的男孩。那天傍晚我看着霞光泛滥的天空,想起你的笑容,异常美丽!
第二天排座位,我被排在正中第九固定排,而你排在我右手边的移动排,我显得局促不安。
第一次孤独一人来到城里,我对一切都不太适应,每天都被一大堆事烦得手忙脚乱。你时常问我问题,每次你问我问题时,身体倾斜到我的桌子边,眼睛盯着我。我闻到你头发的香味,紧张的大气不敢出。那时我还没戴眼镜眼睛根本看不到黑板,听课听的一塌糊涂,不知所云。所以我仅仅凭借初中的知识应付你,说得很结巴,你一定很失望吧!而且那时总有别的男生嘲笑我胆子小,我更无地自容,胆战心惊地活着。
那么一周我都不敢主动和你说话,我真是胆小鬼!
星期天换座位,你换到我的左边,但是中间隔了另一个女生。
第二天英语试卷发下来,我是全班第一。英语老师夸奖了我几句,我一边脸红一边傻笑。旁边的那个女生经常问我问题,我很乐意回答,因为你也会凑过来听我说,我挺高兴甚至虚荣!
未来一周,我觉得我灰灰的世界似乎亮了许多。第三周的星期五傍晚,天空中又布满了红霞,我近乎虔诚地看着它,直到天空渐紫再渐黑。
星期天再次换座位,你坐到最左边去了,离我很遥远。我听不到你的欢声笑语,也看不到你问我问题时的漂亮的眼睛。那些天我有些失落,常常用余光看见你和被的同学手舞足蹈地聊天。
又到了星期天,你坐在最右排,离我近了些,为此我莫名地期待。虽然中间隔了一组我仍然可以听见你唱歌,羽泉的“奔跑”你唱得格外好听。
再来就是月考了。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栽了,全班28名。我看着成绩茫然失措,绝望地无地自容。那天放学,同学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孤单地坐着,看到窗外的天空铅云密布,不久就会暴雨倾盆。这时我想到了家,想到了以前的朋友们,更想到了正在辛苦劳作的父母,想着想着我就颤颤地难过起来,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了。突然我又想起了才认识一个月的你,莫名的忧伤悄悄流过心间。
你又坐回我的身边,竟然还是经常问我问题,你知道吗,这让我受宠若惊。于是我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成为优秀的学生。
坐在你后面的是叶晨,他正在对你大献殷勤的时候,我忍不住说了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让他吓了一跳,也让我吓了一跳,却引得你哈哈大笑。从此我和叶晨成了朋友,我几乎把他当成了兄弟。
叶晨是个性格阳光的小伙子,他天天和我讲许许多多有趣的事,让我大开眼界,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的性格。我渐渐会和同学们聊天了开始大胆起来。但是我却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不敢和你谈笑,尽管我甚至敢和别的女生说话。也许你不觉得,但我却常常觉得自己很可笑,有时我想鼓起勇气和你说句话,但是每当我转过头时刚想说话,你就迅速地对我笑一下,我马上就心慌得不敢正视你,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题目我想到了……”
还记得那次英语老师让我表演吗?我鼓起勇气在全班面前表演完,然后老师又要你表演,你演的很好。之后老师又请另一组同学现场对话,他们表现得是很不错,老师让全班为他们鼓掌。我突然很想和你说话,但是头转到一半时又心怯了,一紧张就直接对着空气说了句:“为什么不为我们鼓掌啊?”我想那转一半头再对空气说话的姿势肯定很好笑,因为你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是啊哦,老师偏心!”
我去配了眼镜,世界又重新亮起来。第二次月考我考了十一名,你又坐回了我的身边。我高兴异常,脸上笑容经常绽放。叶晨考得不好,他时常把我拉到底桌子底下听他绝望的倾诉。绝望过后又有了新的希望,他又开始跟我讲对未来的憧憬,之后就是唱歌。他的歌诡异的好听。他仍然对你大献殷勤,你总是转侧身子笑着听他说话。每当这时我心里就暗暗地失落。
班主任突然宣布要重新排座位,你知道吗,那时我心里多么着急!我怕再也不能那么接近地看你,再也没有勇气借给你讲题的机会看你开心的笑脸。
排座位的时候我胆战心惊。最后我坐在你的前面。顿时,我既庆幸又难过。庆幸的是我仍然坐在和你这么接近的位置,并且会一直这么下去,难过的是我根本没有勇气回头看你,我身边坐着全班第一的学生,你有问题肯定会问他吧,我算什么!
但是,出乎我的预料,你仍然天天问我问题,这让我莫名的自做多情。为你讲解题目时我反过身体,脸红红的,你一定觉得莫名其妙。在那段我最快乐的充满梦幻的季节里,我几乎要惦起脚跟拥抱未来了。可是不久后,我的梦幻我的未来就无情地变为幻影。
一个高大的帅哥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你的身边。放学的时候,你去看他打篮球,他是学校的篮球王子啊!我现在还记得,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去球场练球,我傻傻地认为,等我的球技好了你就会喜欢我了!我曾经无数次看着你们边走边笑地离开学校,心里一阵酸楚。看着那位男生俊朗的面容我自卑得要死掉!我哪里配得上你啊!
班上女生经常谈论你们。她们说那男生好帅时,我假装无意间回头,看到你紧闭嘴巴,害羞地笑着,我碰到你的目光,急忙回过身,心里氤氲出浓浓的忧伤,怎么也化不开!
于是我决意远离你。你问我问题时,我只是想了片刻,就推脱做不出来,然后把书还给你,继续埋头一边做作业,一边在心里暗自伤心。这样几次后,你就不问我问题了,直接问坐在我身边的尖子生,他总是想片刻就可以对你滔滔不绝,头头是道。我从来不敢回头甚至不敢转身,我害怕接触你埋怨的目光。
第三次月考我考得不错,语文年级第一,老师念了我的作文,说写得不错。下课,同学称赞我有才气,我急忙说不是啦。这时,我感觉后肩轻微的碰触。我回头,你对我笑笑,眨眨眼睛,说:“借卷子给我看看……好吗?”我忙说:“没什么看的啦,其实我……”我看到你失望的表情,急忙转身拿过卷子给你。你推开我的手冷冷地说:“谁稀罕你的卷子!我不是乞丐!”然后转身走出教室。我突然无比失落,呆了几秒钟,然后转身,许多同学在看我,我迅速地拿出数学练习册飞快地做起来。晚上我回到寝室窝在被卧里静静地流泪。我是无意惹怒你的,我是无心的,你对我太残忍了,我不怪你,只怪自己,我只怪自己……
之后你就不理我。你依然和同学们大声地说笑,你依然每天和那位男生出双入对。你的生活没有一点改变,我的日子却天翻地覆。你知道吗?每天上课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课,我望着黑板,心里却想着身后的你。你也在看黑板吗?我希望是。因为至少我可以想象着通过黑板将我的目光反射到你的眼睛里。或者你在偷偷地瞧着窗外宝蓝色的天空,灵动的流云,高大的梧桐,甚至一只无意间飞过的小虫。还是你在盯着门外,期待那个帅气的男生突然出现,给你一个阳光般灿烂的微笑?放学的时候你飞快收拾书包,和那男生离开,我走出教室到走廊上,看着你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夕阳西下。你们早就消失在视野里,我却还久久伫立。
叶晨很郁闷,因为那位和你在一起的男生。大家都知道叶晨喜欢你。他经常从后面座位换到我身边来,和我聊几句就拉我到桌子底下听他唱歌,他的歌声忧伤而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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