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枣红色的马儿甩着四蹄在官道上疾奔,得得的声响中溅飞沙石,xian起尘烟。
束成高髻别着一只素簪,偏偏又垂下许多丝成缕,这让鱼歌看起来似是潇洒,但实则憔悴。

他已经纵马奔行了三天三夜了,每次都是在驿站匆匆换了马匹,只灌饱了水囊携带一点干粮又急行上路了。

长长的入城队伍还在查验,鱼歌的马便从一边疾奔了过去,立刻惹来众人的注视。而守城的兵勇也立刻警觉的举矛相拦。

“快快让开,叫人吹角!”鱼歌急声说着。

“没什么大事,我不过是不想耗在宫门口和路上,你快给我吹去!”鱼歌说着拨了马头就要前行,眼看那兵勇还在愣,他一鞭子甩到了地上:“难道要我抽到你身上吗?”

很快,厚重地角鸣声响起,鱼歌便打马扬鞭往城中飞奔。

此时内城王宫门处紧闭的两扇小门也应声而开。侍卫们手执兵器涌出角门而罗列,一个个是面1ou严肃之色,内心却诧异着午时闭宫之刻,这是什么加急的消息要送上,甚至都以角鸣而开道。

抽刀,亮剑,举矛,侍卫们紧张地拉开了架势,就看见那位时时刻刻都温柔儒雅的正卿大人竖着眉冲他们大喝:“激动什么,是我!”

“鱼歌公……”

“没工夫和你们多说。我要入宫面圣,记一下吧!”鱼歌说着将手里的铜令冲着那侍卫将领一丢,直接奔跑了起来,一过角门,竟飞身跃上了宫墙,冲着宫殿深处奔去。

“大人,小的没看错吧,鱼歌公子怎么会,会功夫了?”一个侍卫揉着眼睛问到。

“不对啊大人!”有侍卫扯了将领的一把,拉他到了一边小声说到:“大人,您忘了大王是因何卧床地吗?这鱼歌公子突然会武,又这般……”侍卫担心的提示,引起了那将领的注意。他立刻指了几个人,也不叫声张。而是急急地向那深宫之处追去。

金色的殿宇内。碧王楼玉麟有些虚弱的躺在牙床之上,身旁的宫女在瑟瑟抖。地上是倾倒的陶盅。

“吃什么?滚!”碧王似乎很不耐烦,但他虚弱的状态让一个滚字都变的没有了气势。

那老臣说着猛地在地上磕起头来,身旁的其他几个大臣,也相继下跪磕头。

“大王!”几个老臣一惊急声相拦,就在此时,殿门竟“砰”的一声,一脚被人踹开。在门扉出哀鸣的时刻,殿内的众人也因惊吓团身的团身,尖叫的尖叫,甚至还有一两个挡到了碧王面前,口中惊叫着:“护驾!”

“鱼歌公子?”

众人惊讶地出声音,而床上地碧王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人。似是不信一般。

碧王听着鱼歌的声音,唇角勾出一笑:“真的是你,只有你才敢对孤这样。你怎么会……”

“药呢?他摔了这个,你们就没再备着吗?”鱼歌根本不理会碧王,转头问着几位已经呆的大臣。

御医此时反应过来。急忙从身侧的盒子里又捧了药盅出来:“这里还有,陛下不肯吃药。老臣备了多份都打了几次了。”

鱼歌伸手拿起药盅,自己舀了一口尝了尝,然后在众人地注视下,走到床边斜了碧王一眼,碧王竟然呲着牙,自己往里挪了挪,让出了一些地儿来。于是鱼歌一屁股坐了,舀着药汁,放在离碧王唇有一寸的地方看着碧王。

碧王看着鱼歌,自肘了身子,以唇碰勺将药汁喝下。鱼歌继续舀药汁,一言不地这般喂食,而碧王则忍着疼,皱着眉。自己够着药汁喝下。

几位大臣开始看碧王啃吃药还在高兴,后见鱼歌次次都不把勺子送到碧王唇边,总要碧王去勾,便忍不住说起鱼歌了。

“鱼歌公子,大王胸口有伤,您怎么能让大王如此?”那先前要寻死的老臣不满地说到。

“是啊。万一挣裂了伤口,再引起出血可怎么办,大王已经失血过多!”御医也赶紧说到。

“死就死呗,死在我手上他高兴!”鱼歌冷冷地说着,继续舀着药汁。

“什么?”

“放肆!”

“大逆不道!”

几个老臣一听,几乎跳了脚。而碧王却微微笑着够着将勺里的药汁喝下,对几个大臣说到:“你们都闭嘴,下去吧!”

就在这时,先前的侍卫将领也带了几个人进来,一脸的戒备之色不说。口中也急声说着:“大王可有事?”

结果话音落就看到鱼歌公子在喂大王吃药。而一屋子的人都神色尴尬。

“侍卫将领是担心我要害死大王吗?不急,等他把药吃了。拘了我便是。”鱼歌眉眼间冷冷地,看的碧王心一抽,一手急忙扶了胸口,一边喝到:“你们都给孤出去,若是孤死了,谁也不准为难于他!”

“大王!”大臣们一愣刚要在说话,碧王已经挥手:“出去,都给孤出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地乖乖退下了,尽管他们都是一脸的惊异之色,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去执拗什么。

众人退出了殿门,机灵的太监,忙将殿门给带上了。一众人等,谁也不敢远去,就在门口守着。而鱼歌不过一笑,继续舀了药汁,一边送到他唇边一边说到:“为何不吃药?”

“求死。”碧王说着喝了药汁。

“那这会怎么又喝了?”鱼歌问着垂了眼皮,继续舀起。

“求生。”碧王说着唇角微笑。

“一会要生,一会要死,帝王都是这么儿戏吗?”鱼歌说着送了药汁过去。

“为你生为你死,这可是难得的福气啊!咳咳!”碧王笑着说话,却不想呛了自己,不由的咳嗽了起来,一脸的痛楚。

鱼歌的眉一蹙,手一抖,那勺里的药汁倒到了地上,但是他没有去扶碧王,也没去安慰,而是冷着脸将勺子入了盅继续说到:“值得吗?我不过是一个男宠,贱命一条!”

“不,不管你是怎样地身份,你,你在我这里,早不是贱命一条。”碧王说着指了指血红的胸口,他的唇角也落下一丝血线来。

鱼歌见状,一把丢了药盅,将碧王扶正,而后倒他身后,运气于掌,抵在他的背心。

少顷,碧王神色好了许多,当鱼歌的手离开他的背心,将他抱在怀里地时刻,碧王看到了鱼歌脸上挂着的水滴。

“你,你竟然会落泪?”碧王激动地说着,伸手要去摸那挂在下巴上的水滴。

“那不是泪。是汗!”鱼歌咬着牙说到。

碧王一笑:“好,好,是汗,是汗。”

鱼歌深吸一口气,开始解碧王胸口地血带看那伤口,口中轻问:“你是怎么回事?笨的竟叫人伤了你?”

碧王伸手抓了鱼歌的手腕,轻声说到:“是我自愿的。如果一伤可以唤回你永远在我身边,死都可以啊!”

“呸。我看你是糊涂了,你死了,我如何陪你?难道你还指望我会陪葬或是殉情?做你的梦!”鱼歌说着眼角却落了泪出来。

“瞧,你激动的又流汗了。”碧王说着将鱼歌的手放在脸颊上:“对不起,我早就知道你地身份却一直不说,你不要怪我,我太怕失去你。”

“……”鱼歌抿着唇没有出声。

“你说要出使。我便知道你要去寻仇,可是仇不在他那里,而是在我这里。我让你去了,可是心好痛啊。我不知道你会怎样,虽然我笃定澜王顾忌你地身份不会伤你,但是我却现我寝食难安。你把流颜留给我,你以为我地眼中只有色吗?你啊,我不过多看他两眼而已。他是以色惑我,可是我地心早被你占了啊!”

“说这些做什么?澜王获信说你被近身之人刺伤,命在旦夕。是谁刺伤了你?难道真的是流颜吗?”鱼歌抽了手继续看他的伤口,可看到之后却哆嗦了手指,胸口处的刀痕虽只有寸长,但是却几乎是擦着那致命的地方。

“若说是谁执刀。那,是他,可若是问谁刺伤了我,可以说是我,也可以说是你!”碧王说着一笑:“我一直想着,有一天你会将刀刺进我的胸口,可是那样我会很痛很痛……”

“你是明知道他要下手吗?”鱼歌皱着眉。

“恩,我原本想着死在他人手里就好,可真地离死近一些了,我才知道。我多想死在你的手里啊!”碧王笑着说到:“我的命给你。从现在起,你要我生。我就生,要我死,我就死,好不好!”

“你糊涂了吗?你是一国之王!”

“可是,我也是一个人,一个爱上了你的人!”碧王说着又咳了两下:“我算不得多好的一个君王,我手里死掉的男宠和姬妾也很多很多,我从来没在意过谁,我从来没想到我会爱上一个男宠。可是当我允许你去祭祖,现你的身份的时候,我选择了沉默;当我看着你左手上地伤痕想到你说那是一段不想提及的耻辱,我在心疼;当你在我跟前装作一个无力的柔弱男子时,我却知道你心中烧着的是报仇的欲火。我明明知道你的伪装,可是我就是爱了,我看着你在我身边睡着地时候,你可知道我一直在想我和你之间究竟还能在一起多久?”

“你果然是什么都知道啊!”鱼歌说着闭上了眼。

“鱼儿,我的小鱼儿,如果你放不下仇恨,那就结果了我的姓名吧,不要让我痛苦的煎熬。”

“我杀了你,能换回我爹的命吗?我杀了你,这一个国又该如何?”

“换不回,不过你心里或许能痛快,能丢下那个节,至于这个国,还有吾弟在,还可以……”

“够了,如果我说,我的报复是要你的国呢?”鱼歌说着看着碧王。

碧王看着鱼歌忽然哈哈一笑,轻言到:“给你!”

鱼歌的肩膀抖动了,随后也一笑:“我怕累,我很懒,我只想坐享其成,不如,你帮我管着这个国可好?”

碧王看着鱼歌,声音抖动:“你,你的意思是,你,你……”

“激动什么?就算我要谋朝篡位,也不代表我要像你那样起早贪黑,你养伤吧,养好了帮我管这个你送给我的国,还有,你欠我一条命,这辈子,你地命都在我手里,我说了算。”鱼歌说着抬手摸了碧王地脸颊。

“好,我的命在你手里,好,好。”碧王笑着,一脸地灿烂。

“没见过丢了国还这么开心的君王。”鱼歌说着冲碧王翻了白眼,却在抬头的时候,泪再次滑落。

“鱼儿,我以后喊你什么?瑾儿吗?”

“不,叫唤我鱼儿,我叫鱼歌,凌傲瑾早已不在。”

“你是心中还……”

“不要在问了,我需要时间淡漠着一切。”鱼歌说着冲门大喊到:“你们听墙根的,都给我进来,大王需要重新上药!”

立时众人又进了殿。鱼歌将碧王放倒,命人上药包扎,就要离开。

“鱼儿,你要去哪?你不要丢下我!”碧王焦急的喊着。

鱼歌回身白了他一眼:“这个国你不都给我了,我还去哪儿?你好好的吃你的药,你要是再不好好养伤,我就真丢下你!”

“是,可是你这是……”

“跑了一路,我身上又臭又脏,洗洗不行吗?”鱼歌说着迈步出殿。

他两步飞跃上了金殿,一屁股坐在大殿上抱头哭了起来。

他可不要自己在碧王的面前这么哭。

……

碧王躺在床上,任御医包扎,任大臣反复念叨国之事不可儿戏,他的耳中只有那飘忽的抽泣之声。

他在哭,他不会离开我。

碧王的唇角微微笑了,他忽然想起,在兆河与流颜的室中一赌:

提笔要画,流颜却捉了他的手,与之轻言:“你这一生只能画一人,他是与你注定相伴的人。你为鸿鹄,在天高鸣,可相伴你的是水中之鱼,看似落寞于水,可他亦可高歌。”

“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鱼亦有歌,不要失了这一生可伴的人,你和他注定有一场血洗之礼,不是他刺入你胸,便是我,只有一场血洗,你们才能终身相伴。”

随后他似乎坠入了一场梦,他看到了鱼歌捏着一把剑愤怒的将其cha到了自己的胸口,痛刹时蔓延……

“他救我免遭肮脏之手,我还他一生相伴情缘。”流颜说着送了手:“好好想着他,画吧,什么时候能画出他来,什么时候,你和他之间再没有隔阂。”

……

三年后,一副鱼歌公子的画像裱于寝殿。

“王后,您看大王画的多传神啊!”太监笑着谄媚。

某人一脚踢飞了跟前的花盆:“你再敢叫这个称谓,看我不让大王打你的板子!”

鱼歌捏了捏拳头看向那画,看着画上浅笑的自己,他轻轻的摇了头,再看到上面写的“鱼亦有歌。”倒是浅笑了起来。

番外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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