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巴奈特城时已快到寅时,我在他城外徘徊着,真不知该不该叫守卫放我进去,这个时间正是他睡得最熟的时候吧,守卫根本不可能去通报嘛。
要不我偷偷翻进去?万一被当刺客抓起来怎么办呀,算了,还是回去吧……犹豫几番,我还是决定打道回府。

“来者何人?”我刚掉了马头,就听见城头上有人冲我喊,我咬咬唇,继而仰起脸,想了想,回话,“我叫貝芙,求见你们城主。”

“城主已经休息了,您等天亮再来吧。”

“那您……能不能先放我进去?”

“没有城主的命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认命地叹口气,算了,早就料到进不去的。抬头看看天色,又犹豫了一番,巴奈特应该是个勤快的人吧,卯时应该就该起床了吧,徘徊了几圈,既然来了,那还是等等吧。

索性翻下马去,我靠着城外的石墙坐下,不一会儿,竟感到有人向我走来,我抬眸,是几个举着火把的五大三粗的男人,我藏在袖中的手指间暗暗夹住银针,警惕地看向他们,为首的一个男子开口,“小姑娘,您先回去吧,这城外坏人多,还有狼出没,等到天亮啊,在下一定帮您通报一声。”

“多谢。”我轻轻颔额,“我是从伊诺克城赶来的,来来回回不方便,我在这儿等等就好,只是不知,你们城主平时,何时可以见客?”

“姑娘是……伊诺克城的子民?”男子问,我硬生生地点点头。

“那姑娘可有……伊诺克城的令牌?”男人继续问,见我有些狐疑,便连忙解释,“是这样的,城主有令,凡是伊诺克城的来客,可以随时进城,所以……”

你不早说啊!

我站起身,掏出令牌给他看,他看罢,便友好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跟他走进城,不禁感叹,这个巴奈特是不是早就料到我会来呢?想罢,又叹了口气,我回去要不要也下一条命令,凡是巴奈特城的来客,也可以随时进城。

……

算了,一点新意也没有。

男子把我交给一个侍婢,然后躬身退了下去,侍婢带我走过那个长长的石廊,绕到那个还有点熟悉的院子里,黑暗中有一间房间的灯还是亮的,侍婢告诉我,那个就是城主的房间。

“他还没睡,或是……已经醒了?”我惊讶地问道,侍婢皱皱眉头,“可能……还没有休息吧。”

我点点头,径直向那个房间走去,侍婢担心地挡到我前面,为难地抿抿嘴,“姑娘,你现在还不能过去。深夜之后到天亮之前,这段时间城主不希望有人去打扰他。”

哪里那么多毛病呢!我叹口气,又讨好般地摇摇她的胳膊,“反正他还没睡,你就帮忙通报一下吧。”

“这个……奴婢不敢。”侍婢咬咬*。

看着她为难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继续刁难,想了想,又笑道:“要不你告诉我,你们平时都是怎么通报的,我去跟他说,好嘛?”

“这……”

“你就告诉我吧……”看着侍婢还是一脸为难,我又摇了摇她的胳膊,“就算他生气,也是罚我是不是,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啦~”

侍婢担心地左右看看,点点头,悄悄告诉了我。我笑着点点头,准备送她一串挂饰作为感谢,可是那侍婢就是不肯收下,说她自己是个丫鬟,佩戴这么高贵的饰品会被人算计,若是被城主知道这是擅留宾客的东西,会受罚的。

我点点头,叫她先下去了。看来在巴奈特城,这些守卫侍婢都十分敬畏他们的城主,于是我又要为自己打抱不平了,为什么我的属下都那么没大没小呢!

继而悄悄走到门前,我清了清嗓子,用手轻轻扣了扣门,“城主,有客人求见。”

半响不见里面有动静,我狐疑地把耳朵贴到门上,门却突然被打开了,我惊愕地看着开门的男子,男子也有几分愕然,继而却笑开,“我就说谁和你的声音这么像嘛,还真的是你。”

我轻轻一笑,巴奈特侧身让我进屋。屋子里面暖暖的,壁炉的火焰燃得正旺,屏风后面的浴桶还隐隐冒着热气。

我拘束地站在一边,看他用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那个劲瘦的男子,只穿着一身干净而单薄的单衣,袖子被随意挽起,露出光洁的手臂,于是忍不住多瞟了他几眼,意识到这一点,我赶紧收回目光,我怎么能随便用眼睛占人便宜呢,默默安慰自己,这不能说明我是个小色女,好看的男子谁都喜欢不是?

巴奈特侧头,看到我想入非非的样子便轻轻笑了起来,“又在想什么坏事呢,别傻站在那儿,快坐。”

他拉开身旁的椅子,又轻轻拿起一个扣在桌子上的茶杯,不知是天生的优雅,还是故意在我面前装温柔,总之,一个简单的倒茶的动作,都能让人为之着迷。

看我又走了神,巴奈特笑着摇摇头,慢慢走到我身边,敲敲我的脑袋,我被他惊了一跳,十分不满地抬头看向他,巴奈特站在我面前,比我高了一头还多,这样瞪他,我的脖子真是遭罪,索性不和他一般见识,绕过他的身体,坐到他为我拉开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喝起他为我倒的茶,茶香沁人心脾,温度也恰到好处,不像是刚沏的,也不像是放过了好久的,我玩弄着指间的茶杯,对他笑笑,“怎么,你今天知道我要来,提前连茶水都备好了。”

巴奈特亦是回了我一个漫不经心却闭月羞花的笑容,“平时你躲我都躲不迭,我怎么会想到今天你会来,那茶水只是我自己泡来打发时间的罢了。”

“你倒是真爱说实话。”我看着茶杯,重重叹了口气,突然又笑了起来,“你一个男人,对着月光喝酒多惬意,还泡茶?”说着,我把手中的茶杯对向窗外正逐渐淡去的月亮。

“我平时不喝酒。”巴奈特的话一说而过,他转过身去,把擦头发的毛巾在盆中的清水里洗干净,然后整整齐齐地搭在毛巾架上。

“平时不喝酒?”我不可思议地挑挑眉毛,“男人,还是男人中的勇士,勇士中的精英,精英中的强者,竟然不好嗜酒,呵呵,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喝多了也没什么好处。”又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巴奈特笑着走到我身旁,拉开我身旁的椅子,轻轻坐下,他的身体似还冒着水汽,衬得他如玉般的皮肤更加光洁,就像是透明的一样,不得不说,真的很迷人。

“你又在想什么?”巴奈特用手轻轻支着脸,冲我莞尔一笑。

“没有啊……”我回过神,尴尬地啜口茶,牵强地扯扯嘴角,“那个……我是在想,你刚才在……在干什么?”

巴奈特抿着嘴点了点头,继而轻笑着反问道:“你看不出来?”

我摇摇头。

“刚刚洗了个澡。”巴奈特边说,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品了口,继续道,“难得今天失眠了,一闭上眼,身边都是你的味道,只能把自己浸到水里,可是一遍一遍,脑子里……”巴奈特说着,手扶上自己的额头,自嘲地笑笑,“脑子里的想法就越来越奇怪,你要是再不出现,我恐怕就要崩溃掉了。”

“就你还崩溃?”我挑挑眉头,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说你都快崩溃了,那为什么还不去找我,非要等我来……我要是不来呢?”

“哈哈。”巴奈特轻轻一笑,把目光投向我,“我去找你?谁知道我千里迢迢的去,会不会被你拒于门外呢。”

“……”

我欲言又止,的确,以前我真是煞费苦心地躲着他,可是……可是现在情况不是不一样了嘛!

又想起昨夜缠绵的温度,我狠狠敲敲自己的脑袋。不许想了!

“干嘛呢?”巴奈特凑上来,温柔地摸摸我被自己狠敲过的地方,他掌心的温度顺着我的额头漫布到全身,身体一颤,本能地低下头,“我……头疼。”

“没休息好吧。”巴奈特的手顺着我的头发滑到我的肩上,眼里闪过一丝爱抚,继而很不经意地把手拿了开,“这几天委屈你了,你在我这……好好休息下吧。”

“恩。”我点点头,脸颊却突然热了起来,偷偷瞄一眼巴奈特,他依旧保持着他那惯有的好看的笑容,注视我的目光也像含了水,我赶紧把头低下去,脸庞却更加*。

“走吧。”他拍拍我的肩膀,用手指指那边已经铺好的床铺,“你不要出去了,就在这里休息吧,我睡不着,要出去走走,不会打扰你。”

“哦。”我点点头,却不敢动身。

见我咬着*一动不动,巴奈特又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轻声问道:“怎么了?”

“啊……没事。”我尴尬地笑笑,起身,走到床边,蹑手蹑脚地蹬掉鞋子,扯开被子一角,慢慢钻了进去,然后赶紧闭上眼睛。

巴奈特在一旁笑出了声,他坐到床边,用手轻轻拍拍我,“喂,你不换衣服吗?”

我紧张地摇了摇头。

“好吧,那你睡吧,我帮你吹灯了啊。”巴奈特笑着起身,吹灭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只有壁炉的火光还在微微亮着,我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恍惚中那个男人又轻轻走到我床前,手伸到我的额前,犹豫一下,又把手收了回去,淡淡的光让他的面容显得格外动人,修长的眼睛里柔光荡漾,薄薄的*上浅笑依然,我心里又不觉回味起他温暖的怀抱,捏捏手指,轻轻用手扣住他的手腕。

“嗯?”巴奈特先是一惊,继而慢慢凑到我耳边,轻声问,“还有什么事情?”

他的气息打在我的耳畔,我睁开眼睛,侧头看着他,吞口唾沫,“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声音里似灌了水,说实在的,我还是第一次用这么柔和的声音和一个男子说话。

巴奈特笑着点了点头,他的声线亦是柔美,“那我就在你身边躺一躺,嗯?”

我轻轻点点头,把身子向里挪了挪。

巴奈特轻轻翻上床,侧身躺在床边,把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好了,快睡吧。”巴奈特笑笑。

我看着他,心里泛过几点涟漪,轻声道:“你这样……会着凉吧?”

“不会。”巴奈特说着,抬手抚抚我的长发,又轻轻掖好我的被角,似乎是在让我放心,好好休息。

“恩……”可是我想了想,心里还是若有若无地担心他,脸上又泛上*。索性慢慢移到他身边,把身上的薄被分了一半盖到他身上,巴奈特轻声道了声谢,我赶快装作满不在乎地闭上眼睛,久久,我的手被紧紧握住。

夜中迷雾缭绕,我睁开眼睛,黑暗便慢慢散开,这时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精致模糊的河边,有微风吹过,头上的树林沙沙作响,夕阳暖暖的光懒洋洋地透过摇曳的树枝,唯美的画面如同仙境一般,湖畔那里也传来阵阵欢笑,霎时,一个模糊的劲瘦的身影向我走来,好听的声音却显得那么悠远,“泰思,不要跑,不要跑……”

身影来到我面前,可我依旧看不清他的模样,他伸出如同被融化过的手,我吓得转身就跑,那个棱角模糊的影子就在后面追,“泰思……泰思……”他声嘶力竭地叫着,明明离我很近,可他的声音却总是带着回声似的。

我跌跌撞撞地跑,跑到一个三面环崖的绝路里,我一咬牙,攀着岩石向上爬,摸索到一根立柱,我便哆哆嗦嗦地吃力地抱住,那模糊的影子慢慢跟了上来,我闭上眼睛,赶到有东西触到了我的腰际,我浑身战栗,睁开恐惧的眼睛,僵硬地扭过头,对上一双同样不知所措的眼睛。

没有河,没有夕阳,也没有悬崖峭壁……

而我……

“哇!”我惶恐地松开巴奈特被我紧抱着的腿,他的脚踝处还能看到我指甲留下的掐痕,我顿时羞红了脸,把头撇到一边。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巴奈特笑笑,又来扯扯我的衣角,“刚才我就是想……让你松开我,不过如果你喜欢那么抱着,那么你可以……”

“我才不喜欢……”我打开他的手,想了一想,还是扭捏地把头转了过来,轻轻看向他,巴奈特笑得好看,这让我的耳根更加*,支支吾吾想解释的一堆话,最后只压缩成了两个字,“唔……抱歉……”

巴奈特挥挥手,身子轻轻倚到床头上,“没事,你做噩梦了。”

“是……我梦到有人追我,然后我就逃呀逃呀……”

“然后逃到无路可逃了,就开始爬墙,对吧?”巴奈特挑挑眉头,一副我听你继续编的表情。

“喂!你什么意思!”我生气地皱起眉头,狠狠拧了他的小腿,巴奈特吃痛,把腿缩到自己腹前,轻轻挽起裤脚,腿上火辣辣的皮肤慢慢泛出红色。

巴奈特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无奈地抬起眼睛看向我,“不就是打扰你的好梦了吗,至于对我这么暴力?”

我撇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自己抱膝坐到床角,巴奈特看着我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忍不住又笑出了声,“好了,别生气了,你再生气,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哦!”巴奈特说着,装模作样地撸起袖子。

我被他逗笑了,赌气般地踹踹他的腿,“那……你想对我怎么个不客气法?”

巴奈特转转眼睛,突然坏笑一下,“腾”一下便把我扑到身子底下,早知道他要来这一手,蓄势待发的我立刻把膝盖顶在他的*上,他若是敢轻举妄动,哼哼,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巴奈特自然是感受到了他腹下那不太友好的坚硬之物,轻轻把我的腿推到一边,见我没怎么反抗,这才轻轻俯*子,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我紧紧闭着眼睛,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呼吸,搓在一起的手指慢慢放松了下来,缓缓抬起小臂,准备抱住身上的男子。

而这时,我却突然被人一下子拉了起来。

“什么时候变这么乖了。”巴奈特笑着坐到我身边,我尴尬地收回准备拥抱他的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把不争气的这双手放到哪里,目光也不知道该落在哪里了。

巴奈特静静看着我,眼里充满怜惜,他轻轻把我揽到自己怀里,用手抚着我的后背,我靠着他的肩膀,不安的情绪也缓了下去,抬起眼睛看向他,又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你还好吧。”巴奈特轻轻问,我轻轻点了点头。

巴奈特微笑,“对了,你昨天怎么想到来找我了呢,以前不是很讨厌我吗?”

“我哪里有讨厌你!”我在他的怀里撅撅嘴,看到他含着温泉般的眼睛,又羞涩地低下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好吗?”

巴奈特微微颔额,我用手敲敲他的锁骨,“你……不许不回答,也不许……拐弯抹角,更不许……骗我。”

“恩。”他慰藉似的摸摸我的脑袋,我的脸却早已红成了一片,趴在他的耳边,鼓了好久的勇气,才轻轻开了口,“那天晚上……我们发生的……是男女之爱吗?”

巴奈特颤了颤喉结,却什么也没说。

“不许不回答不许拐弯抹角不许骗我。”看到他收敛了笑意,我的心也提到了喉咙,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还不回答我,为什么……

“是。”巴奈特的声音很轻,我听得却很清楚,心里算落了块石头,我把头重新靠到他的肩膀上。

“你什么都不知道,当时你就不怕……我是……想要你的命。”感到巴奈特的手又划过我的头发,他的声音和动作中都充满了怜爱,我俏皮地仰起脸,又羞哒哒地把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那是不是我该庆幸我还活着呢?”

“呵呵。”巴奈特笑着敲敲我的头,随即又把我搂得更紧,他把头凑到我的耳边,声音有几点迷离,“你……不恨我吧……我其实也不知道你是……”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我是第一次和男孩子缠绵,还是不知道我会那么听话的任你摆弄?”我说着,自己先偷偷笑了起来,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和他脸贴着脸,感受着靠着他的那半脸上的温度慢慢升高,腻味地在他的脖子上落下一个吻,然而我的神情却突然变严肃了,“巴奈特,你只是想跟我玩玩吗?”

“什么?”巴奈特推推我,让我可以正视他的眼睛,我却不自然地把目光撇到一边,虽然在伊诺克城里早早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当这句话在这时说出口的时候,我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揪心和压力。

巴奈特扶着我的胳膊,他没有说话,也不勉强我非要看着他,久久,才轻轻松了手,自己靠在床头上,用手抚着额头,自嘲地笑笑,“玩?你见过有我这样玩命的人?”

听了他的话,我勉强扯扯嘴角,“我有那么可怕吗?”

“对我来说,难道不可怕吗?”巴奈特坐起来,心疼地把我重新拥进自己的怀里,“你知不知道我是下了多少决心,才决定把你带到那个长满爱情果的湖畔,过了那一晚,我活着的日子,恐怕就指日可数了……我只可惜我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可是当初一个亦错亦对的决定让我足足恨了我自己七年,没日没夜都在反思自己做法和决定……而现在,我只想就这样让你留在我的怀里,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陪你做你想做的事情,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说着,声音突然哽咽住了,我看着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伸手环住他的腰,“我不明白你的话,你明明好好的,说的怎么像生死诀别似的。”

巴奈特干笑了一声,把我抱得更紧,“我是好好的,可是……不久会有人来要我的命的,会有很多人,到时候我会失去所有的阵营和援助,孤军奋战,直到战死……”

“不会的。”我轻轻摇摇头,“你不是还有我吗?”

“你?”巴奈特看着我,眼神中闪着柔美的波浪,我脸有点发烧,把头别进他的臂弯里,他的衣服上有一种熟悉而美好的味道,我轻轻呼吸着,笑了,“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失掉了所有的阵营和援助,无论你是对的还是错的,我都愿意站在你的这一边,可是以后……我可不可以赖你一辈子呀。”

说着,又撒娇般地把头在他身上蹭蹭,巴奈特眼神中的情绪有点复杂,可是嘴边却慢慢浮出好看的笑来,看到他笑,我也安心了好多,伸手把他推到床上,肆无忌惮地坐到他的肚子上,用手捏他的鼻子,拨弄他的*,巴奈特也跟着笑了出来,一翻身,把我*身子底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颊,温柔的吻随即落在我的睫毛上。

“想和我*?”巴奈特的声音带出一丝暧昧来。

“如果你……愿意……”我抿着*,炙热的空气让我连话也说不成句了,巴奈特停下手上的动作,莞尔一笑,“如果我愿意什么?”

“如果你……愿意……”我看着他,他也不催我,只是轻轻笑着,用手支着头,一副会耐心听我把话说完的样子。

“如果你愿意……让我陪着你的话,那你就……继续吧。”我说完,又紧张地把眼睛闭上。

巴奈特大笑了起来,“哈哈,求之不得。”说着,伸手准备解我的衣带,我手忙脚乱地握住他的手,他诧异地看着我,我咬咬*,连忙补充道:“我是说,这辈子都赖着你,或者,还会问你要一个名分,比如……”

巴奈特的目光游离了几秒钟,继而笑意又漫上眼睛,“比如,什么?”

“比如……做你的夫人,”我紧张地揪住他的衣角,却不敢再去看他,怯生生地道,“可以吗?”

巴奈特看着我,却没有说话。

“怎……怎么了……”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他,他要说不可以吗?

“我刚才没听清。”巴奈特装模作样地揉捏了下自己的耳朵,时而皱皱眉头,时而欲笑不笑。

“你听清了。”我赌气般地小声嘟囔一声,巴奈特把捏自己耳朵的那只手慢慢游离到自己的后脑勺上,被他自己捏过的耳朵红的像被夕阳染过的柚木上的红漆,我青涩一笑,揪着他的衣领让他靠近我,“我说,我想做你的夫人,可是我可能会比你小很多,你攻城掠池那会儿,我可能还是娘亲怀抱里的乖孩子,你……会不会介意啊?”

“那就继续做我怀抱里的乖孩子吧。”巴奈特抱住我,可我怎会明白,此时的他心痛比憧憬多。

让我做你的夫人吧,这句话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等不到了。

是神明的惩罚还是偏爱呢?

“不用送了。”已是傍晚时分,我骑在战马上,看着身后倚在城墙上的巴奈特,从他的房间出来时,我就告诉他不用送了,可是我骑马走过了这半个巴奈特城,他却一直跟在我身后,我让他回去,他也答应,只是每当我几步一回头,就总是可以看到他浅笑的眼睛。

“你回去吧,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掉了马头,驭马行到他身边,伸手整理了下他的衣领,“你等我,处理完伊诺克城的事情我马上就来找你,好吗?”

“恩。”巴奈特笑着握住我牵着缰绳的手,“保护好自己。”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赌气地打开巴奈特的手,又不舍地拉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吻,“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以后不要总是那么凶,和别的城主搞好关系,不许乱发脾气。”

“知道了。”

“还有,要注意身体,晚上早点休息,天冷了,不许耍俏。”我扯扯他的袖子,“注意加衣服……”

“知道。”

“还有,不许调戏女孩子。”

“知道。”

“还有……还有……”

“还有记得想你。”巴奈特含笑注视着我,我咬着*,一时什么也说不出了。

“还有,如果我骗了你一些事情……”我的声音在风中显得很飘渺,而这时,巴奈特的目光也有几许迷离,夕阳慢慢收起了余光,阴影的面积在土地上扩大,他淡淡地回答说:“我知道。”

“你……知道?”我皱起眉头,巴奈特却笑得夸张,“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不在意,只要你上午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就好了……”巴奈特凑近我,“连信仰都可以放弃,连生命都可以给你的我,还会在意你骗我吗?就算被骗我也乐意,只要你是以这种方式骗的。”说着,他按低我的头,在我的唇瓣上,印下一个霸道而温柔的吻。

巴奈特抬起头,深沉的目光里又漫上笑意:“快走吧,回去就要深夜了,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用。”我低着头,驾着马远去,巴奈特站在城池下,每当我回过头,他就向我挥挥手,暖色的夕阳映照着巴奈特城斑驳的城墙,岁月的痕迹描写着那里挥之不去的庄重和静穆,一时间却突然感到有一种熟悉的气息——我蓦然回头,一瞬的错觉,它和它的城主都在笑。

马蹄渐远,我努力记住这座声名远扬的城的轮廓。

“城主!你到哪里去了!”

午夜,只有伊诺克城中心的灯火还通明。布莱迪迎出来,随后是爱德温,我冲他们耸耸肩膀,抱歉地笑笑,“出去透透气,让你们担心了。”

“城主,现在外面那么乱,你总是这样独来独往多让人担心。”布莱迪过来扶我,又向爱德温使了个眼色,他便会意般地点点头,接过我手中的马鞭,牵好我的马,向马厩走去。

我四肢瘫软地往议事厅的大椅子上一躺,斜着眼睛看向布莱迪,布莱迪向议事厅外望望,就关上了议事厅的门,然后托起茶壶,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城主,喝水。”她半蹲在我身边,笑着把茶递了过来。

“多谢……”我接过杯子,轻轻啜了一口茶,茶香四溢,是迦阿印城的百香茶呢,我举着杯子,杯子的剖面上好像又在放映那日巴奈特来伊诺克的情景了,他送我的茶,我却傻乎乎地又泡给他喝,想罢,我自娱自乐地笑了起来。

“城主在笑什么?”布莱迪看着我,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没事。”

“城主是在想……自己的王子吧。”布莱迪笑着坐到我身边,挽住我的胳膊,我有些不知所措,索性让双手捏紧杯子,以掩饰漫上双颊的红色。

“城主,你今天是不是去找他了,我很好奇,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布莱迪笑着,又凑近我一些,“他有没有向你表白?城主接受他了吗?”

“布莱迪……”

“人家好奇嘛。”布莱迪吐吐舌头,这才慢慢放开我,“巴奈特城主为了追求城主您,真的是煞费苦心呢,我只是想知道个结果……”

“结果?”我眯起眼睛,忧虑的情绪慢慢翻腾上眉头,什么是结果,那一夜的缠绵吗?那一句令人心酸的我爱你吗?他答应我的一辈子吗?喉咙哽咽了,我突然害怕起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恍惚在白昼喧嚣中的梦,当黑夜降临的时候,我眼前的光与影就会被墨色吞没。

“城主……你没有接受他吗?”

“不是……”我低下头,轻轻叹口气,抬眸,扯住布莱迪的衣袖,一时间心情却激动地无法抑制,“我现在很难过,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难过,我喜欢他呀,喜欢他对我笑,喜欢他时不时给我的惊喜,可是我唯恐我会害了他,我们的立场不同,我怕有朝一日,我们会成为敌人,他会很恨我,他会杀了我!”

我看着布莱迪吃惊的眼神,松开掐在一起的手,把头撇开,静静*。

“城主……”

“当初你为什么不牵住他的心呢,你也喜欢他……”我咬住*,轻轻道。布莱迪有一时的无语,随后小心翼翼地扶住我的肩膀,隐去悲伤的感情,勉强一笑,“可他没有喜欢过我啊,他……一直是我暗暗恋着的救命恩人,而我……呵呵,而我每每想和他多说些话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地满足他所谓的回报。”

“回报?”我看着她,不禁想起在月中湖的那一个若有若无的吻,耳边泛起红色,心绪却乱了,而布莱迪则只是似笑非笑地耸耸肩膀,“是的,回报,就是把我所知道的城主的起居生活,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他知道城主喜欢喝茶,就让我带回迦阿印城的百香茶,他知道城主有头疼的毛病,就让我带回天麻给城主顿乌鸡汤喝……他还问我城主衣服的尺码,他说他想看城主穿裙子的样子。对了,城主有穿给他看吗?”

我看着布莱迪,牵强地勾着嘴角点了点头,布莱迪笑了,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来,“很合适吧,裙子的样子是我和巴奈特城主一起设计的,巴奈特城主画的画很好看呢,想必,那件裙子做出来也一定很好看……”布莱迪低下头,凝固在脸上的微笑慢慢掺杂出遗憾和向往,“如果哪一天,有人也能像巴奈特城主待城主那样待我,就好了。”

“布莱迪……”我握住她的胳膊,不禁又想起那日坐在床上发呆的羞涩的女孩子,也许我也理解了那种一见钟情的怦然心动,搓搓手,声音有点苦涩,“你恨我吗?”

“嗯?”布莱迪有点错愕地看向我,笑笑,“城主待布莱迪这么好,布莱迪为什么要恨城主呢?”

“可当初,是我让你接近巴奈特的,而如今,却也是我……”

“不是的,城主。”布莱迪拉住我,连忙摇了摇头,“其实巴奈特城主他……一直在追求的人都只有城主您啊,只是他不让我回来和你说,所以……他其实一直在背后关心你呢,你不肯见他,他也不强求,只是知道你过得好,他就很开心了。”布莱迪笑着叹了口气,“其实城主也不要太在意,我们都到了这个年纪,就是容易被异性吸引的时候,偶尔做做春梦,应该是可以被原谅的吧。城主您别这样,要是您再为了布莱迪的事这么郁郁寡欢,那么城主叫布莱迪以后怎么再敢在您面前*自己真实的情感啊。”

“那你……”

“其实布莱迪觉得您和巴奈特城主还是蛮配的,巴奈特城主只是布莱迪的救命恩人,布莱迪发誓,对他只有感激。”布莱迪举起三根手指以表诚意,我戳戳她,让她别闹了,布莱迪笑得甜美,我只是自顾叹了口气,“那日在红谷你怎么会遇到巴奈特呢?”

布莱迪坐到我身边,耸耸肩膀,“巧合吧,其实我差点被巴奈特城主杀掉呢。”

“怎么讲?”我皱皱眉头,接着又转身晃晃布莱迪的手臂,“算了,你直接把你们的事给我全讲了好了……呃,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这个……说来话长吧。”布莱迪为难地笑笑,“时候不早了,城主先休息?”

“我不困。”

“那……布莱迪给城主讲一讲?”

我坚决地点点头,布莱迪浅笑着看向窗外的星空,勾勾嘴角,那天我带兵到红谷,那个地方,狭不见天,碎石散乱,有谋士说那儿很好做埋伏,自古就是有进无出的地方,我想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要过红谷,敌人恰恰就在那里埋伏,于是就天真的认为不会出事,可是我们行进之后,就遭到了敌人箭阵的攻击,我们的人马拼死抵抗,但敌人的箭网密布,再加上不停从山上滚下来的巨大的石头,勇士们不是被万箭穿心,就是被巨石压死,布莱迪的肩膀也中了一箭,随后就被一块很大的石头压住了,再后来的事,我也就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醒过来,拨开身上的石头,看见漫山遍野的横尸,布莱迪想逃,却发现脚被卡在石缝里了,怎么抽都抽不出来,这时,布莱迪听见远处有行军的马蹄声,布莱迪想,运气好,遇到自己阵营的人就会得救,运气不好,就得被敌人杀死,但是如果一直待在这儿,没有水源和食物,布莱迪还是会毙命的,于是布莱迪就大声的喊救命,这时,就看到巴奈特城主和他的谋士过来了。”

布莱迪说到这,脸上的映出的笑容很甜,我能想象到在几近绝境的情况下遇到那么一个明明很冷酷却又不失温文尔雅的美貌男子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她继续道:“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以前也没有见过巴奈特城主和帝满,但城主知道帝满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他很兴地拍着手道:‘哈哈,老大也有失算的时候啊,怎样,脑子再好使,也及不上我敏锐的听觉吧?一袋金子,说话算话!’”

“这话什么意思?”我皱皱眉头。

“后来我留在巴奈特城养伤的时候,帝满跟我解释,他和巴奈特城主是从阿诺德城准备回巴奈特城的,听到我的救命声,又看到在红谷外伊诺克城堡的残旗,他们就打赌我是伊诺克的勇士呢,还是敌人那边的勇士,城主也是知道的,以前伊诺克老城主在的时候,伊诺克城里是没有女将领的,所以他们就打了这个赌,帝满认出我手上的戒指是伊诺克城的信物,他才和巴奈特城主帮我移开卡住我的石头,巴奈特城主帮我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就把我带回巴奈特城了。呵呵,在路上,他还责备我呢,说我什么急救办法都不知道,一点常用药物也不随身带,一点作战常识也不讲,还出来打什么仗呢?”

“然后你就和他说了我的情况了?”我挑挑眉,布莱迪摇了摇头,“我怎么敢乱说话呢,其实他抓了一个伊诺克城的女将领,也是心存怀疑的,本来巴奈特城主是想把我绑在巴奈特城做人质的,可是他想到明天他要和你一起去观日坡,隔日就让帝满把我送回来了,他说他要自己去研究研究城主到底还是不是曾经的那个伊诺克先生,布莱迪本想把这件事告诉您的,可是布莱迪被帝满送回来的时候,您已经在去观日坡的路上了,所以布莱迪也在祈祷,城主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原来这岔子,是我自己出的。我叹口气,望着窗外正浓的夜色,迷雾晕开了那次我们相拥滚下山崖的情景,黯淡了两双错愕的眼睛,以至于现在,我都忘记了当初是怎样的感受。为什么我会睡在一个陌生人的怀里,为什么一个处事小心的勇士,没有把我这个冒牌的伊诺克活生生地砍成两半,为什么后来,在不同的信仰间还会擦出更暧昧的情感。我自顾自地笑起来,这个多梦的季节,真是什么事都能遇上。

夜静了,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没有开始或者没有结束的梦在等待我穿越。

而罪恶的梦终是降临。

几天后,葛兰开始向北岸发动进攻。

我坐在伊诺克的议事厅中望月,那夜空似也被硝烟所吞没,清茶在桌角散着热气,鼻边却飘来血腥的味道。

“近来情况怎样?”我问布莱迪。

“对我们构成威胁的,还只是那个布莱克。”布莱迪道,“但是他也已经被我们消磨的差不多了,然后……再没有别的城主来掠夺我们了。”

“很好。”我垂下眼眸,看来在葛兰,不长脑子的城主也只有布莱克一个了。心里晃过莫名的不安,我突然想知道,巴奈特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亚尔维斯其他城主怎么样了?”我故作随意一问。

“这个……”布莱迪皱皱眉头,“别的城,求助信都来了好几封了,说来也怪,好像就我们在这儿这么清静。”

“清静还不好吗?”我转一转桌角上的茶杯,清静,挺好的,可是心里怎么老觉得别扭呢。

“对于那些求助的城,象征性地支援一下就好了。”

布莱迪看着我,点了点头,我漫不经心地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布莱迪告退,空荡荡的厅堂内,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如幽灵一样荡漾在墙壁上,孤单起舞。

噩耗的传来,又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手指轻轻点在木案上。

这是个安详的早晨,葛兰和亚尔维斯开战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到今天,窗外都少有鸟叫了。裹裹身上的大衣,冬寒慢慢吞噬了秋凉,而战争,又要把什么吞噬?

砰——,议事厅大门被撞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手指慢慢停了下来,我抬头,布莱迪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我微微皱眉,这个女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鲁莽了。

“城主,能不……能……给我一队五千人的精骑?”

“什么……”我看着慌慌张张的布莱迪,这还是那个沉稳的女豪杰吗,况且……怎么一来就要五千人的精骑,这么庞大的队伍,她要干嘛去?

“城主,我……”布莱迪低下头,久久,才把请求又小声重复了一遍,“我想带五千精骑,去……去……”

“去做什么?”

“城主……您能不能别问了……”

“不问?”我皱起眉头,心中又萌生出不安。

“城主……”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不拒绝你。”我沉下浮躁的心情,木案下的手却紧紧攒成拳,那种不安像一滴滴入清水的墨汁,一点一点在心底扩散开来。

布莱迪久久不语,她抿抿唇,又抬头看看我,继而把头低下,“刚才……巴奈特城来信……巴奈特城主……”

“巴奈特怎么了?”我瞪起眼睛,心底的清水彻底成了一滩黑色。

布莱迪惊恐地看着我,我故作冷静,叫她继续说下去。

“帝满说,昨天他们收到我们城的求救信,巴奈特城主便带着精锐部队连夜赶来,可是却在风河遭了埋伏,巴奈特城主……已经被葛兰的人抓走了……”

“我们的求救信?!”我拍案而起,越是努力让自己平静,越是会到紧张,我什么时候发过求救信,我怎么会发求救信,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布莱迪,你带精骑去巴奈特城备战,其他的不要管了。”

“备战?现在备战还有用吗?我……”

“你还想去葛兰救他?”我打断布莱迪,语气不容反驳,布莱迪语塞,紧紧握起拳头,我看着她,心底也泛起淡淡的苦涩,她愿意为他卖命,换来的又是什么,一带而过的微笑,还是漫不经心的碎语?

“巴奈特不会有事的。”我走到她面前,轻声安慰着她,伸手拂去她额边的碎发。

布莱迪点点头,我把遣兵令悄悄塞到她手里,她红着眼睛看我,然后缓缓转过身,快步跑出议事厅。

我蓦然了一盏茶的时间,随即也骑上战马,快马加鞭地向东边驶去。

行了一天一夜,总算是赶到了傲斯特旦汀城。城内依旧是车水马龙,一如我离开的那样。

愤怒的马蹄声不减,行人匆匆避让。

我失礼地闯进高大华丽的议事厅,这才发现葛兰的众臣都在,哈伦似乎早就料到我要来了,坐在大厅正中央的高椅上轻轻地笑着。

“是你抓了巴奈特?”我毫不客气地问。

“泰思小姐,这可是战场,有战争必有胜败,而这次,胜利的是我们。”站在哈伦一边的蛮夫法兰克心情大好,满脸的横肉都似开出了花,“不过有如此的成就,还多亏了大小姐你啊!”

“你说什么?!”我瞪向他,恨不得把他红光满面的脸上插满银针,而站在哈伦另一边的赫伯特却沉着张脸,丝毫没有笑意。

蛮夫法兰克嘲弄地勾勾嘴角,“你不明白我说的什么?我说,巴奈特城的城主战败,这意味着,北岸的亚尔维斯,满盘皆输。”

“是你用伊诺克的求救信,埋伏了巴奈特?”我恶狠狠地问道,而蛮夫法兰克笑意不减,“这还不是多亏了大小姐你吗?若不是大小姐你冒着危险偷偷与巴奈特城来往,我们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把他骗到我们的埋伏圈啊。”

“……”我瞪着他,气得直喘粗气,蛮夫法兰克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继续道:“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美人计?大小姐,尔等真的是……”

“蛮夫法兰克,你给我闭嘴!”沉默的赫伯特也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口,“美人计?哼!你这是在侮辱大小姐吗?”

“哦,难道不是吗?”蛮夫法兰克居高临下地看看我,又看向赫伯特,“那你说,那日在观日坡,明明我都已经抓到巴奈特了,大小姐为什么还要放了他,莫非……”

蛮夫法兰克吊人胃口地稍稍一停顿,赫伯特的脸色则变了又变,他把目光移到我身上,有点愤怒,有点失落,“泰思,你说,那天在观日坡,是不是你放走了巴奈特,你大可放心地实话实说,不要让某些人把自己的失误嫁祸到你身上。”

“赫伯特,你什么意思!?”蛮夫法兰克收敛起笑容,脸上随即镀上一层青色。

我咬着*,把头轻轻撇到一边,词穷的我只恨自己没用,一时竟连狡辩的借口都编不出了,碧翠絲也在一边转着指头,小声道:“泰思,你就说吧,那个……哈伦大人在这……谁也,不能冤枉你。”

我依旧低着头,悄悄挑起眼皮看向唯唯诺诺的碧翠絲,这个丫头真是可恶,如果不是她认出了巴奈特,那是不是以后的一切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不会踩上自己制造的尸体,也不会……

碧翠絲?

突然想明白什么事情,就像在绝地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昂起头,正大光明地看向她,碧翠絲胆怯地往蛮夫法兰克的身后缩了缩。我冷笑,“是我放了巴奈特,又怎样?”

“泰思……”赫伯特的眼中又多了几分失落,他走到我面前,重重叹了口气,然后低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吗?”我故作傲慢地瞥向他,“我是饶了他一命,可是他依旧在我眼下啊,这总比……被他的未婚妻藏起来的好吧!”

“未婚妻?”赫伯特的目光轻轻缓和了些,他抬头,看向藏在蛮夫法兰克身后的碧翠絲,碧翠絲见赫伯特正在看她,又心虚地缩了缩身子。

我又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碧翠絲妹妹对巴奈特的称呼应该是——夫君?”

蛮夫法兰克愤怒地抬手指向我,而赫伯特的目光却彻底释然了,他大笑几声,又走向哈伦,“哈哈,原来是这样,那就怪不得泰思大小姐了,倒是碧翠絲,明明知道泰思在附近,怎么还……”赫伯特的话说到一半,就不再说了。

碧翠絲轻轻抿唇,“当时……我也不知道啊,就是看着他在,我又没看见泰思……”

“看到我,你也会想别的办法把他带走吧。”我高傲地看向她。

“大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你想把奸细的罪名摆到碧翠絲的头上?”蛮夫法兰克口吻犀利。

我攒紧满是冷汗的手,“我只是不想让别人抢了我的猎物,我的性格,你是懂的。”

“但是……”

“你难道不奇怪,葛兰的副会长怎么会和亚尔维斯的副会长有勾搭,莫非你也……”

“泰思,蛮夫法兰克,你们都不要吵了。”倚在高椅上的哈伦终于发了话,庄重的议事厅内一时也变得安静得诡异,哈伦似有些心不在焉,却又好似思绪万千,反正他就是这样的人,就像带着永远肃穆的假面一样,谁也看不出面具下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你们这是在搞内乱吗?总之巴奈特已经被抓了,人皆有功。”哈伦闭着眼睛,活动活动麻木的脖子,“待巴奈特交出他城兵权,就是我们完成统一大业的日子了,泰思,你长途跋涉太累了,也快点回去歇着吧。”语毕,他准备起身。

“慢着!”

哈伦的动作和我的声音在同一秒凝住,他缓缓抬头看向我,目光还是那么凛冽,不敢让人正视。

“我……”我咬咬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有底气,“我要去看我的猎物!”

“你先回去休息,他跑不了。”哈伦的话不是冰冷,而是永远那样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我的脸色骤变,无论我怎么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更有心计,在这个男人面前,我总是理亏的,从记事的那天起就是这样,今天,依旧如此。

在一旁的赫伯特看到我垂着头的样子,走到我身边,安慰似的拍拍我的肩膀,“哈伦大人只是不想吓到你。”我抬眸看向他,赫伯特勉强一笑,“现在在逼他交兵权呢,他是那种倔性子的人,不用刑恐怕……”

刑?看着赫伯特眼中一扫而过的抱歉,我的眼眸却要被怒气撕裂了,我攒起拳头,声音被喉咙里的苦涩嘶哑,“谁叫你们对他用刑的?!”

“你担心他吗?!你心疼他吗?!还是……哈,哈哈,怎么不说话了?”蛮夫法兰克幸灾乐祸的笑声在空空荡荡的头盖骨中挥之不去,形成诡异邪恶的回音,又刺耳,又刺心。

“哈哈,你担心他吗?”

“哈哈,你心疼他吗?”

“哈哈,你担心他吗?”

“哈哈,你心疼他吗?”

头晕,恶心,目眩,心慌……就像有一双手正逐渐用力地捏住我的心脏,浓浓的鲜血涌进刚刚滋生出一点记忆的脑海,模糊的城,模糊的湖,模糊的校场……我疯了似的捂住耳朵,失去一切理智的大叫,蛮夫法兰克有些恐惧地住了口,我的耳边依旧起伏着他的狞笑,眼前的景象慢慢变成一片火海,我看见有无数个蛮夫法兰克在笑,我大叫,毫无章法地挥着袖中的银针,站在议事厅两边的大臣也都吓得瑟瑟发抖,直往后退,他们知道,被这针扎一下,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哈伦看到疯狂的我,立刻躲过飞来的银针,身手矫健地闪到我身边,我感到有气息接近我,更是拼命地挥舞起银针,银针穿过满天飞的蛮夫法兰克,我也看不清楚它们最终落到了哪里,我转身,身后的那个蛮夫笑得更加可怕,我狠狠抬起指间的针,哈伦抢先一步把他手中涂了定心散的针插入我的肩膀,我眼前的景色突变,面前是静静*的哈伦,而我手中的银针,离他的胸口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众人都为他们的会长大人捏了把冷汗,而哈伦只是怔怔地看着我,他眼神复杂,说不出是关心还是担心,他轻轻抽去我肩上的针,我吃痛,但精神却不再那么恍惚了。

“赫伯特,你带他去看看巴奈特。”

哈伦漫不经心般地挥挥手。

“可是……”

“把‘可’字去掉。”

哈伦头也不回地走进内堂,回荡在议事厅的语气却依旧那么不容拒绝。

内堂。

哈伦轻轻拜了拜挂在墙上的一个温文尔雅的女子的画像。

沉不住气,安静被蛮夫法兰克打破,“会长!你究竟有没有注意到泰思那个死丫头听到巴奈特被用刑之后的脸色,想背叛的分明就是她,她还诬陷我和碧翠絲,如果不是我们抢先一步抓住巴奈特,我真不知道那死丫头还能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注意你的用词。”哈伦的话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

“会长,我知道我不该怀疑她,可是就算她是您的女儿,她也可能被人利用啊,尤其是巴奈特那个家伙,奸诈的连会长都奈他无何,泰思大小姐处世又不深,我真怕……”

“怕她被人利用吗?”哈伦用身侧干净的手绢轻轻擦了擦摆满祭品的灵台,叹了口气,又拜了拜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泰思她不傻,只是巴奈特在她面前就会变成傻瓜。”

“这就是大人您让自己的心肝去北岸的原因吗?”

“你最好别在泰思面前瞎说话。”哈伦直起身,忧伤的情绪漫上眼眸,掩去了昔日的犀利。

蛮夫法兰克唾一口恶气,哈伦回过头,却闭上眼睛,似是不愿让别人看到他心酸的样子,“泰思没有做错什么,人总该有点自己的思想,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是一个只会替我办事的工具,她爱谁也好,想谁也罢,只要立场还坚定在我们这里,允许她有些青春期的反动情绪,再过几年,她自己会好的。”

蛮夫法兰克抽搐着嘴角,他不敢相信他听到的那些话是一向待人苛刻的哈伦大人说的,他攒紧拳头,努力克制自己,“几年是多久?说句不该说的,您这就是再给她制造叛乱的机会!”

“你不知道她的过去,也无权猜测她的未来。”

“大人!我……”

哈伦抬手,止住蛮夫法兰克,“她是我的女儿,我请你相信她。”

地牢的味道还是一样的腐朽。

刚进地道,一股变质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我扶着石墙干呕起来,赫伯特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泰思,你要不先回去吧,我替你看看他便是了。”

我斜视着赫伯特,努力站直身子,“我没事,你继续带路。”

“泰思,里面更恐怖,我怕你接受不了。”赫伯特皱眉,“你忘记你小时候偷偷跟我溜进这里的情形了吗,你不记得那些皮开肉绽的人了吗,我确定,现在巴奈特就是那个样子,你还是别看了。”

“是谁叫你们对他用刑的,我说过,他是我的猎物,他的死活,应该是我来决定的!”我扯住赫伯特的领子,突然在他的眼睛里看见儿时误入地牢的情景,到处是刑犯的哭嚎,到处是腐烂的残肢断臂,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在刑板上向我伸出残缺的手臂,她的瞳孔里也是血,却那样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直到手臂无力地垂下,他还是那样瞪着一双血眼,我惊叫,发抖,于是那女人死时的模样就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梦见她用仅剩的三根手指抓住我,声音阴森而无助,“思思,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泰思?!醒醒!”赫伯特用力摇着我的肩膀,我才如惊醒一般回过神,他见我恐惧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才长舒一口气,“你不要去了,你刚才差点又陷入你自己的臆想中,再这样,你会被你自己吓死的!”

“我没事了,走吧。”声音虚弱得很,掌心里也尽是冷汗,今天已经是我第二次陷入臆想了,摸摸自己还有点麻的肩膀,明明已经注射过定心散,为什么还会发病呢……

我咬咬*,感觉有一点不好,抬头看向赫伯特,他似乎也很为我担心,我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巴奈特。

因为,是我害了他……

怀着小心翼翼的心痛与内疚,我蹒跚着继续前行,一路上都是囚犯们撕心裂肺的求饶声,我捂着耳朵闭着眼,不听也不看。

赫伯特把我护到身边,用极其权威而严肃的目光勒令那些不知好歹的犯人住口,然而哭声依旧不止,我把头抵在身边男子的臂弯下,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以免又受什么刺激。

渐渐,突兀的鞭笞声传入我耳畔,我使劲捂住耳朵,但仍然听得见,我猛地抬头,发现已经快走到地牢的尽头了,不等我反应,赫伯特一个箭步冲入尽头的那个房间里,而后鞭笞声也就消失了。

我莫名其妙地望向那个牢房,不一会儿,赫伯特就闪了出来,他脸色不怎么好看,我皱眉,问他怎么了,他走过来,又把我往外面推推,“巴奈特就在里面,不过情况不太好,你确定你不会再受什么刺激吗?”

“什么叫情况不太好?”之前的鞭笞声和赫伯特的话都刺痛了我的耳朵,脑袋里嗡嗡作响,晕眩感加重,我撇开与赫伯特对视的眼睛,用假装的镇静掩饰心间的难受和紧张。

赫伯特颤了颤喉结,嘴巴张张合合,许久,才道:“我确定他跑不了也死不了,泰思,听我的一次,求你回去吧。”

“可我已经来了!”我怒视着腐朽的地面,墙缝的黑色就像从心间流出的血,一滴一滴,凝固在空白的回忆上。

“泰思,你的身体再承受不起更高的负荷,我怕……”

“我说了我没事,你让那些狱卒都出去,只留巴奈特一个人在里面就好了。”我*的声音被痛楚渲染的模糊,我自嘲地冷笑一声,咧着夸张的嘴角看向赫伯特,“我要亲口告诉他,他是个傻瓜!”

赫伯特看着此时有些失态的我,几次徘徊,才很不情愿地走进牢房,带出来三四个气喘吁吁的壮汉。

“没人了?”我问。

“没了……”赫伯特回答,他走到我面前,眼里有怜惜和无奈,他重重叹口气,道:“你非要见他,我拦不住你,不过如果身体有不适就赶快出来,别晕在里面让他看你笑话。”

“知道了。”我有气无力地推开他,缓缓向那牢房移去,脚步顿一顿,轻声道,“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许进来,听到了吗?”

壮汉拱手让路,赫伯特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牢房里灯光昏暗,一道道隔板如包住心脏的重重铁板,我抬头,四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身边,炉上的烙铁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拐过最后一个拐角,我终于在囚牢尽头见到似乎是被钉在墙壁上的男子,从头到脚,看不到一似完好无损的肌肤,胸口上的烙印还冒着白烟,但穿过锁骨的锁链上的血却已经干涸……我感到头皮发麻,于是害怕地低下头,地上到处都是沾满血迹的衣物碎片,还有带血的断鞭和同样冒着热气的烙铁,我紧张地浑身发抖,但还是坚持一步一步向那男子迈近,木质的地板吱吱作响,那男子似乎是感到有人接近,抽搐一下,继而缓缓抬起头来,我看向他,虽然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在看到他的样子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失声惊叫起来。

那哪里还是人啊!

那不是!

黑色的烙印触目惊心地侵占了他的整个侧脸,使原本俊秀的面容变得那么扭曲,那么恐怖,黑色,黑色,黑色的烙印无情地覆掉了我记忆中那精致的轮廓和会笑的眼睛,就连青紫的嘴角上也毫无血色,他还活着吗?他真的活着吗?

听到我的惊呼,赫伯特便带人闯了进来,他刚想伸手把我拖出去,我立刻抬手向他做了个拒绝的手势,嘈乱的牢房霎时安静,被钉在墙上的面目全非的男子轻轻勾了勾嘴角,“貝芙……”

“泰思,走吧!”赫伯特伸手遮住我的视线。

“谁让你进来了,出去。”我喘着粗气责备赫伯特,努力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赫伯特想说什么,又被我狠狠的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他狠狠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带着人躬身退了出去。

我转身看向冷墙上的巴奈特,欲哭无泪。

“貝芙,你怎么在这……”也许是因为面部的疼痛,巴奈特只能轻轻颤着嘴角说话,声音十分虚弱和沙哑,我攒紧拳头,心里痛得血如雨下,表面却努力装得尽可能冷漠无情,“我早说过我骗了你,你为什么不离我远点。”

巴奈特用仅剩的右眼看着我,青紫的眼中尽是怜惜,这种怜惜让我的心更加疼痛,我多想不顾一切地扑到他身边去,可是我再也没有那个资格——因为我背叛了他。

是我,背叛了他!

“貝芙……”

“我,不是什么貝芙……”我低下头,继而仰头冷笑,“哼哈哈,真正的貝芙早在一年前就让我杀掉给她爹做陪葬了,我叫泰思,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就是……”话突然哽咽住了,要知道想把哽咽在喉咙里的话说出来有多么困难,可我还是硬生生地扯了出来,“我就是葛兰布在北岸的那一枚棋子,亚尔维斯之所以会到了今天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你巴奈特之所以会落到如此下场,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啊!”

我撕心裂肺地喊着,巴奈特*着闭上眼睛,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眼中的绝望吗?是啊,该有多么绝望呢,他最爱最信任的人,昨天还说要一辈子守在他身边的人,今天,居然活活把他逼上了绝路。

突然回头,我惊愕地发现,在我身后慢慢站起一个人来,是巴奈特,是巴奈特!他如行尸走肉一般抬起双臂,缓缓向我走来,滴血的嘴角不时发出低吼,“你竟然背叛我……背叛我……你这个叛徒……叛徒……我要你偿命……偿命……”

“不要……不要……”我紧张地一步步后退,身体止不住颤抖。

巴奈特听见我杂乱无章的呢喃,努力睁开受伤的眼睛,他发现我正抽搐似的在牢房中央摇头摆手,还一个劲儿地重复地嚷着让什么人不要过去,他抬头,但空荡荡的牢房中并没有别人。

巴奈特咬紧牙关,尽量让沙哑的声音变得正常,“貝芙……貝芙……”

我似一步踏进了什么深渊,疯狂地旋转之后,头痛得让四周的景象都变得飘渺,我摇摇头,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片丛林中,背后隐约可见波光粼粼的湖面,眼前是结满红色果实的酸果树,这是……月中湖?

我抬眸,温柔的男子正背倚着树干,目光似平静的流水又如清晨的微风。

“巴奈特?”我笑笑,明明有那么一点理智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身体却还是完全被梦魇控制着,我缓步移过去,男子百般柔情地笑着,我耳畔微红,踮起脚尖在他的右脸上印下一个吻,他侧头,柔软的唇瓣划过我的鼻梁,然后……狠狠地咬上去。

“疼——!”玄幻的景色顿时破碎成无数粉末,我毫无理智地一巴掌打开咬住我鼻子的嘴巴,感觉自己的鼻梁骨就要断掉了,捂住鼻子,急促地*,白光恍惚,然后慢慢消失,身体的重心又回到那个真实存在的牢房之中。

“巴奈特!”有一点理智之后,我立刻抬起头,巴奈特被打在身上的锁链束缚地动弹不得,刚才那一巴掌,让他受伤的脸旁又传来钻心的疼痛。我伸手想摸摸他的脸,手到半空,却迟迟落不下。

“你……有臆想症?”巴奈特轻轻侧头,大概是不想让我看到他被烧焦的左脸。

我受惊地点点头,把手收到身侧,抓紧衣角,又很不自然地摸摸自己酸痛的鼻梁,巴奈特心疼地看着我,吊在半空的手也不禁攒成了拳头,“抱歉,我只能用这种方法……让你醒过来……”

鼻梁的酸痛滑到心中,我冷哼,自嘲,随后忍不住大吼,“谁叫你救我,谁叫你救我!我背叛了你,背叛了整个亚尔维斯,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为什么不亲眼看着我这个叛徒活生生地被自己吓死!为什么!”

巴奈特看着我,轻轻一笑,却没有出声。

泪意模糊了视线,我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出眼眶,这是第二次,这是第二次我有流泪的*。

“貝芙,你还是一样倔强。”巴奈特轻轻道,我背过身,装作听不见他的声音。

“还记得我是怎么……向你索求救命的回报的吗,貝芙,刚才我救了你……”巴奈特说着,我忍不住回过身,泪意凝结在眼角,未哭,眼泪却似已干涸。

“貝芙,在我死前,再给我一份报答……好吗?”

我把头撇到一边,心痛啊心痛,捂住心口,嘴角也开始抽搐,“你不会死。”

“貝芙……我其实是个胆小鬼,我怕我承受不起重刑,将巴奈特城的兵权交给他们,那么,亚尔维斯就真的完了。”巴奈特*道,“所以……”

“你敢死!”我又失去了理智,放生大吼,“你若是感试图寻死,我明日就提着亚尔维斯所有勇士的头颅来给你砌坟,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貝芙……”

“你死死看啊!”我疯狂地叫起来,尖锐的声音再次引来了赫伯特,我回过头,撕心裂肺地大叫,“谁叫你进来了!给我滚出去!”

而这次,赫伯特并没有出去,反而大步向我走来,我愤怒地瞪着他,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目光锁定在我鼻梁两侧深深的牙印上,而后愤怒地推开我,一拳打在巴奈特的*上,巴奈特吃痛,喷出一大口鲜血,那些鲜红的颜色,似盐洒在我心间刚裂开的伤口上,我用力撞开赫伯特,大吼,“你疯了吗?连你也疯了吗!你是不是想……”我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赫伯特点了哑穴,他一把把我扛上肩膀,任我怎么挣扎他就是不肯松手,瞥了一眼痛苦至极的巴奈特,便对身边的人道:“把他的牙给我拔了!”

说罢,转身挟着心灰意冷的我走出牢房。

蛮夫法兰克和哈伦还在议事厅中商议战事,一个大惊失色的丫鬟便闯了进来,蛮夫法兰克怒道:“大胆!”

哈伦止住正要发火的蛮夫法兰克,看向那个神色慌张的丫鬟,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回会长,小姐她……”小丫鬟害怕地缩着身子。

泰思?

哈伦和蛮夫法兰克相视一下,便迅速放下手头的事情,快步走向我的房间。

哈伦进屋,见我被反绑在床上,张着嘴在喊什么,却又喊不出声,赫伯特则抱臂倚在一边的墙上,若无其事。

蛮夫法兰克上步,解开我的哑穴,我便放声大叫起来,“把绳子给我解开,赫伯特你这个混蛋!”

蛮夫法兰克看一眼在一旁好似事不关己的赫伯特,决定帮我解开绳子,随后,我便像箭一样腾地从床上跳下去,刚想狠狠暴揍一顿赫伯特,却又被蛮夫法兰克给生生拖到一边。

“怎么了,泰思?”哈伦扶住我的肩膀。

我打开他的手,狠狠怒视赫伯特,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蛮夫法兰克小心翼翼地放开我,上前拍了拍一言不发的赫伯特,“你又怎么招惹她了?”

“她自己要生气,跟我没关系。”赫伯特冷哼。

我一步跨到赫伯特面前,蛮夫法兰克伸手将我和他隔开,我隔着蛮夫法兰克向他挥着空拳,“你竟然敢拔他的牙,你竟然敢……”

“够了!”赫伯特生气地打断我,“他既然敢咬你,那我就敢把他的牙!他打算做什么我都管不着,可如若他想伤害你,我这辈子也不会放过他!”

“谁敢咬泰思?”哈伦肃声问。

“除了不要命的巴奈特,还能有谁?”赫伯特摆出一副傲慢得叫人恶心的样子。

“赫伯特!你还有没有良心!”吧嗒——一滴泪水夺眶而出,在场的人都愣在了原地,他们都知道我从小便是个铁石心肠的孩子,就算是陷入臆想痛苦不堪,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我轻轻拭去挂在脸上的液体,凉意侵上指间也侵入心间,我突然想笑,于是就放纵自己大笑起来,哈!哈!哈!心如死灰,我对着房梁嘲讽道:“巴奈特啊巴奈特,你这不是自找苦吃吗?枉你煞费了苦心,可是谁领了你的情?你这个多情的种子,何不让我死在臆想里,死在臆想里!我害你被俘,你看到我那么害怕你为什么不高兴呢?你为什么不欢呼呢!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一时也无法安慰给自己一个舒服的答案,头好疼,好疼,我似乎又看到那风度翩翩的男子在冲我微笑,伸出手,臆想幻灭,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大概是个夜晚。烛光微微漾着,我侧目,哈伦单手支着头,浅睡在我床边的案上,我吃力地翻个身,额上的冷毛巾滑到枕边,哈伦睁开眼睛,伸手将毛巾搭在我的头上,顺便又掖了掖我的被角。

“醒了?”哈伦道。

我闭上眼睛,实在不想和他说话。

恍惚中,听见哈伦的叹气,我嘲弄地勾勾嘴角,“那么荣耀的哈伦,叹什么气?”

“你终于肯跟我说句话了。”哈伦再次叹息。

我冷笑,“哼,我没有和你说过话吗?”

“泰思,”哈伦放下以往那咄咄逼人的霸气,语气中多了几丝柔和,“如果身体舒服些了,就起来和我说说话吧。”

“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我睁开眼,伤心的泪水又欲漫上眼角,我视线模糊地看着天花板,久久,才嘲讽道:“你是高高在上的葛兰公会的会长,是黑珥饶未来的新一任领主,而我,只是你手下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泰思,我是你父亲。”哈伦轻轻拿去我头上的毛巾,浸在冷水中洗了洗,叠好,又轻轻敷在我的额头上,冰凉的感觉麻木了我的思绪,索性什么都不再去想。

“我承认这十八年来我亏欠你了很多,我没有做到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哈伦的话中充斥着惆怅,语气低沉,他似乎从未这样流露过自己的感情,他继续道,“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让我也可以像平常的慈父一样,能坐在女儿的床边,听她说说她无人可道的心事。”

“心事吗?”我笑得更冷,更难过,“你是想听心事,还是情报?”

哈伦听了这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强忍下火气,重重叹息,“难道这辈子你都不打算再认我这个父亲了吗?”

“呵?真可笑,我有说过你不是我的父亲了吗?”我撑起身子,恶狠狠地瞪着他,“原来你早不把我当自己的女儿看了,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地用葛兰会长的权利伪造了假的求救信,都不用稍稍考虑下我的感受,对吗?”

“是,那是我的错,下不为例好吗?以后泰思的猎物泰思来处理,为父再也不插手了,可以吗?”哈伦说着,伸手来抱我,“泰思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就……”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我愤怒地打开他的手,他破天荒会向别人说出这么妥协的话来,可是这么多年的隔阂,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罢了。

哈伦收回手,撇过脸去也不出声了。灯光昏暗,皱纹是岁月的惩罚,衬得他两鬓的银丝显得更加斑白,原来再神气的人也终有容颜不在的一天,他也老了。

索性放下倔强的性子,抱膝坐在床上,“你想听些什么?”

哈伦看向我,笑容很快漫上略显苍老的脸颊,“随便谈些什么,你可以和我说说你这一年在北岸的生活,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聊聊巴奈特。”

敏感的词汇刺激了耳膜,一分钟的呆滞,接着激动的情绪又不受理智控制了,大叫:“你把他怎么了!”边说,边从床上跳起来,也许是起身太快,晕厥感再次袭来,哈伦扶住我,让我倚在床头,又用被子盖住我的身体,就若我最亲近的人一样的温柔和细腻,心里突然有根弦被莫名触动。

我轻声又问他一遍,巴奈特现在怎么样了?

他笑着点点头,似是再让我放心,“我昨天去看过他了,他很好。”

很好?我忍不住又开始冷笑,“在你哈伦大人的眼中,恐怕没咽气的人都很好吧?”

“泰思,”他轻轻抚抚我的头发,眼中有几丝无奈,“他是一个勇士,如果连这点小伤都撑不过去,那真是枉费了当初领主对他的苦心栽培。”

“小伤?”我推开他,忍无可忍地提高了声调,“被拔了牙齿,被毁了容貌,被打得皮开肉绽,这也叫小伤?那在你眼里什么算大伤,切了耳朵?挖了眼睛?还是截了四肢?”

“泰思,你要知道这是战争。”哈伦皱眉,随即又是重重的叹息,“在傲特斯旦汀领主驾崩之日,我就料到各个勇士会为领主之位打得你死我活,所以才组织了这个葛兰公会,当初,我也邀请了巴奈特,可他终归是选择了一个错误的阵营,今天的一切,就是命运对他的惩罚。”

“哈伦!”我咬牙切齿,“你不是向来主张以仁义对人吗?旧领主死时,他还那么年轻,谁都有犯浑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给他一个改变选择的机会?!”

“我给!”哈伦抬起头,目光又变得犀利,“那日他舍身救了你,所以为父向你保证,只要他肯交出兵权,我绝不会再去为难他。”

“兵权?你真可笑!”我冷冷道,“他是那么骄傲的一城之主,怎么可能忍心将兵权交给你,那是他用命搭出来的城啊……”眼圈又红了,索性把声音放得很低,“你放了他,让他加入葛兰还不行吗?”

“你不了解他。”哈伦叹息,“他是傲特斯旦汀亲自培养的勇士,他的信仰永远偏在傲特斯旦汀那里,他是不会辅佐于我的。”

“你问过他吗?”久久,才从嘴角挤出这么一句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有多么好笑,就凭巴奈特那个倔脾气,他又怎么肯甘心低下头苟且偷生?

哈伦看我不住苦笑,抬手抚过我的头发,“你喜欢他,恩?”

“没有……”我撇过头去,是不想让他看到我写尽了谎言的目光,和那种悸动在眼底的心痛。我怎么好意思再把这种喜欢说出口呢,如果真的是喜欢,我就应该躲得他远远的才对,可是明知道自己是危险的导火线,却还是那么任性的去接近自己爱慕着的火源。

“你的沉默告诉我,你现在很难过……”哈伦坐到我身边,把我拥到自己的怀里,“巴奈特,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勇士,如果他当初答应效忠于我,或许,我早就把你许配给他了。”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我回答。

这话,是巴奈特在月中湖畔跟我说过的。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现实就是现实,像命运一样时时演奏着变奏曲,现实让我遇见你,爱上你,但是,它又偏偏不让我和你在一起。

于是轻轻啜泣起来,我揪着哈伦的衣角,眼泪又很不争气的流下,哈伦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我仰起脸,话语里充满了委屈,“我不想和他成为敌人,不想,不想……可是,他现在一定恨透我了……是我害了他……”

“我想,这是他心甘情愿的……”哈伦的语气中带着安慰,又带着一丝哀愁,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自从母亲去世后,也许,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和他亲昵地偎依在一起,哈伦慢慢笑了,他把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上,然后轻轻握住,“我的小泰思毕竟是个女孩子啊,哈哈……”

“很好笑吗?”我挑着眉头问他。

哈伦不再笑了,目光中闪动着少有的温暖,我低下头,用手轻轻扯扯他的袖,“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巴奈特……”

“你现在身体不好,那牢房太阴冷,你先休养几天再去。”哈伦的话说的异常温柔,丝毫没有生气前兆的那种冷漠,“那次你回来,一天之内发病三次,大夫说,你这样下去很有可能再次失去记忆,你如果不想再忘了……”哈伦没有把话说完。

“你很担心我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哈伦看着我,却没有回话。

“如果你当初真的很担心我的话,那你就应该明白我现在的心情……”我咬着唇角,缩紧手指,“请你让我现在就让我去看看他吧,哪怕一眼就好,我怕等我身体好了的时候,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哈伦久久沉默着。

“求你了。”我向他投去哀求的目光,看到的是哈伦眼底的一片凄凉,他叹息,从袖中抽出一块令牌,翻开我的手心,让我握好,“这是地牢的通行令,你舒服的时候,就去看看他吧,最好约着赫伯特一起,省得你再出事。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勉强,通行令放在你这儿,我暂且不收回。”

我握着尚存哈伦体温的令牌,心里突然有一点感动,他语重心长地拍拍我的肩膀,“有时你可能觉得赫伯特做的事有些过分,但他也只是担心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点点头,下床,披衣,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哈伦,他也抬头看向我,嘱咐道:“趁这几天,好好和他沟通一下,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我还是希望,能有一天,你可以忘掉他,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我女儿的生活从此不再有快乐。”

再次点头,然后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我真的能忘掉他吗?我真的能快乐吗?

深深的地道,深深的悲伤。

当我再次来到那间牢房的时候,血腥味已经不再那么浓了。

唯恐惊动了什么,我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出隔板,墙上的人已被放下,只留着一行行交错的血渍在墙壁上昭示着曾经的残酷与挣扎。

墙角,巴奈特轻轻侧卧在地上,血迹干涸的锁链穿过他的肩胛骨,而另一端依然挂在冰冷的墙上,那锁链一半是深色的,而另一半却微微发亮,我知道,这是被人接过的痕迹,目测它原来的长度,大概是不能够让他这么轻易卧在地上的,心跳有一瞬的紊乱,这,也是哈伦的意思吗?

轻轻走到巴奈特身边,他没有丝毫反应,我缓缓把手伸到他的鼻前,呼吸均匀而轻柔,看来他只是睡着了——不过我着实佩服他,受了这么多伤,躺在这么冰冷的地板上,他竟然还能睡得这么熟。

想用手摸摸他的脸角,又怕惊扰了他的好梦,手悬在半空徘徊了一番,还是决定不再打扰他,我起身,打量了一番他叠满伤疤的身子,决定明天早上再来,顺便带点药品什么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哈伦已经离开了。我换身衣服,打理了一些明天要带去地牢的东西,然后吹了灯,坐在床上望窗外的夜色,柔美而冰凉的月光洒在地上,我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去。

正是相思浓时,心却转淡。

“休伯特啊,你怎么不把我叫起来!”再次醒来时已接近第二天的正午,我一边手忙脚乱地套着衣物,一边责备着在一边吓得瑟瑟发抖的丫鬟。

休伯特掐掐自己的手指,有点为难地道:“小姐,您不是向来都不让奴婢打扰您的休息吗?”

我停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呃……我好像是有这么说过,想罢,继续整理衣服,“以后,卯时的时候就可以叫我起来了。”

“但是……”

“没什么但是。”我对着镜子瞧了一眼一身黑袍的自己,整个人都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有点像夜行者,还有点像保守派政客,我起身,坐到梳妆台前,用手挽起长发,随意按在脑后,记得那夜和那人缠绵过后,我红着脸坐在一旁打理自己的头发,他看到我笨手笨脚的样子,笑着半跪在我身后,也像这样随意一挽,就带我到湖边看看自己的样子,高挽的发髻,艳丽的红装,他说,只要我稍稍打扮下就可以很漂亮……呵,明知道自己的相貌是多么普通,可是偶尔想起来,还是愿意把它当真话来对待。我对着镜子笑笑,又不禁皱起眉头,“休伯特,家里有没有我能穿的女装?”

什么?女装!休伯特有一瞬的惊愕,随后结结巴巴地道:“那个……那个……以前会长在百雄宴上为……为小姐做的衣服行吗?”

“拿来我瞧瞧。”我厌恶地脱掉曾经我极为偏爱的黑袍,换上休伯特拿来的长裙,又让她帮我好好梳了梳头发,抹了淡妆,她从镜子里看着焕然一新的我,笑道:“小姐今天怎么有打扮的雅致了?”

“不可以吗?”我仔细打量着镜中的女子,轻轻道,“休伯特,我这样好不好看?”

“当然了!”休伯特美滋滋地道:“小姐天生的好相貌,再这么一打扮,那真的是倾国倾城啊!小姐您现在再出去转那么一圈,我保证,明天提亲的队伍就能从咱家门口排到东岸的边界去!”

“少拿我开玩笑了。”我一手托着腮,一手轻轻点着梳妆台,无奈地叹了口气,“哎——倾国倾城又有什么用呢,倾不了权力,倾不了命运,倾不了噩梦……”

“但是倾得了小姐心上人的心哦。”休伯特不禁笑出声,“小姐,听会长说你最近挺伤感的,休伯特觉得呀,小姐是时候找个……托付终生的勇士了,休伯特小时候呢也听过很多唯美的爱情故事,听说和男孩子在一起会比较开心,我觉得挺有道理的,你看像布茹陶副会长就很快乐不是吗?”

“是吗?那如果自己所爱的人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也会让人很快乐吗?”我摇摇头,轻轻离开梳妆台,拿起昨晚收拾的包袱,转身向门外走去,休伯特收敛起笑意,小心翼翼地看着走出房间的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

其实你没错。

也许,只是我最近,确实挺伤感的。

我仰起头,拍拍自己粉饰过的脸颊,努力保持着一点浅笑,以掩饰内心缓缓升起的泪意。

缓缓前行,还没出大院,就碰见了行色匆匆的赫伯特。

“泰思大小姐在不在?”赫伯特用手指着我道,我鄙夷地望着他,他见我不出声音,又厉声问了一遍,“问你话,你们小姐在不在家?”

我冷哼一声,装作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准备与他擦肩而过,突然,手臂被狠狠抓住,我抬眸,赫伯特紧皱的眉头间充满不可思议,“泰思?”

“不在。”我甩开他的手,继续走自己要走的路。

“你要去哪里?”赫伯特拦到我面前,我险些撞到他身上。

“你管我?”我向他挑挑眉毛,充满挑衅的意味,似乎在向他示威一样,我是堂堂葛兰会长的亲生女儿,而你只是他手下的一个傀儡,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情?

赫伯特的脸色骤变,我欲绕过他,他却一把把我拉到自己面前,“你是要去地牢?你是为了他,才打扮成这个样子?”

我看着他愤怒的眼睛,冷笑一声,“我能跟你说的,只有四个字,想听吗?”

“你说。”

我朝他勾勾手指,然后趴在他的耳畔前,声音邪恶,“你,管,不,着!”

“泰思!”

我用力打开他整个人,闷头走远了,感到身后的目光久久灼烧在我的身上,我并没有回头,但那种感觉很强烈。

深深的地道,深深的思念。

我蹑手蹑脚地躲在最后一块隔板后寻找牢里人的影子,他正蜷着腿倚在墙边,手里捧着一个瓷碗在喝什么东西。

“喂,喝什么呢。”我轻轻走过去,他端着剩下的半碗小米粥看向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继而嘴角也勾起了微笑。

“笑什么?”我靠着他坐下,他却垂眸继续喝他的粥。

“巴奈特?”我凑近他的耳畔,目光掠过他布满擦伤的右脸,他的睫毛又黑又长,随着眼睛的眨动在眼皮上跃动,本该是个多么完美的男子,我想,当那烙铁深深印上他左脸的时候,除了**上的剧痛,他会不会心痛呢?

“怎么了?”看我眼底泛起的哀伤,他轻声问道,我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唇角上,“疼不疼?”

巴奈特没有回话,只是轻轻侧头,撂我的手指空虚地僵在半空,一时间,我的心里划过一丝难过,让胸口麻麻的,闷闷的。

“你的牙……”我尴尬的收回手。

“还健在。”他抬头,冲我轻轻咧咧嘴,然后继续喝粥。

看到他依旧整齐的牙齿,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可是疑惑却油然而生,“你的牙,不是被赫伯特下令拔了吗?”难道还能是哪个大胆的狱卒,连赫伯特的话也敢违背了?

“没有。”巴奈特笑了下,“怎么,没看到我的笑话你很不爽?”

我皱眉,心里顿时升起苦涩,我哪有那个意思,我怎么会是在看你的笑话呢?想解释什么,可是似乎怎么辩解都是我理亏,最后,只得沉默地低下头。

见我紧紧咬着自己的*,巴奈特终于是放下了自己一直捧着的瓷碗,往我身边靠靠,用手扯扯我的衣角,“好了,开个玩笑而已,你看我已经这么可怜了,还不允许我和你矫情矫情吗?喂,真生气了啊,要哭了?”

“你真讨厌。”我赌气般地打开他扯住我衣服的手,抬头,目光中充满埋怨,“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你真有担心我?”巴奈特笑得明媚,丝毫不像一个刚刚受过重刑的犯人,“你既然那么担心我,那怎么现在才来看我,至少也来报个平安是不是?”

“我……昨晚来过了,你正在休息,我就没有打扰你……”我低下头。

巴奈特也挑挑眉毛,“哦,那么,你如此如此担心我,怎么昨晚才来看我?”

我惊愕地看着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皱眉,“上次我们见面是什么时候?”

“至少三天前。”巴奈特说着,似乎也感到我的惊愕,收起不太正经的表情,轻声问道:“貝芙,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惆怅,“那天我和赫伯特闹翻了,后来我就昏倒了,直到昨晚才醒,所以……”原来我昏迷了三天啊,突然想起那夜我睁开眼时第一个看到的人,不是休伯特,不是赫伯特,而是,哈伦……是巧合吗?还是,他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像一个父亲一样……

“要不要紧?”他用手背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不禁皱起眉头,“你还在发低烧哎!”

“没事了吧……”我把他的手推到一边。

“没事?”巴奈特的语气里充满责备和怒意,“我就说你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致打扮了,竟然还破天荒涂了胭脂,原来是为了掩饰你病怏怏的脸色啊,可是你这样,也好看不到那里去!还在这吓人?还不快点回去休……”

“你说这话很过分啊!”我打断了他的话,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失落,将近十八年了,我只穿过两次裙装都是为了你,你还要我怎么样!那天,明明是你说,我随便一打扮就很漂亮的……忍住围绕眼眶的泪水不落下,我咬咬*,努力放低了声音,“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会再这样穿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巴奈特抬手,大概是想像往常一样很温柔地搂我入怀,可是犹豫一番,手臂还是在自己的身侧放下,“你看你总是误会我,我只是想说,你生病了,气色不好,这并不等同于……你这样打扮不好看……”

“如果不是担心你……我干嘛非要……”声音更在喉咙里,但这次终究是说不出口了。

“以后别这样了,好嘛?”巴奈特掳掳我的头发,声线变得那么温柔,“好了,我现在也知道你没事了,你也知道我没事了,那么,以后你多注意下自己的身体,恩?”

我点点头,可还是觉得委屈,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泪水还是模糊了视线,“可是,我怕有一天,我会再也见不到你。”

巴奈特轻笑,唇角的弧度一如既往地好看,“行了,别说这么伤感的话,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以后不要担心我了,为了你,也为了亚尔维斯,就算是受再重的刑罚,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活下去……貝芙,其实能听到你这样说,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你说过你不死的。”我赌气地捣捣他的胸膛,我知道他有伤在身,所以就没用多大的力量,但还是听到男子的抽气声,于是心又绞了起来。

巴奈特看着眼底泛着涟漪的我,在我的额角印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好了,不死不死。呵呵,还有,你是不是还不想在我面前哭啊,那就别强迫自己了,快回去休息着吧。”

我努力把泪水忍回去,巴奈特看着我,忍俊不禁。

我打开身边的包袱,里面装着几个小瓶,“巴奈特,这是黑珥饶上好的金疮药,我帮你涂上以后,我再回去,好嘛?”

“行了,你放这,我自己来就好了。”巴奈特笑着推推我,“你先回去,这里瘴气太重了,你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就不好了,我保证,绝不浪费这么名贵的药材,好吗?”

“不好。”我轻轻皱起眉头,“我帮你擦药不好吗?难道……你害羞?”

“呵呵呵……”巴奈特笑得有些无奈,尴尬地抓抓自己的头发,表情越来越纠结,“我不是……那个……我是……有点怕疼啊。”

我撅起嘴来,脸上写满不满,“总比打上去的时候好一点吧!”目光扫过他的身体,结了痂的伤疤在他的胸口上纵横交错,腿上烧焦的血与撕破的衣布凝固在一起,我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腿上,试图帮他清理干净和伤口黏在一起的碎步,稍稍用力,巴奈特就龇牙咧嘴地拨开我的手,碎步还挂在肌肉上,而伤口下却又泛出鲜红的血渍。

“没用的,你别在这里瞎折腾了。”巴奈特转过身子,背对着我摆摆手,“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处理处理就可以了,死不了的。”

“别这么说。”我心里有点难过,垂眸,泪水漫上眼眶,咬着牙,忍了回去,然后慢慢靠到他身边,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慰和被撒娇隐去的心痛,轻轻摇摇他的胳膊,“你看你身上的伤,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你舍得我为你难过吗?好巴奈特,我帮你抹药好吗,我会很轻很轻,绝不弄疼你的……”

我悄悄抬头,正对上巴奈特侧目含笑的目光,顿时耳边深感*,红着脸把头埋进他的臂下,巴奈特看着我,温柔地抚抚我的头发,轻轻笑了两声,“我知道你会很轻很轻,可是这药我用过,对伤口刺激很厉害,你要是弄疼我,可得补偿。”

我抬起头,又撅起嘴巴,“我好心帮你,反过头来,还得补偿你?”

“恩。”

巴奈特笑着,等待着我理所应当的回应,我赌气似的撇过头去,过一会儿,还是选择妥协,“说吧,什么补偿。”

巴奈特故作思索地捏捏自己的下巴,然后伸手指指自己的*,“当救命礼给,如何?对了,上次的回报你还欠着吧。”

巴奈特面带笑容地说着,而且那微笑一点都不勉强,我也忍不住笑出声,矫情地推推他,“你就知道占人家便宜。”

“不愿意?”巴奈特挑挑眉毛。

“得了吧,快转过身去。”我说着,便拔开瓶塞,在手心里倒了一点药,眼前的人背过身去,留给我一个满是鞭痕和烫伤的后背,我用涂了药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伤口,巴奈特痛得耸起肩膀,我收回手指,故作轻松地笑笑,“呵呵呵,忍一忍呃,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在身上留下疤多遗憾。”

“就算是抹了也肯定得留下疤了。”巴奈特回过头来,莞尔一笑,“不过我想过了,与其被打死,还不如被你折腾死呢……”

“呸呸呸!”我直起身子,恨不得上去给他两耳光,只是看到他那被烧焦的却依旧微笑的脸,抬高的手又重新放下,“我说了,我不要你死掉……如果你真的很怕疼的话,那么……这药不抹也罢。”

说完,我收起东西准备离开,起身的同时,手腕也被巴奈特抓住。

也许是一瞬间的动作幅度过大,他肩上的锁链被扯得咣咣作响,冰冷的声音送来他掌心冰冷的温度,我反握住他的手,在他身边坐下,看得出他的眼底闪着几分怜惜。

他在怜惜什么,是即将毁灭的亚尔维斯?是自己甘愿被我颠覆的命运?还是……

我轻轻倚在他身上,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他抬手,拭去我眼角的泪水,晶莹的泪珠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滑落,听见头顶传来男子的叹息,我抬起挂满泪水的眸子,他目光中的怜悯变成惆怅,一种,无能为力的惆怅……

我仰起脸,缓缓闭上眼睛,一点一点靠近他的*,近,再近,近到可以感受他带着情愫的呼吸,突然想到那天在那张不大的床上,他的吻有霸道,有温柔,有哀愁,我曾问他为什么总感觉他有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乐观,他只是用更亲昵的爱抚含糊过去,现在想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会提早走到生与死的诀别前……

因为那天他说过——我只想就这样让你留在我的怀里,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泰思!”刚要吻上他的唇瓣,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我慌乱地松开和他牵在一起的手,又慌乱地看向身后那个闯入的不速之客。

“赫伯特!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有允许你可以进来了吗?!”我恶狠狠地道。

赫伯特颤颤嘴角,极力抑制住自己的火气,久久,才冷哼一声,“恕属下无知,我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了一条‘进这个牢房要先请示大小姐’的规定!”

“学会跟我顶嘴了?”我蔑视地看着他,一年不见,这个曾经与我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勇士在此时却显得格外陌生,以前,他照顾我,迁就我,就算是私自带我进牢房看母亲的大罪他也为我犯过,可是现在是怎么了,除了吵架,我们之间似乎再无任何沟通。

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

赫伯特指骨握得发白,可还是很不情愿地低下了倔强的头,“对不起,大小姐。”

“你出去吧。”我难过地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毕竟他是哈伦手下的得力勇士,毕竟我还有葛兰公会的大小姐的名分,既然还同属于一个阵营,那就实在没必要过多的争吵。

而赫伯特却没有让步的意思,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我转过头来骂他耳朵是不是聋了的时候,他才颤了颤喉咙,“大小姐不出去,我就不会出去。”

“你这是在抗命!”

“我这是在保护大小姐的安全。”

“你……!”我用手指着他,恨不得过去把他的心戳开,咬咬牙,还是勉强放缓些语调,“你……难道还怕我被一个重伤的犯人伤到?我要真那么无能,在北岸,我恐怕早就死上千百回了。”

“是啊,你死不了!”赫伯特抬起因愤怒而充血的眼睛,失态地大吼起来,“你死不了啊,你死不了啊,你能死吗?嗯?一个早就没有魂的躯体能死吗?你的灵魂呢,泰思,灵魂呢?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灵魂丢在了哪里,既然你不要了,那就不要要了啊,一辈子,你的肉身和你的灵魂都别想再重合!痛苦吗?痛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用高他一倍的声音大叫,他冷笑一声,大步向我冲了过来,我下意识去保护身后的那个人,却被赫伯特一把把我丢到一边,巴奈特想扶住我,赫伯特就给了他刚伸出的手臂重重一脚,然后一手提起穿透他锁骨的铁链,另一手握拳,朝他受伤的左脸就是丧尽天良地一拳。

“泰思,痛吗?痛吗!”赫伯特叫得更疯狂,抬臂,又朝巴奈特的下颚狠狠挥了一拳。

巴奈特感到自己的颈椎骨就要断了,他用手掐住和自己“骨肉相连”的铁链,发出阵阵痛苦的*。我跑上去,推开还在气头上的赫伯特,心疼地把艰难呼吸着的巴奈特抱到自己怀里,感到他用颤抖着的手扯住我的衣角,巴奈特忍着疼痛,努力让自己的胸口起伏得不再那么夸张,给我一个安定的眼神,告诉我,别害怕。

我恶狠狠地看向赫伯特,他的眼睛里晃过稍纵即逝的怜悯,继而也深恶痛绝般地看向我。

“我一定会让你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我颤动着声带,每一个字中都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而赫伯特只是冷言道:“我也会让你怀里的男人,付出同样惨重的代价。”

“赫伯特!”我扯着嗓子大叫,本想把他的祖宗都扯出来骂一遍,却感到手被人握住,我垂下眼睛,巴奈特冲我摇了摇头。

滴答,滴答。

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弯下腰,把额头靠在他的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泰思,我老眼昏花了吧,怎么哭成这样了?”一个熟悉而威严的声音传入耳畔,赫伯特回头,看见哈伦缓缓从隔板后走了出来,立刻行礼。

我抬起头,手忙脚乱地擦干眼泪,啜泣道:“你,你眼花了吧,我,我没哭。”越说越委屈,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用衣袖遮住脸,试图掩盖自己狼狈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伦笑得夸张,他似乎从未像现在这般心情好过,赫伯特也不解地看着哈伦,哈伦走到赫伯特身边,顿顿脚步,“你看,今天我们家泰思是不是特别像个小女孩呢,穿着小裙子,掉着小眼泪,哈哈……”

“哈伦!”

“怎么,我哪里说错了,哎呦,快看快看,又要哭了?”

哈伦面带微笑地调侃着我,连巴奈特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轻轻拧拧他的手臂,也不禁笑了笑。

而这时,哈伦也走到了我面前,俯*,向我伸出双臂,似乎是在讨要我怀里的男子,我沉下脸,把巴奈特抱得更紧些,哈伦无奈地笑笑,蹲在我面前,用哄小孩的语气道:“相信我这一回,先把他给我,你到赫伯特身边去。”

我狠狠摇摇头,下定了决心,这次,说什么我也不再离开他。

“泰思乖,相信父亲。”哈伦无奈地笑笑,只得把手抱到巴奈特身上,似乎在示意我,他不会伤害他。

“你想干嘛,你走开。”我把他的手打开,哈伦心里想什么谁也不知道,或许他的袖里就藏着剧毒的银针,我只要有一瞬的疏忽,也许巴奈特的音容笑貌就只能出现在回忆。

巴奈特此时也有一点紧张,他侧目看着哈伦有些反常的一举一动,手却不由自主地揪住我的衣袖,似乎并不愿意让我把他交给眼前这个城府极深的男人。

哈伦看着我和巴奈特,表现出难得的忍耐来,“泰思,你再不听话,为父可要生气了。”他看着无动于衷的我,又道,“为父真的生气了,我去找鞭子了啊,真去了啊!”哈伦说罢,准备起身,而这时,赫伯特却已经把墙上的鞭子递到他面前了。

“你什么意思。”我冷冷地看向他。

赫伯特一言不发,擎着血迹干涸的鞭子,等待着哈伦的回应。

哈伦看了一眼赫伯特,带着微笑接过鞭子,然后又戳戳睁着大眼的我,“泰思,跟赫伯特先到一边,我不打他。”

我脸上写满不信任,哈伦无奈地把鞭子擦着地推出去很远,我的手指在巴奈特的手臂上来回摩挲了几下,想一想这几天,哈伦难得没有朝我发火——突然担心起来,我再这样任性下去,也许真的会把他逼急了,他若是真的想至巴奈特于死地,我又有什么办法阻止得了呢?使劲咬咬*,我还是决定把他轻轻放在地上,如果哈伦真的杀掉他,那今天我就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而且就算是做鬼也不会原谅你!

哈伦见我妥协了,伸手想扶住巴奈特,我狠狠瞪着他,闷声道:“你不许碰他。”

“好,不碰。”哈伦收回手,我让巴奈特倚着墙坐好,巴奈特的眼里也有一丝绝望,也许是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也没有过多的反抗,轻轻拉住我的手,又轻轻放开。

我起身,赫伯特一把把我拉到自己身边,哈伦回头看着我,回过头,轻轻靠近巴奈特,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话,而后,就是铁链离骨的声音和巴奈特撕心裂肺地惨叫。

我慌乱地打开赫伯特拽着我的手,疯一样冲到哈伦身边,巴奈特正表情狰狞地捂着鲜血淋淋的肩膀在地上挣扎,而原本锁在他肩膀上的铁链,则被哈伦很随意地扔到了一边。

落地的声音,带着血腥的清脆。

“哈伦大人,您这是……”赫伯特吃惊地看着哈伦,他本以为他会杀了他。

哈伦起身,转头看向我,“两天,如何?”

“什……什么两天。”我明知故问地装起傻来。

“两天,把你想说的想做的都解决掉,泰思你也大了,应该知道什么是该坚持的,什么是该放弃的,你现在一定也很难诀别,但是,为父相信你可以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对吗?”哈伦说着,帮我扶起巴奈特,我轻轻接住他,哈伦做了个可以离开了的手势。

我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哈伦站在原地,闭上忧郁的眼睛,“两天过后,你们不可以再见面。”

我的脚步有一瞬地麻木,继而假装没听到,快步带他离开了。

深深的地道,深深的别离。

我轻轻把小声*着的巴奈特放在我的床上,又请来城里最好的大夫给他疗伤,我坐在厅内的木椅上心如刀绞地等着,不禁觉得哈伦是多么可笑,他以为他几天的仁慈就可以磨去十多年的隔阂吗,他以为两天的偎依就可以告别一段难忘的恋情吗?更何况……挽起自己的衣角,我的身上还留着那么多缠绵的痕迹呢。

叹口气,找来一面铜镜,我对着镜子,开始练习一会儿我要对巴奈特说的话,也许是时候诀别了,哪怕自己很伤心,可总比没有结局就结束的好。

吱悠——

里屋的门被打开了,老大夫徐步走了出来。

“他怎样?”我转过身,问道。

“失了太多血,身体比较虚弱,还有几处伤有些严重,处理不当的话可能会……”

“会怎样。”我低下头,准备听最坏的答案。

老大夫叹口气,道:“其实没什么,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应该没有生命危险的。”

“什么叫‘应该’……”

“大小姐,那个……”

“没事。”看着老大夫有些为难,我勉强一笑,“死不了就好了是吧,神明会保佑他的,那么,他的眼睛呢?”

“这个……”

“失明了对吧,”我笑得有些难看,“没事的,早料到了,人的皮肉怎么能去抗衡无情的火呢,那他的另一个眼睛呢,没事吧。”

“呃……应该是没事……”老大夫说着,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但是他却不敢擅自动手去擦。

我叹口气,给他了一些赏金,让他留下了点药品,就放他走了。

以后,我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生活呢,那个昔日眉清目秀的男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吧,其实只要还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我也会安心的,可是就算这种日子,我也最多再过两天。

轻轻推开房间的门,轻轻走进去,巴奈特慢慢睁开眼,冲我笑笑。

“打扰到你了?”我摸摸他的短发,他的发间还残留着凝固的血渍,他歪着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扶住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动。

“你休息吧,这几天……把身体调理的好一点。”我垂眸,准备离开,巴奈特却拽住我的裙摆,我看向他,他笑道:“我不想休息了,我不是你,总得靠睡觉调理身体。”

“还有心思开玩笑……”我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进被里,让他什么都不要说,好好休息着。

可是我一松手,巴奈特就又开始挣扎起来,无奈之下,我只得把他扶起来,在他身后垫一个枕头,让他靠在床头上。

“你还好吧。”我道,“不舒服就躺下,别硬撑着。”

“知道知道,”巴奈特笑笑,“我发现你有时候也挺能唠叨的。”

“你什么意思?!”我不满地皱起眉头,巴奈特只是抬手掩去自己的微笑,然后把我搂到自己身边,叫我别生气。

在他怀里偎依了一会儿,我才道:“我一会儿就给阿诺德他们发信,让他们想办法把你劫走。”

“那你呢,留在这?”巴奈特垂下眼睛看着我。

我抿抿唇,把头低下,“我想过了,反正怎么样都不能在一起,你不如回去……忘了我吧……然后……”

“然后另找新欢,自由自在地生活,你还那么年轻,没必要现在就去和神明共居一个屋檐下,好好活下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巴奈特学着我的口吻把话说完,我惊愕地看着他,与我要说的话竟然一字不差。

“你……”

“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吧?”巴奈特呵呵笑起来,他看向我,用手指指自己的耳朵,“我虽然瞎了眼,但是耳朵没坏,大夫给我上药的时候太疼了,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只好去记门外你说的话喽,现在想想,还蛮有意思的。”

“巴奈特,我没在跟你开玩笑。”看他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把眉头皱得更紧,我是真的要你离开啊,你没明白吗?我们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了,虽然都活着,生活里却只剩回忆,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吗?难道我在你心里,就只是一个随时都可以忘却的过客吗?

巴奈特苦笑着叹口气,宠溺地揉揉我的头发,“你呀,快省省心吧,你想,你把我一个人扔到北岸去,我能自由自在地活吗?况且,现在亚尔维斯不也正危机四伏吗,就算你给阿诺德他们发信,他们连自己都顾不得了,谁还有工夫来管我?再者,若是你培养的那些战鸽品质不优良,再被赫伯特劫去,那你可就得跟着我倒霉了。”

巴奈特说着,让我靠在他的胸膛上,我环住他的腰,撅起嘴来,“我真不理解,赫伯特为什么总跟你对着干。”

“真不理解?”巴奈特笑起来,用手轻轻抚着我的后背,“他吃醋了呗,不过他的脾气着实是坏了很多哦,没以前那么妥协了……呵呵。”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向笑得很勉强的巴奈特,问道:“他以前什么样,你知道?”

“恩?我怎么会不知道?”巴奈特亦是莫名其妙地看向我,看我茫然的样子并不像是装得,他无奈地耸耸肩膀,“貝芙啊,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对头,你就好像失忆了一样!”

“呵呵,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夸张地咧咧嘴,翻个身躺在了他的身边,双手交叉到脑后,望向天花板,“我小时候,哈伦为了治疗我的臆想症,就请来一个巫师替我去病根,结果该忘的没忘,不该忘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有些事,时时在梦里和头疼中若隐若现,可是除了母亲的死,我再也没看清任何东西。”

说着,我重重叹了口气,巴奈特侧身,握住我放在脑后的手,“这些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失忆?”

“那你得问哈伦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手脚啊!”我恶狠狠地吐口粗气,“你知道吗,当初,我是亲眼看着我母亲死去的,就在地牢里,我时常看见那血腥的那一幕一幕,看见她苦苦求饶的样子和死去时向我伸来的三根手指……我跟哈伦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他一直认为他能够补偿我。”

巴奈特沉着脸,亲昵地把头凑到我耳边,“其实,他也确实在补偿你,他也许料到你会再到牢房里找我,也或许是害怕再让你看到什么触目惊心的场面,他才下了令,在你来之前,可以先不对我用刑,我这才免了被拔牙的噩运呢。”

“真的是……哈伦下的令?”我看向近在咫尺的巴奈特,他认真地点点头,道:“真羡慕你有个这么伟大的父亲,平时对谁都那么心狠手辣,只是对你……真好。”

“好?”我瞪起眼睛,低声吼道,“他对我真好!好到都不用打一声招呼就擅自模仿我的笔迹,骗你到风河去?”

“喂,你不能这么想。”巴奈特搂着我,轻轻勾勾嘴角,“你呀,偶尔也站到别人的立场上去想一想,你看你父亲他,一边是心爱的女儿,一边是愤恨的敌忾,要是你,你舍哪一边?”

“可是……”

“谁叫我们水火不容呢。”巴奈特叹口气,又摸摸我的头发,“行了,小可怜虫,别记恨这件事了,要怪,就怪我当初多管闲事好了。”

“什么闲事?”我皱皱眉头,“对了巴奈特,我问你个问题,你当初为什么没有加入葛兰,以你的胆识,不可能看不出当时葛兰的势力是远远高出其他势力的。”

巴奈特看着我,意味无穷地点了点头,“是啊,可是我的城在北岸啊,如果我加入葛兰公会,那我岂不是成北岸围攻的对象了?我还能活到现在?”

“呸!”我生气地推推他的肩膀,巴奈特悠然一笑,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谎话而感到脸红的意思,我赌气地拍拍床板,冷哼一声,“你当我真是傻瓜啊,别忘了,我可是在北岸待过的,在亚尔维斯成立之前,北岸的那些没有远见的城主还不是互相打得你死我活,再说,就你还怕别人围攻吗?我听霍尔说过你的事,当时,北岸的勇士只要一听见你的名字就吓得浑身得瑟,就算你加入了葛兰,他们又奈你何?还有,城池都是后来自己攻占的,你要真有心辅佐哈伦,你为什么当初不在葛兰的势力范围内占城?”

我一口气把话说完,巴奈特挑着眉毛看向我,呵呵一笑,“这是你自己的推理?”

“是。”我抱住膝盖,语气中又充斥了惆怅,“那天哈伦跟我说了,他很看好你的才能,所以在葛兰刚刚成立的时候就邀请过你的,可是,你给他的回复就是无情的宣战书,我不明白你拒绝他的原因,是因为你太个性,还是因为,你们之间有什么隔阂。你知道吗?他那天跟我说,如果你是他手下的勇士,说不定现在……他早就把我……许配给你了。”

说着,我把头埋进自己的膝间,虽然明明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可是那夜里还是忍不住幻想……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是一家人。

巴奈特不以为然地躺在床上,轻轻摇摇头,“如果当初我真的辅佐他了,说不定到现在,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做别人的新娘……不过那样也好,至少你不会跟着我痛苦,对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我回头看着有点无奈的他。

“因为当时你很讨厌我啊,呵呵,对了,你失忆以后,没人告诉你,其实以前,你有一个很爱很爱的男孩子吗?”

我看着巴奈特,感觉越来越迷茫,“谁?”

“既然不知道就算了。”巴奈特闭上眼睛,翻个身,背对着我,扯扯被角把自己包起来,“我困了。”

“你把话说清楚,喂!刚才是谁说,自己不用睡觉调理身子的?”我推推他,可是他没动,看看外面的天色,夕阳正一点一点,回收着自己散落在外面的余光。

第一天就要过去了吗?

我垂下眼睛,在假装熟睡的人的脸上印下轻轻的一个吻,翻身下了床,离开了房间。

我从来都没有如此痛恨过我睡懒觉的习惯,今天一睁眼,太阳早就爬上了屋顶,要知道,明天这个时候我可能就再也看不到巴奈特了。

想到巴奈特,立刻翻身拍拍身边的床铺,可是睡在上面的人却不在了……

我的神经立刻紧张了起来,怎么回事?难道是哈伦违约,趁我睡觉的时候把他抓走了吗?

想想就来气,我连忙穿好衣服,气冲冲地冲向屋外,刚打开门,就撞上门口正要准备往里进的人,巴奈特捂着被撞疼的骨头,欲哭无泪,“你何时能不这么毛躁,我刚断过的锁骨可没你的头盖骨结实。”

我抬头,确认站在我面前的人就是巴奈特后,才缓缓舒口气,心疼地把他扶到床上,随即便是埋怨,“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竟然还有力气乱跑。”

“没有乱跑,就是在你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巴奈特无所谓地笑了笑,“第一次进你的房间,我好奇。”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一起,我跟着你不好吗?一个人瞎跑,你不怕稀里糊涂地跑到赫伯特那里去,看他能不能打死你!”我没好气地责备他,巴奈特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轻松地耸耸肩膀,“我让你那个丫鬟带我去的,我真的就在你的院子里散散步,哪也没去。”

“丫鬟?休伯特吗?”

“恩,好像是吧,早*来叫你起床,我看看天色,才卯时呢,就没让她打扰你。”巴奈特说着,又失笑起来,“是你让她卯时来叫你的?我说,这么早起床对于这么爱睡觉的你来说不是一种折磨吗?”

“用你管!”我赌气般地重重坐到他身边,斜着眼睛看他,等着他来哄我,巴奈特似乎是看出了我心思,故意把目光移向别处,若无其事地喃喃自语,“嗳?今天天气不错哦。”

“你……讨厌!”我笑着轻轻捶打他的肩膀,巴奈特趁我不注意,一把握住我的拳头,一翻身,两个人便相依翻到在床上,也许是没掌握好力度,巴奈特不小心弄疼了自己,他轻轻吸了口冷气,我沉下笑容,摸摸他的肩膀,“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巴奈特松开我,躺在我身边,他的眼底有一丝哀伤,但继而又被微笑覆没,“你现在想干点什么,还有一天的时间,我得好好陪陪你了。”

“想听你说昨天没说完的话!”我坐起来,用手指戳戳他的*,“你说,我以前喜欢谁?”

“我哪知道。”巴奈特淡然一笑。

“你肯定知道!”我咬咬牙,道,“你是不是知道很多很多事,我原来就觉得你有一些话莫名其妙,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我?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赫伯特和哈伦?”

巴奈特看着我,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毛,“怎么说?”

“直觉!”我深呼一口气,把记忆摆到最初的位置,“你还记不记得我在观日坡曾经救过你一命,当时碧翠絲叫你夫君,你说那是傲特斯旦汀领主曾经的一道婚约,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给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定婚约呢?还有,当时我说我是伊诺克的女儿的时候,你的不屑和沉默告诉我,你压根就没信过我的鬼话,可是你没揭穿我,这又说明什么?而且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你对我说的话中,总带着诸如‘还是’、‘总是’这样的词,就像一个久违的朋友一样,可是我跟你才认识几天?但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我只要见到你,就会头疼,很厉害的头疼,这是重点。”我看着巴奈特,他虽然还是一副故作冷静的样子,但是那张事不关己的脸上,终还是浮出一点愁色。

我放缓语调,道:“因为每当我头疼时,脑海里总会闪出一些似乎离我很近而又很模糊的景象,哈伦分析,那应该就是一些我丢失的记忆,所以,只有当我看到熟悉的东西时才会头疼,哈伦让我去北岸,一来是为了获得北岸的情报,二来就是为了缓解我的头疼,自从我到了北岸,头疼果然就好了很多,直到遇见你。”

“原来是这样啊。”巴奈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轻轻钻到他的臂弯下,亲昵地蹭蹭他的肩膀,“我们之前是认识的吧?”

“恩。”巴奈特笑得有点勉强。

我抬起头,轻声问道:“你以前,也是东岸的勇士对不对?否则,你怎么会认识那么多东岸的人呢?”

巴奈特吸口气,笑着摇了摇头,“过去的事,既然你已经忘记了,就当他不存在好了,真羡慕你啊,能忘得那么彻底,心里什么负担都没有了。”巴奈特自嘲地摸摸自己的鼻梁,“或许,你从来都没什么负担吧。”

“巴奈特,我以为我是在越来越了解你,可是我怎么感觉,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呢?”我皱皱眉头。

“你呀,要是了解我就好了,或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巴奈特说完,突然拉起我的手,我惊愕地看着他,他却笑得灿烂,“还喜欢种花吗?”

“种花?”

“恩,好久都没有装扮装扮你的屋子了吧。”

没等我回答,巴奈特已经拉着我跑到了屋外,就这样,我们在院子里种了一天的花,夕阳西下时,我们偎依坐在院子前面的石阶上,巴奈特轻轻*,夕阳映在他累得发白的*上,试图在本该有欢笑的这一刻,为憔悴而悲伤的面颊上点颜色。

我环视着院子里每一处被翻过的泥土,心里不觉涌上难受,嘴角却笑着,“你说,我们能看到这些花开吗?”

“东岸不算冷,应该没问题吧。”巴奈特夸张地笑出声,是想掩饰心底的悲伤吧,我们能看到这些花开吗?这和天气其实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他深深明白,就现在的处境来看,他根本就熬不到花期。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闭上眼睛,“我相信有一天,这里会像你的家一样漂亮的,长满五颜六色的鲜花,从此没有萧条和凛冽。”

“会的。”

巴奈特望向长空,有鸿雁掠过天边的红霞,它们也在向着温暖迁徙,我们为什么要,止步在最寒冷的冬天呢?

夜深人静时,我望着天边的冷月,难以入睡。本想就这样坚持到早上,可以好好和巴奈特道个别,可是临近清晨时,我却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觉得头沉的要死,我难受地转过头,窗边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挡住了原本该照到我脸上的阳光。

“好些了吗?”窗边的人依旧看着窗外的风景,慢慢道。

我挣扎着坐起来,站在那里的人是哈伦,我看看身边已经叠好的被褥,知道巴奈特已经被他们带走了,哈伦转过身来,静静望着不哭也不闹的我。

“我本来想把你叫起来的,可是他没让。”哈伦轻声道,他还记得上午,当他兴师动众地带着大批人马闯进来时,巴奈特只是平静地朝他们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没有想象中的反抗和哭嚎,他静静地放下怀中睡得正香的女子,然后很轻很轻地从她身边离开,走几步,就留恋地回头看看,狠狠心,还是快步冲出了房间,他让几个勇士跟上去把他按在地上,而他只是妥协般地闭上了眼睛。

哈伦叹口气,又看向窗外,“他现在在地牢,依旧没有交兵权的意思,或者,会受到更重的刑罚。”

“你不就想让他死吗?”我嘲弄地扯扯嘴角。

哈伦听了我的话,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以为你会劝他投降呢。”

“哼,”我仰起头,忍住涌上眼眶的泪水,痛苦地笑起来,“我们是斗不过你,但是他永远不会放下自己的尊严,像狗一样趴在你面前向你求饶的,他有他的荣耀和坚持,是挫伤无法磨灭的,他永远都不会低下高昂的头,生不会,死亦不会!”

哈伦轻轻皱眉,“这是他让你说给我听的。”

“不是。”我吸吸鼻子,像一只受伤的小猫,无助地放低了哀叫的声音,“他是我的男人,我已经连累他够可以的了,我不想再因为我的自私,折断了他最后一根挺直的骨头。”

“说得好啊!”我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两三声击掌的声音,我和哈伦纷纷侧头看向门口,只见赫伯特目光狰狞地走了进来,他直勾勾地怒视着我,甚至忽略了一旁认为他很失礼的哈伦,我没好气地撇开与他对视的目光,他却几步跨到我身旁,用力捏住我的下巴,我惊恐地看向他,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那么邪恶。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要让巴奈特为你付出惨重的代价。”我冷眼注视着赫伯特仿佛要撕裂的瞳孔,蔑视地一笑,“你杀了他?”

“哈哈,可悲的天真!”赫伯特狰狞地笑了几声,又很快沉下脸色,“在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时候,死就是一种解脱,我怎么可能这么便宜他?”说着,赫伯特凑近我的耳边,压低了更为邪恶的声音,“我——夺去了他,成为你的男人的权利……”

麻木的我连眼睛也忘了眨,瞪着面前咬牙切齿的男人,久久,才道:“你,什么意思。”

“哼,装傻?”赫伯特嘲弄地看向我,“他想用什么地方招惹你,我就替你父亲,先割了他的什么地方。”

啪——

一记耳光在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重重落在赫伯特的脸上,我抬着颤抖的手,掌心火辣辣地疼,赫伯特亦是侧着头,久久保持着被打之后的动作,哈伦背过身去,闭上愁闷的眼睛,却不敢发出丝毫叹息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久久,我才无助地失声痛哭起来,揪住赫伯特的领口,试图探寻心里那么多的疑问,那么多的伤悲,“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他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侮辱他,是因为他是亚尔维斯的副会长吗?是因为他不肯交出兵权吗?是因为那天我在观日坡放走了他吗?是因为我为他和你吵架吗?你说啊,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做……我已经答应你们不再见他了,我没有包庇他啊,我没哭也没闹啊,你为什么还这样对他,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语无伦次地哭嚎着,赫伯特的眼中也有一丝难以发觉的心痛,可他依然像石头一样僵化在那里,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哈伦慢慢坐到我身边,拨开我扯住赫伯特的手指,把泣不成声的我搂到自己身边,他从袖中抽出一条手帕,轻轻帮我擦着眼泪。

“我嫉妒他。”

久久,赫伯特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我停止哭泣,木然地看向他。

“无论我怎么努力,你到底还是……喜欢上了他。”赫伯特垂着头,语气里充满忧伤。

“泰思,我真后悔当初带你去地牢,不是因为事后的刑罚,而是因为这竟让你失去了记忆。”赫伯特吞一口苦涩,眼眶也湿润了,“如果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或许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么多是非,也许你会想他,可是……”

“告诉我,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着赫伯特,他背对着我,用颤抖的双臂撑着床边的茶几,泪水还是从倔强的脸庞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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