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哥骂道:“那小子不知逃到哪里去了,竟没了影!”骂着从浓雾中走了出来。
柳风笑道:“我在这呢!不好意思,让阁下好找!”

那二哥一愣,见柳风正笑嘻嘻地站在那里,两臂上的伤口已被安平郡主包扎过了。显然这丫头的包扎技术很不怎么样,包得扭扭歪歪,血水还是止不住地染红了袖口。而柳风仍是神态自若,拿刀从后面抵着那瘦猴的脖颈。

安平郡主整好衣衫,心中怒气难消,正在对瘦猴拳打脚踢:先用脚狠狠地踢他的裆部,可怜那瘦猴被柳风点住了穴道,有苦难言,只管疼得泪流满面;又拿拳砸他的鼻孔、眼睛,打得那瘦猴满脸喷血,眼珠迸出,鼻梁也塌扁了;再用两只手揪住瘦猴的耳朵,拿脚抵住他的腰部,拼命地扯拼命地扯,疼得那瘦猴呲牙咧嘴。

柳风见安平郡主打得差不多了,一指点开了瘦猴的哑穴。那瘦猴当即向安平郡主哭嚷道:“奶奶,你下手也忒黑了!没见过这么折腾人的,你忒没人性了!呜呜呜!”又向那二哥叫道:“二哥,快救小弟则个!这丫头比个阎罗还要命哩!”

那二哥见瘦猴受罪心中着实难过,缓缓除了脸上的面巾,向柳风道:“少侠,饶了我三弟吧!实不相瞒,我们原是聚窝山上的强盗,我叫‘鬼面猪头’魏安,他叫‘黄皮瘦猴’魏辛。我们还有个大哥,人唤‘白蜡脸子’童至,江湖中人都成我们三兄弟为‘聚窝三霸’。身为强盗,我们本来极守本分,一向在山上山下打家劫舍,拦来劫往,从不轻易放过任何一笔买卖。只有一样,因我们面貌丑陋,聚窝山附近的女人宁死都不肯嫁与我们,因此今日我们来到隋阳,想买几个丫头回去受用。可恨那几个不识抬举的婊子,刚买来还没过夜,便都纷纷自尽了。你看我的猪样子,你就可怜可怜……”

安平郡主看时,见那魏安果然长着一个猪头:鼻孔冲前,黑黑洞洞;两耳硕大,呼呼有风;门牙锋长,直出唇外。唯一与猪有别的是,那人远没有猪白,面色焦黑如碳,有如包公在世。安平郡主触目惊心,惨叫一声“妈呀”,赶紧转过了脸,不忍再看一眼。

柳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黑子,但就算黑子,也远比那人要幸运得多,虽然都同样焦黑焦黑的,但至少人家黑子的五官没有长走了样。柳风不禁对那猪头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叹口气道:“这个倒也简单得很,只要你放我们回到定安王府,我们自然会放了他!”

猪头沉吟片刻,突然笑道:“只怕我们大哥不放过你哩!”

柳风一愣,道:“你们大哥?”

猪头笑道:“他正站在你身后!”

安平郡主道:“风哥哥不要信他,他想趁你回头偷袭你呢!我来帮你看看!”正想回头,陡然被人点了一指,动弹不得。

那“白蜡脸子”站在安平郡主的身后,缓缓道:“姑娘,对不住!在下也是为你好,怕你看到我的面容一时想不开!”从声音听来,那“白蜡脸子”语气和善,俨然一个守礼的文弱书生。

柳风一惊,只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直从自己的身后渗来。

猪头笑道:“小兄弟,我不骗你吧!不过你放心,我大哥杀人的功夫高明得很,保证你死得无知无觉,一点痛苦也没有!”

柳风不敢动,心知此时一动必然会被人立毙于掌下。那“白蜡脸子”也不动,只直挺挺地站着。柳风知道,那白蜡是在顾惜瘦猴的性命,这才不肯轻易出手。

柳风笑道:“阁下倒是位知礼之士,难得,难得!”

白蜡道:“公子过奖了!不瞒公子说,童某原本出身于书香门第,皆因天生丑陋,落草才三天,便被父母丢弃在了聚窝山下。幸亏我这两位贤弟的父亲当时正下山拦货,打此路过心生怜悯之心,便收我为养子。养父去逝时又将寨主之位传给我,养父之恩真比天高比海深,非童某一生一世所能报,如果公子肯放过我这位兄弟的性命,童某情愿放二位一条生路,绝不反悔!只是千万勿要伤他性命!”

柳风笑道:“童兄如此说正合我意!你先把这位姑娘放了,等我们走到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了你这位兄弟,绝不难为他!你看如何?”

白蜡道:“公子误会了,童某的意思是要拿这位姑娘换我的兄弟,我们同时放人,从此各奔东西!这样岂不更为省便?也能让我们放心!”

柳风笑道:“童兄定是在说笑!待会儿等人一放,童兄到时翻脸我们又往哪里去?”

白蜡道:“请公子放心,童某虽出身草莽,却也胸怀一颗正直守信之心!我们三兄弟之所以守住山寨,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皆因生活所迫,并非生性奸诈凶恶之人,我们方才说出的话是绝对算话的!”

柳风还待与白蜡讨价,却只觉自己的双臂渐渐酥麻得没有感觉了。侧眼一看,只见自己的手臂苍白如脂,半丝血色也无;握刀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料再难支持得一时半刻,便道:“好,就按你方才说的。你先后退十步,待我回过身,你我面对面一同放人!”

白蜡笑道:“公子果然义气,童某佩服!”随后,一步一步迈着往后退去。

柳风只等那脚步声渐渐去得远了,那股阴冷之气也收敛了锋芒,突起一刀直向身后砍去。那白蜡正贴身站在柳风的身后,刚要抬掌立毙柳风与掌下,突见一刀挥来,忙抬手捏住了柳风的刀背,笑道:“公子好性急,童某还未走完十步呢,公子就等不及了!”

柳风只得弃了瘦猴,转身再起一刀,白蜡慌忙掣了手。瘦猴大叫:“二哥快来救我!”那猪头闻言,趁机来抢瘦猴。柳风回身又忙将刀架在了瘦猴的脖子上,猪头忙顿住身形,满脸陪笑道:“公子好说,好说!”又后退了五步。

柳风笑道:“瞧童兄这脚步走得,不仅没有走远,反而越走越近了!”看那白蜡时,登时骇得倒退了一步。

那白蜡的一张脸赫然正是用蜡水糊成的,一张蜡皮上面还布满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孔洞。安平郡主见抓住自己的竟是这么个怪物,吓得差点昏死过去,又被点中了穴道,不能叫不能嚷,只得死死闭上了眼睛。

白蜡道:“公子好敏感的嗅觉,我这招传音术从来没有失过手,不想今日竟被公子看破了!”又见柳风一脸惊骇,忙道:“公子不要见怪!不瞒公子说,我出生时一张脸上无半点血肉,脸骨全都裸露在外面。家族人都说我是个怪胎,会给家里人带来不幸,于是便将我活生生丢在了荒郊野外。长大后,我只得用白蜡涂抹在脸上,遮去这**的骨头,从此以后江湖中人便都称我做‘白蜡脸子’。”说着,忙又伸出两指,抿了一下脸上融化流淌的白蜡,道,“夏季天热,白蜡都变软了,容易出现孔洞,还得时常修着点。但愿没吓到公子!”

柳风暗道:“方才那两个不过丑陋些,起码还像个人,这个却是着实吓人。”又道,怪道人们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原来正是这个道理。

白蜡道:“公子放心,方才我不过想试试公子的武艺。不想果然了得,令童某十分敬佩!这次我绝对说话算话,只要公子将我三弟放了,你与这丫头一定会平平安安地走出去!”

柳风想这“白蜡脸子”嘴上说得好听,内心实在奸猾狠毒,方才要不是自己使个心眼,此刻早已被他暗算了,遂不禁骂道:“你个二皮脸,信你是猪!”

白蜡登时阴下脸来,冷冷道:“公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三兄弟可不是吃素的!要不是看你手中有人质,我定然一招毙你于掌下!”

柳风喝道:“你们马上给我退出这栋楼去,不然要他身首两地!”说着,右手陡一用力,那瘦猴不禁“哎哟”惨叫一声。那刀刃一下便没进瘦猴脖颈近三寸,有浓稠的血液沿着刀锋滴落了下来。

白蜡登时大叫道:“公子不要!有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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