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退到园中,因为不曾把灯,只见这夜黑得可怕,漆漆的不分五指。刚挪了两步脚,突然头顶一道电闪,把个四下里照得雪亮。那小二顿时一惊,借着那闪电,分明看到一个人正站在马厩那里,低着头,满脸是血,手拿一把长刀;小二一惊,再定睛细看时,却又不在了。随即电光消逝,一切重又归于黑暗。
那翻地龙于睡梦中,陡见一道闪光自眼前划过,两脚一蹬,惊醒了过来。心内记挂着麻袋,起身点了灯,往那麻袋上照时,只见那鼓鼓的麻袋早已塌扁了,哪里还有老经略的身影。

翻地龙当即惊叫一声“妈呀”,赶忙推醒了过江鼠。那过江鼠正兀自睡得香熟哩,无故被翻地龙推醒,心内好生不快,懒懒地叫道:“什么事,三更半夜的……”

翻地龙道:“那老家伙真个跑了!”

过江鼠闻言,心内如闪过一道霹雳,忙爬起来看了一眼,惊叫一声“哎呀”。

翻地龙急得在当地团团转,不停叫道:“这可如何是好?要让副帮主知道了,看不活剐了我们!”

过江鼠忙道:“你且小声些,要让副教主听到,我们就真的没命了。”翻地龙连忙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凑过去悄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那过江鼠心内倒是有些伎俩,沉默半晌,道:“这事只好如此……方可蒙混过去。”

翻地龙听了大喜,道:“如能逃过此一节,有如再世为人。”

且说那小二看到电光一闪,看到一人正站在马厩边,定睛一看却又不在了,正在犹疑间,突听得店门被人拍得山响。那小二不及多想,高叫一声“来了”,忙去开门。看时,赫然见那门外正整整齐齐地站着一队铁甲兵。那小二先自慌了。

那敲门的军汉嫌小二开门迟了,劈脸便骂道:“不知死活的狗杂种,也不瞧瞧来得是谁!这早晚才开门,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小二急忙上前陪笑道:“不知军爷们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赎罪!”那军汉还待发作,这时只听一位老者道:“算了,赶紧住下要紧。”

那军汉对小儿骂道:“还没听清吗?还愣着干甚,找打!”说着,举起了饭钵大小的拳头。

小二于是慌忙道:“各位军爷请往里面请。”说着大开了客栈的门,站到了一边。细眼看时,见这一行人大约有二三十人,皆披盔甲,不曾骑马;数中有一老者,亦是全身披挂,手握着胸口,走路跌跌撞撞,由人搀扶着走进了客栈。

待众人全部进店,那小二关了店门,忙跑过来问道:“众位军爷是立刻住店呀,还是先吃些什么?”

那军汉道:“有好酒肉尽管上来,问什么!再要十五间上房,要干净整洁的!”

小二陪笑道:“哟,军爷,你来的不巧,本店所有的上房早已住满了……”

那汉又待发作,那老者道:“下房也可,需快些收拾方好。”那汉子这才没说什么。

小二说声“好来”,又向里面厨内叫道:“大盘的熟牛肉切二十盘,好酒五大罐。”

那汉骂道:“瞎眼的奴才,我们二十五个人,牛肉如何才二十盘。”

那小二闻言慌忙向里面叫道:“牛肉二十五盘。”一时牛肉端上来,只见那帮军汉一个个狼吞虎咽,好大的食量。只有那老者,吃相倒还斯文。小二看得目瞪口呆。那军汉们吃完未饱,纷纷叫道:“小二,再来几盘!”

小二只得向厨下叫道:“牛肉再来十盘。”

那为首的军汉道:“十盘如何够,再来二十五盘!”又说,“你们这盘子也忒小了。”

小二面带苦相道:“这已是算大盘子啦!”正在说话间,只听店门又一阵啪啪地响。小二忙去开门,但见门外好大的一场雨,店前的积水已有一尺多深,像小河一般哗哗地向街头流去。再转头看时,那店外的雨檐下,正站着一个中年人。那中年人戴着低低的斗笠,着一身青灰色的长衫,左手握着一柄长剑,右手牵着一匹马。脸上一道狭长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小二一见惊了一跳。

那人浑身风尘仆仆,显是已经赶了一天的路。

小二还未开口,只听那人道:“住店,上房下房都可。先吃些东西,来两盘熟牛肉,再烫两角酒!”那小二一时倒没了言语,忙请他进来。那人一面往里面走,一面又回头道:“将我的马好生牵进后院的马棚内,仔细喂饱。”那小二应了一声,自去牵马。

那为首的军汉看了看中年人手中的剑,向那老者低语了几句。那老者道:“不用理他。”那军汉便不再做声。

那中年人吃完了牛肉喝了酒,小二正好喂完马从外面回来。那人道:“小二,客房在哪里?”

小二道:“客官随我来便了。”

那为首的军汉道:“明明是我们先来,如何倒先带他进房?”那帮军汉便一齐大骂大嚷,故意起哄大闹。

小二慌忙道:“不如各位一起来。客房都在一处,我带你们同去便了。”

那为首的军汉道:“我们偏要先去!”

小二暗道这帮军爷实在霸道得很,正在为难,那中年人道:“由他们先去,我自在这里等候。”

小二对那中年人说声对不住,掌着灯领众军汉直往客房去了。一时回来,又领中年人前去安顿。

那过江鼠听得楼下的语声,笑道:“现有替死鬼,可救我们一命。”

翻地龙道:“哪有替死鬼?”

过江鼠道:“你没听得楼下的说话声,那岂不是替死鬼?”

翻地龙道:“那是官军,我们如何惹得他们?”

过江鼠笑道:“官军我们自然惹不得,难道那孤身的汉子我们也动他不得?”

翻地龙猛然醒悟,大笑道:“好好,好个替死鬼!”两人凑到一处密语了几句,重又熄了灯,翻身上床,睡了一阵。过了片刻,两人听得楼下语声息了,那翻地龙突地从床上跳起来,大喝道:“是谁!”那过江鼠也跳起来,两个大叫着挥舞着朴刀,直跳下楼去。

那西门仟住在隔壁,听得两人的叫声,刷地也跃出了窗外。只见两人正在楼下东张西望左顾右盼,那西门仟飞身过来,叫道:“怎么回事?”

那翻地龙满脸苦相,向那西门仟道:“方才有人趁我们睡熟潜进房内,直把那老儿救走了。”

那西门仟闻言大惊,道:“此话当真!”

过江鼠道:“属下哪敢欺瞒副教主。”

那西门仟见他二人满面焦急,心内已信了八分,忙道:“可曾看得那人长相?”

翻地龙道:“穿一件青色长衫,手中拿把长刀。”

过江鼠又道:“恍惚看到那人跳进那房内去了。”说着,伸手一指,直指向那中年人的房间。这时,众教徒也都点燃了各自房内的灯,一齐从楼上跳将下来。那西门仟指着那中年人的房间,对众人道:“有人将那老儿救到那房里去了,冲进房去,除了老匹夫,一个不留。”众教众得令,手挺朴刀直向那房间飞去。那翻地龙同那过江鼠心中暗喜。

那房里黑乎乎的,没有点灯。众人贴着房门窗户静听了一阵,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有三个教众按耐不住,当先掀开窗,纵身而入。

那翻地龙笑道:“副教主放心,量那老儿也跑不到哪里去,这番必然被我们拿住。”

过江鼠也笑道:“正是正是。”

话音未了,只听接连三声惨叫,那直飞进去的三人尚未落地,又直飞了出来。随后,那窗咣当一声重又合上了,一切复又如初。

众人忙围上来看时,只见三人并排躺倒在一起,脖颈上一溜刀痕,早已死了。小二听到响动,出房睁眼一看,看到脚下的三具尸体——原来那小二的房间正在那中年人的隔壁——那小二惊叫一声,赶忙退进房内,反锁了房门,兀自缩在自己的床上哆嗦个不停。

那翻江龙见此情景咂了咂舌,过江鼠亦是瞪了瞪眼。那西门仟暗道:“好快的刀法。”沉吟半晌,向房内朗声道:“请阁下恕我辈无理,只因敝教刚刚丢失了一件紧要的物事,有教众看到那贼直往阁下房中去了,因此一时误会。”顿了顿又道,“不知阁下方便我等进去看看吗?”

只听里面那人冷冷道:“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你们还是不要进来的好。”

那西门仟道:“如此说,便是没得商量了?”

里面却没了声息,那人再未答言。那西门仟暗想,如何能让那老儿眼睁睁从自己鼻子底下逃走?遂低声向众人道:“将房子团团围住,等我一声令下你们一齐冲进去。”

众人听了纷纷暗骂:“入教的章程上写得明明白白:‘任何行动,在场的最高首领必须身先士卒……’,该死的西门仟,你们的命就值钱,俺们的命就是粪土?俺须也是一般娘疼的爹养的!”纵然心内龃龉恐惧,怎奈教主之令不敢违拗,也只得答应着。

一时众人将那房间团团围住,西门仟把手一挥,众人一齐破窗而入。登时又有三具尸体飞出,也是并排在一处,脖颈上一溜伤痕。

那西门仟看时,里面黑不隆冬的,一无所见。随即只听得里面惨叫声连连,众人做三做五地一齐直飞了出来,那死状与之前的六人毫无二致。霎时,里面便只剩下了一个人。

那人犹在兀自拼命挥刀,却哪里见得一个人影。那人于黑暗中大叫道:“你、你在哪里?你、你是人是鬼?”心智竟已被骇得狂乱了。外面西门仟、翻地龙、过江鼠三人听时,里面却只有他一人的刀声,除此之外竟不闻一丝声响。

西门仟紧紧攥着手中的铁扇,神色凝重肃穆。翻地龙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一滴冷汗已从他的额头上渗了出来。过江鼠亦是张着一只大嘴,只望着那黑洞洞的屋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只听得里面一声惨叫,那最后一名教徒应声飞了出来。那人挺挺地躺在那里,脖颈上依旧只是一溜刀痕。那房门在他飞出的一瞬间,兀自又合上了。

西门仟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手攥得扇骨咯吱咯吱地响。翻地龙睁着眼,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副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过江鼠心里清楚,翻地龙此时最想说的只有二十六个字——就是他的口头禅:“教主,好厉害呀!我们逃吧,我们逃吧,我们快逃吧!再不逃就没命啦!”

以前,过江鼠一向很鄙视翻地龙的胆小:身为江湖中最为恶毒、最为凶残的教派的翻龙堂堂主,竟然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比当众在妓女面前拉屎还要丢人(诸位上帝啊,原谅我这恶心的比喻吧)。可是,此时过江鼠真的好想和翻地龙一起喊:

“教主,好厉害呀!我们逃吧,我们逃吧,我们快逃吧!再不逃就没命啦!”

可是翻地龙这次竟然反常得没有说。过江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翻地龙已然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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