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婷洁来沈家拜访的时候,沈静初正斜靠在沙发上看电影,他们家有很高级的家庭小影院设施,再加上爆米花和可乐的陪衬,即使是一个人对着屏幕,也显得很有气氛。
电影里放的是某个商场情仇的故事,被算计的公司高层A到高层B的办公室里大闹,各种气急败坏,沈静初原本笑得挺快意,觉得恶有恶报是挺不错的结局。
可是笑着笑着,嘴角的笑意突然淡了,心情变得很糟糕。她突然想起两个星期前在沈静言办公室里的一幕。
“杨肖,今天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什么事都要针对我?你还是不是男人!”沈静言大发脾气,一脚将跟前的椅子踹翻,闹出很大的声响。
“杨总,杨总,发生什么事了?”秘书循声而来,将门推开,瞧见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不大对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静初挥挥手说:“你先出去吧,不要来打扰,我们有事要谈。”
秘书点点头,随即关上门离开了。
沈静初拉住沈静言的胳膊说:“哥,有话好好说,又怎么了?”
“你问他!怎么了?”
“沈静言,你又这么不经过提前知会,直接闯进我的办公室!”杨肖淡淡地说,“你妹妹也在呢,注意点风度。”
“风度?杨肖,你这个龌龊的东西,在公司里处处针对我,对我的下属下套儿,你有没有为公司大局着想?你想把公司搞垮吗?”
“没有为公司大局着想的人是你!”杨肖将手中的笔摔在桌上,说,“你的下属又害公司损失一单合同,你觉得是我下套儿?”
“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闹大?明明知道他是我的人,非要搬到董事会集体讨论,让我下不了台吗?”沈静言说,“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故意?你去看看人家公司的报价单吧,几乎是贴着我们公司的报价的,问问你的下属究竟做了什么,泄露公司机密可不是小事情。沈静言,别说你不是公司总裁,就算是,也担不起这样的责任!”杨肖冷冷地说,“好了,我要继续工作了,有时间来找我的碴,不如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人,回回都要你兜揽,不知道还能有几回!”……
“小姐,谢小姐来看您。”宋嫂引着谢婷洁进来。
听到谢婷洁这个名字,她突然有些懒得应付,眼睛依然盯着屏幕,装作没有听到。
谢婷洁原本心情就不好,看到眼前一幕越发窝火。她冷笑道:“怎么,人家为你进了医院,一次都不去看他?”
“他?你说谁?”沈静初往嘴里塞了几个爆米花,明知故问。
“有空在家电影可乐爆米花,却没空假惺惺慰问伤员,你的心会不会太狠了点?”
“既然你也知道是假惺惺,那我为什么要费这力气去假惺惺?”沈静初抬眼,“你不是一直劝我不要和他来往过于密切吗?今天这是替他来兴师问罪?”
“我——”谢婷洁欲言又止,恼怒自己的反复无常,明明知道他对静初抱有想法是不应该的,明明知道自己对他喜欢得很,可是居然为了他来找静初。她这样不是犯*是什么?可是一想到病房里躺着的那个男人,心底忍不住柔软一片,这点恼怒都抵不过丝丝的心疼。
那个男人,时不时朝着病房门口看一眼,不就是为了等待那个最该去看他的女人吗?自己每天都往医院跑,却从来不曾被他真正看进眼里。
她真的很嫉妒沈静初,是的,哪怕她身材、脸蛋、能力,哪一样都比不上自己……
两周了,已经两周过去了。
他的伤口麻药退去的时候,疼得直冒冷汗。
他的伤口愈合关键期,还出现了发炎症状,高烧两天不退,甚至神志不清地说起了胡话。
他发脾气的时候甚至把装满药的托盘丢在自己身上,狂躁地摔碎吊瓶,满手鲜血。
……她一直陪在身边。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不爱说话,有时候常常坐在那里发呆一整天。
所有医生护士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病人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情绪不稳,只有她心里明白,因为一个叫沈静初的女人。
他等不到。
她也明明知道。
可她就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故意的,私心里想着,沈静初不要来,永远都不要来。
如果沈静初不来,她就能一直好好陪着他,让他感受自己对他的心。可是她忘了,他的心早已满满都是别人,根本没有自己的地方。
许多次,她几乎想要妥协,劝他多吃一口多睡一会儿,劝他配合医生的治疗,认真休息……只要他配合,她愿意去替他把静初找来。
可是她一直犹豫着,没有说出口,哪怕在他高烧不退不断喊着那个名字的时候,她也咬着牙,泪流满面,不肯妥协。
她怕,他们一见面,自己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沈静初终究没有出现过。
他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巴上的胡渣渐渐青黑,开始乖乖配合治疗,只两个星期就匆匆离开了医院回家。
她松了一口气,却也暗恨自己狠心的朋友,所以今天她要来问个清楚,为什么会对那个男人这么狠。
可是,沈静初一句话就将她呛住,不是不喜欢他们来往过密吗?……
“坐吧,电影结束了。”沈静初稍稍从沙发上支起身体,将腿收回半截,空出一块地方来给谢婷洁坐。
“嗯。”她坐下,望着屏幕上长长的演员幕后名单发呆,突然想起自己是不是也就是沈静初和方仲恺幕后的名单一员?想到这里,她突然忍不住苦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方仲恺有点傻,他伤口发炎高烧不退又怎么样?他拒绝吃药摔东西自残又怎么样?别人压根看不到,你说傻不傻?”
“你,你说什么?他发炎了?有没有恶化?”沈静言的心一揪一揪的,发炎?摔东西?那个男人这几天经历了什么?
谢婷洁眼神冷冷地盯着自己的好姐妹,半晌突然笑了:“沈静初,你这算什么?关心?”
“你告诉我,他怎么样了?现在有没有事?”沈静初抓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在颤抖,甚至因为用力过猛,指甲嵌进了对方的肉里。
“他已经离开医院了,医生本来说还需要再观察几天,防止伤口处理不好会再恶化。可是他不愿意,大概是再呆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吧?”谢婷洁不明白,沈静初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明明很关心对方,可是为什么不去看他?
难道是因为害怕杨肖因此再闹一次?一想到这个可能,谢婷洁只觉得心里充满了愤怒,她忿忿不平道:“沈静初,两个星期了,他等了你两个星期,你为什么没有去看他?你明明知道他会等你对不对?”
这话像一把犀利的刀子,划破了沈静初那颗紧张担忧却又莫名难受的心,她心中豁然开朗……
沈静初愣住,心里不断回荡着:“你明明知道他会等你对不对?”
明明知道他会等,她真的明明知道?她不断在心问自己,不断问,越问越觉得浑身都像是浸到了冰水里面,寒凉刺骨。
要不是那天去医院,听到他和谢婷洁的对话,她甚至就要以为,这个男人真的爱煞了自己,为了自己可以挡刀的男人,简直是言情小说里才会有的(读者:豆爷你这不是言情小说吗?豆爷:我这是人文类社科类,和知音故事会一样儿一样儿的。读者;装,让你再装!让方仲恺把刀插回你身上去。豆爷:……泪流满面,太凶残了你们。)。她没有奢望,自己有生之年也会有这样的运气,遇到这样的人。
可是,在遭遇歹徒暴力的时候,他让自己躲进车里,被对方打得满脸鲜血也不忘做着口型让自己不要开门。鲜血像喷泉一样溅在窗户上的一瞬,她的人生像是陡然见到光明,却又再次陷入漆黑。
后来的一个星期,她在家都做着同一个梦,梦见他被歹徒捅在的不是*而是胸口,梦见他的身体当场在自己手中冷掉,梦见自己泪流满面说:“不要,不要死。”然后她悚然而惊地醒来,一身冷汗,发现自己那一刻的心境,要多不舍就有多不舍。
她安慰自己,那不是心动,只是感动,她只是从没遇上那样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可以为自己生为自己死,为自己罔顾人伦、不惜自身……
那天去医院的时候,她是怀着满满的感激和歉疚去的,救命之恩实在太重,而她过去对他有太多偏见和不满,实在对他不够好。有心弥补。
可是当她看到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也能搅起这么多风雨,她震惊了。
无论是他,还是自己的好朋友,原来都藏着这么多阴晦的秘密和算计!口口声声说把自己当姐妹的女人,居然和自己的老公纠缠不清……心心念念说喜欢自己的男人,居然刻意引导着事件……
所有人,都欺骗着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傻子。
因为知道他那么多挑拨设计,都是为了拆散自己的婚姻,都是为了和自己虚无缥缈的一个可能,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心里,疼得很,厌得很,惊得很,怒的很。
这个可恶的男人,为自己被插一刀,却也不经意给了自己一刀。所有的幻想和感激都成空,她怎么会原谅他?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她恨他,所以要惩罚他。所以她明明知道他会等,也不愿去看他。
可是她凭什么?她凭的,不过是他的喜欢。
瞧吧,原来沈静初也不是单纯无辜的小白兔,她也会用上自己的机心,叫算计自己的人尝尝苦果。
想清楚这些,她怔怔地坐在那里,许久无声。明明该感到快意才是呀,可是为什么,眼泪不停流下来?
沈静初,你,你这是怎么了?
难道,你也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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