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一月,天气渐冷。从草原上吹来的冷空气,开始在京城横行。满眼的绿色渐渐地退去,树叶开始发黄、掉落,露出毫无生气的枝桠。顿时京城笼罩在灰蒙蒙的景致里,人们已经穿上冬装,大街上到处可以看见臃肿的身影。
这一阵子,穆亚平一直忙乎博爱医院的事情。按照时间推算,姜森和王德彪应该回来了,可是到现在依然没有得到他们任何消息。穆亚平未免有些担心,他心里暗忖,要是像打个电话哪嘛容易该多好,现在的信息太落后了,他心中生出无力感。

穆亚平正寻思着,突然眼睛一亮。打电话、电台?对了必须拥有自己的商业电台,这样联络起来岂不方便多了。穆亚平知道,现在世界上的无线通讯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现在不是战争时期,外部和国内对电台的封锁还没有开始。明年德**火商再来,一定设法通过德国使馆的代理人通知他,买几部德国的军用电台。

穆亚平对礼王府后院居住的、已经伤愈的弟兄们,进行了一番整顿。并要求他们按照他的要求展开军事训练。每天什么时间起床、早操等都要合乎要求。他指派了一名有威信的兄弟作小组长,专门向他传授了军事训练的内容。总之穆亚平把当初入伍时所训练的事项,一股脑的告诉了这位兄弟,至于他们到底能训练成什么样,坦率说穆亚平是没有时间亲自指导的。总之不能让他们闲着,让他们闲着就会生出是非。

这天傍晚,穆亚平裹着大衣,迎着凛冽的寒风坐车回到家中。天气明显变短,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接着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这一阵子他每天回家都晚,甚至忙到半夜才回家。最近几天回到家中,妻子晚秋早已熬不住入睡了。

而早晨醒来晚秋又不见了身影,她是早早爬起到母亲那边忙乎去了。吃早饭时夫妻之间甚至来不及说上几句话,他便匆匆离家外出。今天能早回家,穆亚平能试着看出晚秋欢天喜地的样子。坦率说和晚秋生活半年,穆亚平真切感受到了这个时代女人的柔美之处,晚秋就是一位标准的、传统的、贤妻良母式的女人。无论自己在外面做什么,她从来不多问一句,而细微之处都是体贴的话语,作为他的妻子,晚秋无疑是优秀的。同时,穆亚平也在晚秋身上获得了另一种“母爱”感觉。

父母每天吃饭非常守时,到时间必然开饭。而穆亚平回家就难说了,有应酬在外面吃饭,有时候忙乎晚了又错过了回家吃饭的时间。看到丈夫如此辛苦,晚秋非常理解没有一句怨言。也许养成了习惯,晚秋都吩咐厨房把饭菜热乎着,以尽妻子的一份职责。

穿过月亮门,见到屋子里面灯火通明,显然晚秋正在屋中、走近屋子门前,突然里面传出一位男人的声音:“今日之中国,贪官污吏横行,已经无药可救。中国必然要走苏联的模式,打倒列强,打倒封建官僚、打倒地主阶级,建立一个新的、民主、平等的社会……。”

穆亚平很快猜出是谁在说话便推门走了进去,他看到耿一夫站在屋中间,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神采奕奕、口若悬河,显然谈兴正浓。而晚秋、柳湘云、穆暗香围坐在四周,也流露着极其昂奋的神态,正在洗耳恭听。

“你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晚秋说着随手接过了他的大衣。穆亚平没有回答晚秋的提问而是说:“奥!这么热闹谈什么呢?”暗香嘴快说:“大哥,刚才耿先生和我们说苏联的情况,什么集体农庄、人人平等了,太激动了。”湘云也说:“大哥,耿先生讲的太好了,你也应该听听,很多东西闻所未闻。”

穆亚平把眼光转向耿一夫,见他礼貌的点点头抬腿要走。穆亚平笑说:“耿先生,难道你不想和我谈谈你的高论。”耿一夫有些敌意说:“穆少爷,我不想和一位满身铜锈的商人讨论理想和抱负,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说的。古人曰:志不同道不合。”

穆亚平调侃说:“耿先生,何谓志不同道不合,难道你所崇拜的苏联,就不需要商人,就不需要商品流通了吗?”耿一夫义正言辞说:“伟大的苏联人民,建设了世界上最理想的国家,那里没有剥削、没有压迫,财富归全民所有,并且人人平等。而你们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为了金钱,尔虞我诈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所以我鄙视你们。”

穆亚平说:“耿先生,红色苏联我了解一些。你所说的人人平等、财富归全民所有,那只是相对的。试问,一名将军和一位农民能平等吗?他们之间所占有的财富能平等吗?”耿一夫反驳说:“穆少爷,你说的是无知言论。在苏联将军和农民是绝对平等的,他们仅仅是职业和分工不同。”耿一夫说完扬长而去。

穆亚平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小子显然是热血青年,有一颗满腔、热忱的心,坦率说稚嫩的有些可爱。但是穆亚平现在不可能涉足政治,如果过早的涉入政治领域那是相当危险的。别说自己制定的“宏伟计划”无法完成,恐怕身家性命都不保。

此时,湘云感悟说:“如果苏联真像耿先生说的那样,的确令人神往。”穆亚平说:“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但是我不希望家里出现一个危险人物,这个家庭随时处在危险之中。晚秋你告诉耿先生,明天让他离开穆府,我不希望他在家里搞什么赤色宣传。”

穆亚平虽然忙着赚钱,但是他通过各种媒体结合自己的“先知先觉”,对国内的形势了解的很清楚。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政府,借着国共第一次合作的浪潮,已经形成燎原之势。其实这已经触动了北洋政府的底线,真正决裂是迟早的事情。

另外,“树大根深”的北洋政府,也不是铁板一块。奉系、直系、皖系等等已经形成军阀割据的局面。尤其是对于人心向背的南方革命浪潮,北洋政府无法形成合力全力抗之。目前,国内有识之士,奔走呼吁,希望孙中山北上,促进南北和谈,避免大范围的冲突。

表面看北洋政府对搞颠覆宣传的革命者能容忍,但是背地里已经开始行动。现在只有苏联全力支持南方革命政府,而日本、英国等列强,鉴于在华的巨大利益依然有力的支持北洋政府。前不久冯玉祥在京发动政变,推翻贿选总统曹锟,并顺应民意力挺孙中山北上。但是很快就是一场滑稽的闹剧,以此掀起了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的大幕。

穆亚平深知,以自己的微薄之力,若想改变历史的走向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个问题在香山他已经得出结论。他现在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积蓄力量,为日后的全面抗战发挥作用。若现在不知深浅的表明自己的政治态度,是愚蠢的想法。现在他只能韬光隐晦。

此时,见穆亚平突然变脸,晚秋有些为难说:“这……。”穆亚平果断打断她的话说:“这什么这,明天你务必让耿一夫离开穆府。另外你偷偷给吴妈一笔钱,耿一夫在外面闹革命也要吃饱肚子,就这么办。”湘云和暗香见穆亚平真的发脾气了,赶紧借故走了。

晚秋从来没有见过穆亚平发这么大脾气,小心翼翼说:“表哥,你别生气了,明早上我就和吴妈说。”穆亚平和蔼说:“晚秋,我这样做完全是为家里考虑。若真出现不测,首当其中的就是父亲,毕竟他在政府里做事。如果发现我们和革命党有瓜葛,父亲革职罢官都是轻的。”

晚秋闻听吓出了一身冷汗说:“要不我劝劝耿一夫?”穆亚平说:“现在他已经走火入魔,没有用的,不过你放心,耿一夫在外面的用度我出。“次日,晚秋委婉的和吴妈说了这件事。耿一夫倒也痛快,夹起铺盖卷二话没说就走,吴妈赶紧追了出去,搞得晚秋心里很难受。

几天以后,在一处繁华街口,一名身穿长衫的年轻人,站在高处正在大声的演讲。只见他昂扬顿挫、口若悬河,很有煽动性。下面聚集了众多的过路的行人,他们脸上个个流露出兴奋的表情。坦率说这个时代老百姓压抑的太久了,有人大胆站出来为他们愤不平,自然引起他们的共鸣。

这名年轻人就是耿一夫,他的左右还有几名学生摸样的人在助威。随着喝彩声和噼里啪啦的掌声,耿一夫结束了演讲。接着在几名同学的簇拥下,踌躅满志的向前走去,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他们在街口分手,并相互述说什么。

街角一处僻静角落,身穿便衣的苟队长说:“就是这小子,盯住他,没人的时候再下手。”苟队长按照熊局长的吩咐,对**的激进人士,实行秘密抓捕。并以维护社会治安的名义,给他们定罪。耿一夫这几天出尽了风头,心里正高兴。和同学商定下午要在北大校园开会,他刚走到一个巷口,突然两个人影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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