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秦学政的前幕僚扯上了关系,还是让周行德很是无奈,这家伙机巧百变,同他打交道你得提起一万个jīng神。
不过,周行德就是一个大俗人,还做不到金银在前不动声sè的地步。他前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穷白领,看惯了现代社会的富庶豪奢,对富贵一物却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况且,他马上就要去做清流,给事中这个职位虽然权力极大,人见人怕,可却没有任何外快。表面看起来风光,可论起实际好处,未必比得上从九品的司狱。
如今他周某人也算是家大业大,必须尽快找到生发的门路,否则家中这么多人口,这个chūn夏可就难熬了。
路上,虞娘提议周行德去找华泰问问,毕竟华先生可是在山西干过的。
山西什么地方,煤铁大省,他有在那里参赞政务多年,手头想必有得用的专业人才。
周行德没办法,他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
国家开放银禁一事目前只少数几人知道,等过完年,明诏一下,各地矿脉都被人占了,自己就算想插手也没那个机会。如今,周行德打的就是时间差。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跑华泰那里,支吾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说明来意。并问华泰手下是否有合适的工匠,推荐一二,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华泰问完,一笑,说好处不好处,说这些就没意思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又摸头想了想,说手头却正好有得用之人,有一个姓邓的老汉在山西常年替人看矿脉选窑址,一看一个准,人称金限雕,有名邓金眼。想当年,邓老头每替人看一次矿脉,没个三五百两根本请不动。就这样,邓金眼靠着替人看脉、选矿、开窑倒挣下不小的家业。如今却是周行德运气,此人正好住在京城里。
周行德心中惊喜,说那可I5,却不知道此人与华泰关系如何?
华泰哈哈一笑,回答说自己有大恩于邓金限,只需说一声,老邓就还不屁颠屁颠跑过来应酬。
见周行德疑惑,华泰解释说,老邓是个老好人,在山西备大矿山中素有威望,rì子过得也滋润,可就这么一个老好人却干出了一件糊涂事。
原来,老邓膝下无子,加上年纪也大了,一直想过继一个男丁为他老邓家延续香火。
恰好,有一个人牙子带着一个三岁孩童过来说要卖给邓金眼。
邓金眼见这孩子生得唇红齿白,煞是可爱,心中欢喜,就花了大价钱买了下来。
却不想,那孩子是人牙子偷来的。半年之后,孩子的父母找上门来。
老邓已经同孩子处出了感情,如何肯依,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他身高体重,力气也打,一失手,竞将那孩子的叔叔打死。
这下事情就闹大了,一个过失杀人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还好老邓这么多年一直都为官府服务,人面也广。手头也积了些银子,加上又同华泰熟悉,上下打通关节,被判了个五年的徒刑。
那孩子的家里人本打算让邓老头填命的,无奈邓老头手眼通天,又陪了他们一笔天文数字的白银,这才罢了手。
华泰也够意思,知道老邓这些年替人看选矿挣的那些家底全填了进去,年纪也大了,若再去服刑,只怕活不到出狱的那天。
恰好老邓有个女儿嫁给京城一个小商人,家中薄有资产。于是,华泰心中一动,就让邓金眼去京城服刑。又给顺天府打了个招呼,让他住在家里由家人看管。
如此,邓老头虽然将积蓄折腾个jīng光,一条老命总算保住了,加上又能于女JL女婿团聚,也算是一件好事。
正因为华泰有恩于邓金眼,周行德寻银矿的事情正好着落到他的头上。
于是,周行德就同华泰一起去见了这个邓金眼,老邓倒是爽气,说既然周老大人和华先生有命,敢不应允。
邓老头最近两年在京城吃闲饭,也郁闷了,正想找点事做打发光yīn。
一谈之下,周行德更是意外。这家伙不但对寻矿一事极为专业,管理矿山、提炼矿石也是内行好手,正是得用的矿长人选。这样的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既然落到我周行德手中,断断没有放过的道理。
于是,初三这天刚同邓金眼谈完,周行德、也不肯耽搁,就告别父母雇了一辆马车朝去了房山。
这年头的房山同后世的房山可不太一样,在现代社会,房山和běi jīng城几乎连成了一片,相距也不过二十来公里,加上便捷的市内交通,一两个小时就能抵达。
在明朝永乐年间,房山县和běi jīng有一百多里的距离,来回就要两天。
初五就要去刑部报道,再不抓紧时间,只怕以后要想去房山就有些麻烦。
周行德这次去房山其实已经有了目标,是一个叫什么任家堡的地方。
据说这地方位于房山县的西面,是一片山区,地方颇为偏僻。
之所以选择去这个地方,那是邓金眼的提议。
等金眼睛的准备工作很充分,在来之前他、特意看了周行德找来的房山地图,又在上面标注下1rì矿的地点之后,思索了半天,将手指戳在任家堡上:”就是这里了。”
周行德有些吃惊:“就这里,这么随意?”
邓金眼之所以被人称之为金眼雕,除了会看矿之外,还长着一对焦黄的眼珠子。
听到周行德问,老邓眼中金光一闪:“老大人这是不相信小老儿?”
“倒不是,本官只觉得这也太容易了?”
周行德摸着鼻子说。
邓老头嘿嘿一笑:“大老爷,小老头足艮矿山打了一辈子交代,一双眼睛jīng着呢?依照这些矿脉的走势,女口果这里没矿,这房山也不用去了。不过,还是得实地去看看才能肯定。毕竟矿山的储量有多大,含量有多高,还得到了地头才能看出来。”
周行德深以为然,事不宜迟,说干就干,就带着邓金眼朝房山杀去。
他们雇的是上驾马车,一路上到也跑得极快,不半rì就过了大兴,一过了那条叫不出名字的河流就算是到了房山地界。
当天晚上,二人宿在房山城内。
周行德顺便拜访了一下房山的县丞,此人是华泰的同年,说起来也不是外人,来之前华泰还给这个同学写了一封信。
周行德如今的品级自然比一个八品的县丞高太多了,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有这么一个地方官照应,不管是买矿山还是同乡民打交道部方便许多。
不知不觉中,周行德又被华泰不动声sè的拉拢近了一步。
第二rì又起了个大早,直奔仁家堡,县丞也派了一个衙役带路。
说来也怪,雪居然停了,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太阳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迎面吹来的风还带着一股青草的香味道,chūn天好象就这么不经意地来了。
到了任家堡,就见眼前是连绵不绝的低山,随行的衙役介绍说这里是太行山的余脉,风景不错,平rì里有不少读书人过来看景。说完话,就去乡民家打招呼、派饭。
周行德下车看了半天,心中突然咯噔一下,总觉得这地方的风景看起来好生眼熟,就像是以前来过一样,不觉呆呆地站在那里。
那边,邓金眼不愧为专业人士,早就准备了一大批探测用的器材,同衙役征用来的乡民一道漫山遍野地打洞钻探,各sè矿石满满地装了好几背篓。
周行德还在发塄,他敲着脑门想了半天,背心突然一个哆嗦,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原来,这地方的风景自己以前在网上看过,只因事隔太久,记不清罢了。
当年他在办公室当小白领的时候,穷极无聊,又想学人家的小资情调同公司的几个驴友一道去荒山野岭折腾。可惜那套驴友装备实在花钱,当时他又要凑钱买房,想了想也就放弃了。
公司的驴友们惋惜的同时,却将不少驴友网站的连接发给周行德,勾他的兴头。驴友网站中有不少发烧友远足时的自拍,这其中就有任家堡的照片,难怪周行德越看这里的风景越觉得眼熟。
这些照片还配有文字说明,除了介绍这个地方位于房山县的仁家堡七十二间房古洞外,还特意说明这地方之所以有这么洞,那是因为明朝中期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大银矿,以至引起疯狂挖掘,整座山部被掏空了不说,还给后人、留下了密如蜘蛛网一样的地下巷道,以至变成后人一处绝佳的探险的好去处。
那么说来,这里确实是一处大银矿无疑了。
周行德只觉得心脏一阵乱跳,口中也干得快要冒出火来: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这下可要发大财了。
忙乎了一个上午,邓金眼那边采了样,也停了下来。
吃过午饭,邓老头也没再去山山,而是同周行德已经躲在屋中,关了门掏出一大堆药水什么的东西分析起矿石来。
化验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情,大约两个时辰之后,邓金眼才深吸了一口气停了下来,眼中的金光更亮。
周行德虽然早知道这地方是个大银矿,可储量究竟多大,品位如何却是一无所知。尤其、是品位和开采难度,直接关系到自己的腰包,却不能不留意。
邓金限嗓音突然有些沙哑,甚至还带着一丝颤抖:“大老爷……恭喜……周行德一颗心都快要跳出腔子来:“如何?”
“大富矿已是确凿无疑了。”邓老头身体微微颤抖:“至少可以开采三十年,二十万两以上的储量。”
“啊!“周行德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会这么高。二十万两,除去应交的赋税和成本,自己至少可以弄十万。也就是说,每年有好几千两的入J风如果再逃些税,这个收入还会更高。
实际上,明朝的矿税一直比较混乱。其中的隐瞒极大,超过九成的赋税都被矿主私吞了。也就是说,如果他真想合法避税,年收入、还能翻上几番。
“这还仅仅是白银一项。”邓金眼说:”银多与其他矿产伴生,这也是钱。靠其他矿产,大老爷你的收入还得翻上一倍。”
“好好好,好得不能再好。”周行德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老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帮我管理矿山好了,本大人不会亏待你的。”
邓老头这两年在京城女儿家住得烦闷了,静极恩动,巴不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忙跪在地上说了一番诸如愿为老大人效劳之类的话。
“只不过……”老头子还有些为难。
“什么只不过.尽管说?”周行德还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
邓金眼道:“回大老爷的话,小老儿现在可是待罪之身,不好乱跑的。“周行德“嗤!”一声:“多大点事,这事本官知道怎么做,尽管韶在这里办事好了。”
“多谢大老爷!”邓老头大喜,又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二人又说了半天话,邓老头突然说:“大老爷,这开矿的事情小老儿自然是熟手,无论是招聘矿工还是提炼矿石都很简单,只不过这里可比不得山西。天子脚下,达官贵人不知凡己,若让别人知道这里有这么大一片银矿只怕有些麻烦。”
“恩,知道了,本大人自有主张。”周行德也觉得有些头疼,这京城中满世界都是勋贵重臣、皇族龙孙,财帛动人心,任跳一个人出来都够他喝一壶。
这事还得好生想想。
在这里已经耽搁了一rì一夜,是时候赶回京城了。
周行德就掏出十两现银,和一百贯宝钞扔在桌上:“本大人要回京城了,老邓你就留在、这里做事。”
“是。”
交代完所以事项之后,周行德随那衙役一道回了房山县城,又去县衙将任家堡的那片矿山买了。
实际上,那一片本就是什么也不长自勺荒山,也没有主人,买那片矿山,周行德总共花了不到一百两银子,可谓大赚一笔。
揣了地契,周行德也不敢耽搁,催着车夫快走,希望能够在天黑之前赶回京城。
当然,这事有些难度。车夫脸上明显有为难之sè,说客官这两rì来去匆匆,马儿和人都累得挺不住了,而且,这路也不太好走。
周行德…看,车夫脸上都被冷风吹得裂开了口子,心中不忍,劝了他几句,又答应将车钱在上浮五威,车夫这才满意地套上了车辕,吆喝一声朝东行去。
实际上,车夫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chūn天好象一夜之间降临,出了一整天大太阳,路上积雪都融化咸水,道路上满是泥泞,马车走得也是很慢。
车夫不禁焦躁起来,不住用粗口问候着那两匹健马家里的雌xìng亲戚,试图与母马发生不道德的**关系。
周行德也算是很随和的人了,也听得不住皱眉。
路上还是有不少人行人,马车一过卷起满天泥点.一头一脸地落下去。
路人躲避不及,纷纷破口大骂。
车夫也不示弱,也是翻来覆去变着花样同路人斗嘴,一路倒也走得不寂寞。
周行德听得心中焦躁,又不好制止车夫,只能坐在车中闭目养神,来一个限不见为净。
走不了一个时辰,大约到了后世下午四点钟的模样,却还没有进入大兴境内。再看两两匹健马,身上却是腾腾热气。
若是前几rì,下午四点天已经发黑,大约是chūn天来了缘故,外面依1rì是青天大亮。
大约是马车溅起的泥点又落到一个路人的身上,有人在外面骂道:”怎么赶车的,没长眼睛,溅了奴家一身泥。这可是新买的衫子,你你你,好生让人气恼!”
声音又绵又软,却非常熟悉。
周行德心中一动,悄悄从窗帘缝中看出去。这一看,惊得亡魂大冒。
原来,外面那人却是多rì不见的人妖玉浮屠。
这该死的二椅子今rì的打扮倒也正常,一身文士儒袍子,加上他本就生得还算周正,倒有些风度翩翩的味道。只可惜他嘴唇上涂的口红,暴露了他那颗娘化的内心。
说来也怪,这个宫中太监,白莲教净空的宗主居然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身上满是泥水,显得很是狼狈。
“什么没长眼睛,你有眼睛?”车夫冷笑:“你这相公好生口臭,限睛部长在屁股中间了。”
这~句叫骂很是恶毒,周行德更是大骇,想提醒车夫不要去惹这个凶徒,却有把将自己暴露了。
这种邪教徒,周行德是不想同他们打交道的。
那玉浮屠一呆,面上带着一丝怒气:“大胆,站住!”
“鬼才懒得理你这个假女人!”车夫也不是笨蛋,他也就是口头占些便宜,却不想和人发生冲突,一挥鞭子,两匹马儿飞快地朝前冲去。
大笑:“狗rì的,有本事你追来呀,老子戳烂你的屁股!”
听到这一声挑衅,周行德暗叫一声糟糕,这下可惹大麻烦了!以玉浮屠乖戾的xìng子,不追上来砍人才怪。
他心中也是奇怪,堂堂一个白蓬教宗主跑房山来做什么,这么烂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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