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借着烛光照了半天,又让周行德张大嘴观察。
众人都不住喊希奇,这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周行德母亲不住摇头:“这孩子都多大了,还变声。”说完话,有些伤感地抱住儿子。
“或许是因为嗓子肿了一个多月,这才变了声音吧?”虞娘小声说。
周父也抓了抓头:“只能这么解释了。”
大家都不住点头,并小声议论。
直到下巴酸得快要掉到地上时,周行德这才忍无可忍地怒喝一声:“够了,闹完了没有?”
这一声又怒又响,悲愤无比。
“对了,就是这声音!”四人同时惊喜地叫道:“以前就是这种嗓音。”
周母叫了一声“阿弥陀佛”,欢喜地说:“刚才若不是行德吼这一嗓子,我还以为抱错人了呢,这些总算让我松了一口气,儿子还是以前那个儿子。”
原来,从前的周行德性格暴燥,对家里人也没有什么好声气。
周行德刚才又急又怒,也管不了那许多,就这么吼了一嗓子,居然同以前的那个死鬼大使的声音频率对上了。
“这……”周行德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不过,行德现在说话的声音好听多了。”虞娘捂嘴偷笑。
“是好听多了。”其他三人也同时点头。
这场小危机就以这么一场不大的闹剧而告终,不过这也提醒了周行德。
周行德暗道:“看样子,嗓音的事情不解决,将来也是一个后患。或许,现在可以用吃药之后变了嗓音做解释。可将来自己肯定会见到很多熟人,总不可能见一个解释一次。说多错多,未必不会被人抓住漏洞。还有,老被人询问,也烦。有了……”
“我说话的声音本来就很很好听。”周行德微微一笑,换上了CCTV1中的那种标准的普通话:“今天天气不错,多云转晴,西北风五到六级。最低温度,穿棉裤;最高温度,穿内裤。”
虽然听不懂周行德的天气预报里究竟在说些什么,可众人都是抽了一冷气。
周母忍不住问:“这什么口音,为何如此古怪?”
实际上,普通话虽然脱胎于北方方言,可发音非常独特,且不带任何地方口音,标准得让人身上发麻。
“行德的官话好标准啊。”张虞娘眼睛一亮。
“对,这就是官话。”周父笑道:“我儿在官场上厮混了这几年,这一口官话说得真是麻利啊!”
“原来是官话啊!”周母这才明白过来,老怀大慰:“我儿这一口官话说得真好,很有官威啊!”
其实,明朝初年,因为太祖朱元璋乃是安徽人,加上朝中大臣都出身淮西。因此,明朝官话就以淮西口音为准。
不过,淮西话毕竟是方言,很多人都听不懂。
永乐皇帝逢天靖难之后定都北京,朝臣来了一个大换血,皆由北平藩邸老人充任,因为北方话便渐渐取代淮西话成为明朝官话。
从此,北方官话就逐渐演变成后世的普通话。
因为朝中老臣都是北方人,或者在北方生活多多年,都已经习惯说北方话。对南方口音的官员颇多反感,所以,永乐皇帝规定官员们在正式场合必须说官话。
母亲的笑容提醒了周行德,他暗叫一声: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反正老子现在是官,以后无论什么场合都说普通话,如此倒也可以将口音不对这种事情掩饰过去。好,这个主意好得不能再好!
“我的官话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周行德立即紧了紧脸,背着双手。用标准的普通话威严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刑部司狱司周行德有妻周张氏,秀外慧中,品德兼备,实乃天下女子之典范。特封为安人。钦此!”
虞娘一张脸涨得通红。
周山却拍掌笑道:“有些像戏文里的太监。”
周行德大怒,一巴掌拍到这孩子后脑勺上,直拍得他翻白眼。
折腾了半天,天也亮了。北京的天亮得早,不到五点就已天光大亮。
周行德这才叫了一声:“糟糕,快卯时了,我还得赶回东城大狱点卯呢。”
虞娘:“我这就去安排早饭。”
匆忙地吃了几口汤饼,又雇了一顶轿子,赶回监狱,时间恰恰好。
不过,雇轿子却花了三十文宝钞,让人有些心疼。周行德摆头,上下班都打的,太**了。
牢子门都早早地聚到大堂,见周大人来了,齐齐上前问安,都是一脸的喜色,倒让周行德有些奇怪。
朱保器照例迟到,周行德也懒得过问,他不来更好。
倒是娄士弟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骂道:“这个朱保器太狂妄了,简直就是目无上司。”
“对,简直就是罪大恶极,是可忍,孰不可忍。”众人纷纷怒骂。
一时间,群情激奋。
等众人都退下去,娄士弟竖起拇指:“大人,你这一口官话说得真好,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依小人看来,即便是六部尚书,也没你说得好。”
周行德得意地摸了摸下巴:“一般般。”
篓士弟看了看左右,见四下无人,就将一叠宝钞递给周行德:“大人,这是做冬装的布匹商人和杂货铺还有米行老板们这个月的孝敬。”
周行德心中欢喜,收了钞票,就抽了大约十张递给娄士弟:“这几张你和下面弟兄们分了吧,大家辛苦。”
娄士弟笑着接了,谄媚地说:“我就说大人是个有情义的上司,肯定不会亏待小人们。方才弟兄们还不肯相信呢!”
周行德这才明白刚才牢子们为何用含情脉脉的目光看着自己,原来都是有想法的啊!
他挥了挥手:“我周行德看事情很简单,只要用心做事,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不片刻,大堂外面响起一阵低低的欢呼。
严格来说,这是周行德第一天坐班,感觉一切都透着新鲜。
这一日又有不小收获,其间,有三个犯人的家属送东西进来,又有五贯钱宝钞落进了周行德的腰包。还有,几个粮商派伙计送了些菜油和腊肉过来,干杂铺也送了些果子,周行德收礼收得手软,心中念叨:有送美女的没有,有送美女的没有?
当然,这好处周行德也不可能一人吞掉,要拿出三成分给手下。要想马儿跑,自然要喂他们吃点草。像朱保器这种仗着朱家和钟小鬼的势,一人整吞的,自然要惹得天怒人怨。
朱保器下午总算来上班了,见周行德大肆受贿,就坐在一边不住冷笑。
周行德也朝他冷笑,心中暗骂:老子现在是你的头,识相得就老实呆在一边。
如此,又在东城大狱坐了几天堂,收礼收到麻木。
总得来说,周行德对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是相当满意的,手下管着几百号人犯,关起门来当山大王,这样的感觉在现代社会可找不着。
不过,顾老头现在还关在牢房里,这事如此不解决,毕竟是一大隐患。
一口气下了几日秋雨,天突然冷了下来,冬天来了,有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再过一个月就是永乐二十一年。
这一日,周行德找来娄士弟:“小娄,带本大人去见见顾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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