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潘家酒店是渭州城里有名的酒店,虽说它装潢不够气派,店面也不是很大,但做菜的功夫却是极好,在这城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特别是那道招牌菜“黄金蹄趴”,是店家掌柜的家传秘制,色泽和味道实乃绝佳,让人吃后,回味不绝。当然,有得好菜就必须得有好酒,店家自酿的高粱酒醇香可口,浓而不烈,喝起来备觉爽快,也算是一张极好的招牌。
进了潘家酒店,鲁达等三人径自上楼,选了个“济楚阁”的小包房坐下了:鲁提辖为大,自然占了主卫;李忠为史进师父,被推了中座;史进年少,拣了下座。
店中小二是个机灵的家伙,认得鲁提辖,换忙扯了抹布将桌子细细擦了一番,又倒上茶水,这才笑着问:“提辖大人,不知今日打多少酒?”
鲁达看了小二一眼道:“先打四吊好酒来,不够了再续!”
店小二又问:“那提辖大人吃甚下饭?”
“你这厮好不聒噪!”鲁达有些火了,一掌拍在桌上:“有甚好酒好菜尽管端上来,洒家一并算钱给你便是,再这般?唆,小心俺一把拧断你的脖子!”
这么一吓,店小二全身都抖了起来,哪里还敢多嘴,慌忙退了出去。随即他便烫酒上来,鸡鸭鱼肉,各种下酒菜食,摆了一桌子。酒菜上来,鲁达、史进和李忠三人自然要互敬一番。客套了几句,鲁达便问史大郎因何拜师王进,史进如实相告。接着又说起了较量枪棒之事,三人兴致极高,不时还伸手比划两招……
就这般过了一个时辰,三人酒兴正浓,忽然听得隔壁屋子里传来阵阵女子的哽咽啼哭声,让人好不揪心。鲁达本是豪爽之人,吃酒便要吃个痛快,这啼哭声响起,一下子便搅了他大半兴致,他如何肯从?
“哼”了一声,鲁达忽地一掌拍在桌上,把那些碟儿盏儿尽数砸在楼板上,碎片散了一地。店小二听到声音,慌忙跑上楼来。可一见鲁提辖脸色铁青,一副凶相,他哪里还敢靠近半步,离得远远的便小心翼翼地问:“提辖大人,还要甚东西?――小的这就给您取来。”
“你可认得洒家?”鲁达反问道。
店小二点头哈腰,笑道:“小的自然认得提辖大人……”
“啪!”鲁达突然跳起身来,将手中的酒碗一把摔得粉碎,怒道:“你既然认得洒家,也应知晓洒家的脾气!洒家和自家弟兄吃酒,你为何叫人在隔壁哭哭啼啼,搅了俺们的兴致?莫不是怕洒家少了你的酒钱?”
“提辖大人息怒,小的即便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人打搅大人吃酒啊?”店小二慌忙跪下了,赔礼道:“隔壁哭的是一对唱曲的父女,定是一时自苦啼出了声音,这才惊了大人吃酒……”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鲁达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忙又吩咐店小二道:“你暂且先起来,快与我唤那父女二人过来,洒家倒要问问他们究竟因何啼哭……”
“谢提辖大人,小的这就去。”店小二急忙起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但见两人轻轻推门进来了: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妇人,年约十**岁,虽无闭月羞花之貌,但也有几分动人的姿色,特别是那双大眼睛,十分撩人;跟着进来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脸上满是皱纹,眼睛深陷,他手里拿着一把老胡琴。那妇人进了门来,拭了拭泪眼,向前走了几步,给鲁达等人欠身施礼,道了三声“万福”,那老头儿也跟着作揖见礼。
“你们父女两个是哪里人氏?”鲁达把这两人瞅了瞅,问道:“因何事啼哭,搅了洒家吃酒的兴致?”
“大人有所不知,容奴家一一告禀。”那妇人自怀里抽出一方巾帕,又将脸上泪水擦去了,止住哭声道:“奴家原本是东京人氏,因为家里遭了灾,无以过活,便同父母一道来渭州府投奔亲戚。可万万也没有想到我那亲戚举家已迁往南京去了,而且……而且奴家母亲也因连日奔波,不幸在客店里染病身故……”说着说着,那妇人的声音又哽咽了,泪水止不住涌了出来。
鲁达见不得女人流泪,忙说:“你先莫要啼哭,后来又怎样啊?你父女二人如何沦落至此?为何不返回东京去呢?”
那妇人掩了掩泪眼,止住心中的悲伤,又道:“不是奴家父女不想返回东京,只因此地有个财主老爷,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他见奴家长得俊俏,便使人强媒硬保,要奴家给他做妾。谁曾想他那三千贯钱的文书却是虚钱实契,还强行霸占了奴家的身子……”
听到此处,鲁达心中好不气愤,但他还是忍住了,又听得那妇人继续说道:“那郑大官人的大娘子好生利害,不到三个月便将奴家父女赶打了出来,还差客店主人强行追要三千贯典身钱。奴家老父要去跟他理论,无奈他郑大官人有钱有势,我们如何与他争得?原本就不曾拿他一文钱,如今还要讨钱还他?幸而奴家自幼学得一些小曲儿,被逼无奈,奴家便与老父来这酒楼里唱曲,每日挣得一些小钱,却要将大半还他,只留得少许做我父女返乡的盘缠。这两日店中食客稀少,奴家父女未曾挣到多少银钱,唯恐违了他钱限,遭他斥骂毒打……适才想道这些苦楚,奴家与老父因此失声啼哭,不想搅了大人吃酒,还望大人恕罪……”
鲁达双拳都攥出火来了,但怕再惊了这对苦命的父女,他还是忍住了,小声地问:“你姓甚名谁?在哪个客店安歇?适才你说的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却是何人,胆敢如此大胆?”
那妇人抽噎不止,满脸尽是泪水。一旁的老头赶忙欠身回道:“小老汉姓‘金’名‘双柱’,家中排行第二,大人可以管小的叫‘金老二’。”他忽又指了指那妇人道:“这是小女‘翠莲’,老汉父女二人在街前拐角处东门里的鲁家客店歇脚,那郑大官人就是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叫做‘镇关西’……”
“这够娘养得王八蛋!”听得金老汉这么一说,鲁达突然跳将起来,他又是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那桌子边上的酒壶被这一震,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可鲁达哪里管得这么多,脱口便又骂道:“洒家还以为是哪个郑大官人,原来是那厮杀猪的郑屠!这等泼皮无赖,托在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开个肉铺,狗一般的人物,胆敢这样欺负人!”
回头又看了史进和李忠二人,鲁达连忙吩咐道:“你们两个且在这里吃酒,酒家这就去宰了那厮狗贼,片刻就回来!”
史进和李忠见势,慌忙死死抱住鲁达,又劝道:“哥哥息怒,那郑屠是个泼皮无赖,哥哥如何跟这等小人一般见识,明日再去理会也无妨……”
两个人好说歹说,终于将鲁达劝住了。拖过凳子,闷声坐下,鲁达又唤道:“金老汉,你且过来,洒家给你些盘缠,你们父女明日便回东京去,如何?”
父女二人慌忙一齐跪下了。只听得金老汉磕头拜道:“若是能够回得乡去,大人便是小老汉父女的重生爷娘,小老汉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人的恩情……只是、只是客店主人如何肯放我们父女?”
鲁达看了金老汉一眼,便吩咐道:“你休得管那厮店家,拿了盘缠便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就回东京去!”说着话,他便从怀里摸出了五两银子。估摸着这点银子不够金老汉父女回乡,他又问史进道:“贤弟,洒家今日不曾多带些银子出门,你身上若有便借些与俺,洒家明日便还你!”
史进憨憨地笑了一下,从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推与鲁达道:“哥哥如何这般客气,拿去便是,休提还字!”
看到史进这般爽快,鲁达笑着接过,转头看了看李忠,他又问道:“你也借些银子与俺,回头便还你!”
“哎!”李忠应了,自在怀了摸出了二两银子。不想,鲁达见了,却嫌李忠的银子太少,“哼”了一声便道:“真不爽快!”他也不去接李忠的银子,只是把手中的十五两银子交予金老汉手中,吩咐道:“你父女二人将这些银子好生拿着,赶紧回去收拾行装,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明日一早洒家便去看着你们起行,要事那店主人胆敢阻挡,洒家一把火烧了他的鸟店!”
金老汉和女儿连连磕头拜谢,径自去了……
鲁达将他们送至楼下,回来便又招呼店小二上酒。如此,他与史进、李忠三人又吃了两吊酒,这才散席。下了楼来,鲁达打了一个酒嗝,叫道:“掌柜的,酒钱洒家明日便来还你!”
店家笑着应道:“无妨、无妨,只怕提辖官人不肯来赊……”
出了潘家酒店,一番抱拳寒暄,三人在街上分了手,史进和李忠也各自投客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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