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该死!……皇上饶命啊!……”
“奴婢该死!……求皇上饶命!……”
服伺在旁的太监和宫女一时间都懵了,他们不知道皇上突然间是因为何事这么大的火,一时情急,只得纷纷跪下,祈求饶恕,还连连叩拜,头震得地板“咚咚”作响。
“算了、算了!”摆了摆手,赵恒叹着气便重新回到暖炕上坐下了,吩咐道:“你们都起来吧,不关你们的事……”
听了皇上这般说了,众太监宫女又连连磕头谢恩。刚一起身,一个宫女急忙又去斟了一杯茶端了上来,而其他人则赶紧拾掇起地上的茶杯碎片了。然而,刚拾掇了一半,夏德全就跑回御书房来了。进门一见地上满是瓷杯碎片,这厮宦官就起威来了,冲着宫女太监便嚷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狗奴才是怎么当差的?到底会不会伺候啊?――是不是都不要脑袋了啊?……”
夏德全这厮阉人狐假虎威,高声呵斥,吓得宫女太监们“扑通”一声又全都跪下了,连连告求饶命。但这厮一骂起来就没完没了,而且越骂越凶,全然忘了他自己也是个狗奴才。终于,赵恒有些烦了,开口叫住夏德全道:“你这狗奴才别瞎闹闹了,是朕不小心砸了茶杯,怪不得他们……”紧接着,他忙又吩咐那些宫女太监道:“行啦,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赶紧下去吧!”
听了皇上吩咐,众宫女太监急忙退了出去,而夏德全却不肯停下,他走到赵恒跟前小声说道:“皇上,奴才刚刚得到飞鸽传书,说北贤王今儿个下午已经做好弃守黎城的准备了……”
“什么?弃守黎城?”赵恒登时跳了起来,一手拍在桌上,气急败坏地骂道:“他赵元丰好大个胆子,没有朕的圣意,他胆敢弃守黎城!”
“圣上请息怒,这会儿您着急也没有用啊!”夏德全道:“边关距汴梁有千里之遥,他赵元丰有什么不敢做的,估计这个时候他早就跑了,拱手把大好的黎城让给辽人了……”
“他敢?他就不怕朕要了他的脑袋么?”赵元丰又是一掌击在了桌上。不过,他很快又回过味来了,轻声笑了笑道:“北贤王用兵向来都有一套,这回他在黎城坚守了五六天,兵士伤亡惨重,粮草也不济,主动弃城也是迫不得已之举,兴许只是权宜之计呢!”忽又瞪了夏德全一眼道“德全啊,你是不是小肚鸡肠,特意要为难北贤王?”
“奴才不敢,万万不敢啊!”夏德全急忙跪下了,猫尿儿也挤了出来:“皇上,奴才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呀,奴才只是――只是担心皇上的江山社稷不稳啊!”
“你先起来吧,朕没有怪你的意思……”吩咐了一句,赵恒又慢慢回到暖炕上坐下了。
“谢皇上恩典!”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夏德全又喜上眉梢了,脸上露出几分奸黠。
“德全,朕让你宣董天宝来见,怎么不见他人影啊?”赵恒忽又问。
“启禀圣上,”夏德全笑着回道:“奴才担心没人伺候您,就没自个儿前去宣读谕旨,但是奴才已经派人去了――董将军这会儿想必已经在路上了……”
“你赶快派人去催一崔,边关战事紧急,那容得他这般磨磨蹭蹭的?”赵恒又有些冒火了,脸色铁青。恰在这个时候,一小厮太监突然跑了进来,凑到夏德全耳边就絮叨了起来。稍稍一愣,赵恒立马就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董天宝到了?”
打了那小厮太监出去,夏德全赶忙禀告:“回皇上,是董将军到了,正在御书房外候着呢!”
赵恒眼睛一瞪:“那还不宣他进来?”
“是,奴才遵命!”夏德全赶忙应了,他快步退到房门边上,便高声喊了起来:“陛下有旨,宣南城禁军统领董天宝觐见!”
听到宣召,站在门外的董天宝慌忙理了一下衣冠,随即迈步走进了御书房。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将军,脸色黝黑,样子十分粗野。进了门,他衣袖两拂便俯身跪下了,高声呼道:“微臣董天宝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来,来,德全,给董爱卿赐座!”赵恒忽然笑了起来。
自从得了武探花的头衔之后,董天宝当官也这么多年了,但被皇上亲自召见的次数,算来算去,伸出五个手指头绝对就能来回倒腾着数了。这一回皇上居然还要赐座,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他禁不住一阵暗喜,心里面也不由嘀咕起来:“皇上还让夏总管给我赐座,难道――难道老子要飞黄腾达了……”
当即,董天宝又跪下了,拜谢道:“谢皇上恩典,微臣寸功未立,断不敢让皇上赐座。不知皇上连夜召见微臣有何吩咐,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陛下隆恩!”
听了董天宝的一番话,赵恒心里感觉十分欣慰,他起身一把扶住董天宝道:“爱卿先起来,朕有要事相托啊……”
“但凭皇上差遣,微臣无不从命!”董天宝抱着拳,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那好、那好,要是我大宋多一点像爱卿这样的忠臣,朕可就高枕无忧了……”不经意间,赵恒叹了一口气。
“皇上,微臣惭愧呀!”拱了拱手,董天宝又抱拳道:“我大宋幅员辽阔、人才济济,忠臣义士更是数不胜数,皇上万万不可叹气啊!――这都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失职啊!”
“唉!”赵恒禁不住又叹道:“眼下辽人大举南侵,边关告急,大宋危矣,朕却束手无策,真是愧对先帝、愧对万千子民啊!”
“皇上,”揪准时机,夏德全便凑上来打起了边鼓:“若是让董将军带兵支援边关,必能解真定府之危,保我大宋无虞啊!”
“这、这……”赵恒特意吞吞吐吐了一下。
这时,董天宝单腿一跪,神情极具恳切地说道:“皇上,您不要再犹豫了,边地危机,您就让微臣领兵前去增援吧!”
“爱卿,快快请起!”赵恒慌忙又扶起了董天宝,“难得爱卿替朕分忧,朕就依你所奏!――朕且问你,你的南城禁军大营现有多少人马?粮草储备如何?”
“回禀皇上,微臣营中尚有一万余人,粮草约有三千担。”董天宝如数说道,并无隐瞒。
“这样还好,还好……”赵恒轻轻地点了点头。稍稍过了一会,他便闪出了帝王的派头,高声叫道:“董天宝何在?”
“微臣在!”董天宝匆忙双腿跪下了,双手抱拳,聆听圣训。
赵恒道:“朕封你为虎威将军,即刻带领南城禁军大营所有兵众赶赴真定府,以助北贤王一臂之力,待退敌过后,朕自有重赏!”
“谢陛下隆恩,微臣一定尽心竭力,以报皇上大恩!”董天宝“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好吧!”赵恒再一次吩咐道:“那董将军先行下去,即刻收拾行装,整顿兵马粮草,连夜出,不得有误!”
“微臣告退,请皇上保重龙体!”董天宝再次跪下了,拜道。起了身,他慢慢退出了御书房,一出了门便又加快了脚步……
天,终于完全黑了,黑压压的一片,让人感到十分压抑。受了皇命,夏德全送了董天宝出了宫门便径自跑了回来。然而,到了御书房门口他却止不住停下了脚步。看着漆黑的夜空,夏德全不由冷笑了几声,在微黄的灯火阴影下,似乎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正迸射出一股寒光,寒气逼人,杀气腾腾。
站了一会,夏德全转身进了御书房。“陛下,您就这么让董将军去了……”这是他进门来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极具疑惑之味。
给董天宝下达旨意之后,赵恒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但是,夏德全转返回来突然这么一问,他却又愣住了,轻轻放下茶杯,起身,他的眼睛盯在夏德全脸上。半响,赵恒终于开口了:“现今辽人叩关,形势危急,北贤王差人前来求援,朕如不派兵前去解救,又能如何?――那天下悠悠之口该怎么说朕哪?”
“边关告急,圣上派兵解救并无不当之处,只是、只是奴才以为……”话刚说了一半,夏德全这厮阉人故意隐下后半部分。
“你以为如何?”赵恒催促着问道:“你这狗奴才,仗着朕赏对你赏识,竟敢这般磨蹭,难道是跟朕故意卖关子不成?”
挨了骂,夏德全并没觉得什么,反而笑了笑,道:“奴才以为陛下所托非人呀!”
“你的意思是说朕不应该把如此大事托付给了董天宝?”赵恒道。
“正是如此。”夏德全微笑着点了点头:“董天宝这人武艺尚可,但毫无智谋,又贪财好色,心胸狭窄,实在难堪大任。”
“既然如此,你这奴才何不早说?”赵恒冷哼一声道:“正所谓‘君无戏言’,难道你要朕收回旨意不可?”
摇了摇手,夏德全道:“皇上,那倒不必,董天宝这人虽没什么脑子,但只要给他点甜头,他也会效死力的。”
赵恒道:“你的意思是――”
“奴才以为,此次乃千载难逢的良机,何不让董天宝寻机一举除掉北贤王呢?”夏德全随手做了一个“杀”的姿势,接着说道:“然后,就把弑杀皇家王爷的大罪扣在董天宝的头上,将其秘密除之,这么一来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你这混账东西!”赵恒一时来气了,甩手就给了夏德全一个耳刮子:“当此危机关头,你还想着怎么算计北贤王,难道你还要毁了朕的江山不可?――真是个混账东西!”
“请皇上息怒!”夏德全一手护在脸上,还急着说道:“不是奴才要算计北贤王,只是北贤王在世一天,对你的江山帝位都是一种威胁啊!当初太祖皇上是怎么驾崩的,先皇又是如何登基的,继而德昭太子一家遭人诛杀,这中间的曲折是非又有谁能说得清楚。一直以来,朝廷上下都盛传这些事都跟先皇有关,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而已……”
“你说这些是何用意?”赵恒侧着头看了看夏德全。确实如此,太祖驾崩,先皇登基,还有德昭太子遭人暗杀,这些事情就像一个又一个谜团笼罩整个宫廷之上,让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皇上,”夏德全适时反问了一句:“您是否还记得上次您严令北贤王抽调部分兵马助朝廷南下平乱的事么?”
“当然记得,月余前之事,朕岂能忘了?”赵恒道。
“那您是否还记得当初北贤王是如何回应的?”夏德全再一次反问道。
“朕记得,当时――”赵恒不由踱起了步子:“朕记得当初赵元丰百般回绝,还说抽调边关兵马会让辽人有可趁之机,最后是朕连连又下了两道圣旨,他才抽调了两万人马南下……”
夏德全立即接道:“可北贤王的那两万人马大多都是老弱残兵之辈啊――”
“这事朕也有所耳闻。”赵恒突然转了话锋:“算了,都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当务之急是如何抵挡辽人南下!”
“皇上――”夏德全一时情急,高声叫道:“奴才以为当务之急不在辽人,而在北贤王!”
赵恒盯着夏德全,并不说话。见此情形,夏德全忙又道:“辽人南下入侵我大宋,只是觊觎我大宋物产丰饶,大不了我们许他些金银布帛和稻米茶叶,反正我大宋不缺这些。然而北贤王就不同了,他是太祖皇上的嫡亲子孙,他留着兵马粮草,要的可不是金银布帛、不是稻米茶叶,他要的可是您的江山帝位啊!”
“那朕该当如何?难道朕就这么拱手把江山让给北贤王?”一时之间,赵恒心慌了起来:“对,对,对,立即传朕的旨意,让董天宝原地待命,朕不能再把他的一万禁军也拱手送给赵元丰了……”
眼见皇上浑身都有些哆嗦了,夏德全诡笑了一声,道:“皇上,你也不必着急,奴才有一妙计,保管除掉北贤王这一祸害,让你的江山安稳无虞!”
“妙计?――是何妙计?”赵恒不禁心喜万千,一把抓住夏德全的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似的。
夏德全道:“这个计策若要成功,关键就要看董天宝了……”
“董天宝?”赵恒不觉甚是奇怪,眼睛睁得老大。
“对,就是董天宝!”夏德全连连点了点头。
“他能做甚?”赵恒仍是不放心。
“只消皇上给他下一个密令,他便能把事情办妥当了……”夏德全说着便冷冷地笑了。
“密令?――什么密令?”赵恒还是一脸的疑问。
但这一下,夏德全并不急着说话了,他笑了笑,方才凑到赵恒耳边,如是如是一说――赵恒小思片刻,忽而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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