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高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了,他一边和守门的哨兵交涉,一边大声喊叫着让钱远山出来见他。或许是他的喊叫起了作用,或许是哨兵不厌其烦进去给通禀了,反正就在张德高快把嗓子喊哑了的时候,钱远山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营垒的护墙之上。
见钱远山终于肯现身,张德高不顾可能被shè杀的危险,急步来到护墙之下,对着上面的钱远山说道:“钱当家的怎能如此不守信用,既已答应收兵回山,为何又去而复返,再次逼近我‘紫石寨’?”
钱远山不慌不忙的将头微微向墙外探出,面sè如常的对张德高说道:“张使者此言差矣。钱某与众兄弟完全是按照贵我两方当初约定行事的,哪里不守信用了?”
“钱当家的昨ri与小人明明约定,只要我‘紫石寨’奉上黄金一千二百两,钱当家的便率手下的兄弟拔营起寨,返回霞云岭。而且,今ri一早钱当家收了黄金之后,已经率军往北而去,可见是愿意遵守约定的。可现在钱当家的却又率手下驻扎到距我‘紫石寨’不足五里的地方,这不是不守信用又是什么?”张德高气愤的质问道。
听了张德高的质问,钱远山却露出了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说道:“张使者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昨ri与张使者的约定钱某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根本不是如张使者所说的这般呀。”
钱远山的说辞令张德高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下意识的问道:“昨ri小人明明就是与钱当家的如此约定的,怎么会有错呢?”
“当然有错”钱远山说道,“昨ri钱某与张使者的约定明明是‘紫石寨’自愿奉上黄金一千二百两,我大军即刻拔营起寨。钱某昨ri是这般答应的,今ri也是这般做的呀。贵寨的黄金一到,钱某便命手下收拾行装、拆除营垒,丝毫没有耽搁。这些张使者不但亲眼看到,而且拔营后张使者和李使者还陪着钱某走了一段,这会儿怎么又来说钱某不守信用呢?莫非你‘紫石寨’觉得我‘飞龙寨’好欺负,故意来寻衅不成?”
张德高先是被钱远山这番话说的一愣,随即便明白自己是上了人家的套,被钱远山的文字陷阱给坑了——钱远山昨天答应的是拔营起寨,却并没有说拔完营起完寨就回霞云岭。【]而今天早上他们向北走,不过是故意给他张德高制造个假像罢了。也就是说,自己这边花了一千二百两黄金,换来的只是让对方搬了个家,而且还是搬的离自己更近了。
想明白了这些,张德高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对方根本没有撤兵的打算,之所以会同意“黄金换平安”,不过是故意戏耍自己而已。一想到因为自己的无能,没有看出对方根本没有讲和的诚意,不但令山寨白白送了对方一千二百两黄金,还让大当家的成为绿林道上的笑柄,张德高是懊悔不已。
张德高自觉实在没有颜面再回去见石松了,他对李茂才说道:“李兄弟,哥哥我这次坏了寨主的大事,实在是没脸再回去了。烦劳李兄弟你将‘飞龙寨’的意思带给大当家的,并代哥哥我向大当家的谢罪,就说他老人家的恩德我张德高只有来生再报了。告辞。”说完,张德高也不管李茂才听没听明白,是不是愿意帮他传这个话,一转身便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而去。
李茂才站在那里愣怔了半晌,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叫过那个陪他们一起来的喽兵,将刚才张德高与钱远山对话的内容,以及张德高要转达给石松的话都跟这个喽兵说了一遍。紧接着,他也照着张德高的话说了一通来生再报恩德的留言。在确定喽兵全部记下,没有遗漏后,也像张德高一样,转身而去了。
直到李茂才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树林里后,那名喽兵才反应过来,撒腿就往“紫石寨”跑去,向石松报告这一系列的坏消息。
得到这些消息的石松会有什么反应是可想而之的,他就是再老成持重、再小心谨慎,在这样的戏耍、欺辱面前,也不可能压得住自己的怒气。盛怒之下的他,立即下令集合喽兵,准备去和“飞龙寨”那些不讲信义的小人决一死战。
他那两位早就提议与“飞龙寨”大打出手的义弟,对他的决定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当即点齐全寨五百名喽兵,在留下一百五十人由石松的儿子石梁率领把守山寨后,便带着其他的三百五十人随石松杀出寨外,直奔“飞龙先锋营”的驻扎地——紫石河边的紫石滩而去。
申时正,石松率队来到紫石滩左近,与“飞龙寨”大营隔着紫石河相望。看着河对面那座飘着一面硕大的飞龙旗的营垒,石松便气不打一处来。他略微观察了一番,确认对方并没有在河岸边设下任何埋伏后,便率领众喽兵循着惯常所走的过河通道涉水过河——紫石河虽然在雨季时也不过二十多丈宽,但水却很深,只有个别较浅的地方能够徒涉。
从石松带人来到河边,到“紫石寨”的喽兵全部涉水过河,并在对岸重新整好队伍,“飞龙先锋营”的营垒之中都没有任何动静。这种奇怪的现象虽然也令石松有所怀疑,但是在洗血前耻念头的驱动下,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直到石松率领已经整好队形的喽兵向营垒压过来,“飞龙先锋营”的大营之内才有了动静。随着营门大开,钱远山、曾志林、唐cháo和穆特尔四人率领众兵士冲出营垒,在营前列队
——此次出战包括一中队的全部、三中队的两个小队,以及游骑兵小队全部。
其中,一中队居中,三中队的两个小队分居其左右,游骑兵小队一分为二,在更远的侧翼负责掩护。在他们的后面,常生俊率领二中队的一个小队、炮兵小队,以及后勤小队负责把守营垒,并在己方情况危急时以炮火支援前面的作战部队。
双方的队伍在相隔两箭之地时都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决战时刻的到来。此时的紫石滩上一片寂静,只有双方的大旗在夏ri热风的吹拂下烈烈作响。
一片寂静之中,石松将那名报信的喽兵叫到身边,让他给自己指认了“飞龙寨”的头领,并恶狠狠的盯着对面“飞龙先锋营”的阵列以及位于其zhong yāng的钱远山看了半晌。虽然石松现在已经对钱远山和“飞龙寨”众喽兵恨之入骨,但多年的绿林经验告诉他,对面的喽兵阵型整齐、士气高昂,绝非数年前的“五虎寨”喽兵所能比——特别是对方步兵阵列的两翼还各有二三十骑骑兵。
有那么一瞬间,石松甚至产生了收兵回营、据寨而守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一方面如果他退回寨中,无论后面的战斗结果如何,自己胆小怕事、畏敌不前的名声就算是做实了。到时候,就算“紫石寨”还存在,自己也没脸再在绿林道上混了。另一方面,现在自己这边等于是背水结阵,如果对方等自己过河过一半的时候追上来,那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半渡而击,自己这边肯定是大溃败的结果。
因此,无论双方实力是否有差距,这仗都必须得打。想明白了这些,石松一举手中的大枪,便准备率队向对方冲杀过去。这时,章克用和赵承恩双双冲到石松的前面,拦住他的马头,说道:“大哥,正所谓‘杀鸡焉用宰牛刀’,不必大哥亲自动手,对付‘飞龙寨’的这群乌合之众,有我们兄弟俩就够了。大哥只管压住阵脚,看兄弟为哥哥擒了那钱远山来。”说完,二人也不等石松答话,便已经一前一后,率领本部喽兵冲了出去。
章、赵二人这么说,既不是轻敌,也不是艺高人胆大。他们和石松一样,都已经看出对面“飞龙寨”的喽兵绝不是好相与的,自己这方虽然人数略占优势,但对方毕竟还有数十骑骑兵,真要打起来,胜负很难预料。他们二人之所以说那番大话并抢先出阵,主要还是出于兄弟情谊。毕竟,兄弟三人中只有石松是有家室的,章、赵二人虽然身边不乏女人,却一直没有正式娶妻,更没有孩子,算得上是了无牵挂。现在他们替石松打这个头阵,就是报着胜了更好,若是形势不利,石松也有时间撤回大寨,据寨而守,这样还有可能为“紫石寨”三兄弟保留下一点骨血。
石松自然明白两位结义兄弟的意思,但当他反应过来,章、赵二人已经驰出数丈之外,再想拦住他们却已经是不可能了。此时的石松非常后悔,后悔自己一开始的时候一味的坚持“破财免灾”,后悔自己轻易相信对方“收钱就退兵”的承诺,更后悔自己在发现被对方戏耍后一时冲动带兵来攻。但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现在再想这些毫无意义。如今的石松,只能祈祷老天开眼,两位义弟此番冲阵大获全胜,将“飞龙寨”的喽兵尽数斩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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